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鎮這邊滿目瘡痍暫且不提。
鄭修急急忙忙地取消神游,睜開眼的瞬間,他勐地一愣,以為自己再次陷入幻境中。
桃色的光暈點點綻放,白色的花瓣在地牢中紛飛,構成了一片桃色與白色相錯的花海。
四道白花花的倩影口吐芬芳,用力在鄭修身旁擠壓著,正是家中四位巧色美卷。她們此刻面色酡紅,似喝醉了般,目光迷離地探索著。
鄭修成了夾心餅。
里面的餅餡兒。
餅則是姑娘們。
現在的形勢是餅很白很多,足足四份,餡兒太少,不夠分。
“你們…”
這夾心餅的遭遇來得如此突然,鄭修嗖地一下就被扒掉了,涼颼颼又熱乎乎的。
鄭修滿面錯愕,眉頭富有節奏地一舒一張。
沒有一點點防備也沒有一點點猶豫,你們就這樣出現,在我的世界里,帶給我驚喜。讓鄭修在剎那間真不知該說什么。
四女大膽以下犯上,鄭修瞬間忍不住怒了,怒而站立。
吱吱面紅耳赤地發出吃吃竊笑,只見她兩手一搓,奇術爆發,白色的光芒覆蓋于兩手。那凝滑如脂的巧手瞬間拿捏住了鄭修,鄭修一動不敢動,問:“你們這是在…”
吱吱的奇術全在一對手,她的手能消去一切摩擦與碰撞,這一點鄭修是知曉的。但鄭修不知道,這“奇術”還能這么用。
在鄭修背后,一向冷若冰清的荊雪梅,小嘴如小雞啄米般輕輕點在鄭修的脖頸上,留下一個個淺淺的胭脂唇印。最讓鄭修感到神奇的是,荊雪梅的嘴巴觸碰處,竟發出了陣陣簫音,空洞銷魂之音在鄭修耳邊回響著,讓鄭修有種他的脖子變成了一支蕭,上面很多洞,荊雪梅正施展渾身力氣,吹奏人間絕唱的錯覺。
前波斯公主大月氏,萍萍善彈。
鄭修剛回頭看了一眼,便感覺眼前一花,腦袋一昏,稀里湖涂地半推半就,從了,卻沒完全從,只是他沒抗拒。衣服白花花地大得讓人有些頭暈,萍萍嬌羞道:“老爺,你、你、你怎么醒了!”
她嘴上嬌羞,手上動作卻很快,將鄭修當成了嵇琴般彈動。
叮叮叮!
鄭修的皮膚上發出了清脆的大保健般的聲音,他驚訝地發現自己的皮膚竟如波浪般傳遞著震動,他渾身都在震,從指尖一直傳到了頭發絲,根根豎起。
那奇異的觸感宛如觸電般,讓鄭修剛說出“不要”時便一個顫抖,將后面半截話盡數咽回腹中。
莉莉善唱,她恍然大悟:“老爺說不要停!”
吱吱手上白光更甚,更用力施展奇術:“不愧是老爺!”
荊雪梅:“唉,不愧是老爺。”
萍萍大笑:“不愧是老爺!”
四人話音落下,她們身后,竟長出了一根根翠綠的枝條,枝條靈活得像是活的那般,從四人身上漸漸地爬到了鄭修身上。
很快鄭修就被翠綠的枝條捆住了,吊上了天花板。
我草。
鄭修瞠目結舌。
這神奇的玩法頓時刷新了鄭修的眼界。
枝條上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成長著,一個個飽滿的花包擠出,嬌艷欲滴的蘭花從花包中怒放。頃刻間滿地牢都飄著令人沉醉的蘭花香味。
鄭修被蘭花枝條吊在頂上,他怔怔地伸手觸碰近在遲尺的一朵蘭花,在那蘭花花芯中輕輕碰了一下。下方荊雪梅忽然悶哼一聲,神情不知是痛苦還是焦灼,發出怪叫。
蘭花花瓣突然縮了起來,躲避著鄭修的手指,但蘭花很勇敢,又偷偷地打開花瓣,花芯中仿佛沁出了花蜜。
看著蘭花朵朵開,滿屋子地盛放與噴蜜,鄭修徹底傻眼,有幾分不信。
“這是真的花!”
“她們的背后長出了蘭花!”
“怎么回事?”
越來越多地枝條與蘭花從她們的身后長出,將五人包裹其中。
很快地牢中由蘭花與枝條包成了一個巨大的繭子,懸在半空,繭子里有五道身影在里面認真地修行、深耕,門徑與奇術什么的。
嘩啦!
“老爺,莉莉想…講一個故事。”
吱吱附和:“我們想跟老爺講一個,很久很久以前的故事。”
鄭修一愣,你們深夜群女寡男、以下犯上、大膽地將本王綁成這種形狀,居然是為了跟我講故事?
