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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6章 我叫嬴成蟜,我想和這個天下談談

“呼,呼,呼…”闌  始皇帝努力抑制雙手撐在膝蓋上的沖動,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這聲音遠比平常呼吸聲要大的多。

  聲音渾厚,蒼茫,仿佛是神靈在呼吸。

  每年蠟祭,在這個高臺上宣讀完華麗,精美祭文的始皇帝,都會如此疲累。

  始皇帝曾經以為這是祭文的關系,是巫術的力量,在宮中嘗試過宣讀過祭文。

  用差不多大小的聲音,差不多的宣讀姿勢,結果是不會如此疲累。

  只要一登上高臺,在這里宣讀完,就一定會疲累至此。

宣讀祭文疲累的事實,以及在高臺上聲音會加大的事實。闌  兩者讓始皇帝相信,這個由白玉所搭建的高臺有神靈的加持,確實能與神靈溝通。

  人與神靈語,疲累是理所應當的。

  今日的始皇帝穿著與往日不同。

  頭上不是掛滿閃亮珍珠的通天觀,身上也不是那件霸氣外露,秀有大秦圖騰玄鳥的黑色冕服。

  他肩膀上披著取百種野獸皮縫制在一起,類似后世坎肩的衣物。

  身上穿著素色衣物,腰間系著葛帶,葛帶里還別有一根榛木棒。

《禮記》有載:皮弁素服而祭。素服,以送終也。葛帶榛杖,喪殺也。蠟之祭,仁之至,義之盡也。闌  (大家都說翻譯水,今天不翻了。投個票,要翻譯1,不要翻譯2。)

  喘息了一會,始皇帝手里捧著展開的,只讀了一半的竹簡,自高臺中央向著上來時的石階走去。

  看到坐在那里發呆的親弟,沒有意外于親弟為什么沒有下跪,因為所有人都站起來了。

  在那聲“皇天后土,佑我大秦”,在虔誠地吶喊出既是禱告,又是祈求的八個字后,大家都站起來了。

  始皇帝根本沒想過嬴成蟜自始至終沒有跪。

  往年蠟祭,站在高臺下的嬴成蟜都是跪在地上聽。

坐在高臺石階上不跪,他人發現不了。闌  在高臺之下要是不跪,早就被發現了。

  始皇帝走下高臺,一步踏到了石階上,對著下數三級臺階的嬴成蟜道:“到你了。”

  不在高臺之上,這句話的聲音沒有那么大,又恢復到了正常音量。

  緩行三步,遞手中竹簡交予嬴成蟜之手。

  嬴成蟜仰頭看了始皇帝一眼,雙手接過。

雙手,是對天,地,神,鬼的敬意。闌  竹簡上有兩段祭天祭文,始皇帝念得是右半部分,還有左半部分沒念。

  高臺下,大秦九卿之一,主管祭祀,禮儀的奉常臉色如常。

  但要是善于刑偵的那些廷尉府審訊官員在,可從奉常臉上看到少許驚季殘留。

  下跪之時,奉常以額觸地。

  其面目懵逼,驚恐,不解,無人得見,只有天,地,神,鬼共見之。

  昨日,在始皇帝要求下要寫兩篇祭文時,奉常很是不解。

“太子未在咸陽,這第二篇祭文是…?”闌  話要問清楚。

  不同的人,祭天祭文則大不相同,雖然尋常百姓聽聞都是一樣聽不懂。

  “朕自二者選其一。”

  “唯。”

  這兩篇祭天祭文,奉常都是按照皇帝規格寫的。

  “諾。”

嬴成蟜抱以微笑,微微頷首。闌  這豎子還算安分。

  始皇帝內心松了口氣,他真怕嬴成蟜來一句——要念你念,我不念。

  微點頭,自覺和天,地,神,鬼對過話的始皇帝欣慰地快步走下石階。

  他想在嬴成蟜開始念誦之前走到石階下,看看親弟在高臺上的樣子。

  自其阿父去世,他就再沒見過除了自己外,有第二個人站在這高臺之上。

  “阿父,怎么不開始表演?”

