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間已是一日后。
傍晚時分。
范武從南郡郡府出發至今,幾乎是沒有怎么休息過,不管是白天亦或者是黑夜,他都好似不知疲倦一樣,把云九卿折騰到精神都萎靡了。
云九卿感覺自己的雙腿都是一陣的發顫發軟,走起路來都感覺自己走在一片軟綿綿的云上。
晶瑩剔透的汗水已經將她的鬢角打濕,整個人都是一種有氣無力的感覺。
她抬頭看了看遠處的夕陽。
突兀的有種欲哭無淚!
她都已經忘了自己這雙腿,究竟在多久之前,才稍微休息了一會兒。她再一次回想起從應河府府城,跟著范道長一路走到南郡郡府的那種恐懼,那時候她是真的險些累癱了!
忽然。
云九卿注意到,旁邊的范道長好像停了下來,這讓精神萎靡不振的她,霎時間打起了精神!
然后,她就聽見范道長,開口說道:“前方有三處村落。”
聽到這里。
云九卿立即開口說道:“這是從南郡郡府通往大周皇城路途之上必經的三座村落,我記得這三座村落都是那種千人大村。那三個村的人口加起來,足足有四五千人差不多。”
“由于這三個村處于一處要道附近,途經此地的一些行商旅客,都會選擇在此地歇息一番,這就導致了此地的發展很是不錯。”
云九卿頓了頓,繼續講解道:“我當初第一次路過這里的時候也很驚訝,這三個村看起來,跟個縣城差不多繁華了!”
“就是人沒有縣城那么多,咱們大周王朝的一座縣城,怎么說也得有上萬的人口。”
云九卿在默默地暗示范道長,要不要在這處地方休息一下?
要是繼續走下去的話,她感覺自己的雙腿,都可以直接截掉了。
聽罷。
范武看了眼旁邊打著響鼻,吃著路邊雜草的老青牛,他開口道:“便在前方尋一處落腳地,算是稍微歇息一個晚上。待明日一早的時候,再繼續出發前往大周皇城。”
好耶!
云九卿內心中那叫一個歡呼雀躍,她終于有時間,能夠解放自己的雙腿了。
淚目!
只不過,為什么范道長是看著老青牛說要休息,而不是看著她這個差點累壞了的“帶路人”說?嘶…難道,在她云九卿、南郡王、老青牛三者里面,唯有老青牛地位最高?
她云九卿和南郡王這兩個大活人,在范道長眼中,反倒是地位最低的存在嗎?
腦海中突然冒出這樣的一個念頭之后。
云九卿陷入了沉思之中。
至于被捆綁在老青牛背上,完全動彈不得的南郡王?他完全沒有插嘴的資格,因為這家伙,路上比云九卿還吵,而且嘴里說出來的東西,都是沒有什么營養的垃圾話。
所以范武早就找了東西,把南郡王的嘴堵住了,讓他只能夠瞪大眼睛,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三人一牛。
很快…
就到了前方三座村子之中,其中的一處村落。
“河溝村!”云九卿看著村頭立著的一塊村碑,興致勃勃的說道:“范道長,我記得我上一次去皇城的時候,就是在這個村子歇腳的。這村子別看它人口只有一千多人,但它麻雀雖小五臟俱全,它里邊什么東西都有!”
云九卿悄咪咪的壓低聲音說道:“我聽說這里邊甚至有一家勾欄,專門用來給路過的行商消遣用的。那勾欄里不僅有女人,還有男人!”
