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星當然不能再使用了」
艾佳青坦言道:「這款酒是對外的,還是要避免這種非議因素和影響」。
「至于內地,我看還是可以繼續使用五星牌,或者直接改成飛天」。
「為什么不直接創新?」
李學武敲了敲桌子,提議道:「既然是新酒廠,那我覺得就不要給人家新瓶裝舊酒的感覺了」。
「怎么創新?」
下午繼續開會,艾佳青緊繃的神經有所緩解,也試著去包容李學武的天馬行空。
「創造一個新的品牌?那還跟茅臺有啥關系,市場能否認可?」
「當然還得有茅臺二字!」
李學武看著艾佳青說道:「他可以叫飛天茅臺,我能不能叫宇宙茅臺啊?」
「呵能!」
艾佳青理解了李學武的意思,這是當裱子還想立牌坊呢。
學人家茅臺的技術,挖人家茅臺的人,反過來還要明確表示京城茅臺跟仁懷茅臺沒有任何關系。
同村老表,各不相干!
看著李學武無恥的樣子,艾佳青沒好氣地說道:「你何不叫升天茅臺,喝完通通升天!」
「哎!!!」
李學武被艾佳青這么一說,「啪」的一拍桌子,點著對方道:「那就叫天仙茅臺酒!天外飛仙,喝完做神仙!」
窩艸!先生大才!
跟著艾佳青一起來的五豐行業務組談判人員都傻了。
他們臉上剛剛浮現起來的嘲諷笑意瞬間凝固,被李學武一招天外飛仙點了死穴一般。
天仙茅臺酒…天外飛仙!
好名字啊!
這詞都想好了:喝完做神仙!
所有人都愣愣地看著李學武,包括艾佳青在內,實在是想不到,這人的思維如何能做到如此的…不拘一格,天馬行空。
關鍵是,他點的名字還真是讓人不忍反駁了。
真是好名字啊!
「那…」
艾佳青轉頭看了看身邊的同事,見他們也是滿眼認同的表情,試探著問道:「那就叫天仙茅臺酒?」
「我同意!」
「我贊成!」
會議室第一次出現了意見統一的一幕,好像厭倦了爭執和無休止的討論一般,大家紛紛鼓起掌來。
艾佳青看著李學武,也是露出了好笑又滿意的笑容。
「李處長棋高一籌,慧根天生」
「哪里哪里」
李學武微微一笑,在眾人的掌聲中看著艾佳青說道:「是艾總信手拈來,點撥功勞」。
艾佳青露出不屑爭功的表情,同身邊同事交代了品牌確定后的準備工作,再回頭對著李學武說道:「外銷品牌確定了,內銷的呢?」
外銷的品牌都不用飛天,內銷的就更不會用五星的了。
李學武對廠牌和品牌掌控的執著讓艾佳青費解,她不知道李學武是如何看出品牌對于產品價值這一重要特性的。
從一開始,李學武就沒想著讓品牌脫離廠牌,更是在廠牌投建前期就與原茅臺廠分割清楚。
他是他,我是我,各自一攤。
艾佳青原本是想勸李學武借茅臺廠的名字,她也不是不能協調這件事。
可沒想到李學武堅持不用這一招,反倒是堅定不移地自立門戶。
天仙茅臺酒,跟飛天茅臺酒從一開始就是兩回事,種種決定無不透露著李學武堅定的信心和超前的眼力。
要說他真是無師自通,艾佳 青打死都不信,只能考慮是他有其他渠道學習這些冷知識。
可一個京城的正經干部學這些雜七雜八的沒用知識干什么!
說起來,艾佳青今天真后悔約了李學武談判,如果是跟軋鋼廠的李主任談,相信早就談完了。
當然了,她也是癡心妄想。
李懷德能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
他寧愿相信李學武,也不相信他自己!
他對李學武業務上的肯定比對他自己在組織上的能力更加認同。
想跟我談?!
