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下起的暴雨,此時格外劇烈,狂風之中,吊索橋宛如一只隨時可能被海浪掀翻的小船。
蘇明安踏在木板之上,飛快地往前沖,雨點打在他的臉上,模糊著他的視線。
兩端的懸崖相隔大約兩百米,這一段路程雖然危險,但沖過去也很快,沒過一會,他就迅速沖到了對岸。
放下冬雪和鈴奈子,他拿出劍,蹲下,觀察吊索橋的構造。
吊索橋由幾根細細的鐵絲掛起,橋面是木板制成,連木板也很薄,看上去在風雨中搖搖欲墜。
他觀察了片刻,覺得自己的設想或許可以實現。
他想在這里,構造一個坑死那幫白色怪人的場地。
只要在對方追上來時,他站在懸崖的這一頭,等著對方一個個沖上來,便可以利用鐵索橋的狹小地形,避免造成以多打少的局面,以便于讓他分而解決。
他不知道地形殺算不算他的經驗,但必要時,還可以抓住機會立刻弄沉吊索橋,讓后面的白色怪人掉到下方的大江里去。
這里,是一處非常好的收割經驗點。
已經過了橋,他便已經有些立于不敗之地。
雨下得很大,他抹開臉上的水,注意到兩旁有牽引鐵絲的立柱,橋面下方也有三角的支撐架構,這才讓這座橋沒有在雨中脫落。
他上前,劍尖附著著泯滅,切割著兩旁的鐵絲,將其弄得更細。又蹲下身,切割木板之間連接的鐵塊,削薄它們的厚度,以便于到時候一擊斬斷。
在細細切割之時,他突然感到全身上下一陣痛。這痛感一瞬間地從身體的各處洶涌而出,像身體被無數道尖銳的器具刺穿。
痛的尤其是眼睛,他似乎能感覺到有著什么鉤子一樣的東西穿破他的瞳孔,從后腦勺猛地伸出來,帶起一陣入骨的刺痛。
“嘶…”
他吸著涼氣,暫緩了手中的動作。
他知道這種莫名其妙的同感從何而來,這是分身死亡時給他帶來的同等沖擊。
…明也死了。
早在讓明斷后時他就知道分身沒可能回來,能堅持到現在,已經超乎他的意料。
他看了眼經驗條和擊殺提示,明在此期間殺了九個白色怪人,他已經升到了三階三。
這樣一來,他還需要面對的,大概有二十幾個白色怪人。
在堵橋這樣的情況下,不難。
他抬眼,看了眼眼前風雨飄搖的吊索橋,收劍。
雨勢似乎越來越大,已經從中雨朝著暴雨偏向,周圍的環境漸漸暗了下去,下方的江水拍擊崖壁,發出巨大的沖擊聲。
大雨下黑沉的環境中,他感覺眼前的景象在越來越暗。
他看了眼san值,此時已經掉到了58點。
已經到了會出現幻覺的數值了,這個數值不安全,他必須避免自己精神狀態進一步惡化。
…先切換回影狀態吧。
蘇明安回到懸崖邊,開始切換狀態。
能掌控的力量在一點點退下去,手中的劍也顯得沉了很多,他能感覺到那拍擊下來的一滴滴雨點,打在身上的觸感都更重了些。
不過,好在切換完畢后,他感覺眼前瞬間清明了許多。那種無處不在的詭異感也在消退,包括對身周環境的感知也在飆升式的加強。
每次切換狀態他都需要一定時期的緩沖,畢竟明影兩種狀態反差實在太大,光是適應也要適應一會。
他甩了甩手,動了動身子,看見了旁邊站著的冬雪和鈴奈子。
這兩人也確實將他視為領頭人,現在什么都聽他的。她們在沒收到命令時就靜靜站在一邊,哪怕會淋得像兩只落湯雞一般。
冬雪一雙漆黑的眼眸,此時無比專注地注視著他。
散亂的黑發貼在她的身上,她肩上的衣帶也在隨著身體的顫抖而抖動,她似乎凍壞了。
本來她們身上的衣服就很單薄,因為冬雪是一路奔跑而來,她的腿上全是被草葉割裂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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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明安可不希望好不容易救回來的人最后死于疾病。
“你們現在去附近搜索搜索,找個避雨的地方。”蘇明安朝著她們說。
“附近…?”冬雪出聲:“山洞之類的嗎?”