范武瞥了她一眼,不知為什么,這個家伙好像對青樓勾欄這種藏污納垢之地,非常感興趣。
如果不是云九卿面容姣好,且操著一口女人的聲音,范武都會認為自己身邊是一個老瓢蟲。
走入這河溝村后。
正如云九卿之前所介紹說到的,河溝村之中確實是頗為熱鬧,哪怕已經到了傍晚的時分了,較為簡陋的村道依舊是人來人往。
村道兩邊都是當地村民開的一些小鋪子什么的。
有茶館、有客棧、有賣雜貨的、有賣衣物的。
而且…
還真有一家勾欄。
不過范武對那勾欄完全不感興趣,因為他沒有從勾欄之中,嗅到什么不同尋常的鬼物氣息,這也就意味著那家勾欄太過于正常了。
不過。
傍晚,還算是比較熱鬧的河溝村,因為范武幾人的到來,似乎逐漸變得安靜了下來。
路邊。
一個個風塵仆仆的行商、一個個衣著樸素的村民,都目瞪口呆的看著范武這一伙人。
沒辦法,誰讓范武等人過于惹眼了。
身高極為夸張,身姿很是魁梧的范武,首當其沖,就是受到大量目光偷偷注視。但是那些目光,當見到范武背后背著的碩大長劍,頓時之間,就被嚇得急忙將目光挪向它處。
除卻范武之外,云九卿也很是吸睛。
沒有選擇女扮男裝的云九卿,這等上佳姿色,外加那種郡府云府大小姐的氣質,在河溝村這種小地方,絕對是沒有一個女子可以匹及,更別提勾欄那些花枝招展的女人了。
老青牛同樣受到大量的關注。
或者說的老青牛背上的南郡王,受到了大量目光目瞪口呆的關注——因為南郡王是被綁起來的,嘴里也被塞著一塊布,一看就像被綁架了。
這種場景就好似一對雌雄悍匪,把一個富家翁給綁走了,并且帶著一頭牛,準備用這頭牛,去拉走巨額的贖金。
雖然一眾行商、和村民腦補出來的這個劇情,有些過于離譜。
但是這幅畫面,實在是很難不讓人浮想聯翩。
尤其是范武身上散發著的澹澹駭人氣息。
比悍匪還像悍匪!
頗令人畏懼!
“早知道還是穿著男裝出來了…”云九卿滴滴咕咕的自語了一聲,這些人關注范道長也就罷了,為什么還要這么關注她一個小透明?
就在她努力無視周圍人的那種目光,想要尋一尋河溝村之中,那家客棧比較好落腳之時。
突然間。
她聽見身后傳來了車馬疾馳的聲音,木制車輪與簡陋村道互相碰撞,發出的那種咕嚕咕嚕的聲音,讓人嚴重懷疑那馬車會不會散架了?
云九卿倉促間回頭往身后一看,就發現果然有一輛馬車,從她的身后朝著這邊疾馳而來。
同時。
她聽見趕著馬車的車夫在嘶聲大喊:“人命關天,人命關天啊!快讓一讓!人命關天啊,讓一讓啊!”
云九卿聽到對方那急切的聲音,就頗為無語。馬車趕得這么快,你這一句讓一讓還沒說完,估計就把人撞飛了。
還好她一個修道者反應速度快。
正當云九卿準備躲了一下的時候,她忽然發現,自己旁邊的范道長并沒有躲避。
既然范道長都沒有躲避。
那她也沒必要躲了。
云九卿十分乖巧地站在了范武的身后,因為她覺得以自己這副小身板,得要躲在范道長的身后,才能夠不被這輛馬車撞飛出去。
“前面!前面的壯士快讓一讓呀!吁!吁!吁!完啦完啦!我…我控制不住馬了!”趕馬的車夫驚恐的大聲叫道。
他看著已經近在遲尺的范武,覺得自己的下半輩子人生,極有可能就得要在衙門牢獄度過。
畢竟駕馭馬車當街撞死一個…呃,好像不止一個!
完了!
駕馭馬車當街撞死不止一個人!
那估摸著,下半輩子就不需要再牢獄度過了,因為沒有下半輩子了。
直接就要被劊子手砍頭了!
面對疾馳而來的一匹駿馬,以及被駿馬拉著的一輛馬車,范武依舊是無動于衷一般立于原地。他只是輕描澹寫地瞥了眼那疾馳而來的駿馬,他那雙眼眸之中的神色也是平靜無波。
范武甚至都沒有故意散發什么氣勢,那疾馳而來的駿馬的一雙碩大馬眼中,倒映而出的范武仿佛不是一個活人,而是一頭猙獰的妖魔。
駿馬雙眸浮現驚恐的神色,它四只鐵蹄急忙在地上不斷剎車,使勁搖晃著脖子欲要止住疾馳。
在距離范武遲尺之間時。
它停頓住了。
“娘…娘啊…”趕馬的車夫被嚇得冷汗都把后背打濕了,他很想訓斥一下眼前之人為何不躲開。難道那么大的一輛馬車對付都沒看見嗎?那么大的動靜都沒聽見嗎?
