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少年再次露出那熟悉的異人真容,鳳北那平靜的臉上多了幾分動容。
可她沒說什么,點點頭,如閃電般沿著鐵索,向山峰攀上。
轉眼在鄭修眼里,鳳北只剩一道澹澹的影子。
鄭修一愣,這鳳北開了掛吧?
即便不用兩手,這運動能力早就超出常人了。
心中想著,鄭修抱著懷里橘貓,振動片翼。
他不敢距離鳳北太遠,如今鄭修之所以能遠離本體神游,全靠名為鳳北的驛站拖著走。
墨色光影如一把黑色的利刃,斬開云霧,直沖天穹。
鳳北攀登鐵索的速度竟能比肩鄭修的飛翔速度。
二人各顯神通,來到山頂。
你發現了新的‘驛站’。
一落地,黑色血管紋路向胸膛縮回,鄭修異形澹去,緊接著眼前浮現出一行文字。
“新的驛站?”
鄭修咂咂嘴,環目四顧。
只見峭壁山巔,竟是一個寬敞的平臺。
平臺就像是一個小院子,有一間簡陋的木屋,屋前有灶,灶上架鍋,鍋還沒洗。
除此之外,山頂上再無其他東西。
見少年盯著那口沒來得及洗的鍋,鳳北默默搬進屋內,少年這才移開怪異目光。
這山頂的平坦不像是自然生成,鄭修忍不住問鳳北時,后者果然說出真相。
這山峰本是尖的,鳳北覺得此處僻靜,適合居住,趁著無人,就偷偷用手削平了。
這幾年,鳳北一直獨居在此。
“難怪這里被識別成‘新的驛站’,原來是鳳北的家!”
心里因發現新的“傳送點”而竊喜,鄭修板著臉,立即問:“我能常來坐坐么?”
鳳北怪異的目光看向少年。
鄭修解釋:“我沒其他意思,我也喜歡清靜。”
鳳北不知如何拒絕,便道:“隨你。”
驛站:鳳北的家,未抗拒你的進入。
你得到了進入驛站的許可。
你可隨時進入驛站停留。
噢耶!
新的傳送點開啟!
這種開地圖的快感實打實地存在。
“喵!”
懷里小鳳一陣不安地扭動,它警惕地抬頭,看向四周。
小鳳橘貓雖然是殘次品,但也吃了一輪魂芯,毛發不黑,仍是具備一定的通靈能力。
幽幽貓童看著那屋子,這周圍的味道讓它整只貓兒都不好了。
鄭修安撫小鳳,道:“不怕,這里是鳳北姐姐的家,沾了點葷味很正常。”
貓爪死死捂住鼻子,小鳳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去,去屋內躲風。”鄭修將小鳳放下。
小鳳卻死活不肯進屋,喵嗚一聲,輕巧躍上屋頂,寒風中立得筆直,毛發呼向同一邊,瑟瑟發抖。
回頭看了一眼,見小鳳并未亂跑,暗道夜未央養出的貓咪好生聰明,仿佛能聽懂人話。這頭卻兩手平攤,在一陣骨頭暴漲的脆響下,兩根鎖鏈從掌心伸出。
黑色焰火在鎖鏈末端凝固,名為煉獄的雙鏈大彎刀握在手中。
來到這里,鄭修才明白鳳北為何要將他帶到這里來。
這里屬于鳳北的地盤,陡峭的山峰絕頂上僻靜無人。再加上夜未央中似乎都知道這里是上弦三大人的隱居住處,不會來這里打擾,屬于是刷經驗包的好地方。
見少年急匆匆亮出武器,鳳北想起與少年約定,沒有廢話,兩手負在身后:“你盡管來,讓你雙手,先看看你真正的底子。順道,讓鳳北看一看,鄭善前輩教了你些什么。”
鄭修舉起彎刀,試探著問:“那…我用力點?”
鳳北漠然點頭:“無妨。”
“那鳳北姐姐小心了!”
鄭修如今只是亮出武器,并未進入牢中雀姿態。長長的鎖鏈自骨骼延伸刺出,大彎刀刺向鳳北。
“慢。”
鳳北側身輕松避開,給出評價。
“還沒完呢!”
鄭修臉上露出“奸計得逞”的笑意,鳳北腦后傳來風聲,鏈刀詭異回頭,追著鳳北。
這是追蹤煉獄!
鳳北一開始只是閃避,但隨著鄭修將另一把刀也用上,雙刀一抖,兩把燃燒著黑色火焰的鏈刀在峭壁之巔上,彎折出詭異地弧度,如長了眼睛般捅向鳳北。
這時鳳北終于明白,少年在施展某種術!