心中腹誹,可莉莉聲音如鶯,如珠落玉盆,又如飄渺回響,仿佛藏著令人魂出天外的魔力,她開口的瞬間,鄭修心神沉淀,不由自主地被莉莉的聲音吸引了注意力。
“在很久很久很久很久的從前,有一位艷壓天下的名妓,叫柳師師。”
“柳師師縱是身陷青樓,卻仍守身如玉,琴棋書畫樣樣精通。”
“她只盼著有朝一日,能賺夠贖身的錢,尋一位如意郎君,相夫教子,兒孫滿堂。”
“有一日大雨,在蒙蒙雨中,師師站在屋檐下躲雨,頗顯狼狽。”
“一位書生撐著紙傘,紅著臉怯生生地走到他的身邊,說姑娘,傘借你一用。他將紙傘遞給柳師師后,轉身沖入大雨中。”
“后來柳師師多番打聽,得知書生是在書齋中苦讀的窮酸秀才,便擇日在書齋前等候,還予紙傘。”
“書生目光清澈,說姑娘你這般貌美,定是天上落入凡間的仙子罷!”
“柳師師起初以為書生與天下男人一般,可書生轉頭便問:姑娘你想讀書嗎?我教你呀。”
“后來,柳師師便與書生二人,花前月下,吟詩作對,下棋彈唱,書生欣賞柳師師的絕世才華,柳師師亦欣賞書生的鴻鵠大志。”
“書生有一天突然告訴柳師師,他要上京趕考,待到三年后他高中狀元日,定是返鄉迎娶柳師師之時。因此,他們定下了三年之約。”
“柳師師也道,她將在后院種一盆雛蘭,她將等到蘭花盛開,花開爛漫,蘭花一日不謝,她將一直等下去,即便等到白了頭。”
鄭修安靜地聽著這個故事。
他幾乎是猜到了最后的結局。
不出意外的話很快就要出意外了。
莉莉話音一轉,泫然欲泣,悲愴道:“柳師師等了三年,盼了三年,守了三年,笑了三年。日日夜夜她都等著,照顧著那盆蘭花。”
“蘭花葉兒茂盛,偏偏就是不開花。”
“第三年,柳師師聽說書生果真高中狀元,當了大官。”
“到第四年,書生忽然沒了音訊。”
“柳師師不再笑了。”
“第五年,蘭花開了,全開了。”
“可書生還沒回來。”
“第六年,當地巡撫看上了柳師師,他知道柳師師與書生的糾葛,便讓媒婆告訴柳師師,書生當了大官后,迎娶了兵部尚書的千金,二人門當戶對,郎才女貌,早已忘了柳師師。”
“柳師師心中絕望,答應了巡撫,巡撫八抬大轎迎娶柳師師。”
“后來從巡撫口中柳師師得知,原來書生并非有了新人忘舊人,而是在兩年前遭人陷害,身陷令圄,早已斬首,身死異鄉。”
“新婚那夜,巡撫一家一百零八口,慘遭滅門,尸首全無,柳師師也不見蹤影。”
這時四人渾身劇烈地顫抖,閉上了眼睛。
她們仿佛想起了可怕的東西。
“柳師師在那里看見了…從未見過的景色。”
鄭修心道果然故事的結局就是如此,他皺著眉艱難地思索著,幾人在搗蛋,這時他的腦子不太好用:“你們說故事的意思是,有情人不得善終?”
“撲哧!”荊雪梅忍不住笑了,巧舌如黃,笑出了靡靡簫音。
莉莉卻足尖輕點,踩著蘭花的枝葉,來到鄭修面前,笑道:“老爺,我們終于悟了。知道‘蘭花’門徑真正的晉升方式。”
四人的神情忽然變成了一致,姿態各異,在鄭修眼前轉身。
簌簌。
隨著衣衫落下,她們背對鄭修。
四人身后詭異地生出了一片連綿的刺青。是一根蘭花葉,分別從四人的背上穿過,朵朵蘭花在四人那光潔的背后盛開。
在雪白的蘭花刺青中,四人背上都刺有“壬子”二字。
只是與其他人的“異人印記”相比,四人背后的印記顏色稍澹。
四人并排站在一塊,才是一副完整的蘭花圖。
“好畫!”
鄭修畫師之魂忽然不合時宜地燃燒起來,由衷贊嘆。
四女面面相覷,萬萬想不到老爺此刻只贊背后的刺青,不贊她們別的。
心中暗暗惱怒與不服,下一刻,她們仿佛心有靈犀般,一人一言,組成了完整的一句話。
“世人皆道蘭花無情。”
“實則非也。”
“所有入蘭花門徑者,都錯了。”
“她們都錯了。”
四女嫣然一笑,或嬌,或媚,或冷,或羞,各具風情。
“傾國傾城,艷壓一世。”
“空谷幽蘭,只為一人。”
鄭修:“所以,你們是拿我…修行?”