可是當他見到范武的時候,瞬間就安靜下來了,直咽唾沫不敢說話。
尤其是范武身后背著的那把大劍。
更是給予他極大的心理壓力。
趕馬的車夫甚至覺得,范武背后背著的大劍,都比他整個人都要高得多!
最終。
他即將脫口而出的訓斥,變成了這般的言語:“壯…壯…壯士,您沒有受驚吧?”
很卑微。
沒辦法。
在直面范武的情況之下。
他不卑微不行!
他不敢不卑微!
“咦?”
就在這個時候,范武旁邊的云九卿,好像發現了什么一樣。她好奇的瞅著那個車夫,或者說,是瞅著車夫身后的馬車車廂。
“范道長,有陰氣!”這一句話剛從嘴里說出來,云九卿就知道自己犯蠢了。
她都能夠看得出來有陰氣。
難道范道長看不出來嗎?還用得著她去提醒范道長嗎?
“確實有陰氣。”范武隨口回應了一句之后,他繞開了馬臉驚恐的駿馬。
走到車夫旁邊。
趕馬的車夫被范武接近之后,驚得膀胱都一陣酥麻,如果不是他死死憋著就已經尿出來了。
雖然范武一句話都沒有說,但是車夫還是主動讓開了,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這么做。
或許,是內心中的求生欲,促使他這么做。
然后車夫就看見眼前這個壯實的男人。
似乎要將馬車上的簾布給掀開。
登時!
車夫大驚失色,內心中的機器暫時壓制住了那種恐懼,他急忙大喊地說道:“不可打開啊!不可打開啊!真的不可打開啊!”
他連連說了三聲不能打開,然后以極快的速度解釋道:“袁道長曾說過,沒有抵達極陰之地之前,切記不可打開簾布,否則會出大問題的啊!”
“雖然…此地距離袁道長所說的極陰之地,并不是特別的遠。可這里終究不是極陰之地啊!會出大問題的,會出大問題的啊!”
“一旦把簾布打開的話,很有可能…可能…呃…”
車夫說到這里的時候,一個字都吐不出來了。
因為他眼睜睜的看著范武把簾布掀開。
這個背著一把大劍,看起來跟個山賊土匪一樣的壯漢,貌似根本就沒有將他的話聽入耳中。
仿佛把他給直接無視了一樣。
車廂簾布被拉開的一瞬間,一團森冷的陰氣,就從里面噴了出來。就好像是在大夏天的時候,打開了一處冰庫大門一般。
噴涌而出的森冷陰氣,讓一旁的車夫忍不住打了一個哆嗦,他臉上逐漸浮現出了驚恐的神色:“完…完了…”
“袁道長可是得道高人,他說過不可在極陰之地外打開簾布,否則會有大禍難發生。我這一路上都沒有打開過一次,甚至在大白天的時候,都沒有好奇打開過。”
“可是…可是今日…”
車夫暗吞一口唾沫。
被那種森冷陰氣迎面吹拂而過,他只覺得自己遍體發寒,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他忽然覺得自己。
可能命不久矣。
云九卿不知何時,也是躡手躡腳地湊了過來,她小心翼翼的捏著一張符箓抵擋噴涌而出的陰氣,探頭往被掀開簾布的車廂里邊,張眼一望。
她一愣:“欸?”
云九卿還以為陰氣噴涌之地可能是有什么惡鬼,結果她沒想到在馬車的車廂之中,竟然躺著一個活人。對方那種微弱一起一伏的胸脯,說明了對方還活著,且正在呼吸。
“奇怪。”
云九卿摸了摸自己光滑的下巴,她左右看了看這馬車的車廂內部。
發現內部貼滿了一張張符箓,同時上方還掛著一把銅錢劍。
云九卿呢喃道:“這像是在鎮壓著什么東西?”
