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鈴的“守護靈”是宋嵐遇到的所有生物中感知力最敏銳的一個,它對于靈能有著天然的直覺,所以他覺得自己有必要私下和對方見上一面。
看著它滿口尖牙利齒,以及那壓迫感十足的猩紅眼睛,讓他非常懷疑這個“守護靈”會不會突然咬人。
但是為了接下來的接觸不發生意外,這次會面勢在必行。
此情此景,讓宋嵐不禁想到了“微笑面對危險”這句臺詞,他作為一介文職人員,卻要面對如此可怕的怪物,他實在是為蟲群付出了太多。
面對宋嵐提出的問題,“守護靈”沉默了許久之后,才伸起了它那比宋嵐整個人都要龐大的右臂,指尖抵在地面上,發出陣陣令人牙酸的刮擦聲。
這讓他意識自己似乎犯下了一個巨大的錯誤。
“守護靈”并不具備語言溝通的能力,這讓它只能通過文字來表達它的所思所想,但是它刻字的速度很慢,而且因為體型的緣故,留下的印記也太過明顯,宋嵐嚴重懷疑恐怕這整個天臺都不夠它寫的。
“我碰巧知道一種更有效的溝通方式。”
宋嵐打斷了“守護靈”緩慢刻字的過程,他抬起胳膊,將被防護服覆蓋著的右手伸了過去,吞噬者曾經為他展示過了一種更觸及心靈的交流方式,靈能的效率要高于任何一種語言,它能擺脫理解的偏差,將想法百分之百地傳達給對方。
“但這需要你的配合。”
看著宋嵐伸向自己的右手,“守護靈”猶豫了許久,終于放棄了在地面上寫下長篇大論的念頭,將食指貼上了宋嵐的手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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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復雜的思緒涌上心頭之前,宋嵐首先感受到了徹骨的寒冷。
就像是穿著一件單衣,行走在暴風雪之中,雖然他從未有過類似的經歷,但腦海里卻立刻涌現出了這種念頭。
任何外在的環境都無法驅散這種寒冷,哪怕置身于烈日之下,就連太陽都被渲染成了冷色調的。
身上厚重的被子起不到任何效果,穿著防護服,戴著口罩的醫務人員在他面前來來往往,擺弄著那些根本叫不出名字的儀器。
宋嵐還記得自己和吞噬者建立連接時,他目睹了吞噬者從一小塊肉團成長的過程,整個世界雖然怪誕到了極點,但他卻融入了進化的一部分,目睹了世界滾動向前的過程,然而在這個世界里,時間卻仿佛是靜止的。
寒冷似乎永遠支配著這個世界。
無論病床前換了多少醫生,來了多少探望者,他又服下了多少藥物,這個世界最終都會回到原點。
不過,那些不知名的過量藥物至少起到了一定程度的改變。
比如說,他不得不把胳膊藏進了被子里,因為指甲開始鋒利得像是武器,手背的皮膚上也滋長出了潔白的鱗片。
這些變化嚇到了不少人。
探望者變的越來越少,時間周期也變得越來越長,即使來了,也不會在病房里停留太長時間,每個人猶如例行公事一般向醫生詢問了情況,遠遠地瞧上他一兩眼,便像是完成了任務一般,如釋重負地離開了病房。
這符合波里克靈能綜合癥的癥狀。
在和“守護靈”見面前,宋嵐已經從梅黛爾那里了解到了關于這個病癥的詳細信息,作為生物學領域的專家,她對這個病癥并不陌生。
不過所有的了解都僅限于知識層面,梅黛爾從未提到過在患者眼中,這個世界永遠都是被冰封的。
“你能看見?”
他的腦海里浮現出了一個稚嫩的聲音,這與“守護靈”的形象大相徑庭。
宋嵐對此并不意外,他理應聽到這樣的聲音。
因為他現在所看見的一切都發生在風鈴十歲之前,而風鈴十歲的那一年,則是這個世界的終點。
“嗯。”
“這世界一直都這么冷么?還是只有現在?”
聲音聽起來無憂無慮,就像是一個滿懷好奇心的孩子對這個世界提出了疑問。
“一直如此。”
“那可真不容易。”
宋嵐的視線隨著“守護靈”的視線偏轉向了別處,那是病房的床頭柜,上面擺放著一個枯萎了的花籃,還有一把看起來相當名貴的長刀。
刀鞘上盤踞一條栩栩如生的龍,這是宋嵐在病房里找到的最顯眼的東西。
那個聲音就像是一個小孩子一樣向他炫耀起了自己的寶貝,這或許是因為除了他之外,不會再有其他人能來到這里,“悄悄地告訴你,這是風鈴姐姐送給我的,她以前不讓任何人碰這把刀。”
“她常來看你?”
“以前常來。”
“后來呢?”
“后來家里人不讓她來了,但她有時候還會偷偷地熘出來找我玩。”
他們之間的對話出奇的融洽,宋嵐本以為自己會見到更加慘烈的景象,而現在,他就像是置身于一間醫院里,坐在一個小女孩的床前,聽她講起那些關于朋友的奇聞異事。
在這個世界里,他是一個知道了接下來“劇情”走向的人。
“她是一個怎么樣的人?”
“她對我很好,每次來找我玩的時候,都會給我帶好吃的,她比其他人厲害多了,每次都能躲過家里的守衛,熘進后廚!”
“可有一次,她晚上帶你熘進后廚時,你因為吃了變質的鵝肝,鬧了一個星期的肚子。”
宋嵐想起了他們宴請風鈴當天,她所提到的故事。
她總是記得自己小時候熘進后廚,因此一下子就嘗出了墨綾端出來的是放置了四天的香煎鵝肝。
古怪的事,這件事一直扎根于她的記憶深處,卻又被她記錯了細節。
“守護靈”的解答似乎解釋了一切,“醫生說我不能吃變質的食物,風鈴姐姐被關了一個星期禁閉。”
似乎在風鈴的部分記憶里,她和“守護靈”變成同一個人。
是公司的人篡改了她的記憶?
宋嵐很快打消了這個念頭,他和梅黛爾也曾討論過這種可能性,以風鈴對于藥物副作用的抗性,她幾乎不可能在藥物的影響下而產生幻覺。
沒有進行任何義體化改造斷絕了黑客入侵的方式。
至于靈能力者…
又有什么靈能力者能在她的“守護靈”面前扭曲她的心智?
所以宋嵐想到了唯一的答桉。
能將所有的記憶都從風鈴的腦海里剔除的,絕不是公司,可即便如此,風鈴依舊覺察到了端倪。
“對了,她還總是騙我!”
那聲音忽然間想到了什么,用賭氣地語氣說道。
“她都騙你什么了?”
“很多,比如說…”
孩子沉默了片刻,仿佛正在心里細數著風鈴的種種“罪行”,很快,她想到了風鈴最近一次欺騙她的場面。
“比如說,她說火是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