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神倒是敏銳!
莫川心中暗忖,繼而問道:“敢問兄長修行幾年了?”
水靈子含糊其辭道:“大約百余年。”
莫川又道:“敢問那雙龍河神,可是出自承鄴、東玉兩河?”
水靈子渾身一震:“賢弟的意思是?”
莫川抿了抿唇:“不得不防啊!”
水靈子登時頭皮發麻。
莫川潛臺詞很簡單,雙龍寺能抓前任東玉河神割韭菜,就能抓他這位現任水神!
或許,這是官方放任民間野祠興盛的根源。
莫川之所以能想到這一點,說到底還是因為他是人族,所思所行自然下意識站在人族角度。
不過,在提醒水靈子之余,莫川也暗暗警惕起來。
他的猜測若是真的。
水靈子可能遇到的禍殃;
身為他壽山山神的他,亦有可能遇到。
一人一妖又聊許久,直到天色昏暗,水靈子這才拱手告辭。
待送走水靈子之后,莫川巡山一圈,隨即沉入地脈,準備破境百年道行。
修行無歲月。
不知過去多久,莫川驀然驚醒,卻是黃不語奉香上報,言,二十四客堂突然召開集議,恭請莫川議事。
莫川見狀眉頭暗皺,略一感知修為,九十八年有余。
唉,逢百有劫啊!
他有心一鼓作氣破境百年修為,想了想還是出陽神,留肉身,抄道香火,降臨萬朝洞窟。
“弟子黃不語,恭迎上仙!”黃不語見狀,三叩三拜,恪守禮節。
“二十四客堂,可曾說了何事?”莫川開門見山。
“不曾,只言事態緊急,望仙長速速歸位。”黃不語連忙道。
莫川頷首,隨即化為一縷遁光,向鳳鳴洞窟而去。
一路熟門熟路,入洞窟,折山縫,過牌樓,踏入鳳鳴大殿。
這邊剛入大殿,莫川便神色微變。
便見殿中,熙熙攘攘,二十四洞神,已至二十三位,獨差他一人。
這不是關鍵。
關鍵是,莫川竟看到了兩名熟人。
只見鳳鳴洞神右下案幾后,赫然一名麻衣僧人,結跏趺坐,眉眼觀心。
仔細看去,不正是莫川前陣子在奉河縣偶遇的赤腳僧人?
在他身后,還站著一老一少兩名僧人。
少的,正是差點被莫川收入麾下的少年乞兒狗蛋。
——只是,此時的他已然剃了光頭,燙了結疤,成了佛門小沙彌。
老的,乃是一位年約六旬的灰衣僧人。以太虛視角看去,一身道行五百載,竟比水靈子還要高出一截。
如此修為竟然站在赤腳僧人之后,簡直不可思議。
若問此僧是誰?
正是出身慧通禪寺的內廷佛子——定宣法師。
“沒想到,道友便是明辰道長。”
赤腳僧人扭頭看到莫川,目露幾分驚詫,幾分了然。
“幸會幸會,沒想到,竟在這里再遇法師!”
莫川亦露出幾分訝色,拱手笑道。
此時,站在赤腳僧人身后的乞兒狗蛋,已然瞪大眼睛,一臉不可思議。
要知道,放眼望去,二十四客堂可謂妖魔鬼怪,群魔亂舞。
堪稱人間妖蜮!
如此可怕地方,陡然闖入一名道人,這讓人如何不驚?
更令人細思極恐的是,這道人跟這群妖怪還是一伙的,這更加令人驚駭莫名。
“原來二位認識啊,這下倒是省介紹了。”
鳳鳴洞神赤雉娘娘掩嘴笑道。
“娘娘誤會了,貧道與法師雖有一面之緣,卻不曾通名諱,所以還要煩勞娘娘介紹一二。”
莫川一邊回道,一邊徑直向留給他的空位走去,一抖道帔大氅,好整以暇盤膝而坐。
“有趣有趣!”
赤雉娘娘樂了:“既然如此,妾身便為明辰道友介紹一二,這位乃是大景功德司同知——悲遠法師。此次而來,說是要問道友幾句話。”
正要拱手來一句“久仰久仰”的莫川,心中一愣,思緒如電間,猛然意識到了什么。
“是嗎?不知悲遠法師,欲問貧道何事?”
“貧僧聽聞,道友曾在拜月湖施展大神通,鯨吞一湖之水,可有此事?”
“確有此事。”
“這么說來,奉河縣慧通禪寺那場大水,乃是你所宣泄?”
悲遠法師神色嚴肅問道。
聲落,滿殿驚疑不定,其中大多數妖邪消息不出萬里荊荒,一臉迷茫。
只有少數幾名妖邪有些中原消息渠道,登時一臉驚訝莫名的看向莫川。
站在悲遠法師身后的小沙彌——狗蛋,更是瞪大眼睛。
顯然沒想到,在他家鄉聲名鵲起的海龍王,竟然是早就數面之緣的青衣道人。
“正是。”
莫川神色不變,坦然承認。
這事不經查,莫說以仙家法術追本溯源,便是通過水中魚獲,也能判斷出是拜月湖水。
“既然如此,道友可知這場大水害了無數人的性命?”
悲遠法師面露悲憫之色,厲聲問道。
小沙彌狗蛋眼睛一紅,目光又恨又慶幸,慶幸自己差點拜入仇人門下。
“嘖嘖,貧道當時瞧著法師佛光如日冕,這才將狗蛋相讓,沒想到,竟然也不分青紅皂白之輩,爾可知慧通禪寺做了何等天怒人怨之事?”
莫川聞言冷笑,厲聲怒罵。
“放肆!”
站在悲遠法師身后的定宣法師,再也忍不住了,指著莫川道:
“慧通禪寺縱然有錯,也已受到業障懲罰,不僅寺毀僧亡,佛統更是近乎湮滅,然而奉河縣有什么錯?”
“你可知,那一場大水,淹了萬畝良田,不知淹死幾人!”
“水泄江河,又使下游堤壩岌岌可危,不知影響多少船舶因此翻船,人死貨消者不計其數,此中業障,爾敢否認?”
莫川瞇著眼睛,問道:“如果貧道沒猜錯的話,你便是定宣法師吧?慧通方丈臨死前,可是拿你名號,求情不止,很難說你沒有參與慧通禪寺之事!”
定宣法師臉色驟變:“身負業障,還敢挑撥離間!悲遠法師,依弟子看,此子已然無藥可救!”
雙方爭執,聽得二十四客堂眾妖心旌搖曳,縱然不清楚其中細節,也從定宣法師遮遮掩掩的語氣中,猜出幾分始末。
這件事,怕是慧通禪寺有錯在先,故而才被明辰道士毀了禪寺。
如今找茬而來,只能以奉河縣百姓為借口。
“明辰道友,慧通禪寺確實犯下罄竹難書之罪,道友也已經懲戒慧通禪寺,縱有遺黨,功德司也絕不繞過!至于定宣,將受面壁之罰,永世不得入紅塵。”
悲遠法師頓了頓,一臉認真的看向莫川:“然而慧通禪寺千錯萬錯,依舊無法遮掩道友之過,奉河千百怨魂之業障,道友亦要一并承擔。”
“呵呵——”
莫川笑了:“這么說,貧道不該拔劍?”
“拔劍不是你殺生的理由!
“那爾等佛門‘殺生為護生,斬業非斬人’又算什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