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川聞言心中一喜,矜持道:
“貧道若享了萬朝香火,那萬朝洞神又該去往何處?”
聲落,殿中氣氛登時微妙起來,眾妖邪有意無意看向萬朝洞神。
人心本無疑,理與勢所侵。
赤雉之言,群妖說沒意見是不可能的,只是此情此景大家敢怒不敢言罷了。
“道友若入主萬朝洞窟,現任萬朝洞神依次順延就好了!血太歲,你覺得如何?”赤雉看向血太歲。
血太歲,正是現任萬朝洞神。
“赤雉娘娘如此安排再好不過,萬朝洞窟能迎明辰道友入主,這也是本神之榮幸。”
血太歲起身拱手,態度謙卑。
“明辰道友,眾神期盼,還望您莫再推辭!”
“明辰道友,在萬里荊荒尋人,沒有比二十四客堂身份更為方便。”
“萬里荊荒妖氣惶惶,正缺人道之精神,道友入主二十四客堂,既是庇佑荊荒百姓,也是弘揚人道啊!”
殿中群妖看明形勢,紛紛出言勸戒。
氣氛熱烈而真摯。
莫川在“三辭三讓”中,恭敬不如從命,接下萬朝洞窟之位。
至此,茶會愈發熱鬧起來。
正式被接納的莫川,也終于一窺萬里荊荒洞神之秘。
洞神香火,既是力量,也是束縛。
一旦入主洞窟,不可離開洞窟太久,七日便是極限,超過七日,香火自斷。
因此大多數洞神,只會在周邊活動,生怕離開太久,誤了時辰。
畢竟香火損失事小,改弦易張事大。
不過,作為二十四客堂洞神,一般即便離開七天,其他妖邪輕易也不敢占據。
因此這七日之限,對于莫川來說,只有香火損失。
不過,在聽到這些常識時,莫川突發奇想,不知道他支離一部分身體組織在洞窟中,能不能保持占據狀態?
有機會,倒是可以嘗試一下。
茶會在主賓盡歡中,走向尾聲。
莫川也在鳳鳴洞神的指引下,正式入主萬朝洞窟。
這座洞窟比起九堯洞窟,堪稱云泥之別。
規模和鳳鳴洞窟類似,不同的是,洞窟外,還修建半座鑲嵌在山體中的青瓦飛檐。
檐角石凋承霤,張口咆孝。
若是雨天,吐水之景,定然蔚為壯觀!
洞窟內寬敞如廣場,承擔著山下羊皮寨大小節日慶典祭祀。
在洞窟地下深處,同樣開鑿了一座宮闕,作為洞神及下屬居所,頗有幾分仙家洞府之氣派。
“道友初入二十四客堂,這幾日怕是多有騷擾,可需要妾身借幾名人手,應付一二?”告辭之際,鳳鳴洞神赤雉主動問道。
“此話怎講?”莫川不解問道。
“山中規矩雖少,但終究不是茹毛飲血,趨炎附勢大有人在,道友新貴,那些攀龍附鳳之徒,豈會放過?”赤雉微笑道。
“原來如此!道友愿意借人,這自然再好不過。”莫川頷首應下。
他暫時雖不缺人手,但燈草和尚已然不適合接待訪客,赤雉愿意借人再好不過。
雖然她的目的,極有可能是趁機打探一下他的跟腳。
事實證明,赤雉猜得沒錯。
她這邊剛留下人手,那邊便有妖邪拜訪,正是二十四客堂成員送來的賀禮。
至此,訪客如開閘之水,奔涌而來。
可謂,奉申賀敬,卑辭厚幣。
除了二十四客堂成員外,還包括二十四客堂勢力范圍內的大小洞神。
甭管認識不認識,遞上一份薄禮,拜個山頭,不求庇護,不受刁難,便足矣。
熱鬧景象持續了五日有余,這才逐漸歸于平靜。
這幾日,莫川拆賀禮也拆得手軟。
群妖送來的賀禮,大多數都是荊荒特產。
或奇珍異草,或山野奇石。
這些玩意兒對妖邪來說,價值或許一般,但放在人類社會,說一句價值不菲毫不夸張。
除此以外,莫川也收到數件對修行大有裨益之物。
譬如,攝月真人送來一壺采月光精華淬煉而出的月華漿。
一壺月華漿,便抵十年道行。
看得莫川暗暗咋舌。
不愧是千年大老,出手就是闊綽。
當然,若以千年大老身份來看,這壺月華漿也就屬于“人情往來”水準,根本談不上闊綽。
也就他狐假虎威,賺了個平起平坐,這才覺得十分奢侈。
莫川享用之后,心中便是滴咕起來。
這人情往來起步便是“十年道行”水準,以后禮尚往來,他總不能差了吧?
