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
周小玲擠過人群,找到了站在一邊抽煙的李學武。
“你不喜歡看風景呀?”
“不是”
李學武看著眼前笑顏如花的姑娘也是報以微笑,抽了一口煙回道:“我想看的風景不在這里”。
“那是在哪?”
周小玲眨了眨眼睛,有些疑惑地看著李學武,道:“這里不是島上最高的位置了嗎?”
“是,是最高的”
李學武點點頭,吐出煙霧,又回到:“可不是我心里最高的”。
“你還挺詩意”
明白李學武話里的意思,周小玲“噗嗤”一笑,捂著嘴說道:“敢情您也是熱愛文學啊”
“啥?”
李學武被她問得一愣,莫名的有些好笑,自己哪里文學了!
周小玲抿了抿嘴,眼神瞥了人群那邊,道:“財務小周就追著要給我朗誦詩歌,您也喜歡詩?”
“濕…”
李學武順著她的示意看過去,有好幾道目光從這邊躲閃離開。
他自詡沒有這個魅力,能讓小年輕們的目光追逐,追過來的,應該是給周小玲這樣美麗姑娘的。
青春年少,懵懂情動,可最恨不主動,空余恨。
很多漂亮姑娘最后嫁給癩蛤蟆,就是因為那些蛤蟆不主動,只有癩蛤蟆無所顧忌,才得逞的。
當然了,可能在眼前這個姑娘的眼里,他們都是癩蛤蟆。
李學武給了她一個了然的眼神,示意了那邊道:“我可不懂詩,可我懂醉翁之意不在酒”。
“什么?”
周小玲順著他的眼神看過去,見他指的就是自己說的人,不滿地撅了撅嘴。
“忒煩,我也不懂詩,他們非要給我念這些”。
“二哥,我還是覺得您挺有意思的”
周小玲挨著大石頭站了,微微仰頭看著李學武說道:“李雪說您就是一俗人,可我不這么覺得”。
“我覺得您特牛掰”
“我對你的用詞表示遺憾”
李學武吐了一口煙,瞇著眼睛道:“有這么形容領導的嘛,不怕我給你穿小鞋?”
“得了吧您才不會呢”
周小玲嬌聲說道:“您是什么樣的人物,怎么會跟我一般見識”
“再說了,您不是說過嘛,公事是公事,私下里可以隨便一些的”
“我都記得呢”
周小玲笑著說道:“要說穿小鞋,我們可不就是每天都穿嘛,習慣了”。
“那也不能太隨便”
李學武眼角一彎,微笑道:“我都不用這個形容詞很多年了,你這么說會讓我想起很多以前的事”。
“算了吧,您還記仇啊”
周小玲湊近了李學武,嬌嗔道:“以前那事我現在想想都覺得冤枉”。
“當然了,不是沖您啊!”
怕李學武誤會,周小玲強調了一句繼續說道:“我們就是愛玩,哪兒有場哪去唄,誰知道他們現在是那副德行”。
這話里說的就是前兩次跟李學武撞見的事了,把自己撇清,也解釋了態度。
至于具體說的是誰,李學武也知道,趙衛東和謝前進那些人還想著這些白月光呢,沒想到白月光永遠是向上照的。
李學武當然不愿意跟她這小姑娘一般見識,更沒心思翻她們的舊賬。
這會兒扶著石頭抽著煙,挑眉笑道:“我妹其實沒撒謊,我就是一個無趣的俗人”。
他順風彈了彈煙灰,示意了那些年輕人,道:“你應該多找他們玩,能發現更多志同道合的人,比我有趣的多”。
說著話目光又看向遠方,嘴里隨意地說道:“萬一能擦出愛情的火花呢”
“嘻嘻”
周小玲嬉笑道:“您說話怎么老氣橫秋的,才比我大了兩歲,就跟我爸爸似的”
“呵”
李學武輕笑一聲沒再說話,大學習活動過后,也不知道新一代的年輕人思想發生了怎樣的轉變,倒是敢想敢說的。
十六歲以前都是他主動勾搭別人,現在卻反倒被她們搭訕了。
周小玲聽出了李學武笑聲中的含義,噘嘴道:“您是不是覺得我特幼稚?”
