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明安:…你等等,我還沒寫。
呂樹:好,寫完給我。
彈幕已經快笑瘋了:
每個國家玩家的副本不一樣,艾尼愛德華他們正在槍火里沖殺呢,這邊我們國家真畫風清奇,第一玩家、榜四玩家聯合抄作業,好活!
傳統藝能,傳統藝能 即視感拉滿,有些傷感地懷念游戲開始前的日子了…
明安老學生了,想看明安老老實實當學生的日子…
蘇明安將數學卷子寫完,而后開始寫英語,然后是語文閱讀…看到物理題的時候他愣了,去抽下一本的時候,又看見了化學。
他放下了筆。
蘇明安:我不會理化生,你找人做了發給我,我英語寫好了。
那邊很快就“叮咚”過來。
呂樹:我也不會,我問了舍友,他們不肯給我看。
蘇明安:你是怎么問的?
另一間寢室的呂樹回頭,看了一眼被螳螂嚇到癱在角落里的幾個舍友,回復著:
呂樹:就,就普普通通問的。
蘇明安:普通的問法問不到嗎?
呂樹:嗯…
蘇明安:用刀逼他們試試。
呂樹覺得這是個好辦法。
突然,苦于理化生中的蘇明安注意到了彈幕。
這題,這題我會啊!這題是C!
化學第十題是3,這題老經典題了,我高中老師起碼說過五遍!
生物答案:BCABCABDCD,正確率百分之八十以上!我是生物課代表!
我之前是物理老師,大題過程我慢慢發上來,希望別被彈幕淹沒…
蘇明安心情不錯——他頭一次感覺到這幫觀眾的作用。
在彈幕的幫助下,雖然看得有點眼花,但蘇明安總算是把題目都做完了。
他將作業拍了發給呂樹,再把本子甩給張勁飛,看了一眼時間。
晚上十一點半 …即使是有了彈幕的作弊,作業也做了這么久,要是普通的學生,真不知要熬夜到什么時候去。
蘇明安做完作業,開始翻看起原身蘇簡的手機,這臺手機只是老人機,翻閱短信時,他看見了蘇簡父母的以前發來的一條條短信:
兒子,吃飯的時候注意多聽磁帶,平時走在路上多聽點英語聽力。
別睡得太早,寫完作業就做點習題冊。休息了別和同學去瘋玩,有空多背點書。高考時落下一分,就是一操場的人。
你只有比別人更努力,才能考得更好,明白嗎?其他什么都不用管,分數才是命根。
他不斷翻閱短信,父母每句話都離不開學習。
父母給蘇簡報了塞滿了的補習班,周末從早上八點上到中午,又從下午一點上到傍晚十點,上完了還要復習到凌晨兩點,導致蘇簡上課困頓,什么也聽不進去。父母卻覺得是他不夠努力,又給他報了更多的家教班,擠滿了他的休息時間…惡性循環之下,蘇簡的成績一落千丈,于是,父母便把他送進了這所軍事化封閉管理學校。
父母并非不愛蘇簡,相反,他們做得極為周到。早晚一杯熱牛奶,橘子都會剝得好好的放在盤子里送來,平日飯菜葷素搭配,營養充足。
——確保他衣食無憂,做一臺合格的學習機器。
父母的期望是讓他好好學習,上大學選一個穩定有錢的專業,找一個旱澇保收的工作。
這個專業,可以是金融,可以是法律,可以是師范——但絕對不能是蘇簡喜歡的美術。
因為“不穩定”。
他們家只是普通家庭,沒有足夠的財富,讓孩子去追逐夢想。只能將孩子的發展空間壓縮到最低水平。
蘇明安在柜子里翻了翻,只有一些零碎的硬幣,蘇簡身上沒錢。他的壓歲錢都被父母收去,說是“一個孩子要那么多錢干嘛,讓他們存著,長大再還給他”。至于文具,父母早已提前買好,零食和飾品之類都對學習沒用,不需要留錢購買。
蘇簡痛苦無比,他的成績只是看得過去,拼命努力也很難做出那些理科大題,分數難以提升。
他整日整日被關在這封閉管理的學校里,出也出不去,逃也逃不脫,早上五點天還沒亮就要爬起來早讀,吃飯時間只有五分鐘,像犯人一樣被看管,腦子徹底成了漿糊。
但每次父母來看他時,都只會跟他說——成績怎么一直上不去?你要盯緊了,時間已經不剩多少了!