“是呀,老爺,我們這是在修行。”
“可為了符合規矩,恕我們不得真正獻身于您。”
“柳師師多年前一直守身如玉,盼著在萬眾矚目中,風光大嫁。”
萍萍俏皮地眨眨眼:“若不是風光大嫁,會壞了規矩。”
吱吱愁道:“可如果風光大嫁,夫人那邊…”
她指的是鳳北太厲害了,她們怕扛不住。
荊雪梅放下長蕭,微微一笑:“只要不失身便好了。”
“為了修行。”
“嗯,為了修行。”
“有…別的。”
“等會,別搖…”
“你敢咬本王!”
“嘶…”
“本王真的只是在助你們修行!”
巨大的“蘭花繭子”用奇怪的方式搖了一夜。
一切都是為了修行。
這漫長的夜晚讓鄭修明白了很多事。
多了許多一言難盡的經歷。
他的麾下多了“蘭花異人”。
這不是問題。
問題是這一來就是“四位異人”。
鄭修稍作思索便明白了為何會出現這種奇怪的遭遇。
在魯鎮他打開的通道,外灘與赤王府地牢中的本體相通,鳳北從“外灘入口”踏入外灘,一巴掌將“蘭花詭物”斬成了碎片。
這些“詭物”碎片并沒有像鄭修一開始所想的那般,在外灘中自行湮滅,而是悄悄地順著“通道”,進入赤王府,尋找適合者。
恰好他府上有四位走“蘭花”門徑的奇術師,她們的經歷與心境,莫名地契合了許多年前死去的“異人柳師師”,從而四合一般,都成為了蘭花異人。
說到底,她們四位合在一起,才是“蘭花異人”。
這件事讓鄭修眼界大開,萬萬沒想到“詭物”還能拆開來用。
“異人柳師師”的死,鄭修推測與燭的布局脫不開關系。只是燭雖然奪走了蘭花詭物,用在化身上,可他似乎與蘭花不合適,走了一條完全錯誤的道路。
“只為一人,空谷幽蘭。”
鄭修仔細品味著這句話,世人皆道蘭花無情,可實則真正要在蘭花門徑中走得通暢,卻是要出淤泥而不染,始終如一。
只為一人,風華絕代,艷壓天下。
這才是“蘭花”。
四女與“蘭花詭物”契合,讀取了“詭物”中“柳師師”的記憶,也承了那份心意,形成規矩,種種機緣巧合,走出了一條“四合一”的路。
這條“四合一”的道路究竟對不對,鄭修如今不敢肯定,但…的確很棒棒,各種意義上。
漫長的夜晚對鄭修而言,是痛并快樂著的,她們堅守規矩,不越雷池,讓鄭修不上不下的,煎熬至極。
可正是如此,鄭修到最后也暗暗松了一口氣,或許對她們而言,確實是一種另類的“修行”。
話說回來。
與燭對峙的這段時間里,雖說燭用了種種手段,但“畫師詭物”與“蘭花詭物”都是來自燭,這讓鄭修不由生出一種荒謬的感覺,說到底他能走到今時今日還得對燭說一聲謝謝,他給的實在太多了。
鄭修醒來時滿地狼藉,四位蘭花異人早已不見蹤影,地牢中殘余花香。
當清晨的第一縷曙光,驅散魯鎮一夜的陰霾時,鄭修兩腿發軟、疲憊地進入心牢。
昨晚他順便開啟了“蘭花驛站”,正如他猜測的那般,蘭花驛站也是四合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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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修對這一點有點好奇,但如今并非尋根問底的時候。
如今游桌上能夠使用的驛站越來越多,一個個迷你人偶在面前閃動,鄭修心滿意足地準備點開“鳳北驛站”時,莫名地有幾分心虛。想了想,他還是決定進入“殷青青驛站”。
魯鎮廢墟上。
殷青青再次不由自主地夾緊雙腿,面色微紅,感受著體內被打開的感覺。
很快少年又用神出鬼沒地方式出現在眾人面前。
鳳北是了解鄭修的,知道鄭修這一手。她看著鄭修居然進別人不進她,心中莫名生出幾分不愉。她皺著眉來到鄭修面前,避開他人目光悄悄掐著鄭修的腰,心中警覺:“昨晚出什么事了?”
鄭修抬頭,鳳北神情微怔:“你的眼睛…”
“眼睛?”
鄭修聞言一愣,連忙舉起赤王鏡一看。
鏡中鄭修面容憔悴,眼里滿是血絲,兩眼下方如淤青般的熊貓眼格外顯眼。
這下鄭修有點不好解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