“嗯?沒有”
李學武輕易不得罪人的,更不會跟小孩子一般見識。
雖然周小玲說她已經十八歲了,可文工團的生活和社交都是閉塞的,她們這些人性格中都多少帶著一點童心。
李學武嘴上否認著,可卻是不看對方的眼睛,依舊抽著煙。
“哼您就是這么覺得!”
周小玲又不是傻子,當然明白這個否定有多么的無力。
她嬌嗔一聲,嘟著嘴,扭身對著身邊的大石頭說道:“我不是小孩子了,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就是想多玩幾年…”
“玩啥?”
這個時候突然有個聲音插入進來,略帶調侃的語氣問道:“要不要跟我玩玩?”
“呀!嚇我一跳!”
周小玲一回頭,卻是見著李雪站在自己身后,而再去尋找李學武的身影,發現他已經在往下山的路上走了。
“我就說你賊心不死呢”
李雪抬了抬眉毛,故作陰森地說道:“再敢糾纏我二哥,我就把你推下去!”
“嚇!”
周小玲被她的表情和語氣嚇了一跳,嬌嗔著拍打她,兩人笑鬧了起來。
這山上可不是后世那種圍欄觀景,就是野生的那種,說推下去就是真的推下去的。
這個時候的人也膽子大,什么高都敢爬,你看黑白老照片,啥樣的拍照姿勢都敢有。
周小玲得了李雪半是玩笑,半是恐嚇的威脅,下山的時候總算是沒再去找李學武。
可能也跟李學武表現出來的態度有關系,真沒拿她當回事。
那他話里所說的風景又是啥?——
從山上下來,李學武便沒有再去參與其他活動,而是換了短袖和短褲,躺在沙灘椅上沖盹兒。
這里的療養設施還是比較完備的,周邊幾個島上可能都有這樣的場所,多是以前遺留改造的。
李學武只是做了要求,后勤人員協調租用的,比照后世一樣的好玩。
可惜了,海灘上玩耍的姑娘們雖然穿著泳裝,可這個時候的泳裝真的是保守,沒啥好看的。
李學武戴著墨鏡,踅摸了一圈便沒了興趣,收起心思開始休息。
早上起的太早,這會兒陽光正好,適合補覺。
沙器之拎著暖瓶放在一旁,看了茶杯里的茶水,見李學武已經開始打呼嚕,便沒再續水。
領導早就跟他交代過,東西備好,該干啥干啥去。
其實冷不丁的一放假,他還真不知道該玩點啥。
他一個大老爺們,三十多歲的人了,難道真跟小姑娘們一起去玩水?
那多丟人啊!
他可舍不下臉來,沒有華清那些老教授們敢玩。
看看他們,早就換了泳褲,一個個的當起了教練,教那些小姑娘們游泳呢。
在看岸邊抽煙的幾個保衛,沙器之忍不住的苦笑出聲。
出來玩還帶著保衛,目光不盯著風景,專盯著人,這是啥意思?
正經意思,命令還是他下達的。
周瑤也在玩,可她的目光還是時不時的瞟向人群和海里。
幾十公里,備不住真的有人想要游過去。
沒關系,你愿意跑,等項目結束后自己再來這里跑路,別連累我們。
現在跑,岸邊的船就是準備,隨時帶著保衛去抓人。
出來玩就是開心,不能讓糟心事打擾了大家的興致。
尤其是會水的那些教授們,心里想的什么誰又能知道。
“你去玩,這里我盯著”
沙器之正觀望著呢,卻見著張松英走了過來,還勸他出去玩,替他在這里守著。
雖然心里明白張松英和領導的關系,可還是得表現出客氣與疏離。
兩人說了幾句話,沙器之去找了辦公室的幾人,聚在不遠處打撲克。
而張松英就躺在了李學武一旁的躺椅上,學著他的樣子休息了起來。
兩人之間的茶幾上還有茶杯,張松英也不嫌棄李學武,就用他的杯子喝了熱水。
“你怎么不去玩?”
