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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0章 拈花一笑,無命不追,第一捉刀人

  鄭二娘披上貂皮大氅,憂心忡忡踏出獄營。

  過了一會,其余獄卒才各自返回崗位。

  “上車咯!”

  鄭二娘在車上一言不發,慶十三也沒多問,穩穩地將鄭二娘拉回鄭家。

  錦盒偷偷落在了車上,慶十三悠悠拉著空車,來到一處掛面攤上。

  “喲呵!老慶你今兒咋那么早餓了?昨晚去尋樂子了?”

  “哪能呢,你又不是不知,我心里早有別人!”

  “嘿!就你那嘴,說出的話誰信?”

  “別廢話!老子餓了,上油潑面一份!不足料我可不給錢呀!”

  “既然是你來了,面管飽!”

  “肉呢?”

  “肉?那得加錢!”

  “你老張家沒啥不好,就是出了名地摳!”慶十三笑罵一句,然后晃了晃那黃色的大碗:“對了老張,我今天自己帶了碗!”

  “怎了,還怕我下毒不成?”

  “瞧你這說的,傷感情了不是?”

  慶十三將汗巾搭在肩上,坐下叫了一份油潑面。

  他顯然是這里的熟客。

  慶十三打開錦盒,將里面的碗取出。當他看見碗口朝上時,臉上沒有絲毫變化。

  老張煮好面,一勺顛進碗里,撒上蔥花辣椒花生碎,最后淋一勺滾燙熱油。

認識十年的老書友給我推薦的追書app,野果閱讀!真特么好用,開車、睡前都靠這個朗讀聽書打發時間,這里可以下載  “撲哧撲哧!”

  慶十三大口大口地吃著辣面,滿頭是汗。

  就在這時,一位臉色陰沉的男人勐地坐在慶十三對面。

  一把裹著厚厚紗布的重器被來人隨手往身旁一放,那重器不知幾許重,竟震得桌上醋碟濺起飛沫。

  來者一襲黑色勁裝,袖有云紋,紋里藏星,亂發披肩,兩眼外吊,勾鼻厚唇,滿面橫相,一看便知不是好惹人物。他的腰間掛了一塊烏鐵木令,上面赫然刻著幾字——二十八星宿,虛鼠。

  “這位客官…”

  老張正想搭客,來人卻輕喝一聲:“官人辦事,滾。”

  “好嘞!”

  老張立即躲回攤子后頭。

  其余客人看見氣氛不對,紛紛結賬離開。

  慶十三仍低頭吃面,仿佛沒看見對面坐了人。

  直到吃完一整碗,甚至舔了碗底的油花,他這才打了一個飽嗝,端起桌上水壺,倒進碗里,喝了一口混著油水的熱茶,平靜問:“這位爺,您是想搭車?”

  二十八星宿,虛鼠,看著面前慶十三,右手不曾離開身旁重器:“你居然在和我裝傻?”

  “哪能呢!今時不同往日了呀,往日咱們是江湖人,如今在下只是小小行腳,比不上你呀,比不上啊。”

  “往東門,出城。”虛鼠壓了一枚銀子在桌上。

  “不拉!今日歇了!”慶十三搖頭。

  虛鼠用力,銀子在桌上壓出半寸深的印子,低聲道:“那,帶我去找司空追命。”

  慶十三掂了掂銀子,見了錢,這時才眉開眼笑:“得,東門出城是吧?保準送到。”

  “哎!老慶,你的碗!”

  看著慶十三拉著那人上車就走,慌慌張張的老張這才走出,看見桌上的碗,吆喝兩聲,卻看慶十三沒有回頭。

  “那老慶居然吃白食!”這時老張才想起慶十三沒給錢,頓時憤憤不平地將那碗收走,拇指在碗底一壓,將那“中一”二字悄然抹平:“這碗瞅著不便宜,倒是沒虧!”

  大奇隱于市。

  這才是鄭家的可怕之處,沒有人知道這些奇人,究竟隱藏得有多深,隱藏在哪個角落,作著不起眼的事,走著不起眼的路。

  拉著貴客,慶十三一路哨聲不斷,聲調高昂,聽著很開心。

  “你居然不來見我,看來你是鐵了心要幫鄭家辦事了。我倒很好奇,這鄭家,何德何能,能容下二十年前被稱為‘第一捉刀人’的‘拈花和尚’,司空追命?”

  虛鼠在車上嘿嘿笑著,想起往事,唏噓道:“拈花一笑,無命不追。”

  所謂捉刀人,就是在二十年前,以官府懸賞金為生的俠客們。

  世道亂時,官府對橫行的山賊與亂賊有心無力,便花了不少錢懸賞這些逆賊。

  當時慶十三便是其中一位佼佼者,被稱為第一捉刀人。

  這行當不是那么好當的,堪稱拿命換錢,吃的那叫一個青春飯。許多人在那幾個年頭,結下一堆仇家,即便想退出江湖,也是身不由己。慶十三殺不動了,隱退江湖,最終入了鄭家。

  半個月前虛鼠便通過其他方式想要和慶批私聊,可慶批沒赴約。

  氣得虛鼠直接光明正大在街上逮人。

  今兒總算在面攤上逮住了。

  慶十三道:“這有啥的,給錢唄!鄭老爺給的錢最多,最爽快,最利索!”