先過了李學武那關吧!
你能忽悠了李學武那猴子,我選擇直接跪投!!!
「內銷的簡單」
李學武笑了笑,伸手拍了拍身邊的文件封皮,上面正經的紅星軋鋼廠標志。
「紅星?」
艾佳青覺得自己還是高估了眼前這貨的道德水準。
「人家叫五星茅臺,你叫紅星茅臺?」
「怎么?不行嗎?」
李學武豪橫地說道:「我們紅星軋鋼廠根正苗紅,自己生產的茅臺酒,憑啥不能叫紅星牌?」
「你還有理了!」
艾佳青好笑又好氣地看了看李學武,卻沒出言反對他的話。
得!他說叫紅星那就叫紅星吧,叫紅星也是比叫其他的名字好。
紅星和五星很接近,也很容易被國內購買力所接受。
著重強調的無非就是產地不同罷了,一個在南,一個在北。
北方人喝紅星茅臺酒,味道更正宗,地地道道,家的味道!
內銷和外銷的問題解決了,下午的談判真正地進入到了快車道。
酒廠當然不會只有一種酒,也不會只有一種品牌。
暫時定名的紅星五豐酒廠將按時間和計劃投建白酒、紅酒、果酒三類酒品生產線。
當然了,主打品牌還是以茅臺白酒為主,其他酒品為輔。
軋鋼廠有著邊疆的貿易便利,葡萄酒和其他果酒自然不受原材料限制。
而在港城,紅酒和果酒的消費能力又比白酒高,自然是五豐行不能放過的生意。
他們選擇跟軋鋼廠合作,還不就是因為這一點嘛。
李學武在談判中甚至提到了藥酒這一不算很新鮮的領域。
無論是在國內,還是在港城,藥酒都不是什么新鮮玩意兒。
但真正提出商品化,且是高端品牌運營化的,李學武還是給了艾佳青一個意想不到的思路。
喝酒其實跟抽煙一樣,都明明知道是惡習,傷身體,可還是要抽,還是要喝。
后面狂吃狂補也要滿足這種不良習慣。
如果說有一種酒,把補藥跟酒完美地結合在了一起,在心理上把惡習變成了大補,你說客戶喜不喜歡?
艾佳青不知道,但李學武知道。
人參酒、枸杞酒、紅毛藥酒、冬蟲夏草煙…
這就是上墳燒報紙,糊弄鬼的玩意!
可偏偏就是能被大眾所接受。
不然保健品是怎么起來的?
一副虎骨能做十年的膏藥,十年后還剩下大半副,李順聽了都表示震驚!
李學武有家傳啊!
正兒八經的中醫世家,雖然他不懂中醫,但并不妨礙他了解這種東西。
當然了,你要說賣的藥酒都如父親李順自己搞的那種,恐怕全世界的老虎都遭殃了,提前幾十年進入保護動物行列。
藥效也分金錢等級,李學武總不至于做出一副虎骨做半輩子藥酒生意的打算。
但也沒想過讓大家一兩塊錢買回家喝了就能「立竿見影」的效果。
助興還是可以的,但平時還得多鍛煉!
反回來說藥酒這玩意兒,不得摻雜一些高科技嘛,比如萃取技術啥的。
反正李學武說的這種品類國內是消費不起的,國外喝,李學武管他算逑!
討論會的氛圍就在李學武提出藥酒這一大忽悠品牌過后,詭異地進入到了下一階段。
多功能食品加工廠!
這個充滿了科技與狠活的技術食品加工范圍。
因為是全代工業務,軋鋼廠所做的投建方案是基建部分,主要還是聽五豐行那邊的具體要求。
業務代表凌峰給現場眾人做了食品加工產業的介紹,雖然李學武提前了解過,可還是小刀剌屁股,開了眼了。
食品加工可以分為物理加工、化學加工、微生物加工等不同類型。
這些加工方式不僅能夠改變食品的口感和食用價值,還能延長保質期,并可能對食品的營養價值產生影響。
這里強調了,可能對食品的營養價值產生影響,至于是正面的,還是負面的,還有待研究。
如果經濟價值超過負面價值,港城的老百姓其實也不是不能忍受。
你還知道辣條不是好東西呢,可吃的人少了嗎?