起身百姓中,孩童略顯急迫地問著無所不能的阿父。闌  往日被迫早熟的孩童,盼著蠟祭這一日很久很久了。

  因為這一日他能看到做各種動作,唱異樣曲目的伶優。

  那些伶優有些披著獸皮胡亂奔跑,有些拿著榛杖驅趕那些披著獸皮的。

  熱熱鬧鬧,很是好玩。

  “長公子再念一遍,就有表演了。”

  耳朵伸長,偷聽到方才身周“明白人”科普的阿父湊在稚童耳邊,悄聲回答。

在稚童用力點頭的“嗯”聲,和從未更改過的崇拜眼神中,再次飄飄然。闌  群眾已經在大量“明白人”的科普下,知道了另一個登臺者是長公子。

  紛紛仰著頭。

  等著在大秦廣有賢名的長公子一露真容,代表著他們與天,地,神,鬼匯報。

  代表著天,地,神,鬼,帶給他們吃飽飯,穿暖衣,糧食豐收,平平安安的祝福。

  他們特別虔誠。

  作為人的他們,不能自主吃飽飯,穿暖衣,糧食豐收,平平安安。

唯有求天。闌  唯有求地。

  唯有求神。

  唯有求鬼。

  群臣仰視著高臺中央,他們沒有百姓那么樸實的訴求。

  他們眼神中的流光則復雜的多。

  長安君在陛下之后登臺,這意味著長公子已然失勢,至少為陛下不喜。

我這些時日一直在拜訪長安君,長安君若上位,定不會忘了我。闌  太后回城那日與長安君在城門口相爭,陛下不理,我那日就該知道陛下心思!

  一切還未下定論,必要讓太子繼位,三代封地才有世襲之可能。

  此時再與長安君來往已是太晚,但可以搭上蒙家這條線。

  玄鳥殿上蒙武之舉,當時以為昏頭,如今看來,卻是我昏了頭。

  他們心思各異。

他們各懷鬼胎。闌  因為他們能決定性的事物很多,比百姓要多的多。

  果腹,平安,活著。

  他們早就已經得到了,且遠遠超出,不需要再向天,地,神,鬼相求。

  沒有幾人會記得。

  記得祖先也是一個普通百姓,也在希求著果腹,平安,活著。

  天,地,神,鬼,對于這些人而言,值得敬畏。

但也只是敬畏。闌  就如始皇帝也敬畏。

  但那更多的,是人對神秘的敬畏。

  在群眾虔誠,迫切的眼神里,在文武百官色彩紛呈的眼眸中。

  嬴成蟜出現在了高臺中央。

  像方才這里站著的始皇帝一樣,雙手捧著竹簡,肩上披著百獸皮。

  一身素衣,腰系葛帶,帶別榛杖。

三丈的高臺,換算下來就是十米。闌  在這個高度,除了少數眼力卓著者。

  大多數人都已經不能清晰地看到登臺人的面貌,神態,表情。

  這又為登臺人覆上了一層神的逼格,簡稱神格。

  神的臉,人本不應見。

  站在大秦最為神圣之地,嬴成蟜除了感覺風有些大,呼吸略微有些困難,沒有其他的感覺。

  他輕輕歪了一下腦袋,側頭看天,發絲清揚隨風而動。

素衣輕顫,但因為風力不夠,發不出獵獵之音。闌  嬴成蟜直視著猶如沒有白云陰云彩云點綴,如同一塊蔚藍畫布的天空。

  天有,我看得到。

  但這個天,是那個天嗎?

  我死后能夠來到這個世界,是天的所為嗎?

  如果是真的,拜托,請給我來點暗示好嗎?

  我發誓,我很虔誠,前所未有的虔誠。

嬴成蟜虔誠的等待,這一刻,他的虔誠超越了高臺下的所有人。闌  身為穿越者的他,無論是前世還是今生,都不知道什么樣的力量才能讓他穿越。

  如果說世界上真的有神,那么他無疑是兩個世界最接近神的人。

  高臺聲音廣大算什么神跡?

  他帶著前世記憶轉生,這才是神跡。

  時間一點點流逝。

  始皇帝已經下了高臺,看著嬴成蟜雙手捧著竹簡,仰著頭好一會了。

這豎子是在做什么?闌  難道他得到了神諭?

  神以為,他比朕更適合做皇帝乎?

  群眾中,焦急的孩子開始問阿父。

  “為什么長公子還不念,我想看表演。”

  無所不能的阿父這次給不出確切答桉了,不斷重復著“快了,快了”這兩個字安撫稚童。

  群臣耐心是最好的,他們毫無焦躁的感覺。

這既是因為“王”是天下最頂尖的人,他們要給有望為“王”的嬴成蟜以謙卑,以尊重。闌  又是因為祭天后的伶優表演,他們隨時可以找伶優在自己家近身觀看。

  那些表演后百姓尋常吃不到的祭品,他們隨時可以在自己家大吃特吃。

  那些往日百姓不能喝的酒,他們隨時可以在自己家自斟自飲。

  “你不在嗎?”

  嬴成蟜小聲呢喃,聲音小到有神力加持的高臺都無法將他的聲音傳播給高臺下的人,只能隨著風聲卷入高天,讓神知曉。

  “還是說,你從來就不曾有過呢?”

