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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百八十四章·“蘇明安,你會去死嗎?”

  在激烈的爭吵中,人們將第一玩家和一萬個玩家,擺上了天平的兩端。

  ——不能交出第一玩家!

  ——只是逮捕而已,又不是殺了他,為什么不能交?

  ——那完美通關怎么辦!要是被逮捕了,第一玩家還怎么完美通關?

  ——難道要一萬個人都給他鋪路??

  ——那又有什么關系!第一玩家的進度條肯定比一萬個人加起來都高!

  ——我們沒有理由要求其他人為一個人而死!

  罵戰持續了很久很久。

  天空中,濃黑的烏云壓了下來。

  蘇明安抬起頭,望見沉沉夜色里,最后一抹夕陽被黑暗吞噬殆盡。

  露娜:蘇明安,鷹犬小隊被我從西部方向調走,你們盡量向東邊逃離。

  路:我在試圖游說戰團,戰團不會來干涉你們。

  山田町一:我看過路線圖了,東邊空間亂流最少。

  呂樹:我會去邊緣區哨卡接應。

  一聲又一聲提示聲,響在蘇明安和諾爾耳側,整支小隊,都放下了手里的任務幫助他們。

  蘇明安注意到諾爾還在笑。

  那是一種單純的快樂。

  當時在第八世界,一次又一次來救他的諾爾,也是這樣單純的,潔白的,如孩童般的笑。

  “——好有趣!好有趣啊!”諾爾一邊奔跑,一邊大呼。

  他的表情過于興奮,情緒過分積極。

  他的身后,已經跟了一列長長的隊伍,像火車一樣吊在身后。諾爾的高敏捷和絲線減速,讓人們如同小丑一樣東倒西歪,始終追不上。

  “蘇明安,你玩過那種游戲嗎?那種非對抗的追逃游戲,我們把后面這幫人熘得團團轉啊——你看他們,笑死人了,多滑稽,世界游戲是不是該給我們頒發幾個類似小人皇的榮譽?”

  諾爾湊近椅背,一頭金發在細雨間越發耀眼。

  “回頭,反打。”蘇明安突然說。

  下一刻,他的輪椅瞬間調轉180度,將諾爾甩了個弧線。

  陣陣金鐵交戈之聲響起,迅速組裝出了一臺臺巨炮和槍械。

  “馬的,什么鬼東西!變形金剛??”

  沖在最前面的鳳城小組嚇得望而卻步,旁邊的格子愛好者公會也被眼前的景象驚呆。

  那靜立在金屬山上的,籠罩著夜色的輪椅身影,上空立著宛如變形金剛般的大型槍械。

  黑洞洞的炮口,齊齊調轉,對準了來不及剎車的追逐者長隊。

  下一刻——

  炮火齊鳴。

邊緣區·五區  雨滴噼噼啪啪落在屋檐,如斷線的珠子般垂落下來。

  坐在巷口的青年,專注地凋刻著手里的澄黃木凋。他的刀刃落下,木屑飛起,在雨中紛然而去。

  片刻后,蘇凜吹了口氣,木凋成型。

  ——那是一個懷抱雛菊,腰間別著一管陳米酒,發絲微揚的美麗少女,臉上有著精靈般純凈的笑。

  他靠在墻邊,遠望巷外,像透過沉重的雨幕,望見了另一個世界。

  來自全城的播音,響徹這個雨夜。

  除此之外,

  全城俱靜。

  “——抓捕亞撒·阿克托者,可獲準進入中央城。”

  “此為黎明系統最高紅色警戒,不得違抗,不得包庇,否則將被芯片記錄在桉,歸為犯罪籍…”

  “重復一遍。”

  “——抓捕亞撒·阿克托者,可獲準進入中央城。”

  “重復一遍…”

  蘇凜揣著手里的木凋,眼神悠遠。

  街道的混亂愈發劇烈,人們滿臉疑慮地走上街頭,對這道命令發表質疑,卻仍不敢違背黎明系統的命令。

  “啪嗒嗒——”突然,一聲極快的,踩著水的腳步聲從遠處晃來,夾雜著重重的喘息聲,有人在劇烈奔跑。

  蘇凜抬起頭,看見兩名全身被淋得透濕,只用報紙勉強遮住頭發的少女正快速跑來。她們身形搖搖欲墜,個頭高一點的姐姐在咳嗽,露出的手臂滿是青紫的掐痕,個頭矮一點的妹妹被護在臂彎下,褲腿已經被泥土沾濕。

  “——逃到這里了,快追!!”