無論是哪一種加工方式,其主要職能都是針對食品的二次加工,甚至是三次、四次。
目的就是改變食品的基本特性,包括口味、形狀特征和儲存時間等等。
這些加工活動包括但不限于糧食及飼料加工業、植物油加工業、制糖業、屠宰及肉類蛋類加工業、水產品加工業、食用鹽加工業以及其他食品加工業。
當然了,五豐行交給軋鋼廠建廠代工的絕對不是什么工業垃圾,而是要作為品牌化出口的優秀食品。
所以暫時定名為紅星多功能食品加工廠生產的產品絕對是正向加工的。
五豐行在內地尋求食品加工廠合作的目的是將低價基礎原材料轉變為高價值的產品,并確保食品安全和延長貨架期。
原本生豬活牛活禽類谷類直接出口的營銷弊端逐漸顯現,盈利低,成本高,在競爭中出現了壓力。
會議上,五豐行對一期投建項目提出了超過二十種產品的代工需要。
包括谷物深加工、植物油加工、肉食類深加工(非罐頭)、蛋類深加工等等。
李學武拿著資料一一核對原材料軋鋼廠能解決的部分,對不能解決的,且涉及到計劃生產規定的部分,也給出了明確的要求。
五豐行必須協調相關部門給食品廠開綠燈,不能在原材料上做限制,卡脖子,否則訂單是無法完成的。
在肉食加工、禽蛋加工、谷物加工上,李學武也是將軋鋼廠現有的邊疆農牧場、吉城山貨、鋼城港貿的資源分享給了對方。
代加工,可以是包原材料,也可以只是純代工。
五豐行自然是希望全包那種,他們可以直接拿商品出口貿易。
當然了,軋鋼廠這邊解決不了的,或者需要他們協調的,艾佳青也是現場給李學武打了包票。
五豐行的業務關系到外匯這一重要工作,沒人可以阻攔和壓制,他們在內地的辦公人員可以全程負責公關業務。
港城叫公關,內地叫協調,都是一個意思,李學武沒跟五豐行打過交道,業務上還沒開始合作。
難免的,在互相協作上會出現磕磕碰碰,但從艾佳青所表現出來的合作意愿,李學武還是選擇了伸出手,同對方握了握。
今天討論會議的前兩個議題總算是圓滿結束 了,接下來雙方各自回去重新擬定合作計劃。
基本上,就是按照今天討論會議的內容進行修改和整理,在下一次的會議上再行討論。
這次討論會把難題和分歧解決的差不多了,只要下次不出現意外和新的問題,基本是三輪過后就能正式簽約。
早一天簽約打錢,軋鋼廠那邊也能早點破土動工。
當然了,現在都已經十月下旬了,真正實現生產恐怕最早也得是明年這個時候了。
不僅僅是建廠需要時間,原材料產地確定和協調也需要時間準備的。
設備和技術反而并不需要多少時間來準備,五豐行在國內可不是第一次合作開廠。
雙方握手過后,艾佳青正式代表五豐行向軋鋼廠一方發出邀請,歡迎軋鋼廠代表于周日晚上七點,前往羊城飯店參加由五豐行主辦的招待會。
李學武沒想到交易會期間還可以舉行這樣的活動,很驚喜,但也很真誠地接受了邀請函,表示一定會參加的。
談判主體異位,這次輪到東方商貿的代表坐在了剛才五豐行談判組的位置。
李學武微笑著同談判代表賽琳娜握了握手,隨即請了眾人落座。
東方商貿的協議很好談,主要是代工和代理合同,不涉及到投建生產。
討論主要包括現有的小商品、小五金,以及其他軋鋼廠生產的外銷型產品。
在談判剛剛開始的時候賽琳娜就坦然地說了,大家都是熟人,就沒必要像是對艾總那樣對待她了。
李學武好像真的憐香惜玉了,倒是真沒針對東方商貿做什么特別要求。
其實這跟私人感情沒啥關系,李學武跟她也沒感情,代理合同又是簡單的事。
無非就是代理協議設置的門檻,李學武也沒必要為難自己。