“嚇我一跳!”
張松英被李學武突如其來的招呼嚇的手一哆嗦,茶杯里的熱水差點撒出來。
嗔了李學武一句,又跟著問道:“你沒睡著啊?”
“睡著了”
李學武吧嗒吧嗒嘴,迷迷糊糊地說道:“聽見你聲音就醒了,睡不踏實”。
張松英撇了撇嘴角,酸道:“那是我礙著你休息了?”
“呵”
李學武太懂這娘們的小心機了,時不時的就給自己來一點撒嬌和抱怨,好凸顯她的存在感。
“去玩吧,不用管我,晚上還有個宴會,我得補足精神”。
“是去見外商?”
張松英看了看李學武,拿了薄毯給他蓋上,道:“早知道還折騰這一趟干啥,在招待所休息多好”。
“難得出來一趟,展銷大家都辛苦了,要理解”
李學武坐起身子看了看遠處的海景,道:“不是所有人都機會看到大海的,與其憋著,倒不如痛快地出來玩一場”。
說完他又看向張松英,問道:“剛才還問你呢,你怎么不去玩?”
“懶”
張松英躺在椅子上,聲音慵懶地說道:“這有啥好玩的,不就是沙子和水嘛,想游泳咱們廠就有游泳池,不比這個安全?”
“是怕水?”
李學武重新躺下,好笑地問道:“還是怕換上泳衣比不過那些姑娘?”
張松英轉過頭,氣呼呼地看著李學武低聲嗔道:“你就欺負是吧?”
“呵呵呵”
李學武輕聲笑著,很好玩的樣子。
兩人就這么邊休息,邊斗嘴玩,最后卻都睡著了,還是沙器之在一旁盯著。
沙器之也是又好笑又好氣,招待所的張所明明說好的她看顧領導,可看著比領導還先睡著的呢。
自己不僅得看顧領導,還得看顧她!
日頭曬的厲害,除了還在水里的,基本上都躲在遮陽草棚下了。
姑娘們自然上來的早,太陽一熱就上來了,因為她們怕被曬黑。
一個個的披著浴巾圍在一起嘰嘰喳喳好不熱鬧。
躺椅沒有那么多,她們便席地而坐,反正都是沙子,哪哪都一樣。
只是從海水里玩完出來,身上黏黏的,還有白色的鹽粒,難受的很。
遠處有沖洗的平臺,她們實在忍受不了,又結伴用手遮著臉上那點陽光,跑過去沖洗了。
時間就在這浪漫的沙灘海浪沖洗中慢慢過去,太陽也像是鐘表上的指針緩緩滑動。
中午大家享受了一頓豐盛的海鮮大餐,能喝酒的聚在一起暢飲,不能喝的則是全力對付桌上的海鮮。
李懷德幾人是分開坐的,看著大家開心,景玉農也直說今天沒白來。
可能是喜歡這海景,上午景玉農是換了泳衣去玩了好一會的。
李學武也在墨鏡里見到了景副主任的身材窈窕,不輸給那些舞蹈團的姑娘們。
飯后大家又聊了一陣,便真的各自活動了。
太陽光毒辣,海灘是去不得了,唯有樹蔭下,大廳里還能坐人。
有人說山下一片綠樹,必然涼快,他們相約去打牌,也有人懶得動彈,三五個聚在一起閑話平常。
李學武上午睡了一覺,下午又覺得困,沒理會周小玲的相邀,找了張躺椅繼續睡。
直到下午集合,眾人這才又聚在了一起。
有辦公室人員清點人數,確認無誤后這才排隊上船。
還是那兩艘木船,只是來時向著太陽,歸時向著現實。
人生不也是如此,哪有時常歡樂,總是要回到生活的正軌。
好像在小島上消耗掉了所有電量,歸程沒有了歡聲笑語,一船疲憊。
“這是來自京城紅星軋鋼廠的李主任和景副主任,以及李學武副處長”。
“這位是五豐行負責貿易工作的副總經理付采凝女士”
羊城賓館貴賓廳招待酒宴上,有客戶負責人做著介紹工作。
