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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五十五章·“求求你,原諒我”

  “你——”

  琳娜抬起頭,她似乎很想發怒,但一看見輝書航手中閃動著的光芒,又怕著沒敢開口。

  下一刻,一股大力再度傳來,像是一只無形的大手按著她的頭,強行將她的頭也磕到了地上。

  “趴下。”

  輝書航冷聲之下,琳娜的頭也被猛地壓在了地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即使有著紅地毯的緩沖,那力道也使她的額頭漸漸滲出了鮮血。

  蘇明安這還是第一次看見輝書航如此生氣。

  ——或許也不能叫生氣,只能叫嚴肅。

  她的眉頭蹙著,語氣依舊平緩,沒有激烈的起伏,只是那手中無窮的力量和那地毯上緩緩暈開的一圈鮮血在告訴他,她沒有以往那么平靜。

  “柏林公爵的女兒居然這么沒有規矩。”輝書航說:“不用敬語也就罷了,竟敢不行禮,如此直視殿下…看來吾少不得要與公爵交流交流。”

  琳娜的面色一白,她還是知道在這個世界副本中npc的重要性的,要是真得罪了哪個在高位的npc,等待她的就是和原角色一般無二的結局。

  她原本看著這室內就這個小蘿莉是npc,看起來就是只會賣萌類型的,就沒太在意,沒想到一出手就直接將她打入萬劫不復的境地。

  她低著頭,還有話想說,心里焦急得不行。

  而蘇明安坐在一旁,卻只為輝書航的稱呼感到疑惑。

  …殿下。

  他只知道她對自己“您”“您”的稱呼,卻從沒聽過這么一個稱呼。

  “讓您受驚了。”輝書航側頭,溫和地對著他說:“吾未曾想過柏林公爵的女兒竟是這般模樣的,明明以前禮儀還算得體。吾這就將她帶下去,免得污了您的眼…”

  “沒事。”蘇明安抬抬手:“你先出去吧,我確實有些話想和她說。”

  他的身份貌似有點高得離譜,連同著輝書航可能也不太簡單。

  他原本以為,輝書航是陛下的一個親信,是陛下手里的刀,監視兼保護他的存在。

  但看著她毫不留情對公爵女兒下手的模樣,看樣子又不是個簡單的人物。

  “…是。”輝書航看上去有些意外,但沒有反對,她拎著裙擺,緩緩走到門口:

  “吾會在門外等候,如果有什么事情,請隨時呼叫吾。”

  她說著,朝著蘇明安微微一笑,而后門被緩緩關上。

  “嘭!”

  大門發出沉悶的閉合聲,猩紅色的地毯上,一抹血色正在緩緩暈開。

  “蘇明安。”琳娜抬起頭:“是你吧。”

  “水島川晴。”蘇明安說:“之前就看見陣營排行榜上有你了,沒想到你還來找我了。”

  “…什么。”

  “我以為,一般的聰明人,都不會在這種關頭來找自己曾經的仇人。”蘇明安看著她,似笑非笑:“…尤其是在這種,我說點話就能置你于死地的情境中。”

  “…”水島川晴沉默了片刻,而后突然站起身。

  蘇明安看著她,絲毫不慌張,像是一點都不害怕她可能的突然襲擊。

  “——對不起!”

  忽的,他聽到了這么一聲讓他極其意外的喊聲。接著,那額頭還在流血,雙腿都有些站不利索地女孩又猛地一下跪在了地面上,頭像大錘一般磕在地面,用的力道極大,他感覺地面都微微動了動。

  “嘭!”

  水島川晴重重跪在地上,額頭磕地,鮮血的味道越來越明顯,漸漸染上她的裙擺。

  彈幕看著這一幕都驚呆了:

  什么情況?

  這,這可還開著直播啊,就這么跪了?偶像架子啊,尊嚴啊!

  我記得這小娘們之前不是還挺囂張的嗎?世界榜十二呢,就這,就這…?

  別忘了,第四世界結束后她早就不是榜十二了,掉得不知道哪里去了,好像前百都沒看見她。

  …不會又是個棄子吧,被誰舍棄了,挺慘的,不過挺活該,誰讓她在上個世界對杠明安哥,論和明安哥作對的哪個有好下場。

  有點同情心好不好,妹子血都流成這樣了,看來是誠心改過了嘛,還在這里說風涼話。

  …來了來了,經典大男子漢了,建議你去被她砍幾刀試試。

  “——對不起!”