畢竟東方商貿的大股東是東方時代銀行,東方時代銀行的大股東是…
年采購量超過一百萬元,軋鋼廠收取十萬元的港城獨家代理費。
年采購量超過三百萬元,軋鋼廠收取伍萬元的港城獨家代理費。
年采購量超過五百萬元,軋鋼廠將免除港城獨家代理費。
是的,李學武在談判桌上還是表現出了六親不認的態度,主要是做工作,也得分得清主次。
代理當然不會簽全球的,這不是讓以后人家翻后賬嘛。
絕對的公平、公正是不可能的,但他得合乎現在的形勢做出正確的判斷。
代理分級、分區域,港城絕對是出口的必然選擇,也是代理的黃金區域。
依照現有的出口條件來說,軋鋼廠好像沒有其他合作的方向。
那為啥單獨把港城列出來,而不是全球代理呢?
很簡單,李學武不認為貿易壁壘不能打開,至少在交易會上,西田健一就表現出了這方面的意思。
只不過現在對方在玩拉扯,李學武在玩釣魚罷了。
現在看世界,李學武主持簽訂了這份代理協議好像能偏袒自己的公司,可以后呢?
用不了五年,到時候放眼看世界,大家都知道這份協議虧損的厲害,到時候會把目光聚在誰的身上?
他若是志不在軋鋼廠還好說,拍拍屁股走人不在乎。
可這里是他謀劃的基本,怎么可能讓人說出他做過錯誤決定的話。
李處長永遠得是正確的,未來才可能是李副廠長,甚至是李廠長、李書記。
所以,即便是賽琳娜看著他直瞪眼睛,該下的狠手還是要下。
賽琳娜有些怨言在這個場合不好說出口,可還是主動配合李學武討論合作方案具體實施細則。
尤其是在出關協調這一方面,東方商貿還是要依靠五豐行的幫助。
李學武在京城,在鋼城,在他能影響到的范圍內還敢耍一耍,可在這種專業領域,他實在是沒轍。
軋鋼廠要搞出口食品廠,這還是五豐行負責辦理證照手續呢,讓李懷德協調,說不上拐多少道彎了。
東方商貿要代理出口軋鋼廠的小五金、小商品業務,李學武自然是愿意和的。
按在手續這方面愛莫能助,把話題更是引到了艾佳青那邊。
艾佳青看了他一眼,點頭同意幫助協調這件事。
東方商貿的業務為啥五豐行答應出手協調?
因為東方商貿代理的商品又不止軋鋼廠一家,還有其他單位,有配合五豐行的業務。
算上最后上桌的東風船務和東方時代銀行,五家單位,內外有別,但合作基本上能形成一個主要的利益鏈條。
東方商貿背靠大樹好乘涼,接下來會配合五豐行,針對軋鋼廠實施一系列的機械設備進口業務,以及相關工業產品、電子產品的代工業務。
賽琳娜最感興趣的一相業務其實是家具,實木家具,配合藝術造型等等,這在港城算得上是緊俏商品。
一般港商都是從東南亞采購木材,在本地加工,人工費用較高。
而李學武這邊給出的代工計劃并不是很完美,甚至坦誠地告訴她,這項業務將會被軋鋼廠外包。
賽琳娜不在乎軋鋼廠是代工還是外包,她只關心產品的供應保證,以及產品質量。
關于這兩點,李學武也是給出了明確的答復。
供應絕對沒問題,她給的訂單多,那就讓沈國棟多聯系幾家監所單位。
四九城太大了,監所也多,實在不行就去冀省協調,甚至可以去鋼城和吉城等地協調。
只要監所有創收的心,那回收站就敢把這項業務通過黃干傳遞到對方的手中。
木料當然不用擔心,吉城二叔那邊負責協調,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賽琳娜所說的實木家具,更多的需要手工技巧,所以在免費人工這方面,李學武是行家。
至于產品質量,那就更不需要擔心了,他都敢站起來讓賽琳娜看看他的衣服褲子。
那手工!那裁剪!那技藝!
