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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狐死首丘

  在人心惶惶之際,一道蒼老聲音倏然響起。

  “道友,手段了得,貧道佩服!只是這泥胎木愚已斬,何不就此收手?”

  那蒼老聲音,猶如定海神針,壓下滿堂不安。

  眾人循聲看去,才發現,開口之人赫然是喬縣尉請來的神秘老道。

  “道友枯守甲子,只為劍斬狐精,貧道亦佩服至極!既然道友開口,今日之事,就此了結!百年之后,道友可尋我把酒言歡!”

  玄云道童微微昂首,發出邀請。

  “榮幸之至,必欣而往之!”

  衍真老道拱手。

  聲落,玄云道童舉劍歸鞘,三尺長劍,悄然無鋒。

  與此同時,捂著腦袋嚎叫不止的喬縣尉,也隨著長劍歸鞘,戛然而止。

  他一臉驚恐的爬起身來,雙手求證似的拼命摸著自己的腦袋,待發現腦袋完好無損,這才松了一口氣。

  “感謝道長救命之恩!”

  喬縣尉滿臉余悸未消的向衍真老道作揖,目光下意識瞥向堂中玄云道童。

  此時,玄云道童仿佛如夢初醒般,滿臉茫然的比劃著,似乎想要從虛空中,再次抽出那消失的仙劍來。

  那動作看得喬縣尉心驚肉跳,魂驚魄惕。

  他是真的怕了。

  剛剛那一切,皆在他的記憶中。

  他只覺得那仙劍虛空斬來時,他的腦袋驀然隨之掉落。

  惶恐不安,霎時間填充他的內心。

  他仿佛豬油蒙心,又若溺水之徒,只曉得拼命掙扎,尋找腦袋,一切理性盡數拋擲腦后。

  “縣尉大人嚴重了,扶鸞老祖只是斬你愚性,何來救命之說?”

  重回衍真老道體內的莫川,一臉認真道。

  ——剛剛玄云道童和衍真老道的對話,正是他一魂控兩身的自演自導!

  “啊?這、這…”

  喬縣尉一臉瞠目結舌,半晌,才反應過來,一臉醍醐灌頂模樣:

  “承蒙道長提點,下官現在才覺神思敏捷,看物通透如鏡!看來是我誤會扶鸞老祖了!”

  “誤會既解,貧道身子骨乏了,那就先告辭了。”

  喬縣尉哪敢放莫川離開,連忙道:“我送送道長。”

  說著,連忙小跑過去,攙扶著莫川,起身離開。

  走到堂中時,喬縣尉看著仿佛還沉浸在降乩玄奧中的玄云道童,渾身抑制不住的一個哆嗦,甚至不敢直視道童。

  只得佯裝攙扶莫川,在眾人復雜目光中,離開大堂。

  當喬縣尉離開,余下大大小小官吏,也隨之一哄而散。

  江湖散人們也坐不住,更怕扶鸞觀秋后算賬,一個個如火燒屁股,在推推搡搡間,蜂擁而出。

  一時間,偌大大堂,只余下寥寥數人。

  “扶鸞觀主,方才多有得罪,還請見諒!”

  天靈觀觀主沒走。

  他一臉復雜的走到扶鸞老道面前,作揖致歉。

  “無妨!小兒妄語,心生疑竇,也在所難免!”

  扶鸞老道撫著胡須,大氣回道:“玄云,還不過來拜見天靈觀主!”

  “是,師傅。”

  玄云道童應了一聲,有些意猶未盡的走了過來,作揖道:“凌霄子,見過天靈觀主!”

  凌霄子,正是玄云的道號。

  至于“玄云”,乃是他的道名,只有師傅可以稱呼。

  當然,他還有俗家姓名。

  不過,這俗家之名,早已隨他踏上扶鸞觀后,煙消云散。

  天靈觀主看著眼前這位面色稚嫩,前一刻,卻威震四方的道童,滿臉復雜羨慕,更感慨不已:

  “扶鸞得凌霄,如登靈霄寶殿啊!”

