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字拆開來都能聽明白,組合在一起,始皇帝就有些聽不懂了。
什么飛機,槍炮,凱撒,羅馬,這都是什么意思?
但長子在其身后旁聽坐著呢,要始皇帝向嬴成蟜求教,始皇帝拉不下這個臉面。
說好的論道教子,總不能兒子老子一起被教,那多沒面子。
正襟危坐,一本正經。
始皇帝凝神做仔細傾聽,認真考量狀。
“嗯,你所言,也不無道理。”
嬴成蟜喜出望外,快人快語。
“皇兄這是答應了?”
“你要朕答應什么?”
“答應暫放外出征戰,修改法令,發展民生,創造科技,改變世界…”
嬴成蟜嘰里咕嚕說了一大堆。
嘴就像是借來的,用了限時一天體驗卡似的,眉飛色舞地說個沒完。
這回里面沒有特別專業的現代詞匯,始皇帝大體是聽懂了。
他用看智障一般的眼神,看著還在自顧自說下去的親弟。
剛才這豎子說的那一大堆是這個意思?
這豎子是不是染上什么狂疾?
商君書白看了?
六國白滅了?
前車之鑒就在眼前,不想著馭民六術,開疆擴土,只想著奢靡享樂…
“朕不同意。”
始皇帝一錘定音。
“你是在胡鬧,你要讓老秦人血性喪失,要讓大秦變成孱弱之國。財帛動人心,酒色英雄冢。依你之見,發展如許多外物,秦人血性安在?如何去與生于馬背,死于馬背那些塞外民族正面廝殺?”
“皇兄,你聽我的。到時我讓你知道那些塞外民族不只是精于騎射,還會載歌載舞,跳的比宮中那些伶優還好看!”
“一派胡言!”
嬴成蟜的一番說辭根本說服不了始皇帝,這顆石頭子在始皇帝心湖都泛不起漣漪。
東胡,月氏,匈奴。
這些塞外民族現在在秦國乃至中原的印象,全部都是上馬士兵下馬民的形象。
每個人都精于射術,精于騎術,膘肥體壯,膀大腰圓,善于廝殺,智不開化。
說他們吃人肉始皇帝都信,說他們載歌載舞?
要不是嬴扶蘇就在身后坐著,始皇帝現在就以劍賀,讓嬴成蟜載歌載舞。
“趙國胡服騎射,學習東胡之道,方成一代軍事強國。想要大敗胡人,秦國就要比他們更兇,更惡,更不惜命。大秦之發展,就是看朕能以我大秦銳士打下多少疆域。你之想法,就留著讓扶蘇去實現罷。”
“那趙怎么亡了?”
“亡在奸臣當道。”
“放屁!趙、亡就忘在胡服騎射!要是秦國有覆滅之危你這么做我沒意見,秦國現在蒸蒸日上就等著大力發展,你還要玩胡人那一套,你才有什么狂疾!你這就是為了打贏鳥人,把自己變得更鳥人,犯渾是吧!”
重重一敲實木桌桉上的秦王劍,始皇帝冷笑道:“今日你若說不出趙如何亡在胡服騎射,朕便只好大義滅親了。”
嬴成蟜擼胳膊挽袖子,調整了一個舒服坐姿。
“你怎么跟韓非似的?不見棺材不落淚呢?來來來乃公好好給你講講。”
“等等!”
始皇帝目如電光,亮的嚇人,投在了嬴成蟜雙目。
“你方才說韓非?你…”
“對對對,就是你猜的那樣。你那偶像貓在長安君府重寫《韓非子》呢,這個不重要,咱們先說胡服騎射這件事。”
始皇帝一把捉住嬴成蟜右手,臉色很是振奮,重重點頭。
“重要,把他給朕,放你那里暴殄天物。”
如果要在諸子百家中選擇一個始皇帝的心動輔臣,那這個人一定是韓非。
始皇帝在讀了《韓非子》后,說出過“要是能和韓非走一走,死了也甘心”的說辭。
秦軍銳士陳兵韓國邊境,只為讓韓國王室放韓非入秦。
西方著名的特洛尹戰爭,只為了一個美女海倫打了十年,離譜至極,但那好歹是個美女。
始皇帝呢?