“對,我會在這里停留一會,你們找到了地方之后通知我一聲,然后你們就在山洞里避雨,等我回來,期間不要出來。”
蘇明安打開背包,給她們丟了幾瓶礦泉水,壓縮餅干還有用塑料袋包裹著的干燥衣物——這些東西他一直都預備得很全。
他也順手取出一條干布,擦拭著手里的劍。
雨水的潮濕味,此時更顯厚重。
劍身上滿是和血融成一起的水,他用布緩緩擦拭過劍身,將那些血腥味拭去。
他注意到劍身上已經出現了細密的裂痕,似乎是剛才激烈戰斗中留下來的痕跡。
看了一眼亞爾曼之劍的面板,此時耐久只剩8點。
他取出在背包里放著的兩枚修復石,捏碎,藍光從石頭上飛出,縈繞在劍身之上,似乎在進行修復。
亞爾曼之劍的耐久度,漸漸回升到了18.
這種修復石他在第五世界打劫了大概三四十個,從總體基數上看,這個應該算珍貴道具。
一般來說,裝備武器應該在主神空間的休息期間保養好,再帶入副本。不會在副本里臨時用這種東西恢復。
但現在階段而言,負責保養裝備的副職業玩家技術都比較落后,保養這種東西要價又高又有裝備破碎風險,因此許多玩家都是一路走過來沒保養過武器,武器用完了就扔背包。或許后期,這種情況會有所改善,畢竟一把武器,純粹因為耐久度清空就扔也太浪費了些。
蘇明安之前進化一次亞爾曼之劍,耐久已經恢復滿值,沒想到這次副本需要這么激烈的戰斗,因此只能被迫使用修復石。
他看著亞爾曼之劍上的碎痕緩緩恢復,心里有了再找一把武器的想法。
畢竟,以后難免出現他和明同時出戰的場面,武器必然不能只準備一把。
而且,還要考慮到一些武器脫手的特殊情況。
蘇明安思考著,擦拭著劍,忽然感覺上方一空。
冬雪攤開干燥的衣物,搭在他的頭上,擋住了鋪天蓋地般的暴雨。
蘇明安一把把衣服扯下:“做什么?”
“別淋雨了,天氣涼。”冬雪說:“你也會冷的啊。”
“管好你自己。”蘇明安把衣服塞回背包格子里,由于這件衣服沾了水,他還得重新給冬雪一套干的。
“只要你別生病,別發高燒什么的,就是對我最大的幫助了。”蘇明安將新的一套衣物塞給她,如實相告。
他沒想到,他這么冷硬的話語,倒是讓冬雪露出了燦爛的笑容。
“嗯。我知道。”冬雪笑著說:“我知道的,陽夏最好了。”
她看著他,像看著一件滿意的作品。
她笑著拉著鈴奈子離開。
望著她的背影,蘇明安確實仍然難以理解她的這種對虛幻人物寄托情感的行為。
但此時他不該思考這些。
他轉身,扔掉手中染血的布條,持劍,看向懸崖那一頭涌動而來的白色長流。
一雙雙如狼一般兇狠的,閃動著血光的眼睛,一點一點出現在了暗沉的天色那頭。
他們之前,站著一個瘦高的身影,他穿著白大褂,手上轉著一只鋒利的手術刀,正是夏洛陽。
“陽夏。”夏洛陽在那一端,高聲喚著他。
白色怪人們在他的身后緩緩停駐,似乎都在聽夏洛陽的號令。
蘇明安盯著那一頭,在他暗沉的視野中央,夏洛陽的身影在緩緩靠近。
隨著“叮鈴叮鈴”鐵索一陣碰撞聲響,夏洛陽單腳踏上了木板。
順著冷冽的風,夏洛陽的聲音透過雨幕傳來,帶著絲悠然的味道:
“…陽夏,你還沒有獲得全部的線索,就要這么離開嗎?”
