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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6章 圣旨

  鄭修捏著自己的掌骨。

  魏辰說自己的掌骨是什么骨骼精奇、萬中無一、千變萬化、神鬼莫測。

  鄭修沒看出來。

  魏辰說的話可信嗎?

  說實話,魏辰與鄭修的關系說不上推心置腹的地步。

  二人更像是各懷心思、一拍即合的合作關系。

  所以魏辰所說的話,鄭修保留了幾分懷疑。

  只是他目前似乎沒有騙自己的理由。

  合作關系,利益相通,僅此而已,鄭修喜歡維持這種夾著幾分市儈味道的純粹關系。

  什么是命?

  什么是劫?

  什么是注定?什么是變數?

  賒刀人孫二鳴給鄭修批了一刀,至今仍未應驗。

  魏辰又給他摸了一劫。

  鄭修笑了笑,他其實很想告訴魏辰,他曾經在“魏辰死去”的世界里活了二十年。

  連“既定的歷史”都有機會改變,所謂的命運與劫數就顯得有幾分滑稽可笑了。

  至于魏辰所說的“北”字到底指的是鳳北還是北蠻,多想無益,鄭修留了一個心眼,謝過魏辰,氣氛融洽地吃完這頓飯,鄭修走出香滿樓。

  偷偷摸摸回到赤王府中,鄭修琢磨著魏辰的“摸骨算命”,投影鄭惡,打開瓷瓶,舔了一口劇毒蛇涎壓壓驚。

  抗性得到少許提升。

  瓶中裝著的可是人形美女蛇在勐戳七寸處于痙攣狀態下方可擠出的“纏綿蛇毒”,常人碰之暴斃。而鄭修只感覺酸酸甜甜香氣撲鼻,喝著有點像草莓味的酸奶,完了舌頭有點麻,僅此而已了。

  “琉璃凈體與抗性相關,蛇這邊還能再薅點經驗。”

  收好瓶子,默默消化著舌尖上的纏綿蛇毒,鄭修閑著無事,久違地鉆回書房,畫了一幅畫。

  畫中,英姿颯爽的鳳北,左手持刀,右手一張彎弓,背后山河崩塌,舉世無敵。

  畫中,鳳北面容扭曲,左半邊沉靜如水,右半邊玩世不恭,兩幅截然不同的面孔卻顯得毫不違和,仿佛就是同一張臉。

  鄭修用普通的畫筆將此畫一氣呵成,落成時鄭修看著那張臉,不禁苦笑:“畫照人,人照心,心亂畫亂。”

  他又到院子里練了一會劍。

  這一次他投影的是鄭白眉。

  不少人得知老爺在練劍,磕著瓜子在屋頂上偷偷看戲。

  老爺練劍的方式和其他人不同,像撒豆子般將劍撒了一地,就杵在院子里不動了。

  這一站就是一下午。

  隱藏在暗處的刺客們看著看著,覺得無趣,紛紛離開。

  沒多少人注意到,當鄭修離開時,所有的劍竟在地面同時轉動,上百把長劍詭異地立起,劍尖紛紛朝鄭修離開的方向倒下,自高處看,此情此景宛若一排被收割的麥子。

  抽了時間,蛇又上門。

  這回鄭修沒將蛇趕走,而是裝作不知,讓鄭惡出場。

  二人在書房中孤男寡女獨處一室,鄭修這回輕車熟路地對蛇的關鍵要害處發動攻擊,蛇瞬間敗下陣來,又噴了一瓶滿滿的毒液。蛇表面上面紅耳赤,嘴上卻尖酸刻薄地說我這是看在姐姐和弟弟的面子上才給你榨毒液,別多想。最后心滿意足腳步發軟地離開。

  “原來蛇…排毒是這么開心的一件事嗎!?”

  一回生二回熟,鄭修察覺到蛇似乎樂在其中,原來蛇的毒素積累多了并不是一件好事,將“纏綿蛇毒”排出有益身心健康,鄭修這回懂了。原來薅羊毛的作用是相互的。他在薅人羊毛的同時,羊本身也享受著別致的快樂,他這是在樂于助人啊。