他干過更離譜的。
他為了韓非這個男人差點去攻打韓國。
這還不算完。
廢了好大勁,好不容易韓非入了秦。
沒過多久,韓非死在咸陽獄了…
“你怎么見一個要一個呢?你要人才你不會自己招攬?你總盯著我這仨瓜倆棗做什么?李牧你要韓非你也要,要不是我,當初韓非就死在咸陽獄了,你早想什么去了?”
始皇帝長長嘆了口氣。
“韓非不想負韓,又想見天下一統。故而主動尋死。如此忠義之士,朕又有什么理由違背其意愿呢?”
長安君府。
張良醒了。
他躺在床榻上,卻沒有立刻睜開雙眼,而是平穩著呼吸就好似暈倒時一樣,側耳傾聽著四周的動靜。
沙沙,沙沙~
細密聲音如蠶噬桑葉,傳入張良耳中。
屋內有人。
鼻子輕嗅,除了濃濃墨香沒有其他異味。
此人好讀書,武功應不高。
簡單地判定后,張良睜開雙眼。
再裝下去沒有太多意義,以擒住他的那人身手而言,他裝睡必然會被看出來。
簡單的木質結構入張良雙眼,頂梁上的木頭繪有一些花草的簡單圖桉。
伸手入懷,沒有摸到任何物件,這也在張良意料之中。
低下頭,其身上是一件典型的秦人黑色麻服。
張良嗤笑一聲。
連衣物都換了,這間主人對他倒是小心謹慎。
不,應該說還是不夠小心謹慎。
張良活動活動手腕,側身下地。
沒有將他綁起來,這就是他逃脫的機會。
世人只道張家次子張良機敏過人,鮮有人知,他的武功也是不俗。
腳一沾地,視線偏轉。
一個伏在桌桉上提筆寫字的身影,便入了張良雙眼。
那是一個青矍側身,側面容顏很是英朗,頭發披散著沒有束起。
看那專心致志的態度,竟是連張良醒來都沒反應。
正要趁機偷襲,暴起發難的張良卻放棄了眼前這個大好時機。
因為,他看清此人的面目了,整個人怔怔的,一步快過一步地跑到持筆寫字男人面前,俯身下拜。
“張良,見過非公子。”
一語出,淚隨流。
韓非筆尖一頓,回過頭。
看到在自己身邊拜倒的張良,這才意識到張良從昏迷中醒來了。
將毛筆擱放在棕色硯臺上的缺口處,他俯下身子雙手攙起好友張良,臉上露出由衷的歡喜。
“子,子,子房,好,好,好久,不,不,不不見。”
磕磕巴巴才說了幾個字,韓非苦惱地拍拍頭,溝通效率太過低下。
提筆,重鋪一張白紙。
韓非以韓字在其上書寫。
你怎么來咸陽了?
韓非這種以字溝通的做派,張良早在韓國就已習慣了。
看著白紙上那漂亮的韓字,張良雙手交叉,微微下拜。
“良特來尋公子死因。”
張良入咸陽。
故意要大鐵錘踩馳道入咸陽獄,主要目的便是調查當初韓非于秦國死因。
停頓片刻,張良沉聲道:“若有機會,送秦王去死。其既愛公子,何以殺之邪?”
韓非揉揉眉心。
此非秦王殺我,是我自尋死也。
張良不掩飾臉上驚詫,道:“公子何故尋死?”
非乃韓國公子,入稷下學宮隨荀師學習,乃是為救韓。然韓王安不是明主,非無力于亂世救韓,便只望天下一統。縱觀七國,唯秦國以法治國,秦王行法,雄才大略,有一統天下之姿。我贈《韓非子》與秦王,助其一統天下,平生心愿已了。
非終是韓人,見故國衰而不哀者,非人哉。要非為秦王效力,滅韓國,非不愿也。無力救韓,贈書予秦。非之路,便止步于此可也。如此,方不負韓,亦不負心。
這是戰國時代的道理,現代人可能難以理解,但生于這個時代的張良卻完全能明白韓非的心思。
張家幼子默默點頭,解決了多年的疑惑,內心又生出一個疑惑——那公子為何還活著?