云九卿重新目光重新放在了,躺在車廂內的那個人身上,她看得出來這是一名蒙著臉的女子,對方的臉被一層薄薄的紗布覆蓋。
讓她看不清對方的容貌。
突然!
一種奇怪的不祥預感涌上心頭,云九卿瞬間就警惕了起來,她狐疑的緊盯著里邊的那個活人,發出了低聲質疑的聲音:“她是活著的沒錯啊…慢著!她的體內…”
云九卿雙眸一瞇,眼眸之中彷若有玄光閃過,旋即錯愕呢喃:“為什么她的體內不止三魂七魄?”
她還是頭一次見到體內有這么多魂魄的活人!
一個個魂魄堆擠在一具尋常身軀之中。
就好似一個塞滿了酸菜的壇子一樣。
與滿懷疑惑的云九卿不一樣,范武見到了這躺著不動的女子時,就知道其究竟是因何原因,變成如今的這一副模樣的。
沒辦法。
對方腦袋上,頂著的一道屬性信息過于顯眼,范武就算是想將其無視都非常的困難。
被借身重生的女子——命:44——力:0.4——技:無 被借身重生?
別的不說。
單單是這短短的五個字,就可以說明此事并不簡單,范武在這個女子的身上,嗅到了一絲絲,屬于自由屬性點的氣息。
彷若是注意到范武的神色變化,旁邊的云九卿,立即若有所思。
隨后。
云九卿看向了那個車夫,她對著眼前的車夫,張口問道:“你這廝,為何要將這古怪的女子放置于馬車之上?你要把她送到什么地方?你方才口中所說的想那個袁道長又是什么人?!”
車夫被云九卿這三個問題問得一愣。
他暗吞一口唾沫,弱弱的回答道:“不是我…不是我將大小姐放在馬車上的啊!是袁道長讓人把大小姐放上去的,是袁道長讓我快馬加鞭,將大小姐帶到一處地方。”
“打住!”看著車夫說話略顯語無倫次,云九卿甩手一張符箓擲出去。
符箓緊緊地貼在車夫的腦門之上。
車夫只覺一股熱乎乎的感覺自腦門之上傳遍全身,把那種如墜冰窖一般的感覺全部都給驅散,讓他一時間也被迫變得冷靜了下來。
“別把它撕掉。”云九卿說道:“你把此事的緣由,全部都逐一道清楚,否則…”
云九卿雙眸一瞇:“擔心你小命不保!”
車夫被嚇得渾身一個哆嗦,云九卿的殺意并不明顯,因為她沒殺過太多的人。可就這種不太明顯的殺意,也足以嚇住這樣一個,完全不會什么道法的普通車夫了。
在驚嚇之余,車夫也不在乎自己現在這種狼狽的模樣,被很多人看見。
他哆哆嗦嗦的將此事從頭到尾…
一字不落的說了出來。
大致便是——在河溝村不遠處的一座小縣城之中,有一個地方小豪強叫“伍家”。伍家那位家主終生無子,無論怎么生都只有幾個女兒。
就在一個月前的時候,伍家的大小姐不知為何,莫名染上了一種風寒疾病,整日身體陰冷。
伍家家主心急之下,喊來縣城各方名醫郎中,結果那些名醫郎中都治不好。
這時,家中忽然有人說,大小姐是不是并非患病,而是中邪了?!
伍家家主立即請來縣城之中。
很是德高望重的袁道長。
袁道長一番查看之下,發現伍家大小姐確實中了邪,直言其體內有惡鬼暫居。惡鬼實力強大,袁道長直呼無法強行將它驅除。便稱要施展一門很是復雜的秘術,方可將伍家大小姐體內的那只惡鬼,徹徹底底的驅散!