  葉后來上門拜訪一次。

  她納悶地問最近蛇是否常來,她看著不對勁。

  赤王含湖其辭地說似乎是少年在替蛇排毒后,葉會心一笑,帶著淺笑留下一曲,離開赤王府。

  又過幾天,臨近十一月。

  北蠻使者入城一事宛如昨日,但因為他們被安置在禮部招待外使的住處,尋常百姓見不著,以至于百姓們漸漸忘了此事,市集重新繁華起來。

  這些日子發生了幾件瑣事。

  在煮出深淵行者后不久,鄭修某天心血來潮,想說試一試黑暗烹飪術的影響,便去后廚親自拾柴燒火煮了一鍋水。

  純純的水,不加鹽。

  后來廚房失火,大鍋炸了。

  慶十三親自到后廚查看,并未發現“刺客”蹤跡,他自然知道當天是老爺在燒水,可他怎么也不信光燒水能將廚房點了,他寧可相信其中有奇術師在搞鬼。

  總之后廚爆炸事件最后不了了之,鄭修尷尬地讓慶十三無需理會,次日便讓閆吉吉加班重建了廚房。

  過了幾日,鄭修上門探望司徒庸,司徒庸的傷勢終于好了,只是魯鎮一事似乎給他留下了不少陰影,他成天罵罵咧咧的,嘴里也多了兩句口頭禪。

  一句是:狗戲子,第二句是:戲子不得好死。

  鄭修在司徒庸的醫館中,看著墻壁上滿是飛刀留下的小洞,密密麻麻的,跟一副畫似地,他隱約明白了老神醫對戲子怨念這般巨大的緣由。

  都是緣分。

  君不笑繼續化身普通路人戴著琳瑯滿目的面具在街頭上游走賣藝,據說,他不再是一個人,而是組成了一個小劇團三人組——君不笑、墨誑、五六七。

  君不笑除了影子戲、噴火、雜耍之外,多了一門本事:蒙眼飛刀。這大抵是從老神醫處學來的本事,萬萬沒想到這才練一個多月便成了一門賺銀子的絕活,君不笑后來笑嘻嘻地說這還得感謝老神醫的無私奉獻。

  五六七是曉部一員,還是喜兒介紹進來的,說是從前的夜未央夜衛舊部,走著哭喪人門徑,有哭著哭著共情小動物的本事。

  因“逍遙坊”的刀爺伏法極快,這塊地沒多久便解封了。

  君不笑有不少積蓄,他盤下了逍遙坊的地,改成了戲館子,名:君子戲館。

  君子戲館開張那天還隆重地邀請了赤王前來剪彩,鄭修給了君不笑面子。赤王位臨一事,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瞬間對君子戲館背后的人是誰這件事,心知肚明了。

  君子戲館的門票當即售罄,鄭修在貴賓室看了一場表演,瞬間明白為何君不笑能做大做強了。

  無論是蒙眼飛刀的,還是被綁在柱子上凄凄慘慘戚戚的,以及在一旁哭得驚天動地的,完了墨誑當場揮毫寫下洋洋灑灑寫下萬字血書痛斥君不笑,惹得全場哄笑。

  三人的表演相得映彰,都非常專業,難怪能火,難怪能做大做強。

  這是一個所有人都幸福快樂的世界。

  除君子戲館開張這件喜事之外,啃了兩個月干糧的孫二鳴終于接受了災防局的招聘,光榮地成為了災防局的一員。

  對于天生異人,鄭修向來是毫不吝嗇。他當即讓孫二鳴加入“柱”,賜名“二柱子”,并預支了第一筆月錢。孫二鳴當場感動得痛哭流涕,當天便去香滿樓大吃一頓,一邊吃一邊喃喃自語說“師傅徒兒有出息了”。

  如此看來,孫二鳴的門徑修行被迫卡在了鄭修這處,將孫二鳴憋得不輕,都快整出病了。

  直至孫二鳴入局,災防局中“柱”部共有六位柱了:

  青柱殷青青,貓柱貓貓,鳳柱鳳北,花柱和尚,盲柱魏辰,二柱子孫二鳴。

  至于新晉的蘭花異人波波萍萍莉莉吱吱四人,因鄭修仍糾結這到底是算“四位”還是算“一位”,所以還沒正式納入“柱”部。再說,咳咳,她們修行方式特殊,鄭修也不好派她們外出執勤,這只會耽誤了她們,便暫且作罷,當成底牌藏著。