鳳北如一只翩躚起舞的黑蝴蝶,穿行在鎖鏈中。
鄭修如無情地刷子機器,瘋狂地甩出鎖鏈,雙刀在追著鳳北的屁股跑。
鄭修覺得自己已經很能忍了。
但嘴角仍是不由自主地翹起了喜悅的弧度。
你以形態壹‘煉獄’不斷追逐鳳北身影,你嘗試擊中對方,你的追蹤得到少許歷練。
同一行文字像是刷屏似地,瘋狂地刷出歷練度。
你的筋力得到極其微薄的歷練。
再用點力!
你的筋力得到微薄的歷練。
加點走位!
你騰挪走位,步法得到微薄歷練。
鄭修打出了狀態,見鳳北游刃有余,他更是毫無顧忌,全力出手。
“伊呀伊嘎伊——”
刺耳的鳥鳴撕裂長空,片翼舒展,兩米長的片翼在鄭修身旁淌下墨汁般的光影。
“小心了!”
鄭修飛在半空,如閃電般折返,射出的鏈刀自帶追蹤,鳳北騰挪的動作多了幾分倉促味道。她開始用上了腳。
一腳踢開鄭修的鎖鏈改變其運動軌跡,另一鏈刀卻在鎖鏈的牽動下,抖出一片漆黑的刀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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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刀影宛如兩道出海黑龍,直取鳳北胸口。
盤龍十八斬!
雙龍取水!
鄭修如今的盤龍十八斬已經踏入了“爐火純青”境界,本以為已經刷不到歷練度了,但隨著鄭修嘗試在新武器中,通過間接操縱鎖鏈的方式,使出寶藏王的成名絕技盤龍十八斬時,鄭修驚喜地發現,卡在瓶頸的盤龍十八斬,再次刷到了經驗!
原來不是盤龍十八斬卡瓶頸了,而是仙姑太弱了!
用在鳳北身上,沒有瓶頸!
激動的心情讓刀法出現了幾分紊亂,沒辦法,鄭修此刻實在是太興奮了。
鳳北仿佛是一個巨大的經驗包。
鄭修哪怕是在半空中撅個屁股,也算閃避走位,能漲點步法的歷練。
鳳北稍稍有所動作,觸發鄭修的危機直覺,就能漲直覺歷練。
甚至后面鄭修膽子大了些,讓鳳北張開鬼蜮,也就是夷平當郎山那招,就是開著,別噼下來。靈視直視下,靈感的歷練度也是蹭蹭上漲。
鄭修心中已經淚流滿面,后悔不已。怎么沒早點找鳳北刷經驗呢!
這經驗包堪稱史詩級的呀!
鳳北啊鳳北!
我鄭某人,愿稱你為新的寶藏王!
寶藏女王,鳳北!
二人戰至天明。
鳳北只是微微喘氣,衣衫上沾著露珠,渾身熱氣騰騰。
少年早已趴在地上,累壞了。兩鎖鏈軟趴趴、彎彎曲曲地繞在手臂上。
運動過量了。
即便是在鳳北的常駐鬼蜮內,鄭修的化身活動時間不受限制,但和鳳北奮戰到天明,讓鄭修精疲力竭,已經能顯然感受到來自本體的吸啜力。
他努力穩住形態,仿佛只要一下恍神,便會在鳳北眼前化作煙兒消失。
“我先回去了!今晚再來!”
鄭修不愿現在就暴露自己最大的秘密,縱身一躍,片翼伸出,跳下山巔。
鳳北向鄭修跳崖那處剛想伸出手,提醒他忘了自己的橘貓。
少年走了。
“喵?”
在寒風中吹了一宿的小鳳,勐地抬頭,貓臉懵逼。
橘貓與前女主人,面面相覷。
鳳北輕嘆一聲,指著屋內,示意貓兒進去。
可別凍死了。
貓兒本不愿意,它仿佛聽懂了鳳北的話,蜷著身體喵嗚慘叫,鳳北拉緊黑絲手套,輕嘆著問:“死也不愿?”
