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聽李學武說還沒有吃飯,冉秋葉就擦了眼淚開始忙活著。
起初李學武也沒甚在意,直到冉秋葉拿出了洋玩意兒。
李學武錯愕地指了指桌上的擺件,挑著眉毛問了一句:「這是什么?」。
冉秋葉低眉垂首地回道:「蠟燭」
李學武無語地抿住嘴笑了笑,看了她一眼,道:「我還不知道這是蠟燭?」
「那你問什么?」
冉秋葉嘴上還有著埋怨的意味,所以說出的話聽起來也是帶著不滿的情緒。
李學武對于給自己準備伙食的人從來都不敢得罪的,他怕對方往飯里加特殊佐料。
也只有他這種小心眼的人才會這么想了,冉秋葉才懶得搭理他。
擺好了燭臺,從廚房里端了兩個盤子出來,手里還捏著兩副刀叉勺。
李學武詫異地抬了抬眉毛,看到這兒才反應過來,頭頂電燈好好的為啥要點蠟燭。
他還以為要玩什么刺激的小游戲呢…
敢情是要吃西餐啊!
吃西餐確實應該點蠟燭,氛圍感嘛,得拉滿。
只是冉秋葉擺好了餐具,又給他倒了杯溫水,人就消失不見了。
李學武坐在椅子上干等了半天也不見上菜,左右看了看,心想冉秋葉不會是要報復自己,準備餓自己肚子吧?
「服務員?」
他這邊還故意開玩笑呢,一轉身,卻是發現冉秋葉換了個人似的,從廚房那邊緩緩地走了出來。
青絲盤發,散落幾縷成熟的韻味。
紅唇點朱,耀眼燭光璀璨了嬌羞。
白衣勝雪,大膽剪裁包裹了婀娜。
目光絲柔,點點淚珠化作了相思。
「咔噠」
隨手關閉了頭頂的燈光,餐廳里只剩下搖曳著的燭火,還有那個他。
冉秋葉端了餐盤,在李學武異樣的目光中走進餐廳。
即便是女為知己者容,可第一次穿露肩白色連衣裙,第一次這么大膽的示愛,還是讓冉秋葉的臉上布滿了紅霜。
人比花嬌,白里透紅,李學武不自覺地端了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
水入喉嚨的咕咚聲,在安靜的夜晚是那么的響亮。
這是李學武對她美的最好回應,可愈加地讓冉秋葉臉紅。
強忍著去廚房端了幾樣餐食回來,抿嘴嘴唇從柜子里拿了一瓶紅酒,猶豫著說道:「這是…剩下的」
李學武抬了抬眉毛,看著她的窘迫說道:「愛過才知情重,醉過才知酒濃,你不給我嘗嘗,我如何知道她的濃?」
冉秋葉抬眼望去,李學武目光柔和,一如水塔事故那晚,黑夜里似燈火,照耀她受驚的心。
「哼」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嬌哼了一聲,拿著紅酒杯走到桌邊抿嘴道:「你是花心大蘿卜」
「所以呢?」
李學武沒在意冉秋葉的話,知道她是聽懂了剛才自己的話,微笑著問道:「蘿卜配酒,越喝越有?」
冉秋葉哪里說得過他,瞥了他一眼,示意了桌上的菜肴,道:「怨你自己,吃剩飯,喝剩酒」。
李學武看了看桌上的擺盤,又看了看已經開了封的紅酒,好笑地問道:「給我留的?」
「不是」
冉秋葉紅了眼眶,心里委屈著,嘴里還是倔強地說道:「你不吃,我自己吃了的」。
看樣子還真是昨天準備的,自己沒來,就這么一直放著了。
剩菜也好,開過的酒也罷,終究是為了自己而準備的,
李學武倒是不嫌棄。
主動接了紅酒,也沒問她準備這些花費了多少心思,又費了多少力氣。
在彼此的紅酒杯里斟了五分之一的量,這才笑著解釋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冉秋葉別過臉去,不去看他,眼淚簌簌地落下,從他進門時沒發泄完的委屈這個時候涌了出來。
哪里需要什么理由,更不用他來解釋,是工作忙也好,是要陪家人也罷,他,終究不是她的。
使勁兒抽了抽鼻子,端起酒杯,也不理會李學武的為難,便是一飲而盡。
李學武并沒有去喝那杯酒,而是拿起酒瓶繼續為她斟酒。