  而就在這所有人都震驚的時刻,水島川晴復又重復了聲,聲音大得估計門外都能聽見。

  她整個人跪在地上,以往囂張高傲大小姐一樣的態度完全不在,此時的她浸在血里,只像一只蠕動的蟲。

  蘇明安看著這一幕,卻不感到快意,只在心中蔓出些悲哀。

  他看得出來,她的歉意根本不是發自內心,而是一種強迫,一種屈辱,從沒有那種洗罪的悔過感。

  她在強迫,在用理智支配自己的行動,踐踏自己的尊嚴,而不是從心底里地去謝罪。

  …又是個被身后勢力所支配的人。

  “…你在對不起些什么呢?”他輕輕問。

  “我對不起,我不應該在第四世界那樣針對你…是我技不如人,是我沒看清楚現狀,是我沒有定位好自己!”水島川晴立刻抬起頭,語聲不停:“我明白的,我都知道的,像我這種只是僥幸混在世界前端的人,沒有資格去指責你。我不能像姐姐那樣成為你眼中的人,也不該為了自己的一時感情就不顧陣營去針對你…都是我的錯,我定位不清,我不顧大局,我根本就成為不了燈塔,我連逐光者都不如…”

  蘇明安聽著她懺悔的話,只覺得悲哀。

  這番話,摻雜了太多人工制造的痕跡,滿是對于他曾經說過的話的剖析。

  若是以往,他聽見水島川晴有了這樣的認知,或許會鼓勵她繼續努力,至少能幫襯她的姐姐。

  但現在,聽見她這般作踐自己,被粗制劣造拼接起來的話,他只覺得悲哀。

  “我錯了…我也不該去罵呂樹,他比我好太多了,他至少有著一個能夠為之前行的目標,我卻一點用都沒有,甚至拖姐姐的后腿…”水島川晴說著說著,居然還有了幾分真情實感:“我比不上姐姐,甚至連幫她的資格也沒有,為了避免她照顧我而分心,我甚至連和她組隊的資格都沒有。如果,如果我能更加清醒理智一些,能夠更加專注于任務一點的話…”

  她在這里跪著道歉,彈幕卻看得一片嘻嘻哈哈:

  終于認清自己了啊小妹妹。

  她是怎么竄到世界榜十二的,我都覺得奇怪。

  也許是水島川空幫的她吧,你沒聽她說嘛,姐妹情深。

  …是不是現在的她也是裝的?我感覺沒那么簡單。

  不是,這個扶桑女孩為什么突然找到蘇明安,就為了這么卑微地道歉?這是被,整怕了?

  不至于吧…我感覺明安哥眼里都沒她,這人突然跑到這里來秀存在感。

  不懂不懂,但我看著挺爽。

  沒有吧,我覺得有點可憐…

  “對不起,對不起…”水島川晴說著,一面微微直起身,面上滿是淚水,看上去楚楚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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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用著一雙暈滿淚水的眼睛巴巴地看著蘇明安,模樣看上去可憐極了,額頭的血順著她的面頰滑下,配合著那張扶桑少女無害的臉,惹得不少原本只是看戲的觀眾都開始心疼。

  “…我求求你,求求你原諒我。真的對不起,我愿意從現在開始成為你的逐光者,你說什么我都愿意去做…”

  “夠了。”

  蘇明安合上了杯蓋,將杯子磕在桌面上。

  清脆的響聲將處于極度敏感狀態下的水島川晴嚇得一抖,而后,她眨巴著眼睛,兩行眼淚就這么落了下來。

  “把直播間關上。”

  蘇明安說。

  “我,我已經關掉了…”水島川晴小聲地說,聲如蚊訥。

  那么卑微地道歉,像是拋棄了所有尊嚴,要不是她早就關閉了直播間,恐怕那些言論連她自己都看不下去。

  “好,我也關。”蘇明安說著,點開了直播間的管理欄。

  他注意到直播間的管理欄似乎更新了一些東西,比如彈幕凈化,設置房管之類的,但他基本沒有管過,所以還沒有注意到。

  他拉開管理欄,朝著關閉直播間的方框點去。

  彈幕看上去分外著急:

  等等!你要干什么!