  “哈哈哈…”

  扶鸞老道忍不住哈哈一笑:“道友謬贊,一切全賴祖師爺庇護!”

  除了天靈觀主外,清水縣附近的一家名為佛寺主持,也走近道喜。

  這與其說是胸懷廣闊;

  不如說經此一役,扶鸞觀崛起將是必然之事!

  此時,不趁機緩和矛盾,等到扶鸞觀做大,再想緩和,那可就難了。

  事實也確實如此。

  翌日一早,喬縣尉便帶著家眷,登山拜訪扶鸞道觀,直言道觀清貧,當眾捐了十兩銀子。

  后又引女眷拜見扶鸞老道賜福,私下又有捐贈,具體幾何,無人知曉。

  此事一出,登時引來清水縣大小官吏拜訪。

  一時間,捐者無數。

  扶鸞觀那年久失修的山道,竟被踩得锃亮如新,殿中香爐飄煙,裊裊不絕。

  遠觀儼然若瑤池仙境,云霞藹藹,紫氣彌漫。

  與此同時,扶鸞請仙降乩之事,也隨著三教九流的離開,宣揚出去。

  且敘事者為了表現自己,不免一番添油加醋,因此衍生出數個版本。

  然而無論是哪個版本,都無法規避掉“扶鸞觀請仙降乩,借天地法劍,劍斬縣尉木愚”之事。

  一些大尺度的坊間流言中,甚至傳出秦縣令就是扶鸞觀祖師爺所殺的流言。

  此為代天執道懲戒貪官!

  喬縣尉因非首惡,這才放他一馬。

  總之,無論是哪個版本,那么多人信誓旦旦親眼所見,讓人不得不信。

  這為扶鸞觀鍍上一層光環,亦埋下大興之民心。

  且說莫川離去之后,喬縣尉便止不住的打聽扶鸞祖師爺情況。

  莫川模棱兩可提點兩句,喬縣尉聞言若有所思。

  翌日便有了拜訪之舉。

  在提點喬縣尉之后,莫川便告辭離開。

  直言,枯守荒山甲子,眼下時日無多,今朝下山,在回歸道山之前,只想見見人間煙火,回師門請罪。

  喬縣尉挽留無果,隨即差人尋一支送貨鏢隊,護送莫川。

  “道爺,這是要去哪?”

  有著華陰飛虎綽號的鏢頭駱飛白,拱手抱拳問道。

  這是一位年約四十的黑臉漢子,生得兇神惡煞,虎背熊腰。

  “西山城云極觀!”

  “呀,道爺,這可不近。”

  “慢慢走,總會到的。”

  莫川一臉唏噓之色。

  這云極觀,正是衍真老道的師門,距離清水縣約三百里,擱在這時代,沒個八九天,休想趕到。

  說起來,人的念頭真是一日三變。

  本來只是想在清水縣了此殘軀的他,在目睹扶鸞師徒之后,突然想起衍真老道臨死之言。

  心生唏噓之下,索性決定將衍真老道送回師門,也不枉他借軀殼之情。

  “這五兩銀子,算是車資,居士且收好。”

  莫川說著,提前付了車資。

  “道爺,您這不是折煞我等!”

  駱飛白見狀頗為惶恐,這位道爺可是縣尉的座上賓,他哪敢多收銀錢?

  “居士且聽貧道一言,貧道命不久矣,若遺形車上,還望居士將貧道遺蛻送回山門。”莫川道。

  駱飛白聽聞此言,便不再推辭。

  翌日,在喬縣尉攜家眷拜訪扶鸞觀時,華陰飛虎駱飛白也領著鏢隊,出清水,往西山而去。

  這趟鏢很大,足有三輛裝滿貨物的板車,除此之外,便是莫川的馬車了。

  說起來,鏢局算是順手護送莫川。

  其最終目的并不在西山城,而是昌蘭城!

  不過,昌蘭城距離西山城也不遠了,多走一兩天,也不打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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