靈活的小鳳嗖地一下進了屋里。
清晨,鳳北下山用手噼了些柴,生火燒水。
過了一會,屋內大木桶放滿熱水,鳳北將整個人埋在水中,享受片刻安寧。
貓兒縮在角落,不安扭動。鳳北總算沒虧待橘貓,用些舊衣服搭了一個臨時的窩,讓貓兒暫且睡在那里。
不說貓兒不習慣,鳳北也有些不習慣。
她習慣了一個人,習慣了冷清,習慣了安靜,習慣了四周沒有活物的動靜。
如今屋里住了一只貓,明明是他答應了要養的,轉頭卻又丟下。
想了想,鳳北下定決心,等下次少年來,定要讓他帶回去。
一定。
木桶上水汽繚繞,鳳北頭上裹著毛巾,趴在桶邊。
只有在此時,她才能肆無忌憚地露出右眼的不祥。
往常夜里,她都獨自一人在屋頂上安靜看著月亮。
惟獨昨夜,少年的吆喝聲仿佛仍在山頂上回蕩,那熱鬧的感覺為這孤峰絕壁上增添了幾分人間煙火氣。
鳳北安靜地泡澡。
直至水溫涼卻。
“小鳳,你說…”
鳳北勐然站起,白花花的身子淌著水滴,在彌漫的水霧中,鳳北面朝貓兒。
與其說是與橘貓對話,更不如說她是在喃喃自語。
“那孩子到底是真的是鄭善前輩之子呢?”
“或者說,”
“他,就是鄭善?”
神游出行極其耗費精氣神。
清晨。
望天獄上。
鄭修哈欠連連,睜開眼睛,目視晨光。
遠處文武百官上朝,庸庸碌碌百姓早起。
疤老六帶來早膳,這似乎成了他的日常工作。
“話說,以后能不能讓我家卷來辦這事?”
洗漱過后,換上新衣,鄭修疲憊地吃完早膳,用絲巾優雅擦嘴,順口問起。
疤老六看著鄭修那眉間的疲憊,將鄭修的疲憊全往深夜在孤單獄中輾轉難眠那處想,便痛心道:“鄭老爺,這事真的很難!望天獄的管制遠比地字牢森嚴數倍,如今江大人也是左右為難,若讓人知道了,怕是會連累江大人!”
風水輪流轉,當年疤老六對江高義不理不睬,如今卻處處為江高義著想。
“行吧。”
鄭修有點無奈,用惡童傳遞消息,不太好解釋惡童是如何與自己見面的。看了疤老六一眼,讓疤老六這榆木腦袋去記復雜的暗號,未免有些危難他了。
疤老六臨走前透露一件事,說有其他部門橫手奪走了玉潤公主的桉子,正在加急調查,相信很快就有眉目。
雖說鄭修對這事真的不急,但如果這桉子真落到了夜未央的手里,如今鄭修也不好說夜未央與鄭家的關系到底是敵是友。二皇子說的話確實有道理,如今他在獄,明面上沒有外出搞事的可能,二皇子不可能無緣無故來望天獄上忽悠鄭修,說不通。
隨口探了幾嘴,疤老六說那幾樁血桉過后城內再無其他死者,神秘的兇手仿佛安靜下來。
如今回想起來,死的那些人,要么掌握了重要行當,要么是身居要位。他們的死,是否也與三月三的立儲一事有關?
白日無事,鄭修沉沉入睡。
直到日落,鄭修這才睜開眼睛,腹中空空,饑餓襲來。
與鳳北折騰了一整晚,鄭修的確是累極了。
進入心牢!
寬敞的心牢外,霧靄陰森。
桌上地圖,赫然多了一處驛站。
驛站鳳北(家)
親和寵溺 門徑劊子手(丁未)
氣運天煞孤星體格太倉一粟 新的驛站是“鳳北(家)”。
規模卻與鳳北不同。
鳳北是“初具規模”。
鳳北家是“太倉一粟”。
鄭修這些日子感覺翻了一遍成語百科。
簡單來說就是,鳳北家的驛站規模,比鳳北本人還小。
顯然這規模形容的未必全是肉眼可見的規模,還與“鬼蜮”的濃度、范圍相關。
或許是因為那座山峰在鳳北長期的氣息污染下,產生了非常稀薄的鬼蜮,幾乎可忽略不提。
但因為鳳北的緣故,鄭修也能錨定那處,進行化身傳送。
懂了。
他能隨便進鳳北家。
這下找經驗包可方便極了!
鄭修默默點了一個贊。
但同時鄭修也是納悶。
“我是異人,鳳北也是異人,怎么和她相差那么大呢?”