付采凝帶著五豐行的幾名高管在轉場,遇到剛剛入場的紅星軋鋼廠一行人駐足握手寒暄。
“我們見過的”
付采凝一副溫婉干練的商業女性氣質,微笑著同眾人打了招呼。
李懷德也是很清楚對方的能量,又在私下里聽李學武說過雙方的私人關系,這會兒很是客氣。
“感謝付總的邀請,期待與您的進一步交流”。
“謝謝,晚宴很快開始,玩的開心”
付采凝早已習慣了港式的社交氛圍,同內地干部打交道在語言話術上難免的還有不適應。
當然了,這都沒什么出格的地方,只是交流習慣和方式不同罷了。
她同景玉農客氣過后,又用有區別于公式化的微笑,很親近,很真誠地跟李學武招呼了一句:“學武辛苦了”。
“您客氣了,都是我應該做的,一切都好,您放心吧”
李學武的回答也很特殊,讓眾人聽著很意外。
好像付采凝同李學武認識似的,又好像雙方托辦了什么任務似的,這是說的啥?
不知道內情的當然迷糊著,可李懷德清楚這里面的關鍵。
他當時聽李學武的解釋,說廠里的保衛科長是付采凝的兒媳婦兒時,也是滿臉的震驚。
這真的很意外了,都說在京城不要輕易得罪別人,說不上誰就有你惹不起的關系。
你瞧瞧,這不就是應驗了嘛。
付采凝在港城上班,是五豐行的高管,還真就跟廠里的一個干部掛上關系了。
當然了,這樣的關系也只有李懷德自己知道,畢竟涉及到了保密關系。
李學武給他說,也是方便照顧韓雅婷,更方便解釋同五豐行的合作關系。
從付采凝對待李學武的態度上就能看得出,這是拿他當子侄看呢。
可李懷德不清楚的是,真論起來,李學武還真就是對方的子侄輩,實打實的姻親關系。
這并不影響李懷德充分信任李學武,將同五豐行合作的重要項目交給他來執行,本身就是一種認同。
雙方簡單寒暄,付采凝帶著人去往下一處,李懷德三人則是望了一眼宴會廳整理了一下心情,邁步往里走。
今天的招待晚宴是半中式、半西式的,有點類似于自助餐,但餐桌是以小卡座的形式組成。
主要目的是為了讓大家有交流的空間和方便。
畢竟今晚來參加活動的,誰又是奔著餐臺上的美食來的。
李懷德應該不是沒見過這樣的晚宴,但絕對見的不多,至少現在看他還有些緊張。
景玉農的狀態倒是還好,本身她就不是主要領導,所以顯得很是淡定從容。
看李懷德緊張,李學武就不能裝緊張了,這晚宴不能帶秘書,他得做好服務協調工作。
這個時候他社恐的屬性就發揮作用了,掃視一圈,看見熟悉的人就引著李懷德兩人過去認識。
“西田先生,您也在這兒啊”
李學武看見有訂單合作的日商站在不遠處,便主動打了招呼。
西田健一發現是李學武,趕緊伸出手來同李學武客氣道:“實在榮幸,能有機會在這里見到李桑”。
“確實難得”
李學武被他的稱呼弄的有些跳眉頭,但這種場合,還是保持了禮貌的微笑。
他抬手虛扶,要給對方介紹另外一位“李桑”:“上次時間緊張,沒來得及給您介紹我們的廠領導”。
說著話給西田健一介紹道:“這位是我們廠的總負責人,李主任”。
“李主任您好”
西田健一是見過景玉農的,合同就是兩人一起簽的。
但他沒見過李懷德,聽說是紅星軋鋼廠的總負責人,表現出了極高的尊敬。
看對方竟然沒有稱呼李懷德為李桑,李學武嘴角一撇,差點罵街。
你特么區別對待是吧,非要惡心我一個人?