——可我想學畫畫,我不想學物理數學…這是蘇簡留下的最后一句話。
“…”
蘇明安看到這里,突然眼角有些濕潤。
——那是蘇簡在哭泣,在不受控制地落淚,在為他迷茫的青春而痛哭流涕。
他抹了抹眼睛,發現這是原身蘇簡的情緒殘留,與他無關。
或許,在他所見的數千學生中,每個人都可能成為走上天臺的“蔣麗麗”。只差臨門一腳,讓他們無法邁出那一步。
人人都可能是“蔣麗麗”。
——對于蘇簡,讓他茍活下去的人是沈雪。這名溫柔的同桌女生,讓他灰暗的青春期有了些許色彩,讓他沒有埋葬在無邊的試題中。他將她的名字,寫滿了他的日記本,好像這樣他就可以勉強活下去。
他甚至為她偷偷畫了小像,鉛筆素描的黑發根根描繪分明,少女明眸善睞,唇角翹起,微笑映于筆記本上,好像少年心底里一個觸不可及的夢。
蘇簡的畫技很好,確實是個天才。可惜,這所封閉學校不走美術特長生的路,他家里也沒錢供他學美術,只指望他未來學金融,學法律,能為家里的二孩掙錢。
——這種與學習無關的天賦,是這個時代最沒有用的東西。
蘇明安關上手機,突然看到那個學霸王然走到了自己身邊。
“那個…第一玩家。”王然果然是個玩家,他的聲音放得很低:“作業,能不能給我看看…”
王然說到這里,突然想到了什么,冷汗爬滿了后背。
他想到了那被議論了許久的,在第一個末世世界中“刺穿手掌才能獲得解藥”的標準明安行為,他不由自主地,脖子都往后縮了些許。
蘇明安一直發現這些玩家很怕他。作為觀眾時那么嬉皮笑臉,作為冒險玩家就像老鼠見了貓一樣。
“我很可怕?”他低聲問。
看著王然慌忙擺手的樣子,他微微嘆息一聲:“等張勁飛抄完,你就拿去吧。”
他說著,無視王然劫后余生般的目光,關閉了護眼燈。
他今晚不打算睡覺。
夜晚是行動的好時機,無論對于自己還是敵人,都是。
在抄完之后,張勁飛上床倒頭就睡,一直一言不發的李鑫也爬上床了,王然看了看趴在桌子上玩面板的蘇明安,猶豫了下,也待在了下面。
“叮咚!”
呂樹:我抄完了,感謝。
“叮咚!”
呂樹:你今晚有什么想法?
蘇明安:我將分身安置在了天臺上,夜晚我會讓他行動,我也不會睡著。
呂樹:需要我幫助嗎?
蘇明安:隨便你。
呂樹:好。
深沉的夜幕將窗外完全籠罩,看起來密不透風。
時針指向了十二點,所有燈光一瞬暗下,整座學校都處在了一片深沉的陰影中。
學校的廣播帶著“叮鈴叮鈴”的聲兒響起:
“現在是午夜十二點,熄燈時間——請學生們于寢室就寢,不要外出,違規者按校規處理。”
蘇明安透過分身的視野看過去,天臺上也是一片烏云壓頂般的黑暗。
他命令分身從天臺往下走去,分身順著樓梯一路走下,明顯地感覺到了有點不對。
原本還算整潔的墻壁現在裂著縫,就像是被遺棄了很久的危樓,蜘蛛網爬在墻壁的角落,地上鋪上了一層薄厚不均的灰塵。
分身貼著一扇宿舍門,在那里站了起碼二十分鐘,在此期間,他沒有聽到任何聲音——包括任何翻動聲,呼嚕聲甚至一點點明顯的呼吸聲。
他感覺有人在窺視他,但四周都沒有發現視線的來源。走廊的兩端靜悄悄的,連半點其他的聲音也沒有。
長長的走廊上,只站著他一人,沒有任何容納其他生物的地方。
兩邊傳來陣陣灌入脖頸的涼風。
分身感覺有些奇怪,他有意看看門內的動靜,他順著微微開啟的門縫探過頭,向里看去——
…他找到了視線的來源。
來自門縫里,一直面對著面看著他,一雙同樣望過來的眼睛。
玻璃珠一般,光澤明顯,完整能倒影他的眼睛的,一雙眼睛。
那雙眼睛微微偏斜了,似乎在對著他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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