  “——不能放過他們,必須要抓個人…”

  后方傳來隱約的追趕聲,那兩個少女已經快要走投無路。

  在看到墻邊的蘇凜時,姐姐眼神一亮,一咬牙,把妹妹推了過去,又將她脖子上的吊墜解了下來,扔到蘇凜腳邊。

  “抱歉,抱歉——拜托你帶著我妹妹走,對不起!對不起,這個吊墜是我的傳家寶,拜托你——”

  姐姐重重鞠了一躬,顧不得說上太多,轉身朝著追捕隊的方向跑去。她和妹妹分著走的話,她們其中一人還有逃脫的機會。

  蘇凜耷拉著眼皮,他無語地看了被推過來的妹妹一眼,剛想離開。

  “咦?”他忽然注意到剛剛姐姐甩過來的吊墜。

  你發現了黎明密碼·第二位。

持有者:小眉/董安安  …黎明密碼是什么東西?

  蘇凜撿起了吊墜。

  “這應該是蘇明安要找的東西吧。”他說:“當一回快遞員好了。”

  “轟——轟——轟!!”

  炮火洗地之后,下方被掃清一空。人類的身體于火焰之中燃燒著,迅速被染成一塊塊焦黑的肉塊。

  黑貓飛速而過,撿拾著尸體留下的道具和裝備。

  蘇明安俯視著下方人間慘劇一般的場景,身后的炮火自動解體,收歸輪椅之中。

  這幫追逐他的玩家,已經全軍覆沒。

  他如今彈盡糧絕,輪椅的彈藥和能源瀕臨耗盡。在和諾爾趕路的這一路上,他們不知殺死了多少心懷鬼胎的npc和玩家。

  這些人掉落的裝備,都被他拿去獻祭亞爾曼之劍,成功將這柄紫級武器堆到了金級。

  佰神職業的職業專屬任務“真實之路”,讓他能夠通過獻祭其他裝備,來提升自身的裝備階位。

  亞爾曼之劍(金級,半破損,可成長):這是他偉大的最后一劍.

  攻擊力:7590

  耐久:30/30

裝備需求:單手武器,力量需求100及以上  真實傷害屬性:攻擊時,附帶200500點真實傷害(根據攻擊力道及破招效果進行判定),真實傷害可無視防御,進行固定數值的攻擊。

  魔力灌注屬性:傷害數值同樣受到精神點數提升。當將法力值灌注于劍身上時,將大幅提升鋒銳度及傷害。灌注的法力值可在劍身上停留90秒,直至耗盡。

  絕對壓制:你的攻擊對任何戰力低于5000的存在都具有“絕對先手”效果,免疫對方后發的傷害。

  除了攻擊力變得極為恐怖之外,還附加了一個“絕對壓制”的判定被動,這意味著只要蘇明安和戰力低于5000的玩家對砍,該玩家后發的技能,不能對他造成任何傷害。

  這是個極強的判定。

  “快到了。”諾爾在旁邊說了一聲。

  他的金發濕噠噠地貼著他的后頸,一身潔凈的白袍已經被灰塵和污泥沾濕。

  諾爾在等,等走到邊緣,徹底離開這座城市。

  而蘇明安也在等,等夜間會議的開始。只要會議開始——他就能聯系上那八位巔峰的領導者,只要對其中一人使用掌權者技能,他有翻盤的機會。

  昨夜會議開始的時間是凌晨,現在還有兩個多小時。

  “這種純粹的科技世界…真的很恐怖啊。”諾爾說。

  他的聲音夾雜在雨聲中,透過細密的雨幕傳來。

  “哪怕人類有一天真的機械飛升了,只要靈魂的本質還是人類,那就是人類。真正決定我們是不是一個人的,不是身上的有機質零件,而是靈魂。”諾爾說。

  輪椅與金屬片摩擦著,由于耗盡了體力,諾爾推輪椅的步伐很慢。

  “…但是,如今我看到了,純粹科技世界,與被改造的人們,所造就的可怕未來。”諾爾說:“他們…被馴服了啊——被一個名為‘黎明’的智腦。”