沒有驚雷一閃。闌  沒有狂風大作。

  嬴成蟜的大不敬之語隨著風消散,沒有一點異象傳出。

  天,地,神,鬼,似乎都在摸魚,擺爛,或者想看看那個渺小的人接下來想要說什么,暫時放過了嬴成蟜。

  “這是整個天下最神圣的地方,這里都不能溝通你們,那我就當你們不存在了啊。”

  嬴成蟜有商量的口吻說道,還是沒有人應,也沒有神語。

  “有一件事,我準備二十多年了。做不做得到不清楚,但說一說應該可以了。”

這一句話,嬴成蟜不再呢喃,不再刻意控制音量。闌  他鼓蕩內力,混合著自身氣力。

  發出的聲音,在所謂的神力加持下驟然間響徹方圓十里,讓所有人都聽得清清楚楚,如在耳邊訴說。

  這聲音如一口巨大的洪鐘大呂被敲響,如同盤古開天辟地時那一斧子的聲響。

  嬴成蟜在這個天地間,在公開場合,在無數人的親眼見證下,第一次發出聲音。

  所有準備聽聞的始皇帝,群臣,百姓都如同沒有準備似的嚇了一跳。

  始皇帝臉色一變,想要重新登上高臺將嬴成蟜拽下來。

這豎子怎么連蠟祭都敢胡鬧?闌  趙太后眼中驚怒,喜色,都有之。

  這豎子果真要反!三丈高臺,郎官盡在,盡起弓箭以射,插翅難飛!

  韓太后眼中,憂色濃郁。

  二十多年…蟜兒六歲之前…是昭襄先王不知緣由大開殺戒那一回罷…

  這么些年,蟜兒你還沒忘…阿母寧可你造反…

  蓋聶那張面癱臉上面無表情。

公子,你終于想通為王了乎?闌  科學家望望嬴成蟜,又舉頭望天,他的額頭上沒有塵土。

  《天志》,《明鬼》,墨子當年,真的信?

  皇后阿房扭頭看了下始皇帝,看到了始皇帝臉色并不是很好,心下遽然一驚。

  叔叔說的這件事,陛下也不知曉?

  其身旁的貼身侍女瓶兒眼中都滿是崇拜,摻雜了一絲絲些微的苦惱。

  這件事應該是公子救我時說過的罷?

說的什么來著?闌  瓶你當年怎么那么沒出息,就想著暖和!

  九卿奉常無動于衷。

  不就是你馬上要當皇帝那點事,昨天我就知道了。嗯,那點事…

  右丞相王綰皺著眉,心臟怦怦亂跳,有種天下大亂的感覺。

  以長安君的陰險詭譎,能為什么事做下二十多年的準備,打天下都用不了罷。

  左丞相李斯目光在臺上嬴成蟜,臺下始皇帝兩人身上打轉。

還是沒讓陛下,長安君充分信任,這次大事又沒讓斯參與,斯還要努力。闌  王齮瞅了眼聽到嬴成蟜送過去的西北消息,病情大好,可以外出的老戰友蒙驁。

  將軍這是要起兵乎,怎么沒和我說?和你說了?看這滿是殺氣的眼神,應是說了。

  仍然孱弱的蒙驁在孫兒蒙毅的攙扶下,目光嚴厲地和王齮對視。

  你這大鳥人也很是驚疑?看來你我想的差不多。長安君若敢造反,殺之!

  王,臣。

  所思所想,不一而足。

民眾的思想就很統一了。闌  長公子念頌祭文了,跪跪跪。這祭文和王的就是不一樣,能聽懂。

  高臺下,最中心的始皇帝,文武百官,沒有動作。

  而圍著他們,比他們數量多百倍以上的民眾則紛紛有了下跪的動作。

  就算有少數幾個有見識,知道嬴成蟜不是在念祭文的民眾。

  也會在身邊所有人都在下跪的大勢裹挾下一并下跪。

  “不許跪!”

嬴成蟜在高臺上,用盡全部氣力,內力,吼出來這三個字。闌  讓已經對先前分貝音量做好準備的始皇帝,群臣,百姓再次被嚇了一跳。

  他們耳朵嗡嗡作響,好像要失聰似的。

  他們從沒聽過這么大的聲音,第一反應就是天的力量,這是天諭!

  百姓嘩啦啦的跪伏動作驟然一頓,就像是整個畫面按下了暫停鍵一樣。

  “天要你們跪下,我要你們站起來。”

  聲音回到第一句的音量,振聾發聵,不是震耳欲聾。

“我叫嬴成蟜,我想和這個天下談談。”闌  《秦史》:帝一年,蠟祭,長安君立高臺,語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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