  孤男寡女,突然關閉直播間,你給我先說清楚啊!不會是我想的那樣吧!

  我缺這點時間嗎,我要看接下來的畫面!別關別關啊!

  明安哥——不要被這個女人打動啊,她都是騙你的——

  直播間的彈幕一晃,瞬間清空。

  蘇明安收回手,將終于清凈下來的窗口關閉,看向跪著的水島川晴。

  “你,你…”

  水島川晴下意識抱住胸口,一副害怕侵犯的模樣,淚水還凝在她的面上,她想要站起身,膝蓋卻好像已經被痛得失去知覺了,連腿都移動不得。

  她注意到蘇明安從座位上站了起來,似乎正在走近,便咬了咬嘴唇,而后閉上了眼,一副任君采擷的樣子。

  …她早就做好準備了。

  從過來時,一路走過長廊,走上樓梯的時候,她的腦中就像懸掛了個表針,在不斷催眠自己。

  …無論付出任何代價,無論自己的尊嚴受到怎樣踐踏,她都無所謂,無所謂…

  她是扶桑人,站得起,放得下,只要能獲取最終的成果,那么過程怎樣坎坷都不重要。不破不立,她可以暫時成為一個失去了一切尊嚴的傀儡。

  …只要能為了姐姐,她變成什么樣都可以。

  她想著,閉著眼,身形不再顫動,就像是不再害怕了一般。

  她感覺到面前的光被擋住,而后,一股紅茶的清冽正在靠近,是他身上的味道。

  她咬著嘴唇,下定了決心。

  她伸出手,想要去抱住對方。

  “——別動手動腳。”

  而后,好不容易下定決心的她,聽到了令她極其崩潰的語聲。

  她睜開眼,看見蘇明安伸出了手,手上握著一柄劍。

  劍尖的一端,正搭在她的肩膀上,劍刃貼近她的喉嚨。

  只要蘇明安手一動,她就會身首分離。

  水島川晴伸出的手凝在空氣中。

  她含著淚花,微微張著嘴,沒明白,原本有些曖昧的室內氣氛…為什么會變成這樣。

  “哭得我很不習慣,裝得也很假。”蘇明安說:“為了避免你整什么陰謀,還是這樣談話比較安全——說吧,誰脅迫你的,你又是為什么而來?”

  水島川晴看著這近在咫尺的劍尖,原本好不容易放下的驕傲的心,仿佛裂開了一道紋。

  她裂開了。

  “你,你居然…”她似乎想要說什么,但還是收斂了眼中的怒火,恢復了一副極其謙卑的樣子。

  “我只是個普通的學生,不習慣說話拐彎抹角,也聽不懂你的暗示。”蘇明安說:“不要說什么花里胡哨的,你的目的,你的價值,說出來。看在你能對自己狠心到這個地步的份上,我聽著衡量一下,看看能不能達成。”

  …水島川晴聽明白了。

  對方,根本不是因為她道歉的內容、她獻身的行為,而準許她進一步說的。

  而是,純粹因為她對自己狠的勇氣,而認可她的。

  他只是看重她敢這么作踐自己,敢用這種姿態面對他的勇氣。

  …換句話說,他的眼里只有價值。

  而現在的她,暫時在他眼里有了點價值。

  “我…”

  水島川晴微微一動,就感覺那寒涼的劍尖貼著自己的脖頸。

  她有些泄氣,但還是將此行的目的直接說了出來,生怕再拖延自己就沒了命。

  “我們想邀請你,加入古武聯盟。”她說。

  …古武聯盟?又是什么東西?

  蘇明安突然想起了呂樹。

  呂樹的螳螂似乎從一開始就非常厲害,如果說呂樹是古武世家中的佼佼者的話,那么其他的傳人應該也不差。

  水島川空和水島川晴,似乎一開始就是古武世家的什么成員。

  “呂樹也是其中的?”他問道。

  “不。”水島川晴摸著淌著血的額頭,聲音很輕微地說:

  “古武世家,不會接收被滅了族的遺存人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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