秘術進展過程非常順利,最終只差最后一步——便是讓一個陽年陽月陽日生的男子,快馬加鞭帶伍家大小姐到袁道長指定的極陰之地。
將伍家大小姐放置于極陰之地中,并點上三株香插在她的旁邊,最后將袁道長給予的一些符紙,盡數焚燒之后…
伍家大小姐體內的惡鬼就會被強行驅逐出去。
然后那惡鬼會被極陰之地吸入其中。
伍家大小姐也將蘇醒過來。
“…這聽著。”云九卿挑了挑眉毛,她面色帶著幾分古怪,小聲都囔自語:“怎么總感覺,那個什么所謂的袁道長,有點不太正常呢?”
云九卿看著車夫問道:“所以你就家伙就是那個,陽年陽月陽日出生的倒霉蛋?”
車夫小心翼翼地點點頭:“我…我覺得我這應該,不算是倒霉蛋吧?伍家家主給了我一百兩銀子,說如果大小姐醒了之后,就會再給我一百兩銀子。”
說到這里,車夫不知不覺,看向了不遠處。
那里是河溝村的勾欄,他的聲音逐漸越來越小:“這已經足夠我未來好幾年,都衣食無憂,可以隨意的揮霍了。”
“你這廝就不懷疑一下,沒準那個所謂袁道長,是一個故意害人的邪道呢?”云九卿說道:“我也是個修道者,我怎么沒見著這女子身上,寄居著什么很是厲害的惡鬼?”
“袁道長他可是很厲害的道長…他在縣城里聲望很高的…”車夫滴滴咕咕。
云九卿雙眸瞪大:“你這意思,莫不是在說我的道行太低了?!”
被云九卿瞪大眼睛盯著的車夫瞬間不敢說話了。
“那個袁道長口中的極陰之地在哪?”
就在這時,范武的聲音響起。
雖然他這只是平平無奇的聲問話,可是給予車夫的壓迫感,不是云九卿能夠比擬的。這種感覺,就好像是一頭饑腸轆轆且滿面兇光的巨大雄獅,在對著一個人說話一樣。
車夫說話的聲音都顫抖起來:“就…就在…就在河溝村的后山…如果快馬加鞭的話,可能…可能,只需要一盞茶的時間。”
“帶個路。”范武隨口說道:“順便把這個家伙,也帶上。”
“這…這個家伙?”車夫懵逼。
“馬車上這個。”范武說道。
車夫恍然大悟,心里頭則暗暗咋舌心驚不已,怎么說馬車里頭躺著的這個也是伍家的大小姐,怎么到了這個壯士的眼中,就像是一坨肉一樣?
甚至,連一坨肉都不如?
“是是是!我,這就帶壯士您去!”將腦海的念頭全甩開,車夫急忙回應道。
車夫欲哭無淚的繼續趕著他的馬車,但他已經不敢再像之前那么快了。因為旁邊的壯士正在以一種并不是很快的速度慢慢的走著,如何他開始策馬跑得飛快的話…
那豈不是將壯士給落在后面了嗎?
他覺得自己這細小的脖子,可能都不需要這位壯士拔出大劍,只需要捏住他的脖子用力一擰,就能把他腦袋擰下來。
想到那極為驚悚的畫面。
車夫更加的不敢怠慢。
而且他也看見了,被綁在老青牛背上的南郡王,這嚇得他更加不敢亂搞什么小動作了。
他可不想落得這樣的一個下場,他覺得被綁在牛背上的家伙,肯定是得罪了眼前這位壯士。
沒多久。
河溝村的后山。
便到了。
而此時的天色也徹底的黑了下來,雖說頭頂上有著澹澹的月光,能夠照亮前方的土路小徑。
可是那種微弱的月光,反而憑空給周遭的氣氛,增添了幾分令人懼怕的陰森感。
至少。
這個車夫非常的怕。
因為他身后的馬車車廂里面,還靜靜地躺著一個,中了邪的伍家大小姐。
甚至連云九卿之前,甩在他額頭上的那一張符箓,已經失去了作用,他都沒有敢扯下來。
生怕把這寶貝符箓扯下來了。
會遇到什么詭事。
他可不是什么修道者,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車夫,如果真的遇上什么詭事的話,他覺得自己,絕對是第一個死的。
死無全尸那種。
在月光的照耀之下,緩慢前進的馬車逐漸停了下來,車夫聲音顫抖的說道:“按照那位袁道長的描述,順著通往河溝村后山的這條路,行進大致兩三千步,即可到達極陰之地。”
“這里…這里應該就是袁道長所說的極陰之地,我覺得…我覺得應該沒有走錯。”
“你確實沒有走錯。”云九卿精巧的瓊鼻皺了皺,她察覺到附近有著極為濃郁的陰氣。
這里陰氣濃郁程度令人咋舌不已。
那些鬧鬼的亂葬崗估計都比不上這個地方吧?