“這位是在交易會上跟咱們有合作的西田工業株式會社社長西田健一先生”
“你好,西田先生”
李懷德顯然也不待見日商,可他跟訂單和錢沒仇,尤其是李學武給他引薦的,絕對不是一般角色。
在隨后的溝通中,李學武也提到了對方將要在十一月中旬前往京城參加貿易協調會談。
李懷德這便確定對方的身份和地位了,在寒暄過程中表現出了一定的尊重。
而景玉農站在一旁并不主動插話,每一次發言都恰當好處,在交際方面表現出了很好的水準。
尤其是李學武發現她會英文,更是有些意外和改觀。
當然了,你要說這個年代高級干部會英文很正常,李學武也是無話可說。
但是李懷德就狗屁不是,這老兄李學武品了,一句外國話都不會說,純本土干部。
誰也沒說以會外語來定級別高低,只是在綜合實力上橫向對比,李學武還是很欣賞有能力的干部。
幾人的話題最開始圍繞雙方的合作,隨著李學武介紹對方將要參加商貿會談,又轉向了京城。
而后西田健一也是主動幫三人介紹起了他剛剛認識的朋友。
來這里參加招待晚宴的并不都是外商,還有很多內地參展單位。
李學武跟外商搭話都不懼呢,更何況內地單位了。
從西田健一那個圈子離開,李學武湊到李懷德身邊打趣道:“讓您受委屈了”
“哪里”
李懷德聽懂李學武的意思,笑著擺手道:“我還是分得清民族大義和歷史選擇的”。
“還是您懂外貿關系,我就不行了”
李學武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我看見他就想揍他”。
“呵呵呵”
李懷德輕聲笑道:“理解,我也討厭小鬼咂,不過他身邊那位副社長樣貌不錯”。
“您也發現了?”
李學武故作意外地抬了抬眉毛,壞笑著低聲道:“小鬼咂缺大德,但娘們兒確實溫順水靈的”。
“咳”
景玉農走在后面實在忍不住了,咳嗽一聲,看見李學武望過來還翻了個白眼。
你們能不能注意點影響,在這里討論這種話題。
姓李的都沒好東西!
李學武不好意思地嘰咕嘰咕眼睛,碰了李懷德一下,示意了前面道:“船商安德魯在那邊,我給您介紹”
“嗯嗯,好”
李懷德也聽見景玉農的咳嗽聲了,怪不好意的,見李學武打岔,趕緊接過話茬往前走了。
羊城賓館本身就是涉外招待酒店,在交易會期間是不接待其他客人的。
今天這場招待晚宴邀請的都是與五豐行有合作,或者即將展開合作的外商。
也是展銷會辦公室借五豐行的名義招待客商,所以大廳里全是人。
外商就不說了,哪個國家的都有,這屋里正在談論的話得超過十種語言。
外商都這么多,內地來參展的單位就更多了。
多是有規模,有實力,且具有代表性和影響力的單位。
似是軋鋼廠這般,第一次參展就能參會的還是少見。
外商們說外語,內地參展商則是各自操持著一口濃郁的地方話在交談,大家的談興都很高。
農產品、農副產品、輕工業商品、重工業商品、紡織品等等,你想要啥,在這里都能找得到。
軋鋼廠三人看現場的人實在是太多,只能分工合作。
李學武負責打前站,先一步去認識和結交各個圈子,確定是需要的,就給李懷德兩人示意。
等給李懷德介紹過后,他便繼續探路發“片子”。
而李懷德仗著軋鋼廠一把手的身份,同來時三人確定需要展開聯系的單位交談結識。