劉光福敢用刑期保證,他絕對用心工作了,就是為了菜里的那一點油水,為了快要入冬了,能洗上溫水澡,他也敢做出這個保證。
做衣服尚且如此認真,更何況是木匠呢。
現在回收站僅僅是跟西城三監所在合作,主要還是玻璃茶幾,只要賽琳娜處理好了手續的問題,拿出訂單樣品,那絕對保質保量。
東方商貿協調的商品訂單軋鋼廠瞧不上,可回收站瞧得上啊。
二包之后轉包給各監所,那就是坐在家里數錢了。
聞三兒坐在一旁也是覺得莫名的好笑,本身就是自己家的公司,偏偏要經過軋鋼廠一道手續。
而且東方商貿是李學武的,可他坐在了軋鋼廠的位置上。
賽琳娜只是給東方商貿打工的,現在卻要跟老板據理力爭,討論更多的實惠。
這種啼笑皆非的場面,只有現場了解內情的人才忍不住的捂臉,真怕漏了陷。
家具、紡織、五金、電子、被服等項目,賽琳娜捋著目錄一項一項的跟李學武談。
艾佳青坐在一旁看熱鬧,今天的談判會前半段是李學武熬她,現在成了賽琳娜熬李學武了。
這叫惡人自有惡人磨!
賽琳娜真想磨磨李學武來著,下午談判會議結束,她主動約了李學武 去喝咖啡,想要談談666式狙擊步槍的事。
但被李學武拒絕了,也不是他不喜歡喝咖啡,都到羊城了,他還真想試試「洋」玩意。
賽琳娜雖然說得一口流利的英語,但她的祖上是毛子,基因里刻著美貌二字。
工作期間自然不能發生辦公室戀情,但工作都結束了,一起練槍總行吧。
交易會第二天賽琳娜就約他試槍,可李學武不愿意,主要還是顧忌她的身份。
畢竟談判還沒落地,真出現男女私情,話就不好說了。
現在一切塵埃落定,自己就算是她隱身的老板,過幾天大家各分東西,還能怎么樣?
你覺得賽琳娜是想跟李學武玩真的?
當然不是,她只是想嘗嘗鮮罷了。
你懂我的欲擒故縱,我懂你的故作矜持。
她是忍不住了,可李學武今天不行。
因為他跟三叔約好了,晚上去家里吃飯。
來羊城快一周了,如果不是交易會的工作實在是忙,李學武早就去拜訪了。
如果不是知道李學武工作忙,三叔李同也早就來看侄子了。
周六了,這一周的工作將要告一段落,三叔早早地就跟他約好了,今天來接他。
送艾佳青一行人離開,忍受著婁姐的白眼,再忍受賽琳娜故意飄向自己的懷疑眼神。
可他實在忍受不了聞三兒那「修羅場」的調侃眼神,嘴里不出聲地威脅「回京見!」
聞三兒翻了翻白眼,就知道李學武只會這一招!
必殺技!