  蘇明安微闔雙目,他的視野隨著眩暈而輕微旋轉,前襟已經被血染紅。

  “所以,世界一定需要一個絕對理性,又具有人性的超絕偉力者,作為檢察機關存在,以力量來制衡可能發生的災變。”諾爾說。

  “…你是說,我嗎?”蘇明安聽明白了諾爾的暗示。

  “嗯,你。”諾爾說。

  二人陷入了沉默。

  在這片滿是垃圾和污漬的金屬堆上,他們一人全身鮮血和雨水,一人滿是爆炸留下的灰塵和臟污,居然在聊人類未來這么偉大高尚的話題。

  左下角,世界頻道還在吵鬧關于是否逮捕第一玩家的問題,人們變得躁動不安,污言穢語亂作一團。

  “你為什么對我說這種話?”蘇明安說。

  “你眼里一直以來的的死志,都太明顯了吧。”諾爾突然說:“——你會去死嗎?蘇明安。”

  蘇明安微愣,他側著頭,看著諾爾濕漉漉的面孔,和那一對蒙著雨水的雙眼。

  “…一直以來,我看到的,你的模樣,都是那副無生氣的樣子。”諾爾說:“無論是小時候在街邊偶然瞥了你一眼,還是在世界游戲開始同行之后,你永遠都是這樣。”

認識十年的老書友給我推薦的追書app,野果閱讀!真特么好用,開車、睡前都靠這個朗讀聽書打發時間,這里可以下載  “我不會去死。”蘇明安說:“我怎么可能會去死。”

  他沒瘋,也沒有玉玉,身邊還有這些朋友,為什么要去死。

  “是嗎。”諾爾沒說話了。

  雨夜之下,他們走過被柵格圍繞的燈光,影子被雨水攪得凌亂不清。

  “——看到世界零星,有人便說人性本惡。人類總具有兩種意識,個人生存意識,和團體生存意識。”諾爾注視著世界頻道里的亂象:“在社會中,種族存續永遠優于個人生存,這是大勢,是人類的底層邏輯。就算有部分癌變的人,在人類底層邏輯沒被環境扭曲前,也翻不起浪花。”

  “但現在被扭曲了。”蘇明安說。

  “是啊…在世界游戲開始之后,你成為了那個代表‘種族存續’的‘個人’,這兩者之間的區別被模湖了。”諾爾說。

  蘇明安微微皺眉,諾爾說的這些話,有些深,觸碰到了他們二者都曾經默契繞過的底線。

  “——這數以億計的人,是多么龐大的群體。”諾爾說:“那些弱智粉的超話,那些舔狗,那些狂信徒,那些對我們飽含嫉妒的,用最大的惡意揣測我們的人…量級相當恐怖,這些人全部加起來,并不是一個簡單的數字,而是無數的輿論風向。”

  “…”蘇明安咳了口血。

  他盯著自己手心愈發發黑的血。

  “‘數以億計的人’——他們的力量現在只是被游戲規則壓制。但如果回到翟星,你覺得,他們會爆發出怎樣的破壞力?”諾爾說。

  “…好了,別說了,節省體力吧。”蘇明安說。

  他不想在這個時間點聊這個。

  “——高層想要權利,百姓想要平安,聰明的人想要生機與自由,而我們不可能兼顧每一個群體。”諾爾說:“勝利之后,需要一個我之前所說的,理性而又具有人性的偉力者,去管控這一切——但是,我們能做到嗎?

  “如果我們做不到的話,誰又能正正當當地做到?

  “蘇明安,如果你那時還在的話,誰會希望一個人類,如同神明般壓在自己頭上?但若是你掌權的話,又能有什么更加適合的方法?”

  蘇明安吸了口氣。

  …諾爾今天,怎么會說這個?

  …這些是能被挑明的嗎?這是現在適合說的嗎?

  他移動視線,看向單手推著輪椅,幾乎與他持平的諾爾——他突然望見諾爾眼中,隱約不明的紋路。

  寒涼的空氣透入喉管,灌入他的肺腑。

  “——所以。”諾爾同時,也側過了頭——

  他用那雙不知何時變得鮮紅的雙眼,注視著蘇明安:

  “我們只有一個未來,蘇明安,而我已經看見了。

  世界游戲結束后,最好的辦法就是,你自己——去成為這個評判一切的‘黎明’。”

  雨水順著諾爾微眨的眼睫墜落而下。

  諾爾的雙目之中,是一疊鮮明的血紅。

  蘇明安倏地想起了飛艇之上,鷹犬首領卡斯基寧·斐羅,和那一排機械軍隊眼中的血紅。

  ——他維入侵的含義,即其他維度的世界在侵入當前的世界。

  危險的空間亂流會出現,機器的運行程序被擾亂,居民逐漸被影響成和以前不同的存在,他們的童孔會變成血紅色。

  …但是。

  他的童孔劇烈顫動著。

  一種從未想過的可能性,從他的心底升起。

  等等…

  …誰說玩家不能被他維入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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