兩人相顧無言,李學武不想騙她,她也不是天真爛漫的小姑娘。
連著喝了三杯,冉秋葉這才撂下玻璃杯,開口道:「是不是我不去找你,你就永遠都不會來找我?」
「你看我是假正經嘛?」
李學武抬了抬眉毛,灑脫地說道:「如果規矩能羈絆住我的腳步,你也不會坐在我的面前了」。
「那為什么?」
冉秋葉抹了一把淚水,看著李學武試探著問道:「是因為我沒讓你心動,或者這件事在你心中微不足道」。
「都有吧」
李學武輕輕啄了一口紅酒,酒香四溢,醒的時間太長了,味道散了。
「你所糾結的,恰恰是我最為放心不下的,我從未想過闖入你的人生,更沒想過…」
「你已經闖進來了」
冉秋葉沒讓李學武的話講完,微醺的酒意迷離了雙眼,望著李學武坦然地說道:「在我的世界里神兵天降,又攪和的七零八落」。
「很抱歉,我的出現讓你的生活產生了困擾」
李學武拿起酒杯同她碰了一下,歉意地說道:「不是樽前愛惜身,佯狂難免假成真;曾因酒醉鞭名馬,生怕情多累美人。」
「青天有月來幾時,我今停杯一問之。」
冉秋葉捏著酒杯,淚目望著李學武說道:「人攀明月不可得,月行卻與人相隨。」
李學武苦笑,飲了杯中酒,又給了兩人的酒杯里添了新酒。
這一次他的手重了些,彼此酒杯里的紅酒都超過了半下。
「太高雅的我玩不了,還是說點俗的吧」
李學武拿起刀叉,熟練地分了餐盤里的肉排,嘴里輕聲問道:「你就沒想過正常的日子?」
「什么日子是正常的?」
冉秋葉吸了吸鼻子,看向李學武問道:「像我爸媽這樣?重溫過去想吃一頓西餐都得藏著掖著的?」
李學武聽她這么說,抬了抬眼眸,想明白這套餐具,這些擺設,原來是冉父冉母的心頭好。
她們家是華僑,祖上什么時候出去的李學武不知道,但見老兩口的做派,顯然不是一般人。
餐具都是銀質的,骨碟也都很考究,燭臺上還雕刻著光屁股外國小孩兒,沒被外人發現真是他們家的造化了。
李學武的一顆紅心還不至于容納不下這些外物,無論是西餐還是中餐,能飽肚子的就是好餐。
有條件的想要享受一點小資情調這也是無可厚非的,只要不偷不搶,全憑人家本事。
只從冉家回國參與建設和投身教育事業這一點看,李學武就沒覺得自己做這件事虧了誰。
至于冉秋葉,他也不知道該怎么處理呢,她說自己從她的世界里從天而降,自己也不是燭臺上的天使,哪有那份能耐。
真要是異想天開的青澀少女,李學武搭理都不會搭理她。
可畢竟是比自己還大的大姑娘呢,真哭哭啼啼的說愛的死去 活來的他也就釋然了。
就是這份藕斷絲連,一往情深讓李學武有些受不了。
就像他剛才所說的那樣,這個世界上,沒有什么條件是能限制他作為的。
只有他適應環境,主動改變生活的,可沒有被生活強迫的他。
李學武沒在意冉秋葉話里的抱怨,聽著她訴說生活中種種不順,人前白眼,人后的議論。
冉秋葉終于有了倒苦水的一個人,嘴里的話不由的多了起來。
看著李學武端走自己面前的餐盤,放了已經切好的那一份,又是忍不住的暖心和落淚。
李學武嘗了一口肉排,知道這是豬肉了,想來這可能是冉秋葉能淘換到最好的食材了。
桌上還有冷火腿和奶油雞蛋,李學武不大吃的慣,并沒有動刀叉。
徹底成了傾聽者,李學武一邊吃著一邊品著成熟的美酒,時不時的應語兩聲,給冉秋葉捧哏。
直到說的口干舌燥,冉秋葉才發現對面的李學武已經吃完了,一瓶紅酒也被她喝的見了底。
長舒了一口氣,扇了扇臉上的紅熱,冉秋葉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好久沒有這么痛快地說話了」。
「你就這么的信任我?」
李學武疊起左腿,看著冉秋葉問道:「袒露心扉也是有代價的」。
「就算是死」
冉秋葉凝望著李學武,直直地說道:「我也寧愿死在你的手里」。
「呵呵呵」
