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明安走回圓桌前,對上四個男人帶著酒意的視線。
“阿,阿旺那個廢物怎么搞的。居然還把人放了回來…”頭發略長的男人打了個酒嗝。
“我,我來解決…”有個人拎著鐵棒就站了起來。
但為首的寸頭男人,好像已經冷靜了下來,盯著蘇明安:“阿旺沒有回來,你殺了他?”
幾人的眼神一驚,驚疑不定地望著蘇明安。
寸頭男人眼神很冷:“我想想,你敢這么挑釁我們的原因…可能新手個人關卡給了你不少積分,你獲得了一個不錯的技能,所以,你自信能一人打倒我們?”
“在這樣的世界里內亂,是最愚蠢的行為。”蘇明安說。
男人冷笑著掐滅香煙。
下一刻,男人的手中出現了一把漆黑的手槍。
“砰!”
一聲槍響。
蘇明安的胸口,炸開一道血花。
——HP-450!(弱點打擊,貫穿傷!)
蘇明安倒下。
“這就是你的憑借?”男人笑得很諷刺。
后面的幾人發出狂放的大笑聲。
只是,下一刻,地上的蘇明安忽地身子一脹,劇烈的爆炸聲瞬間轟鳴開來——
“轟——”
分身的自爆殺傷力很可觀。
當蘇明安的真身拎著鐵棍出現在道路口時,看到的是躺倒在地上呻吟的幾個身影。
原來分身自爆會是這個效果…蘇明安記住了這一幕。
他慶幸他選擇抽了技能,而不是把積分全部用來加點,不然就算力量飆到了15點以上,可能也打不過這么一大幫男人,他們手里有槍。
“你…你怎么可能有這樣的技能…”寸頭男人趴在地上吐著鮮血,眼中滿是不可置信。
是分身?兩條命?雙線操控?
現階段,憑什么會有玩家掌握這樣的技能?對方的新手評價到底有多少?
寸頭男人有些不可置信。他明明已經掌控了一個小隊,像神明一樣支配著好幾個獵物的生命,能輕而易舉地奪走他人的積分,將自己供養得無比富裕——一切才剛剛開始,他剛從那個上限被鎖死的該死的社會中脫出泥沼來,面前是能被暴力支配的,無比光明的未來。
…為什么會落到這樣的境地。
男人的喉嚨哽咽著,失去了生息。
蘇明安看了眼死者掉落的裝備,將其塞進了背包格。
未生銹的鐵棍(白級):它看起來是一件不錯的武器,至少能夠破開人的頭顱 攻擊力:4~10(根據使用力道對傷害進行加成)
耐久:6/10
裝備需求:單手武器,力量需求5及以上特殊屬性:染上血跡,會讓它變得更加強大 戰斗力195+6
破損的手槍(破損):價值不菲的基礎武器,可找到職業為(機械師)的玩家或NPC去修補它。回收價:15積分 粗制濫造的防護衣(白級):看起來真的很劣質,或許只能防貓爪帶來的破傷風?
防御力:3
耐久:5/10
裝備需求:無特殊屬性:無 四葉草手鏈(綠級):并沒有什么用的手鏈,非酋永遠是非酋,不會因為戴什么而改變。
幸運+半級裝備需求:無特殊屬性:無 裝備不需要真正穿上,只需要拖進面板格子里。裝備分為頭部上身下身足部手部飾品和武器,蘇明安此時只有上身,武器和飾品有了東西,其他都是空蕩蕩的。
戰斗力201+5
突然,蘇明安聽見通道里傳來斷斷續續的腳步聲。
是之前那些害怕的人,想要出來了。
“我們走慢點吧,萬一那個殺人的學生還沒走遠…”
“為什么剛開始就有這種掠奪團伙和會殺人的小孩,這也太危險了,還是離他們遠點好…”
“但他不也是為了救我們嗎?”
“小孩子家家,你懂什么,敢殺人的,都不是什么好人!”
“噓,小聲點…”
斷斷續續的討論聲從走廊傳來。
蘇明安的身上還帶著股幻痛,疼痛感讓他的視線有些模糊。
他忍著痛,聽著這些言語,和醒過來的小寒走出了這間建筑。
您已完成a級臨時任務(逃離此地)
獲得積分:50
此時正是星夜,街邊的路燈晃著昏黃的燈光。
迎面的寒風,刮得他臉發疼。
“——博士!您現在變得好厲害,居然能反殺那些強壯的人。”小寒的眼神亮晶晶的:“那我們是不是能進入中央醫院了?”
“中央醫院?”蘇明安說。
“嗯,那里是喪尸危機的最早爆發點,許多藥劑當時來不及救出來,如果我們能殺進去,也許就能研制出喪尸疫苗了。”小寒說。
蘇明安知道這應該就是副本的提示點,那個醫院肯定十分重要。
“光憑我們兩嗎?”他說。
小寒的眼神堅定起來。
“您是未來的希望,博士。”小寒說:“如果是您,一定可以的…如果說誰能拯救這個世界,我相信是您。”
蘇明安苦笑,他已經不是原來的蘇長安博士,疫苗什么的他一竅不通。
他只是一個…擁有死亡回檔的第一玩家。
由于天色已晚,他們來不及趕回研發中心,決定在之前路過的酒館睡一晚。喪尸在夜間會很活躍。
“咚咚咚。”小寒叩門。
“奶奶,我來借住一晚!”