眾人笑鬧著作別,提前回來的李懷德正遇上他們往出走,雙方又是一番寒暄。
等送走了來訪的一行人,李學武站在院子里,簡單地跟李懷德匯報了今天談判的主要內容和成果。
李懷德是滿意的連連點頭,雖然沒有明著夸獎李學武,卻是再次強調了,這件事就交給李學武來負責。
也是不知道他一天都在忙活啥,跟李學武這邊說完,他點了栗海洋和沙器之去吉普車后備廂里搬東西。
「一些土特產,小禮物,都是朋友們送的」
李懷德笑著站在一旁解釋道:「你不是要去看望你三叔嘛,帶上一些,實惠又好看」。
「這怎么能行」
李學武不好意思地說道:「這是人家送給你的禮物,我哪里好…」
「哎!」
李懷德故作不滿地擺了擺手,道:「什么我的你的,這些東西都給我,我還能都背回京去啊!」
他很是大度地抬了抬下巴,道:「喜歡啥拿啥,你跟我出來做工作,你的面子就是我的面子」。
「更何況,咱們還有一份人情在里面」
說著話,李懷德點了點吉普車道:「沒有你協調來的吉普車,我都不好意思出門了,哪有坐卡車的!」
「嗨!您太客氣了」
李學武笑了笑,說道:「我來之前就跟我三叔約好了,他還問我來這,要不要協調車輛,我也沒敢確定這件事」。
李懷德想著給李學武準備禮物送去三叔家,還真就是有人情債。
先來羊城的同志沒有協調好車輛,只有四臺大卡車。
李懷德和景玉農都是領導,平時出門訪客談判最好還是坐小車,哪有乘坐大卡車出門的。
所以李學武給三叔打電話,從三叔的單位協調來了兩臺吉普車,正是李懷德和景玉農現在用的。
車況還算好,畢竟是勤務在管,尤其是掛著的牌照,去哪都方便,這是給了李懷德老大的面子。
他是廠領導,可也有 著江湖氣,雖然是李學武的三叔,可也不愿意李學武因為公家的事虧了私人的情。
這不嘛,他擺手示意沙器之和栗海洋多卸,挑金貴又實惠的卸。
啥好玩意他沒見過啊,這些都是參展單位領導坐在一起吹牛皮,互相當見面禮送的。
當然了,都是出口商品品質,做工精細,花樣洋氣。
李學武甚至都看看了茶具和臺燈,倒是真實惠。
他這邊故作不好意思地攔著,沙器之悶頭不理會使勁兒地搬,真照著李主任的要求,就往金貴的上面刀。
栗海洋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站在一旁談話的李主任和李副組長,什么話都沒說。
人家都是姓李的,軋鋼廠最牛的大李主任和小李主任,他算什么東西啊,敢在這個上面說話?
所以等李同來接侄子的時候,就發現院子里早就準備好了一堆東西。
李懷德早就又上車走了,晚上還有應酬,李學武也是剛從樓里出來,沙器之跟在后面,先一步跑過去幫忙裝東西。
「這是干啥?」
三叔李同見著侄子自然是高興,尤其是聽說侄子步步高升,現在都跟他一個級別了,下車就要夸的。
可是沒想到,侄子的秘書上來打了聲招呼就開始往車里裝東西。
他也是愣住了,侄子要是買些水果啥的他也就允了,可這些都是金貴玩意,是禮物啊,還是讓他幫忙去送貨啊?
