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課后,蘇明安整理好書包,起身往外走。
門外,空氣清新,學校的綠化很好,甚至有大片的綠化花圃。
“啊啊啊——!”
他突然聽到許多學生的驚叫,他們正看向高樓的方向。
他抬頭,順著人們的視線,望見一個女學生正高高站在四樓天臺邊緣,她張開雙臂,仿佛在擁抱天空。
女學生的臉圓圓的,五官秀麗,戴著眼鏡。清風吹起她的烏發,她身后的白色披風像展開的白色羽毛。
呼啦——呼啦——它們發出這樣仿佛在高飛的聲音。
她的笑容如同初生般潔凈,哪怕是厚底的鏡片也透著朦朧的美。
下一刻,身影一抖,她在展翅高飛。
——她飛起來了。
“砰!”
鮮血濺在他的鞋面。
他低頭——望見一抹全身浸泡在血泊里的身影。
她的半截身子被摔爛了,露出下腹的器官,它們像攪爛的豆腐腦一般纏繞在一起。烏發散亂在花圃上,壓碎一地盛開的白百合,像為她簪上了漂亮的白花朵。
如同一只漆黑的燕鳥,她從高樓墜落于他的眼前。
一張遺書緊緊攥在斷裂的指骨下——寫著血字 為什么要阻止我成為游戲主播,為什么我的道路只有學習和高考,我的人生好絕望…
試卷好多…背包好重…題目看一眼就頭暈…人際交往好惡心,社團活動好累,那個中年男老師為什么老是摸我…
我好喜歡隔壁班那個男同學啊,可是我好臟…我怎么這么臟呢…
我的未來被限制住了…我不敢探索自己喜歡的東西,我不敢抬起頭看天,我不敢投入我感興趣的領域,我不敢…不敢想得過多。
死了吧,死了吧,如果我死了,這種惡心就會消失了吧。
啊啊,突然感覺好開心啊,下輩子,我想當一只白鳥,這樣,從高樓跳下來的時候,我就能展翅翱翔了吧…?
遺書血字凌亂,宛如一只血紅的魔鬼在嚎哭。他呼吸著,鼻尖滿是血腥氣。
面前的女學生死狀慘烈,她的眼珠子牢牢盯著天空,好像那里有她向往的愛與自由。
——直至一聲學生的尖呼打破寂靜。
“有人跳樓了!!”
“高三班的學生蔣麗麗跳樓了——!!”
他們哄鬧著,驚駭著,有人偷偷舉起手機拍照,分享她生前的信息,成績、性格、興趣愛好…好像這具尸體徹底沒有了尊嚴,只是他們談資的器具。
蘇明安不認識地上這團血肉模糊的尸體是誰,只能望見她沒摔爛的半邊臉,眼睛還是睜著的,黑色的,很漂亮,像烏黑的綢緞。
聽到學生的尖叫,他知道她叫“蔣麗麗”,一個陌生人,高三女學生,因為壓力過大自殺。
僅此而已了。
她如飛鳥一般墜落,炸開燦爛的生命之花,此后什么也沒留下。
除了一封遺書和父母今后的痛苦,大概沒有任何東西。
老師趕來安慰蘇明安,怕他直面這一幕留下心理陰影。教務處主任眉頭緊鎖,說要封鎖消息,封禁監控,絕對不能給她的父母瞧見。
他轉身,回到教學樓,想避開外面過于焦灼的場景,卻看見了像是等了他很久的國文老師。
“走吧,蘇簡,到我的辦公室來。為你專門準備的隨筆評講,就要開始了。”國文老師隱于陰影中的臉現出了一絲陰冷的笑。
而在蘇明安身后,也傳來了腳步聲,沈雪動作僵硬地從教室里走出,擋住了他后退的路。
“蔣麗麗的尸體還在外面,一個學生自殺了,你們還要繼續評講作文嗎?”蘇明安冷道。
國文老師微微一愣:“那有什么關系?”
“沒有關系?”
“她死了,只能說明她的抗壓能力不夠,現在的孩子太嬌貴了,我們那個年代就不會這樣。”國文老師說:“死了還給父母添麻煩,真是不懂事。”
“…”蘇明安冷眼聽著。
“而且,她想成為什么——一個游戲主播?打游戲能有什么出息?”國文老師伸出手:
“來,走吧蘇簡,到我的辦公室來——”
“——老師。”
忽的,一聲軟軟的女聲飄過來。
一抹纖細的身影從眼前晃過,沈月抱著筆記本,擋在了他的面前。
“沈老師,關于禮堂彩排的事,我和蘇簡同學還有要商量的地方,作文評講的事可以等明天嗎?”沈月一臉歉意地鞠躬:“十分抱歉,老師。”
班主任的神情略微變動了。
他那陰鷙的眼神在蘇明安身上停留了片刻,而后才移開。
“這樣啊。”他說著,緩緩往后退步:“那蘇簡同學,你就跟沈月去吧…禮堂的演出很重要,不要耽誤了。”
獲得線索貳·重要性 (重要性)禮堂的表演很重要,遠比高三學生的作文評講還重要…
獲得探索積分10點 “走吧。”在班主任退步的一瞬,沈月立刻拉上蘇明安的手,拉著他往樓下走去。
在與班主任擦身而過時,蘇明安注意到他對自己和沈月,露出了一瞬匪夷所思的沉迷之色。
…她為什么要救自己?
蘇明安一早就注意到了這個過于善解人意的npc。
沈月拉著他的手,順著樓梯一路往下走。炎夏里唯有她的手冰涼,走在人潮擁擠的樓梯上,像分開一片混亂的海。
在到達了最底下的一樓,順著人流往外走后,能看到綠化做得很好的寬大的道路,如果往前看,道路則能一直通向直面的學校大門。
墻壁極高,看不到外邊的景象,學校如同一座被白墻包圍的監獄,只有正在涌向食堂的學生們還有生氣。
“你沒有什么想問我的嗎?”沈月說。
“如果是npc的話,不可能這么突兀地插手救人,你讓我想到一個特殊的身份,一個脫離了玩家籍的存在…”蘇明安輕輕一偏頭:“觀測者,是吧?你以前是玩家?為什么要幫我,認識我嗎?”
觀測者,意味著脫離了玩家籍的存在,他們會成為某個世界的npc,如同npc那樣生活下去。
在第二世界中,系統曾誘惑他,想讓他成為這樣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