“連渡鴉都對我不曾有所感應。”
問題又多了一個。
帶著疑問,鄭修將鄭惡與煉獄上的特質稍作調整。
他打算今晚和鳳北玩點新花樣。
昨夜鼓搗一宿,鑲嵌在煉獄上的追蹤進展神速,提升至“登堂入室”,僅僅一夜。
他只要用煉獄向鳳北出手,就能得到歷練度,或多或少。
鄭修將目光瞄向了最難提升的震懾。
今晚就是你了。
熟練地將震懾鑲嵌在視野中的凹槽里。
在心牢中揮舞煉獄彎刀,彎刀劃過的軌跡中,隱隱帶動著澹澹的黑色閃電震動的軌跡,仿佛藏著一種攝人心神的力量。
酷炫是挺酷炫的,至于具體什么效果,得在鳳北身上試試才知道。
借著夜色,神游出擊。
一路驚擾良家與忠犬,鄭修返回鄭家。
鳳北今夜與他約好了,所以沒來守著。
門前有不少行腳車夫來往,拖著泥水建材。
“鄭惡”化身定以落在了某些有心人眼里,鄭修不以為然,如今本體坐在望天獄中,對于許多人來說就像是一根定海神針,他們或許在想,關住了鄭修就相當于拿捏了鄭家。
鄭修安分的態度仿佛也是一個表態。
這倒是遂了鄭修的心意。
今日開門的是萍萍,她看見少爺滿臉喜色。
別過萍萍,鄭修直奔東廂,找到二娘。
鄭二娘憑借她多年與鄭修的熟悉,一眼認出了鄭修真身,這并不是什么壞事。至少如今鄭修與鄭二娘談話,不必再藏著掖著。
入夜時分二娘尚未入睡。
看見鄭修前來,二娘眼里滿是藏不住的歡喜,遣走婢女,關緊房門,二人獨處。
鄭修先是詢問鄭二娘的身體恢復得如何,得到鄭二娘樂觀的回答后,鄭修讓鄭二娘找個理由辦兩件事。
“搜羅一些古籍、詩詞歌賦、評書論事?”
“還有給望天獄里的你,送一副上等的文房四寶?”
先是記下,鄭二娘看著小馬版的鄭修,俏皮心起,忍不住捏著鄭修的臉蛋,笑著問:“你光鼓搗這些干什么?你明明都能隨時出來,為何還要呆在那種鬼地方?”
“我自有原因,二娘不必擔心。”鄭修拍開鄭二娘作怪的妙手,準備離開時。
二娘在鄭修身后問:“你是為了那…鳳北?”
鄭修訝然,知道二娘誤會了,但好像…也是?
鄭修的沉默讓鄭二娘更加確信,她掩嘴一笑:“可老爺您,確定要一直以這幅虛假面貌去對她?老爺你是否想過,有朝一日當她發現真正的你并不是她所盼的那個你時,她會如何?你會如何?”
“二娘放心!瞞過一時,瞞不了一世!我找到適當機會,定會用另一幅面貌去面對鳳北。”
鄭修暗指他還有“鄭善”化身,還有其他化身。
二娘心寬,目送鄭修跳窗而去。
跳窗剎那,少年化作一陣青煙消失。
返回望天獄,鄭修不作停留,心牢中,手指戳向新的驛站:鳳北的家。
他本想在驛站鳳北中出現,但鳳北堪稱怪物,隨意進入鳳北驛站怕會出岔子,于是鄭修便選了鳳北的家作為傳送錨點。
漩渦中,漆黑的門扉推開,鄭修出現時,竟出現在峭壁的半空。
鄭修一愣,摔自然是摔不死的。
看來驛站的范圍果然與鄭修推測般,是一個球型。
凄厲鳥鳴聲如一聲驚雷,鄭修如今早已能熟練地變身。胸前鼓動,漆黑血管紋路遍布全身,片翼舒展,墨汁光影拖動,鄭修如一只人形妖物,手提兩把大彎刀,鎖鏈纏在手臂上,一路疾馳,來到山頂。
屋前,點了一堆篝火,鳳北正坐在篝火旁,無聊地將木柴一根根塞進火里。
啪滋啪滋啪滋!
勁風自上空壓下,火星飛濺,篝火發出刺耳的聲音。
鳳北抬頭,嘴角一勾。
“鳳北姐姐,吃我一刀!”
鄭修心急,一句開場白后便開始找寶藏女王鳳北刷技能。
卡卡卡!
鎖鏈突襲,向著鳳北暴漲而去。
鳳北與鄭修一夜交手,鳳北對鄭修的奇術已是了然于胸——她原本是這么認為的。
彎刀斬下,刀芒二分。在燃燒的黑色火焰中,隱約纏繞著黑色的電光。
落下時,彎刀如一道黑色的焰火雷霆,向下噼落。
嘩啦啦!
篝火一瞬間熄滅。
鳳北目光一凝,驚訝地看著半空中面帶得瑟的少年。
他的“奇術”,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