李學武笑著走到三叔面前,給他敬了一個禮,看見三叔穿著制服來的,應該是剛下班。
「領導給的,推脫不掉,說務必要給您送家去」
「這是客氣啥!」
三叔瞬間就明白了,很是不好意思地說道:「你是我侄子,我幫你還不是應該的嘛」。
說著話就擺手不讓沙器之裝了,說要帶著李學武去跟領導說說去。
李學武攔住了三叔,笑著說道:「領導早走了,特意給送回來的,要客氣我早就客氣了」。
一邊說著,一邊伸了手幫沙器之往車里裝。
都是些不大不小的玩意兒,后備廂裝滿了,后排座也塞滿了,最后剩下一對臺燈,由李學武抱著上了副駕駛。
「快點吧三叔,三嬸等急了」
「這…這算咋回事啊」
李同也是滿臉的尷尬和不好意思,就是幫侄子的忙,協調了兩臺車,就收了這么多的禮物。
等三叔上了車,李學武笑著提醒道:「東西給您了,您再送給誰我就不管了,反正別差了車的事就成」。
「嗨!我就說你們多心了!」
三叔無奈地開了車往出走,嘴里還抱怨道:「都是老戰友了,我說借車他們還能不愿意啊」。
「這不是愿意不愿意的事」
李學武解釋道:「車畢竟是公家的,交易會在羊城開的這么大,借車的單位多了,借給咱們自然是人情」。
說著話看了三叔一眼,道:「總不好讓人家因為咱們的事背負壓力,對吧?」
「呵呵」
三叔笑了笑,看了李學武一眼,道:「行啊小子,進步這么快,看來是在社會上鍛煉出來了!」
「您還真別損我」
李學武半是認真,半是開玩笑地給三叔勸道:「您這耿直脾氣也多改改,咱們一心為公,可也是個人,是人不就有感情來往嘛」。
「得你小子教訓起我來了」
李同笑了笑,開口問道:「家里都挺好的吧?」
「好著呢」
李學武聽見三叔轉換話題問家里情況,知道他不愿意說這個話題,
也就沒在繼續。
「出來的時候我奶還叮囑我來家里看看,想著你們呢」。
「前幾天我還打電話」
李同點了點頭,道:「給她問家里情況,問什么都說好,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好」。
「真的好,不然我也不能這么放心的出來,對吧?」
李學武見三叔真的掛心家里,笑著說道:「我大嫂跟我媽,還有李雪和毓秀在家住,院里有人照應呢」。
「我奶還是在我這邊,主要是李姝撒不開手,等我回去后可能就回家了,她也是放不下我大嫂那邊」。
「手心手背都是肉」
李同看了看侄子,道:「擔心老大,心疼老二,哪邊都舍不得」。
「這我知道」
李學武看著二叔道:「一個李姝都夠她累的了,都是為了我」。
「嗯,你是大人了,我不說這個了」
李同見侄子成熟穩重,滿意的笑容一直掛在臉上。
叔侄兩個才差十五歲,李學武從小就羨慕二叔和三叔能「離家出走」。
十六歲的年紀,說不上有多么的逆反心里,可也不愿意聽父親的話。
倒是親叔叔的話他愿意去聽,也更羨慕三叔的威武不凡。
三叔雖然不是一線干部,可這個時候的干部哪有弱的,就他這樣一個司部的參謀拎出來都是能打的。
更因為三叔給他安排入伍,又是照顧他生活,他去南方一線,所以兩人的關系在他來羊城后就很親。
幾個月沒見,也是絲毫沒有隔閡,說說笑笑的,一路直奔他們家屬院。
三叔雖然也是副團,但不是主要領導職務,在司部擔任參謀。
懂都懂,參謀這職務不帶長,放屁都不響。
你說他會寫稿,會搞文字和組織工作?