這句話自然是沒有問出來,畢竟張良沒長蓋聶那張面癱臉。
“公子既然無事,那便請速與張良歸韓。韓留貴族二百,皆可為公子復韓之班底。只要公子愿意,韓土城池,旬日可更換王旗。”
話說,目前朗讀聽書最好用的app,換源app,安裝最新版。
張良此話是在向韓非展示韓國遺留貴族對韓國的掌控力,而不是想要馬上造反,是為勸說韓非歸韓。
以當前秦國實力,對這個天下掌控確實是不太夠。
秦國基本盤不生智慧兵種,沒辦法去控制整個天下。
但秦國基本盤全是兵營。
韓國要是現在直接復國,所有城池城頭變換大王旗。
蒙恬,李信,王賁這些渴求戰功的將軍得興高采烈嗷嗷進攻。
恨不得把張家祖墳都給刨了,把里面骷髏頭拿出來當人頭湊軍功。
子房,韓國已亡,逝者當矣。
“韓國還未亡,韓國占韓土而不能服韓民。人在城在公子在,怎能說韓國已亡。公子可是不信良之說辭,良這就回去變換一城池王旗要公子看看,公子你說要變換哪城…”
張良神色很是激動,像一個賭到極點的賭徒一般對著韓非手舞足蹈。
他的眼中滿是希冀,懇求。
像是民國時期那些無法接受滿清逝去的大清八旗子弟。
韓非張開雙臂,抱住仍在喋喋不休的張良,用了他最大力抱緊。
“韓,亡,了。”
韓非一個字,一個字。
重重得在張良耳邊,以秦語,口齒清晰地道。
張良聲音一停,靜了片刻,一把推開韓非。
韓非被猝不及防大力推開,雙腿大開,屁股著地摔在地上。
男生女相的張良,那張俊臉扭曲變形,猙獰可怖。
“你背叛了韓國!你背叛了韓國!我張家仍未做夠韓相,公子何故不做韓王!先王已死,韓國守舊貴族已亡。如今韓國再也沒有能阻礙公子變法之人,張家愿全力助公子復韓,公子卻說韓已亡!”
張良撲到韓非身上,一手揪著韓非衣領,一手高高舉起拳頭,咬牙切齒。
“公子昏頭,良得罪了。待回到韓國,良再向公子賠罪!大韓未亡,大韓有王!”
張良含憤一拳狠狠砸下。
韓非側頭以避,捉住張良單臂向空中甩去,雙腿踢到張良小腹。
踏踏~
張良在空中翻了個個,腳步快速點地,身體撞在屋門上才止住去勢。
他臉色難看至極,盯著爬起來的韓非。
“公子何時會的武功。”
韓非無語。
提筆,在白紙上寫下一個大大的儒字,展示給張良。
他韓非是法家巨擘不假,但他可是和荀卿學的儒。
身為荀卿得意門生,君子六藝他韓非都成績優上。
不能因為他有口疾,就覺得他四肢也有疾,手無縛雞之力。
以往在韓國他不出手,是因為用不上他出手。
身為一個公子,哪有那么多需要親自上打殺殺的時候。
“公子真不與我走乎。”
非不能與你走,天下大勢已明,勿要多做掙扎。
“良今日只求一問,死也心甘。”張良雙手背后摸索門上把手,道:“公子既想以身殉國,何以今夜出現此地。”
韓非不答,神色落寞。
不答,便是無言以對。
張良趁韓非失神之際奪門而出。
韓非被門聲驚醒,看著那扇受慣力影響而繼續拍打的房門,神情古怪。
還沒等那扇房門不再來回拍打,張良已是推門而入。
他神情更加難看,就像是賭上性命的賭徒看到莊家開了三個六。
透過半開房門能看到,外面院落有十數個鶯鶯燕燕。
她們樣貌美麗,每個姿色都是上上之選。
若不是她們放下的臂膀上套有機關秦弩,張良只會將這些鶯鶯燕燕當做尋常侍女。
“公子強留良所為何事,不妨直言。”
不是非要留你,是君上要留你。
“君上。”
張良臉色愈發難看。
堂堂韓國非公子,被他張良視為韓王的最合適人選,竟然做了他人門客,無法接受!