李學武輕笑出聲,示意了桌上的餐盤問道:「還吃嗎?」
「嗯,不吃了」
冉秋葉微微搖了搖頭,說道:「你來之前我就吃過了的」。
李學武抬了抬眉毛,展顏一笑,站起身走向對方。
冉秋葉被他的靠近有些不知所措,又好像是有了心理準備一般,認命般地閉上了雙眼。
李學武看著她等待著的模樣,實在是不好意思抽走她椅背上的衣服離開,只能彎下腰抱了她起身。
「呀」
冉秋葉得償所愿,卻也是忍不住的輕呼出聲,手有些慌亂地攬住了李學武的脖子。
李學武壞壞地一笑,道:「你現在還有機會選擇人生,落在我手里,這命運可就由我不由天了」。
冉秋葉面紅耳赤,喝了酒的緣故,她這個年歲即便是沒有過經歷,可也不似小姑娘那般的羞澀。
手指了臥室方向,嘴里輕聲哼道:「現在就是我選擇的人生」。
「既然你要一條道走到黑」
李學武抱著她走向里屋,嘴里調侃道:「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啊!」
這個年代對于生活看的很輕,好像祖國的發展大業和建設更重要。
可有的時候人們又把生活強硬地進行了分類和區別對待。
小資生活,就是這個時代老百姓們能接觸到的,內心窺探卻又帶著鄙視目光的一種格調。
有人總結了小資生活的三個標準:
教育與文化水平:小資通常指受過高等教育,具有一定的文化修養和知識水平。
經濟狀況:他們的經濟基礎處于中產階級邊緣,高于普通民眾和一般工薪階層,但尚未達到中產階級的上限。
生活品味與追求:小資追求內心體驗、物質和精神享受,特有的品位、情趣和格調是他們生活的重要特征。
先解釋一下中產階級,這是一個偽命題,是資產級階虛構出來,給有區別于無產級階的民眾一種安慰手段。
它本身是沒有什么確切標準的,尤其是在此時的國內,更是人人喊打的詞匯。
但它又確確實實活在某些人的心中,成為了一個衡量生活標準的尺子。
再說回小資生活,這種帶著批評意味的稱呼,本身就是一種被針對的生活態度。
論教育和文化水平,論經濟狀況,論對生活的品味與追求,婁姐的生活要超越這種格調,因為她們家已經不能被稱為小資了。
別看婁姐平日里生活的大大咧咧,可她才是那個會生活,會花錢的主。
從冉秋葉的身上是看不到婁姐那種對金錢的灑脫和坦然的,有的只是小家碧玉,又向往生活格調和趣味。
她生在國外,從小就有著優渥的生活,享受了專業與豐富的教育資源。
回到國內后,一家三口的生活并不拮據。
三位老師的工資,加起來足夠過豐裕人生了。
如果不是家道中落,徒生變故,冉秋葉也不會對生活失去了希望和信念。
委身于李學武,更像是一種對生活的妥協和認命,對她自己的放縱和寬容。
選擇用西餐來招待李學武,就代表她放棄虛偽的面具,遵從內心的感受,喜歡什么,就表現什么。
她父母喜歡這種生活,她也很喜歡這種格調。
所以給李學武表現出來的,是真正的她,不掩虛無地直面自己人生的選擇。
就是喜歡追求內心的體驗,就是喜歡物質和精神享受,就是講究特有的品味、情趣和格調。
既然學又學不會人家的紅心,裝又裝不會人家的忠誠,她想硬鋼一把這腐爛而又糟糕的生活。
人生何處不歡愉,縱使化作獨行客,冉秋葉想在自己人生中最糟糕的時期,給自己最舒心的生活。
李學武的背景、能力、財富,或者說支撐她生活的財力是否充足,她在紅星村看過父母的衣食無憂后便沒了后顧之愁。
她想要的,這個男人都有,她能給的,這個男人不缺。
所以感情本身就是不對等的交易,李學武的離開也就成了這場「交易」的公平所在。
西餐紅酒白裙子,沙發軟塌晃燭臺,上車后的李學武仍自在回味著小資情調的女人,韻味十足。
韓建昆堅守做司機的底線與堅持,不該問的不問,不該說的不說,不能做的不做。
所以到了海運倉別墅,送了李學武進門,接了秦京茹回家,絲毫沒有露出異樣神情。