而且從車夫這個狀態來看。
此地就非常不簡單了。
車夫雖然還能夠正常的說話,但是他整個人的臉色,都是很煞白的那種形態。嘴唇都已經開始發青,模樣看起來特別的虛。
云九卿能夠隱約看見,此人身上的三盞陽火,已經搖搖欲滅。
如風中殘燭一般。
這里也不知是不是風口匯聚之地,云九卿覺得四面八方都在刮著陰風,讓她都覺得周圍的環境十分的陰冷。以至于讓她不得不捏出一張符箓,借助這張符箓來抵消吹來的陰風。
不對勁!
很不對勁!
云九卿對著旁邊的范武開口說道:“范道長,此地好像并非是尋常的極陰之地!尋常的極陰之地,也不可能有這么濃郁的陰氣。”
“而且,我估計這里彌漫的陰氣太過于純粹了,就好像被人特地提煉過一樣…”
“此地好生古怪!”
說到這里,云九卿蹙了蹙眉:“我上次來這里的時候,感覺河溝村里邊沒有這種地方啊!”
“呃…”
她撓了撓頭:“我這句話,是不是有些耳熟?怎么感覺,我好像說過一樣?”
范武面無表情的回答道:“在水澤縣之前的時候,你說過一模一樣的話。”
水澤縣?
就是那個整個縣城都被鄉野邪神的信徒控制的那個水澤縣嗎?
云九卿想起來了。
慢著!
也正是因為她想起來了,她的表情才微微一變,并且倒吸了一口涼氣:“范道長…此地發生這么奇怪的變化,該不會也是與什么鄉野邪神,有著不可切割的關聯吧?”
“誰知道呢?”范武默默感受著周遭濃郁的陰氣,他甚至用一雙肉眼都能夠看得清楚這些陰氣。
他覺得這些陰氣很是眼熟。
不像是什么特殊的極陰之地能夠彌漫滋生的陰氣,也不像是什么冤魂惡鬼身上能夠散發的陰氣。
給他的那種感覺更像是…陰曹地府之中的陰氣!
這樣的一個念頭剛冒出來。
范武頓時之間恍然大悟。
怪不得他覺得這么眼熟,這不就是地府的陰氣嗎?
完全沒有任何的區別!
簡直就是一模一樣!
“范道長,您是有什么發現嗎?”云九卿注意到范武的神情變化,不由得好奇問道。
范武坦率道:“此地彌漫著的陰氣,應當是從陰曹地府之中,散發出來的。”
云九卿:“???”
啊??!!!
陰曹地府?
她傻了!
那是什么樣的一個存在,云九卿自然不可能不知道,她的臉上登時寫滿了匪夷所思的神色:“這些陰氣是從陰曹地府冒出來的?!”
“嘶咳咳咳!!!”她在過于震驚的情緒之下,勐吸了一口陰氣。結果這一口陰氣過于上頭,讓她忍不住連連咳嗽。
“貧道在應河府的時候,被那位應河府城皇,拉入了陰曹地府一段時間。”范武平靜解釋道:“陰曹地府之中飄散彌漫著的那種陰氣,與此地的陰氣可謂是很是相似。”
范武一邊說著,一邊看向了旁邊的那個車夫,他開口說道:“你把馬車上的那個女人弄下來。”
“啊?”車夫有點不敢了,鬼知道這個地方這么陰森!這么恐怖!
他要是早知道的話,連那兩百兩銀子都不想要了。
因為這種地方他覺得自己小命會不保啊!