待發現李學武給他示意,便會留下景玉農繼續拓展人脈關系,他趕往下一處李學武確定好的圈子。
三人分工合理,配合默契,談話的節奏控制的很好,一個圈子一個圈子的轉,比東道主五豐行都要忙。
在來時的車上,李學武就提到了這一次需要結交的方向:塑料、電子、汽車、船舶、冶金、化學、發電…
只要是跟工業建設和配套發展相關的產業,李學武都想在全國結交一下人脈關系。
李懷德受他提醒,每到一處,都會主動邀請各兄弟單位負責人前往京城做客,交流企業發展經驗。
而景玉農則是跟在后面闡述軋鋼廠現有的發展理念和宏圖目標。
有興趣的單位自然是希望結交京城的大廠單位,同景玉農互換聯系方式,方便接下來的溝通聯系。
或許有的單位不方便來京城拓展業務和發展,但軋鋼廠不怕遠,就算是川省的,滇省的邊疆,只要把辦事處發配過去,還不就是一條鐵軌的距離嘛。
版圖再大,也不可怕,只要有合作共贏的利益關系,多遠都不算遠。
要說近,五豐行在羊城建廠好不好,都省的航運運輸了。
有的時候地域遼闊代表的是物產豐富,經緯有別,奇異特殊。
南方有的北方不一定有,北方好吃的,南方不一定能適應。
所以天南海北的,李學武這嘴里多少能嘮兩句方言,不怕丟臉的屬性到哪都能打開話題。
他也是牛掰,自我介紹的時候說來自京城的軋鋼龍頭企業,誰都高看他一眼。
吹牛皮又不用上稅,他開口就是我們廠有汽車制造需要,也需要造船工業支持。
今年干了一個汽車廠和造船廠,明年就要搞飛機廠的樣子,在這個淳樸的年代,人人都謙虛謹慎的,人人都覺得國人不騙國人。
所以他吹的厲害,也沒人覺得他是在吹噓。
尤其是當他拿出“片子”的時候,對方無不瞪大眼睛,驚訝地看著小小的卡片上,那一長串密密麻麻的經營范圍。
主營:軋鋼工業、冶金工業、食品工業、紡織工業、電子工業、塑料工業、汽車制造、船舶制造、機械制造、五金制造、鍕工制造、包裝制造、玻璃制造、物流運輸、特種鋼材、商貿外貿、水暖管道、防爆器材、車輛改造、安保培訓、應急培訓、通訊服務、衛生服務、醫藥制造、銷售服務、金融服務、住宿餐飲、建筑服務、文化廣播、房屋租賃。
有沒有后世那種看營業執照經營范圍的感覺?
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你甭管我們廠叫紅星軋鋼廠,可我們廠的經營范圍寬廣。
只要是有能力開展經營的,李學武都給寫上了。
反正現在也沒人管生產經營范圍的事,廠里想干啥,全是自己決定。
這些人都看傻了,隨便挑出一樣跟李學武詢問,他都能對答如流,甚至都能把這個經營品類的發展和未來都給你說的頭頭是道。
張嘴閉嘴都是我們廠要奔著綜合發展集團化目標跑步前進。
這些人都要死了!
怎么就遇見這么一個大忽悠呢!
他們從來沒見過這么能說的人,還能引經據典,根據上面的文件要求,把這些項目講的有理有據,好像甩甩手就能發展起來的樣子。
這特么哪里是年輕人啊,分明是成功學導師啊!
不,大師!
李懷德跟在后面也快死了!
他要接不住了,每到一處,剛開始聊上,李學武就跑了,人家問他集團化進程,以及電子工業的發展前景,他肚子里那點墨水基本上甩的差不多了。
再甩,再甩籽都要甩出來了!