蘇明安聽了他的話,心里早就有了數。
他之前獲得的最關鍵的線索,是亞麻死前給予他的一段敘述。
那段敘述中,系統面板上明明確確寫了一個(1/3)。
這就意味著,除了亞麻給與的關鍵線索外,他還缺失兩個關鍵線索。
從游戲機制的角度來判定,他認為這剩下的兩個關鍵線索,一個來自冬雪,一個來自夏洛陽。
…因為不會有別的人了。
他提前開啟了出逃線,那么第三天的教師就不會在他的考慮范圍之內,他所能接觸到的關鍵的人,就只剩下了冬雪和夏洛陽。
冬雪那邊還好辦,他救下了她,只要經過一段時間的感化,他有信心能從她嘴里獲得線索。
但夏洛陽…
他猜測,獲得夏洛陽線索的條件可能與亞麻相同。
如果要完美通關,他可能必須要擊敗對方…
蘇明安抬起頭。
那邊的夏洛陽,單腳站在鐵鎖木板之上,身形隨著索橋的飄搖而微微晃動。
夏洛陽似乎早就料到了鐵索橋被做過手腳的可能性,他只是單腳立于其上,沒有一點要完全踏上來的意思。
蘇明安看了眼自身狀態,血條和藍條此時已經回滿。他順開加點面板,將自由屬性點全部點在體力之上。
…他現在最需要體力。
哪怕影狀態下體力屬性點不加生命值,他也需要體力。
體力不光包括生命值,還包括著人的身體續航能力,抵抗能力,負重,耐力等等…如果想要在這種群戰中站到最后,他必須需要加體力值。
天漸漸黑沉下來,暴雨沉重地壓上地面。
迎著凜冽的寒風,蘇明安抹開臉上的雨,站在懸崖之上,凝望著對面列成一線長條的白色人流。
視野正在變得越來越黑沉,他似乎已經能隱約聽見孩童詭異的歌聲。
“你似乎不是很想回答我?”夏洛陽在那一端,遙遙出聲。
“已經沒有回轉的余地了。”蘇明安說:“你已經說過了,你不會幫助我。”
“…是你選擇了最不該選擇的線路。”夏洛陽有些遺憾地看著他:“如果你能夠安靜地待在白沙天堂中,我們之間或許不會存在這么多的隔閡。”
蘇明安沒說話。
他的初生身份就是陽夏,又是一開始的醫生,san值天生不利。
在經歷過一次冬雪的san值判定后,他的狀態已經在大幅度下滑。
他不能再待在白沙天堂,只能選擇出逃線,不然他真的可能被逼瘋。
“明。”他呼喚分身。
他現在的積分是256點,職業點2點,之前已經用了10點職業點用于召喚影和明,所以這次使用就要扣積分了。
100點積分扣除,明出現在了他的身前。
蘇明安將手里的亞爾曼之劍拋給他,自己微微后退,神情專注。
他在計算對面敵人的數量。
“…要開戰了嗎?”夏洛陽在那一頭問著,似乎頗為遺憾。
蘇明安不理會他,只在默默清點對方的人數。
如果對方沒有藏拙,已經將還活著的白色怪人全部派出來的話,對面懸崖上站著二十六人,不包括夏洛陽。
他不敢賭夏洛陽放過他的可能性,他更愿意將夏洛陽也納入警惕范圍。
如果夏洛陽與亞麻平級,那他所要面對的,可能就是二十六個只有頸部弱點,并且悍不畏死的狂戰士,再加一個2000戰斗力的敵人。
風雨愈大。
蘇明安隔著兩百米的距離看著對面,看著那條白色洪流漸漸涌來。
夏洛陽在故意退后,他的兩邊,有白色怪人給他讓道,在他退后過后,那道白色防線又將他默默合攏。
吊索橋發出吱呀聲,第一個白色怪人踏上了木板。
“叮鈴——叮鈴——”
吊索橋的鐵索上還掛著連心鎖,鐵鎖對撞,在厚重的雨幕中格外清脆。
明站在懸崖頭部,雙手握劍。
蘇明安灌著藍藥,法力值在緩慢回復。
他一小時內的三次空間位移已經用完,無路可退,抵擋不住就只能斬斷鐵索橋。
他注意著橋邊的動靜,看著明對著即將沖上來的白色怪人揮出一劍。
“唰——!”
血線飆射而出,明極其精準地一劍斬在對方的脖頸之上,血和雨幕混成一塊,白色怪人瞬間歪斜身體,被明一腳踹入洶涌的江河之中。
下一個白色怪人又撲了過來,鐵索橋雖然不寬,但也能容納四人并行,這也是守橋的難點所在。
在明揮劍之時,那白色怪人像是學聰明了一般,手臂擋在脖頸前,“鐺——”的一聲,劍刃像是斬在了鋼鐵之上,發出劇烈的金鐵交戈之聲。
明的手沒抖,明狀態的近戰綜合戰力實際在這些單個的白色怪人之上,反震的力量威脅不到他。
但很快,站在一旁回復法力的蘇明安,突然感覺到了一股極為強烈的危機感。
他下意識偏身,感覺有著什么東西擦著肋骨迅速劃了過去,帶起一陣火辣辣的疼痛。
他抬頭,看見懸崖對面被層層保護下的夏洛陽,端著一架漆黑的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