連命都沒有了,要那么多銀子還有什么用呢?
車夫很想說——我不想搬了。
可是范武那種盯著他的平靜目光,讓他不得不鼓起勇氣站了起來,然后小心翼翼的掀開簾布,斗起膽子鉆進了馬車的車廂里面。
當車夫緊張的將伍家大小姐的面紗取下來之后,就能發現這個伍家大小姐長得并不是特別好看。
同樣是家族的大小姐。
這伍家大小姐的姿色與云九卿比起來,完全就是一個在地,一個在天,不可放在一起比較。
車夫“嘿休嘿休”地把伍家大小姐給拖了出來,他發現自己雙手在觸碰伍家大小姐的身軀時,能夠感受到一種很是冰冷的感覺。
但他只能夠咬牙的將她拖出來,然后用盡全力努力地抱了起來。
抱到一處附近開闊地方的時候。
他才將伍家大小姐放下。
然后以一種求助的目光,看向了范武以及云九卿,似乎是在請示這二位,接下來要該怎么做?
“點香。”
“燒符。”
范武說出簡短的四個字,點醒了眼前的車夫。
車夫瞪大眼睛:“壯士,您讓我按照那位袁道長,所說的步驟去做嗎?”
“嗯。”范武稍稍點的點頭。
“…好!”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了,車夫覺得自己,也應該豁出去了。
他從懷中掏出了一個包裹,打開包裹之后,里面有三炷特殊的香。
以及一疊特殊的符箓。
車夫取出一個火折子,小心翼翼的將三炷香點燃,緊張的暗吞一口唾沫之后。他將這三炷香,插在了伍家大小姐的身旁。
然后用火折子將符箓一張張燒掉。
燃燒的符箓呈現出來的火光,竟詭異的不似尋常火焰的顏色,而是一種很是瘆人的幽綠之色。
在最后一張符箓。
燃燒殆盡之后。
異狀!
突起!
四周吹刮的陣陣陰風開始愈演愈烈,肉眼可見的陰氣如白霧一般彌漫,尤其是那伍家大小姐的身軀,更是被團團陰氣所籠罩著!
如置身于一團白霧之中一樣,但這白霧卻是陰冷到,讓地面的雜草都結上了一層厚厚冰霜。
離伍家大小姐比較近的車夫更是渾身剎那僵冷!
如果他并非是陽年陽月陽日出生的人…
恐怕,早就已經被周圍狂刮而來的陣陣陰氣,給吹滅了那三盞陽火,然后當場三魂七魄被驚出體外,與死亡沒有區別了。
“怎…怎么回事…”
車夫說話時,兩排牙齒都在打顫:“怎會這么冷?!”
“大小姐她…”
“她…”
車夫的一雙眼睛陡然間瞪得老大,他眼睜睜的看著,伍家大小姐的身軀之中,突兀鉆出一個個虛幻飄渺的“小人”!
那一個個小人看不清其面孔的模樣,僅能看得出來,那似乎是一個個虛幻的“女子”。
這時。
云九卿即刻道:“是剛才伍家大小姐體內的那些多余魂魄!它們應該是被人用什么不知名的秘術,打入其體內!不過,我并不知道將這些魂魄打入她體內的人,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嗯?”
云九卿忽然察覺到有不對勁的地方,她一雙眼睛,正死死地盯著那一個個鉆出體外的魂魄,就見那些魂魄此時都齊齊朝著一個方向涌去。
而伍家大小姐的身軀也在不受控制似的瘋狂顫抖,她自身體內的三魂七魄,竟然也有種…即將要脫體而出的架勢!
云九卿看著那一個個魂魄,在飛到前方幾十步開外的一處地方時。
其中第一個魂魄,好似撞在了一堵無形屏障上,讓那一片空氣都起微微漣漪。
然后那個魂魄就轟然潰散。
后續一個又一個的魂魄前赴后繼,如飛蛾撲火一般,朝著那處方向沖過去!
那一片空氣之中濺起的漣漪愈發激烈,給人的感覺就好似有什么東西,即將就要被撞破一樣!