其實也不是,三叔的文化水平并不是很高,初中學歷。
現在能寫能說的,都是后來在三嬸的幫助下后補的。
他在司部主要是負責訓練計劃,當初也是機緣巧合,跟對了領導,把他安排在了這個位置。
當初三叔小伙長的很立整,大高個兒,敢打敢拼的,很得領導喜歡。
一步一步的往上走,又遇著在文工團工作的三嬸,算是機緣造化。
今年因為李學武在京城跳的很猛,跟顧海濤成了親家,三叔在單位里的地位真的加固了許多。
當然了,這些在三叔的眼里都是虛的,他其實更喜歡一線帶隊伍。
可老領導也說了,在一線他早就不適合了,也走不到這個位置。
想要職業化,不僅僅需要扎實的帶隊能力,還要有組織能力。
三叔為人太耿直,太仁厚了,坐機關還行,下去早晚得出事。
要不怎么說聽人勸吃飽飯呢,三叔耿直但不傻,所以現在的生活還是很不錯的。
丈人的級別雖然不高,可也有一定的影響力,也能幫他維持一二。
從三叔住的家屬區就能看得出,他雖然沒什么太大的能量,可也比一般人強。
如果不是李家大房出了他這么一個妖孽,說不定大房和二房子女還得指望這個三叔多提攜呢。
現在不一樣了,李學武竄天猴似的起飛,讓兄弟姐妹們也有信心接父母的班,敢從基層做起,不怕被人壓制了。
這世上沒有絕對的安全,更沒有永遠不倒的靠山。
李家兒女都有股子正氣和勇氣,敢打敢拼,敢于從微末做起。
怕就怕小人作祟,明明你有這個進步的機會,他偏偏要給你攪和黃了。
家有李學武一個保護神,就沒有這樣的小人出現。
就算是最不濟,最沒有能力的子女,如果職場上沒有小人,那活的也舒坦。
所以家族興旺,有一個人起來了,其他人也就都起來了。
以前家族的希望是三叔,后來是大哥學文,現在是李學武。
李學武在家族的地位就相當于預備掌門人了,就連三嬸和小堂弟都要下樓迎接他的。
當然了,這不是在說三嬸市儈,也不是說李學武的地位有多高,而是這種潛移默化的家族傳承和影響力,制約著每一個人。
你當三嬸下樓迎接的是他李學武?
不,是對家族未來的希望和祝愿。
不過李學武一下車,跟三嬸招呼兩句,還是能看出對方眼中的異樣。
他能猜到一些情況,尤其是看見一車東西,更是了然于胸。
李學武沒說什么,只是跟小堂弟李學函笑鬧了一陣,這才在三嬸的催促下上樓吃飯。
車里的東西自然不急,三叔雖然在車上說了不要在意的話,可李學武的意思他也懂。
車是從下面協調的,晚一點他就去看看老戰友,白天都忙,晚上正合適。
家屬區這會兒人來人往的,往樓上搬東西可不好說。
就算是打著侄子送禮的幌子,一會兒再往出拿可就不好拿了。
收和送,都是一門學問。
李學武一進屋便見著桌子上擺了包好的餃子,也沒客氣,笑著對三嬸說道:「三嬸,可想您包的餃子了!」
「那就多吃點!」
洪敏笑著點了點頭,端了桌上的餃子就去下鍋煮,嘴里還說道:「打你說來羊城,你三叔就惦記著你,聽說你忙,連電話都不敢打了」。
「我三叔體諒我呢」
李學武笑了笑,彈了李學函一個腦瓜崩,問道:「沒學人家出去鬧吧?」
「我媽不讓」
李學函皺了皺鼻子,給李學武小聲抱怨道:「我們同學找了我好幾次,現在都說我是怕死鬼」。
「去」
李同皺眉訓了兒子一句,道:「你去了就不是怕死鬼了?那些都是…」
「李同,扒蒜」
三叔的話還沒說完,就被三嬸給攔住了,喊了他去廚房。
李學武要起身幫忙,卻是被三叔給攔住了,示意他來忙。
李學武就勢坐在了沙發上,對著堂弟道:「那,他們都是沖鋒陷陣了,還是水深火熱去了?犧牲了幾個了?」
李學函聽出二哥話里的意味了,抿了抿嘴不說話。
他不怕他爸,有點怕他媽,最怕的其實是二哥。
二哥在這的時候沒少打他,也沒少幫他打架,以前在他的心里算是半個好人。
后來去京城參加二哥的婚禮,看見他臉上的疤,心里那半個也沒了。
這不是啥好人,他說話自己最好別對付,否則挨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