打腫臉充胖子終究是要付出代價的。
這讓莫川危機感陡增。
不過,眼下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回歸正題。
攝月真人送來了月華漿,吞云真人則贈送了一截水沉木,又名陰沉木。
其木蘊含極寒煞氣,材質如金石。
東西是個好東西,就是莫川不善煉器,也不知道有啥用,只能充當藏品,先收藏著。
至于鳳鳴赤雉送來的賀禮,莫川熟悉的很,正是一盒青霜古藤茶!
看數量年份,少則可增十年道行。
“都是大手筆啊!”
莫川在感慨中,將東西統統掃進饗祭道爐中的養神殿,擺在博古架上。
以后送禮不愁沒東西了。
在萬朝洞窟賓客往來如郵傳時,洞神娘娘未貍家這幾日也是門庭若市。
卻是目睹神跡的寨民,祈福攘災來了。
這日,好容易平息下來。
不想,一位大人物的拜訪,徹底打亂了貍家所有安排。
“阿妹果然天生麗質,難怪能得明辰洞神庇護。”
來人是名老嫗,手持枯藤拐杖,弓著背,瞇著眼,表情和藹中,卻總給人一種不寒而栗的寒意。
她是苗家巫師——客師·巴代札。
“巴壽認識明辰仙長?”未貍眼睛一亮,連忙問道。
老嫗沒有說話,看向未貍父母道:“我想與阿妹單獨談談,二位可否行個方便?”
未貍父母對視一眼,不得不吩咐未貍一句“莫要怠慢了巴壽”,這才滿心疑慮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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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洞神娘娘姻緣已斷,可曾想過未來出路?”
待未貍父母離去,老嫗慢條斯理問道。
“未貍父母年事已高,未貍對未來別無所求,只求能侍奉于父母身旁,安享晚年。”
“是嗎?老朽說句難聽話,阿妹父母終究是要仙去,到那時,阿妹人生不過半百,未來便打算賴在哥哥家中,看著嫂嫂臉色過日子?還是等到神跡光環逐漸退散,終成山野孤寡老嫗,面目可憎,行將就木,再被愚昧寨民唾棄為草鬼婆、養藥婆?”
老嫗這話,令未貍臉色發白,咬唇不語。
好一會兒才道:“巴壽可有教我?”
老嫗微微一笑:“阿妹想來是見識過那瑰麗世界,不如從今兒起,隨老朽進山修行,學那巫門蠱道,如何?”
未貍豁然抬首,看向老巫師,眼神中閃過一抹驚恐之色。
蠱道,在苗家可談不上正道。
若讓苗民知道誰家在養蠱,那是會被排擠、甚至燒死的。
老嫗見未貍驚恐之色,輕輕搖頭感嘆道:
“人們總是恐懼于未知事物,譬如蠱道、洞神。不說蠱道,便是洞神,便真的是神嗎?終究不過是山野精怪罷了。”
“阿妹若學了巫術,執掌蠱道,便是洞神也將臣服你的石榴裙下,日后若是喜歡,自己搶一個洞窟,做一方洞神耍耍,也未嘗不可,因此又何必拘泥于世俗偏見?”
這離經叛道之言,若被其他苗民聽到,怕是能將老嫗視為養鬼婆,活活燒死。
然而此時,落在未貍耳中,卻振聾發聵。
“我、我也能做洞神?”
“不止洞神,你誰都能做,哪怕是皇帝,只要你掌握絕對力量。”
老嫗的語氣已經不止于誘惑,更像是一種思想格局。
未貍聞言沉默了。
良久,她抬首道:“我可以考慮考慮嗎?”
她想去九堯洞窟問問明辰道士,順便趁著這個借口去見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