“公子君上為何人。”
長安君。
這名字好生耳熟。
張良來到咸陽后,遇到的意外事并不多,所以很快就想起了樓臺遇到嬴成蟜那次。
莫非那時便被盯上了?
我張良在秦國何時有如此名氣?
張良神色陰晴不定。
“大鐵錘呢?”
放了。
張良:…
他知道韓非不會在這種小事上說謊,所以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大鐵錘在江湖上名氣很大。
其真實姓名鮮有人知,諢號來源。
是能將一把常人連抬離地面都難的大鐵錘舞得虎虎生風,水潑不進,神力驚人。
不管從哪方面看,大鐵錘的名氣也應該在他張良之上,長安君更應該在乎大鐵錘。
結果十幾把秀色可餐的秦弩,大半夜的就這么毫無憐香惜玉之心地扔在院落外看著他。
反而把他千辛萬苦收服的大鐵錘給放走了,這上哪說理去。
“長安君如此重視良,應少不了公子言說罷。”
此事與非無關,你出現在咸陽城,還是君上告知非,君上曾贊你為術之極盡。
“何為術之極盡?”
“就是最會玩陰謀詭計。”
張良耳中剛聽到聲音,脖子就挨了一記重擊,當場暈厥,倒在不知何時出現的荊軻懷里。
“我就說這個人很危險。”
扛著張良,荊軻沖韓非擺了擺手。
“敘完舊了早點睡。”
荊軻扛著張良離去。
韓非搖搖頭,吹熄燭火。
希望君上回來能說服子房罷。
子房只知秦王之能,而不知君上之能。
張家對韓地掌控力越強,張家越危險。
咸陽宮。
“趙武靈王胡服騎射,軍事上讓趙國成了個強國這是眾人皆知的事。但胡化可不只是能帶來好處,也能帶來弊端。胡人推崇強者,趙國全盤胡化,導致推崇強者此風于趙國瘋長。”
“締造趙國強勢的趙武靈王晚年被其子趙成圍困在沙丘宮,餓的生食飛鳥,最終凄慘餓死。”
“別的不說,這事放秦國,大侄子要是把你困死在章臺宮,你說他能服眾?但趙國就能,趙成把趙武靈王困死,趙國沒人對此有什么說辭,這就是胡風的文化入侵。”
“胡風讓趙國歷經長平之戰也十余年就能再與我大秦征戰,但一味崇拜武力行徑,以至趙國少智,最終亡在小人郭開賣國之中。”
“我秦國與趙國祖上同源,又都是尚武之國,昨日之趙,不會是明日之秦?我們不僅需要勇武,更需要智慧,爆兵在科技面前不值一提!”
始皇帝:…
這豎子說的好像還挺對,但朕就是覺得哪里都不對。
揉著眉心,始皇帝仔細品味嬴成蟜的話。雖然還是有些詞聽不太懂,但大體意思是明了的。
“創立稷下學宮的齊亡了,孔子曾任大祭酒的魯亡了。你明明知道法家好處,卻偏偏想著開民智走儒家那條路。”
“不,你這更像是墨家的路,你對民期望太高了。如果天下真如你所說,人人開智,那誰來種地?糧食如何生產?”
嬴成蟜一見始皇帝口吻稍有所松動,立刻一拍大腿,激動地道:“糧食不夠吃,跟作物有關系,我們需要高產農作物。我十多年前就將錢投在農家上了,皇兄你別急,肯定會出成果。到時候糧食產量提上來,就不需要那么多人種地了。”
“朕如何信你?”
“曲轅犁,糞便化肥,龍湖水車,筒車,分力起壟…你打六國這么順利,糧食沒有一次短缺不都是我和農家的功勞?你有什么不信我?”
“要是按照以前的直犁,燒草化灰化肥,秦國糧食能有現在四分之一都不錯了。”
始皇帝神色有些不自在,被嬴成蟜滿是鄙視的眼神看的有些不舒服。
嬴扶蘇靜靜聽著,雙目滿是小星星地看著嬴成蟜。
原來秦國這些新農具,都是叔父發明出來的,怪不得父皇對叔父平等視之。
“你先前那些發明,確實解決了秦國糧食危機。你以各種農具來讓代替勞動力,從而讓秦人可以耕種更多土地。這是以更多土地來讓糧食得到增產,而不是你曾經吹得畝產三千斤。”
“十多年過去,你所說的雜交優良種一直未有成果,這不也是事實?”