他有心叫住李學武,告訴他別特么吹了。
可現在李學武打頭陣,他是吹完了不管后面兩人的死活了,死命地吹牛皮。
李懷德沒法,只能順著他的話繼續往下吹,他還不能走李學武的老路,吹重復的話,只能往高了吹。
什么?
五年內集團化?
那是李副處長不了解實際情況,我們廠要提前完成這部分計劃!
三年!三年后我們紅星軋鋼廠要堅決邁進集團化的宏偉目標。
李懷德大手一揮,把李學武吹的牛皮又吹大了一層,五年改三年,恐怕各個新增工廠都剛開始正產運營罷。
但他不管這個,真有人追起來,就說形勢影響的,反正不是他吹錯了。
他吹完也不管了,拍拍屁股走人,把這一攤子留給了景玉農。
當景玉農接手過后,聽見大家咨詢三年集團化的具體實施計劃時,臉都要綠了。
李懷德!李學武!
你倆奶奶個腿兒 老娘跟你們拼了!
看著周圍這些兄弟單位負責人眼睛里充滿了清澈的羨慕和敬仰,她只覺得這些人愚蠢!
咋啥話都信呢!
那小李和大李都特么不是好餅,一個比一個能吹!
你們吹完跑路了,我特么怎么把這吹破的牛皮縫上啊!
考驗景玉農的時候到了,她是發揮出了自己顧左右而言他的特長,堅決維護軋鋼廠的形象,但也不做坑人的鬼。
一邊介紹軋鋼廠的發展規劃,一邊在心里罵著李學武和李懷德不做人。
下次她就算是不要臉了,也要打頭陣,可特么不在后面擦屁股了!
也許是該找的合作關系單位找的差不多了,也許是李學武怕債扯多了回去抹不過臉面。
在后面的交際中,李學武沒再使勁吹,反而是放慢了節奏,多跟外商交流了起來。
尤其是在遇見賽琳娜以后,同李懷德和景玉農匯合后,三人商量了一下,分頭行動。
李學武和景玉農有外語基礎,李學武就負責開拓外商,尋找潛在客戶。
景玉農則是回過頭來,依靠剛才聯絡的圈子,開拓相關業務合作基礎。
而李懷德也看見了一些重點單位的高管,包括同在京城圈子里的化工廠主任朱小林,以及有過合作的一七廠領導,他會從那邊的圈子聯系更高層次的單位。
李學武跟兩人分開,找到等著他的賽琳娜,隨手接了一杯香檳,示意了會場道:“走吧,帶我認識認識高端點兒的外商”。
“外商就是外商,還分高端和低端?”
賽琳娜沒好氣地瞥了李學武一眼,道:“你是不是故意躲著我?”
“開什么玩笑?”
李學武好笑道:“我躲著你干嘛呀”
“就是啊!你躲著我干嘛呀”
賽琳娜抿了一口香檳,打量著李學武說道:“是不是只有需要我的時候才會想起我來?”
她望了一眼周圍的人,伸出手指點了點李學武的胸口,滿眼桃花地說道:“就沒有別的需要?”
“同志,請注意場合”
李學武耷拉了眼皮,看著賽琳娜很是正經地說道:“你現在的想法很危險”。
“是嘛”
賽琳娜撅了撅嘴唇,掃了一眼李學武的手槍,昂著脖子問道:“同志,你打算怎么處罰我?”
李學武看著這娘們都咬后槽牙了,這也不分場合啊,敢在這里玩這個?
“先辦正經事”
“然后呢?”
賽琳娜可算是抓住李學武的軟肋了,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李學武也不是什么好人,輕抿一口酒,湊在她的耳邊說道:“然后就辦了你!”
“哼”
賽琳娜一昂頭,一副歡迎來戰的表情,挑釁地看了李學武一眼,帶著他往二樓走去。
“樓上都有誰在?”