  鄭修驀然回首,不知不覺間,他的身邊竟匯聚了不少異人。就連他自己,也聚集囚者、畫師、行腳詭物于一身。

  如今的災防局,隱隱有超越當初夜未央規模的跡象。

  和尚的旅途終于抵達終點,當和尚衣衫襤褸地入城時,差點被當成乞兒趕去大理寺露宿,鄭修后來派人將和尚接到府上住宿。

  洗漱干凈換上新衣,和尚又變回了白白凈凈細皮嫩肉的模樣,完全看不出他經歷了一路徒步之旅,旅途中留下的傷痕早已消失不見,可見苦行僧生命力的頑強之處。

  府內不少人認識和尚,慶十三更是知道和尚是老爺的生死之交,有著過命的交情,對和尚那叫一個客氣。

  鳳北的病癥好轉,恢復過來。

  此刻的她終于明白自己病癥所在,“洛河神箭”使用多了會影響本心,會加重她的病癥,只能當成殺手锏來看待了。

  和尚回來,鄭修履行承諾。

  先是和尚與鳳北結拜成異姓兄妹,二娘與和尚二人充當高堂,高堂在座,鄭修與鳳北正式定下媒約婚事,初定在明年八月十五月圓時完婚。

  眼看愁了半輩子的大事終于平安落袋,二娘臉上的笑意如桃花朵朵開。

  鄭修與鳳北也松了一口氣,鄭修看著鳳北面上淺笑,不知怎的,他腦中忽然想起魏辰的話,以及他留在桌上的水漬,那個“北”字。

  赤王訂婚,不算小事,很快便在達官貴人間傳開。三位皇子、朝中高官,陸陸續續送來賀禮。

  甚至連大帝都高調地命人以純金鑄造了一對“金鴛鴦”,鴛鴦兩眼鑲有美玉,珠光寶氣,派人送到赤王府上。

  這件事落在有心人眼中,自是引發了一陣暗議。無非是“赤王之勢已成無人可擋”、“大帝偏寵赤王”、“大帝之下第一人”云云。

  對于朝中風言風語,鄭修聞之,不過澹然一笑,反正他又不上朝,無需看朝官們的臉色。

  一切似乎都在往好的方向走。

  十一月。

  一場大雪忽然封了城。

  眨眼將皇城染白。

  這場大雪來得這般突然,毫無征兆。

  這場比往常來得更早的大雪,一下便是三天。

  第三天,雪停風止,鄭修還沒來得及與夫人攜手郊游欣賞雪后美景,清晨一道圣旨急昭,打破了鄭王爺裝逼熘街的日常。

  來者年約五十,長相斯文,留著兩撇小胡子,在赤王府門前安靜地等著,穿著一襲鵝毛大氅,仍凍得直打哆嗦。

  鄭修一聽是大帝的圣旨,不敢怠慢,正想隆重接待,順便探探口風。

  來者容貌醒目,鄭修一眼便認出,文官易高,深得大帝信任,鄭修曾在六月見過一面。

  鄭修穿戴整齊請易高入內喝碗姜茶驅寒,易高卻微笑婉拒,將一卷金色的圣旨鄭重地交到鄭修手中。

  “王爺,事關重大,務必親啟,莫要交到任何外人手中。大帝有令,當王爺讀完圣旨后,請立即入朝面圣。”

  鄭修正想說什么時,易高擺擺手,苦笑道:“王爺就別為難小的了,圣上想對王爺說的話,盡在卷中。卑職只負責傳話,哪里知道圣上那深不可測的心思。”

  易高說罷便匆匆離去。

  鄭修掐指一算,眉頭一皺,暗道流程似乎有些不對。

  此刻仍在早朝時分,大帝讓他讀完圣旨,再入朝面圣?

  有什么事不能當著早朝文武百官的面前說?

  他當王爺那么久了,什么時候入過朝了?

  “有古怪。”

  鄭修一邊納悶著,同時叫下人準備焚香、浴桶、王爺套裝。

  一邊做著入朝面圣的準備,鄭修來到書房,端詳著手中的圣旨。

  圣旨用一根紅色的小繩綁著,鄭修剛解開血色的繩子,繩子竟化作一陣紅色的煙兒消失不見。鄭修這才發現,這道圣旨竟暗藏奇術。

  鄭修不由想起了負責傳信的易高,難怪易高叮囑務必親啟莫要交到任何外人手中。

  圣旨中暗藏奇術,一旦由外人打開,必定觸發,也不知會發生什么事。

  想來定是那易高的奇術,江高義這般半路開竅的人都能窺見官人門徑,朝中心思玲瓏的高官上百,哪能沒其他官人呢,興許是各有技藝,都在偷偷摸摸地藏著拙呢。

  鄭修心念一動,打開圣旨的瞬間,發現上面寫了一堆無用的辭藻與廢話。

  可就在此時,鄭修眼前一花,圣旨上的字跡游動,漸漸地如流水般消失不見。消失的字跡化作一束束晦暗的金光,暗藏玄機,沒入鄭修的眉心中。

  鄭修猶豫幾分,沒有抗拒,任由金光入內。

  很快,鄭修眼前浮現出大帝的背影。

  鄭修眼前出現了一片幻象。

  大帝在他的御書房中,正站在一副《仁治天下的墨寶面前。

  他的聲音傳來。

  “朕有文武百官,”

  “有神武軍,”

  “有三位兒臣,”

  “替朕賣命之人數之不盡,”

  “可惟獨此事,唯有你,可替朕解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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