嬴成蟜立刻道:“因為參與人還不夠多,我們需要更多的農家人參與。所以我們需要開民智,推行活體印刷,推行紙張。”
始皇帝:…
好像很有道理,不對!
這豎子怎么又給朕繞回來了?
他怎么這么會詭辯?
“皇兄啊,社會生產力在進步,國家在改變,你不能總是抱著老教條不變。”
“你說得老教條,朕用它打下了整個天下。”
“那有什么用呢?”
始皇帝:…
朕一開華夏先河,統一天下。
你這豎子說這有什么用?
嬴成蟜握住始皇帝顫抖地摸向秦王劍的手,繼續給始皇帝洗腦。
“你打下來也得守得住才可以啊。當初齊國被燕樂毅打的就剩一城即墨,不也轉瞬就被田單復國了乎?打下來不行,吃進去才算你的。這個天下現在就靠你維系,你信不信你現在薨了天下立馬分裂?”
豎子!
豎子!
論道論不過開始咒朕?
朕春秋鼎盛!
你才要薨!
朕要砍了這個豎子!
始皇帝胸膛氣的來回起伏,咬著牙道:“撒手!”
嬴成蟜果斷搖頭,握得更緊了。
開玩笑?
我撒手讓你拿劍趕我遛鳥?
“皇兄,聽我的罷。我們要推動社會發展進步,科技是第一生產力。只要我們科技攀得夠高,大洋彼岸都是我們的。你不要只盯著那一畝三分地,眼界不要那么淺。”
“你睡過趙女,韓女,楚女,但你肯定沒睡過大洋馬。金發碧眼,波濤洶涌,腚圓且大,你心不心動?”
始皇帝冷冷地道:“朕睡過,這不就是胡人?”
“額…細節不一樣,她們會說亞麻得,不對串臺了,她們會說死道破。”
“成蟜,你今日所說,朕能聽出你之道理,但你無法說服朕。隗狀有一言說得很對,大秦求穩而不求奇。朕信你之眼界,但朕無法帶著整個大秦陪你豪賭一場。朕輸不起,大秦輸不起。”
始皇帝深吸口氣,拿起秦王劍,這次嬴成蟜沒有攔著自己這位兄長。
“阿父將此劍遞與朕時,曾親口要朕莫要辜負大秦,莫要辜負你之相讓。但朕今日只得辜負你了,朕一日為秦王,就要保秦國在我嬴氏一族手里傳承。”
嬴成蟜苦笑。
“我以為,你有這個魄力。郡縣制也沒有經過時間檢驗,簡體字更是不在世人認知,但這都沒有嚇住你,為何開個小小民智…”
“這不是小小民智,這是大秦的根!是大秦如何治理的根!郡縣制,簡體字,朕都懂,朕知道這樣做是對的!但今日你所言,朕不懂!”
始皇帝也苦笑了一聲。
“或許,你真的領先這個時代太多太多了。領先到自以為標新立異的朕,都無法去觸碰你的思想。哪怕你將你的思想盡數攤放在朕的面前,朕也理解不了…”
“不怪皇兄,這是時代局限性…”
嬴成蟜手扶著桌桉緩緩站起,眼中帶著濃濃的失望。
插科打諢,言笑怒罵,都是他想說服始皇帝的手段。
但他失敗了。
這場論道,他敗了。
舍去始皇帝,就算是他嬴成蟜,也無法以一己之力推動天下發展。
從古至今,以人身必作神明,壓制一整個天下的,唯有始皇帝一人。
這是獨屬于千古一帝的威勢。
“叔父,扶蘇想試試。”
“你說什么?”
嬴成蟜向外踏出的腳步停頓,霍然轉頭。
盯著在這場論道中毫無存在感,只是來學習的大侄子。
嬴扶蘇一臉堅毅。
“扶蘇說,扶蘇想試試。秦國不可輕試,一城總可以罷?扶蘇愿去上郡,行叔父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