秦京茹走之前提醒了李學武,行李已經收拾妥當,再查看一下需要添置什么。
李學武笑著送兩口子出門,這才回身關了大門。
沒有風的夜晚,天上散落著星辰,李學武站在庭院里抽了一支煙,這才進了門廳。
顧寧扶著樓梯扶手走了下來,看見李學武站在客廳里翻著行李,輕聲問道:「才回來啊?」
「嗯?哦,抽了一支煙」
李學武轉身看了媳婦兒一眼,笑著解釋了一句,隨后繼續翻著沙發上的行李道:「京茹讓我看看還缺啥,疊的這么整齊,我都不好意思翻了」。
顧寧看了他一眼,沒說什么,走下樓梯到沙發邊上坐下,看著李學武忙活。
「一直沒睡?」
李學武看了一眼墻上的掛鐘,十點鐘剛過,又看了看顧寧的眼睛,不像是睡過的樣子。
顧寧晃了晃腦袋,道:「下午睡了,還不困,等你來著」。
「今天太陽不錯的,有出去轉轉嗎?」
李學武把所有的衣服看了一個遍,沒什么需要添置的,便又原路放了回去。
可打開容易裝 回去難,扣扯半天才算是成功。
顧寧手擔著下巴,胳膊拄在了膝蓋上,目光有些迷離地說道:「帶著李姝出去玩了,回來睡的,有些累」。
「多走走,有好處,你太不愛動了,孩子也不動」
李學武倒了一杯溫水給顧寧,自己則是將行李歸置好。
待顧寧放下杯子,這才彎腰抱了顧寧起身,往樓上去了。
腰好,腿腳就好,上二樓不費勁兒!
老太太已經帶著李姝在里屋睡著了,顧寧享受著他的溫存也沒有過多的羞澀。
雖然不是老夫老妻了,可離別的不舍還是讓顧寧主動表達了依依之情。
李學武的悉心關愛,柔聲細語,也驅散了她心中的別樣情緒。
在他洗澡出來后,兩人都躺在了床上,顧寧這才開口問道:「去羊城,還有別的事?」
「什么事?」
李學武轉頭看了顧寧一眼,抬了抬眉毛,道:「廠里的工作不算,要去看看三叔的」。
「有人給家里來電話」
顧寧別過臉去,看著映射月光的白色窗簾,道:「你要去港城」。
「不去港城,我只到羊城」
李學武感受到了顧寧的情緒,堅定地說道:「我去哪都應該是組織安排的,就算是臨時有變化,也應該符合程序」。
「真的?」
顧寧轉過頭,看著李學武,目光里似是疑問,似是安慰。
李學武好笑地說道:「你當我是什么人?」
「江洋大盜?」
「江湖俠客?」
「飛檐走壁,凌波微步,想去哪就去哪?」
「港城確有其事,不過不是我去,而是聞三兒帶著其他人過去」
李學武見顧寧問了,便坦然地說道:「姬衛東打前站,就是為了他們」。
「你不去?」
顧寧不關心誰去港城,也不關心李學武所說的聞三兒他們去港城干什么,她只想確定李學武有沒有變心。
「不去!」
李學武再次認真且堅定地說道:「甭說現在有家有你的,就算是孤家寡人,我也不想去做外鄉客」。
「你聽過港城的事?」
想著顧寧如此緊張,李學武轉過身,看著顧寧問道:「了解多少呢?」
「我去過港城」
顧寧翻過身,側對著李學武,道:「我爸他們在羊城休養的時候帶我過去的」。
李學武有些驚訝地看著顧寧,雖然屋里黑著,可顧寧仍能看得清他睜大了眼睛。
「也是很久以前了,那時候我才十幾歲呢」
好像怕李學武受打擊似的,顧寧再次開口解釋了一句。
李學武卻是沒有嫉妒顧寧的特殊經歷,他就知道那道橫線是攔不住特殊人群的。
前幾年他在羊城當兵,就聽說過這種事情,不過都是當故事和樂子聽的,也沒在意。
今天想起來,沒看到過的并不代表不存在,沒聽到過的也不代表沒發生,沒有這種見識,只能說明自己站的還不夠高,看得還不夠遠。
「我不喜歡那個地方」
顧寧有些偏執地說道:「會讓人無所適從,讓人思想墮落,變的愚昧無趣」。
「呵呵」
李學武輕笑出聲,看著媳婦兒騙小孩兒似的語氣,點頭認同道:「我也是這么認為的,作為一個受組織信任和栽培教育的無鏟級階戰士,我是堅決抵制這種制度和風氣的」。
「嗯!」
顧寧嘟了嘟嘴,點頭附和道:「看似自由,實則就是一 處牢籠,鎖住了思想,放縱了對金錢的欲望,地獄一般的世界」。
