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速走!」
當范增看到城頭變幻大王旗,由「張楚」變為「秦」的那一刻,就立刻回報項梁諫言。
「亞父無需多慮,沒有羽攻不下來的城,打不贏的仗。」
項羽笑著道,他的亞父是叫的越來越順口了。
他第一次領兵打仗是范增打的掩護,以此證實自己實力,得霸王之名。從那以后,他便不再排斥叫范增亞父。
范增沒有理會項羽,兩眼直勾勾地看著項梁,楚軍是項梁說的算。
「先生是覺察到哪里不對了嘛?」
項梁按下躁動的心,耐心詢問。
聽說對面是二皇帝御駕親征,他實在不想錯過這個好機會。
當今秦王無后,殺了秦王,秦國就是群龍無首,必將產生內亂。秦王又薨,將再一次改變天下格局,比始皇帝薨于泰山那次還要徹底。
而更重要的是,他的侄子實在是太神勇了,戰場表現簡直就是非人哉。這里不單指武力,也包括戰場指揮。
從張楚邊境一路打到張楚都城,簡直是狂風掃落葉,攻城破城時間都沒有趕路時間長。
此時消息還未傳開,項梁料定秦王尚不知道自家侄子神威,正是有心算無心,成功幾率極大。
這個時候撤兵,項梁百般不愿。
「秦王出現在此,就是最大的異常!將軍歷數秦王做過的事,可有不成功的嘛?」
范增語速很急,但遠不及他的心急。
「秦王向來不做沒有把握的事。此時出現于此,必是有詐啊!」
「他有萬全準備又如何?」
項羽不滿范增無視自己,再次開口:
「給我八千人,我去拿下陳縣!」
范增大怒,指著項羽大罵:
「豎子不足與謀!」
一向偏袒范增的項梁,這一次卻覺得范增說的不對,虧他還以為范增真有什么發現,這和直覺有什么區別?
國家存亡之戰,僅憑直覺可不行。
「連續多日急行軍,舟車勞頓,先生太過疲累了,先暫去休憩罷。」
項鏈好言好語,笑著說道:
「從夢中醒來,先生就在陳縣了。」
說完,吩咐兩名士卒帶范增下去休息。
原本暴怒的范增,一臉失望地看著項梁,說出了和剛才一模一樣的話。
「豎子不足與謀!」
用力甩袖,推開兩名湊上來的士卒,出帳,望著天上大日,長太息。
「興也重瞳,亡也重瞳。」
聲音傳到帳內,所有人的臉色都不太好看,但看在項梁的威嚴上沒人說什么。換一個人說這話試試,馬上斬首以定軍心。
及帳外腳步聲漸漸不見,做為輔佐項梁起事的桓楚率先說了幾句笑話,帳內氣氛才活躍起來。沒有了唱衰的范增,大帳中一片歡喜。
項羽的表現超出了所有人的預料,便是武安君項燕再世也做不到。
笑鬧過后,主將項梁嚴肅下令。
「諸君切不可驕縱。
「百尺竿頭,最后一步,當加倍小心探查,莫要中了秦軍埋伏,功虧一簣。
「哪人哪軍出了問題,致使兵敗,族刑。」
有些飄飄然的眾將士當即心神一凜,紛紛斂去了笑容,抱拳應道:
「唯!」
在項梁的嚴謹查探下,到陳縣的最后一段路,楚軍探查得極為仔細。
但出乎所有人的預料,別說埋伏,派出去的楚軍斥候竟是連一個秦軍斥候都見不到,這方圓百里就沒有秦軍活動的痕跡。
就好像秦軍占據了陳縣之后,完全放棄了周邊地勢,要跟楚軍來一場陳縣攻防戰。
可明明秦軍就在陳縣下列陣扎營,那黑壓壓的大軍隔著老遠都能看得到,就像是一直連到了天邊的雷雨云。
思來想去,項梁最后得出的答案,就是秦王自恃秦軍正面作戰天下無雙,有意引楚軍正面作戰。
王翦六十萬大軍破楚就是這樣,不行任何陰謀詭計,每一步都走的穩穩當當,就是要和項燕剛正面。
恰好,有項羽在,項梁對正面作戰也抱有萬全信心,兩軍正面對上了。
嬴成蟜高坐馬上,看著對面那桿「楚」字大纛,火紅色鮮艷,就像是被科學家的血染紅似的…
按照計劃,他不該攻陳縣的。
張楚、楚國最后決戰后,才是秦國介入之機。
但他等不了了,他要親手為科學家報仇,楚國是兇手,張楚也是。
沒有陳勝教唆,科學家或許就不會使楚。
時至今日,他身邊的人死去許多了,他似乎應該習慣,許多人就不知道他為何會因為科學家的死憤怒至此。
因為死的那些人里,唯獨科學家是他殺。
而且科學家對他本人的意義極為重要,科學家是他的一個重要錨點。
一個生在秦朝,長在秦朝,未經受現代教育,卻比他這個兩千年后的穿越者還要相信大同的人。
墨家巨子,天下之好。
科學家就是黑暗海面上的燈塔,引領著將要迷失的嬴成蟜找到正確的方向。
「你們決定好了?」
嬴成蟜啞聲詢問,他眼眶又一次紅了,不敢低頭去看。
「朕再跟你們說一遍,你們報不了巨子的仇,你們是在送死。羽之神勇,千古無二。」
「巨子的仇,墨家必要親自報之!請陛下成全!」
「你們戰死后,還是要朕殺此獠,不如留下有用之身,避免無意義的犧牲。」
「請陛下成全!」
嬴成蟜周圍一圈的墨家門生皆是嘶聲喊著。
嬴成蟜是剛知道科學家身死,而他們知道巨子不在有一個多月了。
他們為了大局,忍了太久。
「那就去罷。」
嬴成蟜悲痛地道。
他阻止得了這些人,但他不能阻止,這是墨家處世之本。
「謝陛下!」
兩萬名身穿著秦軍黑甲,組成前軍的墨家門生,在首領指揮下向楚軍發起了沖鋒。
火紅楚軍動了。
那個高大的,立在那里就為人矚目的霸王率領楚軍正面迎戰。
黑紅對撞,這是一場慘烈的廝殺。
提槍霸王如入無人之境,視精鐵打造的鎧甲為無物,手下難有一合之敵,到哪里,哪里就是一道口子,如同切黃油的特制餐刀。
在他眼中,全副武裝的墨家門生,和簡陋甲胄的張楚士卒沒有區別。
墨家數位頂尖高手欲合力阻之,皆被項羽避過不戰。踏雪烏騅馬踏著血,在霸王指揮下專挑薄弱點沖擊,戰陣關鍵連接處突破,就像是解牛的庖丁。
項羽的進攻雖然看上去和嬴成蟜仗著甲胄之利、士卒之勇的碾壓式強沖一般無二,實際上截然不同,這才是真正的兵形勢,獨屬于項羽一人。
羽之神勇,千古無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