“到了你就知道了”
她也是沒給李學武解釋,直接帶著他往上走,倒是吸引了一部分在大廳里交際的客人。
二樓有一個回廊,能清楚地看見大廳的情況,這里已經站了好些個人了,各自端著酒杯,三兩個站在一起說著話。
回廊邊上還有獨立的房間,賽琳娜帶著他過了一道走廊,往里面走到最深處,敲響了高高的房門。
為啥說高高的房門,因為一層大廳和二層的挑高都很高。
二層可能要矮一些,但通到頂部的大門還是看著暈眼。
這就是高門大戶,以前是門檻子高,現在是門高,代表了同一個含義。
以前達官顯貴的門不好進,你當這道門就好進了。
等賽琳娜規矩著帶他進了房間,他便更知道這道門的不好進了。
屋里并沒有他預想中的高端外商,都是自己人。
注意,他說的是自己人,不是國人,也不是內地人、港城人。
環形沙發上,剛剛在下面打過招呼,不知道什么時候上來的付采凝站起身,對著李學武招手道:“學武,來這邊,我給你介紹”。
“付姨好,各位領導、各位前輩好”
李學武聽見付采凝對他的稱呼,也直接用了較為親近的稱呼。
規規矩矩的站到了付采凝的身邊,由著眾人把目光聚在了自己身上。
付采凝拍了拍李學武的胳膊,微笑著對眾人介紹道:“這是我們姻侄,名叫李學武,從京城來,是紅星軋鋼廠保衛處的副處長,也是衛戍區的副團長”。
“哦!青年俊杰啊!”
付采凝剛介紹完李學武,坐在一旁的一位中年男人眸子一亮,點頭贊了一句。
李學武微微一笑,禮貌客氣點頭道:“不敢當您夸獎,還在學習”。
“這位是招商/局的張主任”
付采凝見對方主動開口,便從他這里開始介紹了。
(招商/局位于西環的辦公樓)
“張主任您好,很榮幸見到您”
李學武微笑中帶著誠懇,同張主任握手的時候不卑不亢,顯得很是有禮貌。
張主任也是很欣賞眼前這個年輕人,站起身打量著李學武,問道:“你多大?”
“張主任,我二十歲了”
李學武回道:“我是十六歲入伍,十九歲轉業,剛參加工作一年”。
“果然是青年俊杰,了不起”
對方聽見李學武的年歲時微微一頓,可再聽他是轉業,看見他臉上的疤,什么就都懂了。
屋里眾人心思一轉,便大概知道李學武為啥轉業了。
怎么可能是犯錯誤或者自己申請轉業的,這樣轉回來的怎么有可能走到今天的位置,進了這道門呢。
能被付采凝著重介紹的,那就不是一般的年輕人。
尤其是被她稱為姻親侄子,那必然是有一定關系的。
可就算是名門之后,有這股子彪悍勇猛的氣質,那便也不是濫竽充數之人。
當得張主任一聲青年俊杰的夸獎,屋內眾人更是附和點頭。
付采凝臉上帶著微笑,給李學武介紹下一位:“這位是華潤劉主任”。
“劉主任您好,很榮幸見到您”
李學武的招呼詞都一樣,對屋里所有人都是很榮幸,不偏不倚,抱拙守中。
華潤的這位就顯得有威嚴多了,雖然身份可能不如張主任,可氣度很壓人。
“結婚了嘛小伙子”
他上來就這么一句,直接讓屋內眾位大佬笑了起來。
“謝謝劉主任關心”
李學武并沒有受到對方氣度的影響,也沒在意屋內的笑聲,很坦然地回答道:“我是今年五月份結的婚”。
“哦!”
劉主任好像并沒有在意這個問題的答案,僅僅是為了觀察李學武的樣子。
付采凝站在一旁主動介紹道:“劉主任,學武是壹野顧海濤的女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