門內寂靜無聲。
小寒的神情緊張起來,強行破門,室內——一個頭發花白的老奶奶坐在桌前,低頭吃面。
老奶奶一向愛笑的臉變得十分麻木,墻上掛著一張黑白的相片。
聽見門開的聲音,老太太抬起渾濁的雙眼。
她的腳邊,是一具老爺爺的尸體,頭部有槍口,是飲彈自殺。
“我家老頭子…”老奶奶說:“死了。”
“他最近一直不愛動,叫他煮面也不去,原來是前幾天外出時感染了…”
“他在變成喪尸前,一直握著我的手,說愛我。真是…這么大年紀了,還說這些肉麻的話。他最后給我煮了一碗面,說讓我好好活下去,別總想著他。然后,開槍自殺了。”
老奶奶呼嚕呼嚕地吃面。
面已經涼了。
小寒沉默地站在門口,她沒想到,在白日里才見過的人,到了晚上就是永別。
老奶奶吃著吃著,突然哽咽一聲,淚流滿面:
“他要是還活著,一定很喜歡啊…”
“這面加了蠔油和青菜,是他最喜歡的。”
“他年輕時追我的時候,就喜歡在巷口請我吃面。他騎著一輛破爛自行車,鈴鐺叮咚叮咚響,我穿著大花襖,梳著麻花辮,他說我是東街里最漂亮的小姑娘。”
“為什么,為什么世界會變成這樣…”
她哽咽著,頭幾乎埋進了面里,白發如羽毛一般輕。
面涼了,她的白發泡在面里,像融化的雪。
“末世前,我一直埋怨他不愛動,每次掃地都要催促他。前幾年末世爆發后,他突然變得比誰都勇敢。”
“他主動外出,幫我帶食物,帶水…他不讓我出門,我一出門他就發脾氣,他說他去找資源就好了。”
“明明是個老頭子了,卻像個男子漢。”
“我愛他…哪怕他不帥了,老了,脾氣臭了,我也愛他。”
“我愛他…”
“我愛他…”
“…”
小寒沉默著。
她的眼角含著淚。
突然,地下傳來嘶吼的聲音。
老奶奶神情一緊,顧不得吃面,“咚咚咚”往下面走。
蘇明安緊跟著一路走進地下室,這是間密閉的屋子,一個女人被綁在一張床上,她大著肚子,是懷孕了。
女人皮膚滿是黑色的斑塊,這是感染了喪尸病毒的痕跡。
“奶奶。”小寒嚇壞了:“你怎么養了一只喪尸在家里?”
“胡說!這不是喪尸!這是我女兒!”老奶奶抹去淚水:“她雖然三天前感染了,但她絕對能撐下去的,絕對可以…”
“我,我不是喪尸…”女人傳來輕微的聲音。
她垂著淚,雖然神智模糊,但還在努力。
她的下身全是血。
倏地,一聲嬰兒啼哭響起,女人哀嚎著,喘息著,下方的血越積越多。
蘇明安明白這個女人要堅持活下去的原因了。
——她想帶來一個新生命。
小寒顧不得太多,她有醫學知識,能幫助接生。
血腥味越來越重。
小嬰兒并不知道,旁邊無比痛苦的女人,就是他的母親。他只是哭著,小臉皺巴巴的,還不知人間疾苦。
女人睜著眼,望了嬰兒一眼,流盡了最后一絲生命。
“一定要讓他…”女人聲音微不可聞:“活到有鳥語花香的新世紀。”
…如果她能再撐一會,如果她沒有感染喪尸病毒。
…她是不是就能看著孩子長大,教他讀書寫字,和他一起望見人類收復城市的新世紀?
如果她是一個合格的母親…
下一刻,源自喪尸的嘶吼聲響起,女人的皮膚迅速干癟。
她完全變異成了喪尸。
她遏制住自己渴望血肉的欲望,強行堅持到了變異的最后一刻。然后,用盡最后一絲力氣,將一個純白的孩子帶到了世界上。
道德究竟將以怎樣的姿態存在于武力與利益至上的時代——是愛。
老奶奶顫巍巍地,舉起了槍,對準喪尸女人,幫她結束痛苦。
“我愛你,女兒。我愛你,我愛你…”
這個詞匯被老人說得如此晦澀。
死者的重量,足以壓垮活者的靈魂。
老人滿是疤痕的手,顫抖地扣上扳機。
喪尸女人尖叫著。
但在槍口瞄準她的那一刻,
她盯著襁褓里新生的孩子,眼前出現片刻清明,
“活下去…”她說。
在面臨死亡的一刻,
——她好像笑了。
釋懷,幸福,滿足,慈愛。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