“范道長…它們好像是在撞破什么無形壁壘,那無形的壁壘似乎聯通著什么奇詭之地!”云九卿焦急說道。
“嗯。”范武倒是一丁點都不急,他就靜靜的看著那些魂魄的表演。
直至——
最后一個看不清臉龐的魂魄,勐地撞向那無形壁壘后…那一片空氣之中,仿佛有什么東西碎裂的聲音,響了起來。
卡察!
前方無形的空氣在突兀間,裂開了一個十分細小的裂縫,裂痕或許僅僅只有半個手指那么粗細,只能勉強透過裂縫,看見另一邊的畫面。
“這莫非…就是那個什么所謂袁道長的目的嗎?”云九卿瞇著眼睛努力定睛一看。
頓時被驚得渾身汗毛倒豎!
她透過那不是很大的裂縫,看見了另一邊萬分詭異,讓她肉身和靈魂,都非常不適的畫面!
“那邊…”她震驚呢喃。
“是陰曹地府。”旁邊的范武替她將后面幾個字說了出來,范武的語氣還是一如既往的平靜:“憑借著幾個虛幻的魂魄是定然沒有辦法打破人間與陰曹之間的巨大壁壘。或許是取巧了,也或許是別的原因。”
范武所說的這些都是他的一些猜測。
至于這些猜測保不保真?那就不關他的事了。
范武的聲音繼續響起:“里邊…”
“有東西要出來了。”
他的這幾句話落下,讓云九卿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以及警惕。同時云九卿的那張臉上,也是寫滿了驚駭的神色。
因為她對于范道長的這些猜測全都深信不疑。
打破了人間與陰曹之間的屏障壁壘?
這是何等手段?一個縣城之中的道士,能夠做到到這種程度?就算是取巧了,也不應該呀!
真的有這么容易取巧的話…
陰曹地府之中的萬萬惡鬼,早就已經一個個爬出來,讓人間變成煉獄了!
突然!
一只蒼白的手掌,硬生生的從不大的裂縫之中,擠了出來。為了擠出來,手掌之上的“血肉”,都已經被擠掉了。
森然白骨粘黏著一點點血肉,看著令人直起雞皮疙瘩!
看著就疼!
“桀嗬嗬…”陰森的獰笑之聲好似自九幽而來,隱約可以聽見對方在說著話:“老夫那后輩,果然不負老夫對他的厚望…老夫托夢告知他此地有一處壁壘薄弱處,只需利用老夫夢中傳他的秘法,即可打破此人間與陰曹的壁壘。”
隨著說話的聲音變得越來越清晰,硬生生擠出來的,已經不只是一只手掌,而是一整只手。
“他還給老夫準備了一具絕佳軀體,供予老夫奪舍轉生…嗬嗬嗬,不愧是我的孝順后輩。可惜…是一具女子之軀,不過也好過沒有。”
擠出來的已經不止是一只手臂,還有一半的軀體!
由于裂 縫是在個過小。
硬生生擠出來的軀體,已經變得格外的扭曲。
比惡鬼還要恐怖!
比妖魔還要驚悚!
“那異想天開的鬼王,繼續做它的春秋大夢去吧!老夫才不跟那個家伙醞釀什么破陰謀,那鬼王想找死別拉上老夫我!”
“嗬嗬嗬…”
“嗯?!”
當它徹底從裂縫之中擠出來后,它那扭曲頭顱之上帶著的獰笑,在轉瞬之間就變為了呆滯。
因為…
它看見一把大到離譜的劍出現在自己的眼前,它覺得這把劍好眼熟…它忽然覺得這把劍,非常像真武大帝的斷魔雄劍。
不會吧?
它只是從陰曹地府偷偷來到人間,不至于讓真武蕩魔大帝來收它吧?
嘶!!!
僵硬地抬頭一看,就見到一張讓它這個來自陰曹的惡鬼,都覺得遍體發寒的笑臉。
“貧道我對你說的鬼王很感興趣。”
范武掂了掂斷魔雄劍,對著這滿臉呆滯表情的惡鬼,張口笑道:“不知你可否跟我說一說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