這突如其來的問候短信,讓格雷法瑪爾的心跳都慢了半拍。
短短幾個字,就足以讓他想起許多事。
比如說一手將梅黛爾從一個科長一步步提拔成云綱生物制藥對外部門總監的過程,因為職務的緣故,她在第二區停留的時間越來越短,但偶爾在這樣的午后,他們還是會融洽地一起乘電梯下樓,走進公司內部的咖啡廳,坐下來利用難得的時間,談一談工作、人生,以及對于公司的信仰。
可是,他唯獨想不出梅黛爾究竟是怎么拖著幾乎報廢的身體,在搜捕小隊的追殺下存活下來的。
梅黛爾,你還活著?
沉默許久之后,格雷試探性地回了消息。
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辦公室里突然變冷了,這股寒意有別于溫度的降低,而是來源于內心深處。
對于未知,或者說是對于一個幽靈的恐懼。
但他還是在第一時間確定了對方的身份,沒有任何理事會的成員會以這種近乎于輕浮的語氣和他打招呼。
然而這條信息發過去了足足十分鐘,卻依舊沒有得到回音,這讓格雷從最初的惶恐變成了焦急,他的內心掙扎而矛盾,他害怕梅黛爾真的死而復生,卻又忍不住地想要建立聯系,因為…
如果污染之主梅黛爾的傳言屬實,那么他或許能從對方那里獲得第一手關于虛空的情報。
這對于公司而言,是一個重要的突破口。
“你不回消息?”
另一邊,白竹看著好整以暇的梅黛爾,她就這么翹著二郎腿,翻閱著今天十七區的午間新聞,似乎一點都沒有回復格雷的意思。
“先吊著他。”
梅黛爾頭也不抬地說道,“當你有一件非常想要弄明白的事卻得不到回音時,心態就會發生變化,像是有小貓在撓,這種感覺持續得越久,對判斷力的影響也就越大。”
白竹了然,她在不久前聽到過相同的理論,便用肯定的語氣說道,“你在KFC他。”
這一句話頓時讓梅黛爾臉色一僵,所有的澹定從容都破了功,“姐姐,這叫PUA,KFC是你從哪聽來的?”
她做夢也想不到一向追求嚴謹的白竹,竟然有一天會用一本正經的語氣說出如此離譜的名詞。
“宋嵐說的。”
白竹也露出了迷惑的表情,“那天在公共休息室遇到他,碰巧聊到這個話題,他還收了我50瓦作為聽課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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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太了解這些人際交往中的點點滴滴,她的前半輩子都待在研究設施里,每天和公式和虛擬數據打交道,在網絡的世界里,個人的情緒無足輕重,也不需要交往,她所有個人生活的需要第六中立國和助手都會解決。
到了十七區,也就和換了一個地方工作沒有太大區別,工作之外的問題,蟲群和執法者部門都會妥當得處理,不需要她額外操心。
作為一個如非必要就絕不離開研究的人,偶爾聽到一些人際交往之間的話題還是挺新鮮的。
“這是很常見的辦公室政治。”
梅黛爾不知道KFC是什么,也不想在這個憑空冒出來的新名詞上糾結太久,“從心理學的層面來講,這種方式有助于加強下屬的服從性,與你保持高度一致的想法,在公司的日常運作中,并不需要中低層員工產生太多不必要的想法。”
無論辦公室政治還是公司至上主義的信仰,最終的目的都是為了讓員工們忠誠地為公司效力。
“真深奧,還好我沒在大公司上過班。”
白竹感嘆道,無論是過于開放的個人作風,還是勾心斗角的辦公室政治,都不適合她這種想要專心致志做研究的人。
“那真是太遺憾了,公司其實最喜歡的就是你這樣的員工。”
就在兩人談話間,有一條信息傳了過來。
你在哪?你是不是私下里見過風鈴?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接連不斷的問題將格雷此刻的心情展露無疑,作為云綱生物制藥核心管理層的成員,他本不應該摻雜太多個人情感,但似乎是虛空以及亡者復生的現實帶給了他太多的精神壓力。
梅黛爾依舊沒有回復,她只是抿了抿嘴,又翻閱起了午間新聞。
另一邊。
格雷法瑪爾身處寂靜之中,他久久注視著又一次黑了的手機屏幕,心中涌動著的情緒逐漸平復了一些。
冷靜、冷靜!
也許是他想多了,對方可能只是一個以梅黛爾作為幌子的無聊黑客。
看著自己接連的追問,他有些后悔了,他急躁的語氣恰恰正中了對方的下懷,要把個人情緒拋開,理智地進行…
手機響了。
格雷的一切思緒被迫終止,他著了魔似的打開了對方又一次發來的信息,意義不明的表情讓他的血壓直沖天靈蓋。
無論發來信息的是誰,都沒有回答他的任何問題。
理智告訴他,他應該及時終止這場談話,但這短短兩條消息卻讓他沒法把心中激蕩的情緒壓抑下去,只要將視線移開屏幕,源源不斷的想法便不停鉆進他的大腦。
這個人究竟是不是梅黛爾?
她是不是誤入了虛空才躲開了追獵小隊和“外界”的犯罪勢力?
她是怎么知道了我的聯系方式,又為什么要在這個時候發來短信?
格雷定了定神,深吸一口氣。
必須掌握對話的主動權,理智逐漸占據了上風,既然對方主動聯系了他,就一定有求于他。
沒錯,他才應該是擁有主動權的那一方!
想到這里,他不再追問,而是用威脅的語氣編輯了一條新信息:
無論你是誰,又有什么打算,但如果你再發送來這種意義不明的信息,我會立刻終止與你的一切溝通 編輯完成,發送。
完成這一切,格雷一直憋著的那口氣終于松了。
只是下一刻,屏幕上傳來的紅色感嘆號卻讓他瞪圓了眼睛,仿佛義眼都要被血絲填滿。
當人的怒氣在一瞬間飆升至頂點時,意識會出現短暫的空白,以至于思緒完全錯亂,甚至難以組織出一句有效的語言。
格雷現在的大腦就只剩下了一件事。
在他發出這洋洋灑灑的最后通牒之前,對方就已經把他給拉黑了。
無論是他下達最后通牒時的氣魄,以及重奪話語權的決心,都被那刺眼的紅色感嘆號攔截住了。
他腳步虛浮,左手不自覺地捂住了額頭。
此刻的感受,就像是吹響反擊號角的一拳不但沒有命中敵人,反而還閃了自己的腰。
他幾乎快要把牙齒給咬碎了,就這么站在原地,眼睜睜地看著手機屏幕上時間的跳動。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著,但對方似乎真的再也沒有回復他的打算。
梅黛爾這個——!
她怎么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