  “好端端的‘捉刀人’不做,偏偏做一個‘行腳’,你可是越活越回去了。”

  “沒辦法呀,”慶十三笑道:“當年世道艱難,仇家結了不少,能安身立命就算不錯了,瞧你,如今不也進了夜未央,當上了大人物了么!”

  “鄭家,容不下你。”

  “是么?”

  一路再無他言,慶十三快速將虛鼠拉出城,拉到城外。走出官道,來到僻靜處。

  將虛鼠放下,慶十三點煙抽起,吞云吐霧。

  “這是你的意思,還是你背后某個人的意思?”如今到了僻靜處,慶十三也不裝了,笑眼看向虛鼠:“夜未央按理說,只查詭桉,不干政事,你這腳倒是踩得挺寬呀。”

  虛鼠寒聲道:“夜未央是夜未央,我是我!況且,我不過是替某人,傳一句話。”

  “得,若你只是來傳話的,這話也不必說了,”慶十三擺擺手:“當年與你也算半個朋友,說出來便傷了交情,何必呢?我慶十三何德何能,能替老爺做決定呀?”

  虛鼠將不知名重器扛肩上,掀起一陣狂風,枯葉卷起,在二人四周緩緩沉下。

  “司空追命,若鄭修不識好歹,鄭家再大,如何敵得過皇室權貴?你何必在鄭家這一棵樹上吊死?那鄭修,不過是運氣好些,承了父輩的福氣庇佑,才有今時今日的地位!忠烈侯,說到底不過是一介小小富商!奸詐小人罷了!我們當年,這樣的人,殺了多少?劫了多少?你如今竟為一介富商賣命?可笑!可笑!”

  “好端端地‘俠客’岔道‘捉刀人’你不走,竟走了‘行腳’!上九流你不去,偏進了下九流!”

  慶十三沉默著。

  繚繞煙霧漸漸遮去了慶十三的面容。

  “唉”慶十三長嘆一聲,吐出一個煙圈:“相識一場,你讓我很難辦呀!你們都知道的,我慶十三,最是念舊。唉都什么年代了,還玩打打殺殺威逼利誘那套,你都不膩的么?說實話呀,我現在只盼平平穩穩安度一生,鄭家好,我好,鄭家不好,我也不好。”

  慶十三在樹干上敲敲煙灰。

  “我們是‘兄弟會’。”

  “我們隱于黑夜,我們向往黎明。”

  “萬物皆虛,萬事皆允。”

  繚繞的煙霧濃郁得可怕,虛鼠肩頭上的渡鴉發出凄厲的尖叫聲提醒。

  虛鼠童孔勐地一縮,剛想有所動作。

  機巧響動聲在虛鼠耳邊響起,慶十三不知何時出現在虛鼠身后,拳頭輕輕壓在虛鼠頸邊,袖劍卻未彈出。

  虛鼠背嵴發涼,渾身冒著寒意。

  在剎那間,他有種在鬼門關里走了一遭的感覺。

  慶十三在他身后,讓虛鼠維持著扛重器的動作,連一根指頭也不敢動。

  可他分明看見,在那葉子落光的枯樹下,慶十三仍在敲煙灰。

  那么,如今在自己身后,壓著袖劍的人,是誰?

  “我只說一件事。”

  虛鼠身后傳來陰冷詭笑之聲,虛鼠不敢回頭。

  “一,鄭老爺沒你們想象的那么簡單。”

  “二,看在老朋友的面上,我姑且提醒你,好好當你的星宿,不該摻合的別摻合進去,小心摔斷了腿。”

  “至于第三,”

  抽旱煙的慶十三咧嘴一笑,聲音自虛鼠背后,又重新自慶十三的口中傳出:“下次別再說老爺的壞話,不然,明年今日,兄弟我會親自在你墳前,插上三柱香,以表歉意。”

  “對了,司空追命早就被仇家剁成人棍了,別瞎嚷嚷。誰那么不懂事叫如此張狂的名字,活該被人斬死,嘿嘿嘿。”

  “我叫慶十三。”

  “你呀,認錯人了。”

  話分兩頭。

  鄭二娘臨走前,給疤老六塞了幾錠沉甸甸的金子。

  一開始疤老六不想要,他收錢收多了,也收出了個人風格,收多少錢辦多少事,收太多沒好處。

  可二娘說這錢你必須收著,麻煩老六替老爺尋來刑部尚書,江高義。

  疤老六一聽,一拍腦袋,心安理得收起金錠子,直呼不過區區刑部尚書江大人,必然請來與鄭老爺會晤。

  于是正午時分,刑部尚書江高義果然提飯來見。

  二位昔日獄友在牢中相談甚歡,末了,鄭修鄭重請求一事。

  這一聽,江高義頓時臉色大變。

  “什么!你要江某,在早朝上,替鄭老爺您向圣上請奏,申請特赦例?讓你戴罪出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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