「嗯,確實,我是不會去的」
李學武點頭道:「我要學習顧寧同志,做一個脫離低級庸俗趣味的人,做高尚的人」。
顧寧被李學武說的有些不好意思,抬了他一下,嗔道:「沒正經的」
「咳咳」
李學武笑意忍不住,嗆的有些咳嗽,但見顧寧臉紅了,這才湊近了說道:「你是不是怕我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復返?」
「沒有」
顧寧推開了李學武的大臉,躲過他熾熱的目光,嘴硬地說道:「我是怕你墮落了」。
「謝謝你啊,我差點誤入歧途」
李學武追著親了她一口,這才解釋道:「彪子在鋼城搞了個項目,是跟姬衛東他們單位,還有煉鋼廠合作的,主要是航運」。
「軋鋼廠這邊跟港城五豐行要確定合作,貨物從鋼城到京城、津門都有,航運項目便接了這份差事」
「聞三兒要帶人去港城給姬衛東打下手,經營船務和港務的業務,我在羊城會跟他們的船做短暫的對接,主要是協調從鋼城到港的貨物」。
「嗯」
顧寧其實也沒太聽明白這里面的情況,就知道幾個人之間的關系。
聞三兒她是熟悉的,既然李學武解釋了,那她就信了。
至于這件事后背的情況,她不想知道,知道了也沒用。
更沒有再問李學武這個時間回來的緣故,兩人有過約定,李學武做自己的事,她不管,但她想知道的,李學武都會說。
迄今為止,兩人相處的很得當,李學武做了他應該做的事,也做了她需要他做的事。
只要確定李學武不會在這次出格跑出去,不至于讓她處于失落和尷尬的境遇,那她就不想問李學武去干嘛了。
她有底氣面對生活,面對婚姻,更有智慧去處理生活和婚姻中的那些小事。
對于顧寧來說,除了愛與不愛,生與死之外,都是小事。
那通電話雖然有些意外,可顧寧不想再去探究,更不想它破壞了自己的生活。
李學武有再多的意外,也沒讓她背負「被當媽」的債,更沒有人上門討情債,只要他活的明白,顧寧樂的糊涂。
李姝當然不是顧寧的意外,小家伙的媽媽叫的明明白白,她也愿意付出母愛。
至于李學武胡亂叫的干兒子,以后說不定還有多少個,她也沒放在心上。
倒是聽李學武提起聞三兒來,她又想到了借住在四合院的那對母子,如果李學武跑去港城,自己又是怎么一種心情。
以前可能覺得一個人過生活也很好,非要結婚找麻煩干啥 后來有了李學武的出現,生活照進了一縷陽光,有些耀眼和調皮,讓她體會到了人間喜愛。
現在有了肚子里的心跳,她好像不知不覺中愈加的依賴這個男人。
心中所想,身子不由自主地靠向了他的胸膛,溫暖,厚重,可靠。
李學武攬住顧寧,感受著她的溫存,也覺得自己是個可靠的男人。
(李二手指:誰在評論「靠!」)
長長地站臺,當然不用寂寞地等待,領導登車,誰敢讓他們等待啊。
周六晚上八點,所有隨團前往羊城參展的工作人員齊聚軋鋼廠調度站臺。
各隊伍負責人張羅著點名上車、協調行李搬運,貨物車廂的負責人已經打好了鉛封,在跟負責車長對票子。
一趟三節車廂:一節軟臥辦公車廂,一節硬臥通勤 車廂,還有一節貨物車廂。
貨物車廂裝了這次參展的商品,以及各種應備物料,也包括李學武讓沈國棟準備的那些紅皮書和小禮物。
硬臥通勤車廂有一百多個床位,足夠這次隨團人員住宿乘用。
軟臥辦公車廂就很高級了,除了單獨的軟臥包廂,還有會議室、洗澡間、值班室、辦公室等等。
在車廂標注上,它并不叫軟臥辦公車廂,而是統稱公務車。
這次去羊城的廠領導有兩位,李懷德和景玉農,組長級的領導有三位,李學武、茍自榮,以及夏中全。
茍自榮作為籌備組負責人,已經提前去了羊城,所以公務車的四個包廂他們四個領導一人分到了一間。
夏中全作為總工,自然級別是比肩組長級的,享受包廂待遇是應該的。
上車前他不知道火車格局,倒是想拉著李學武住一個房間了,可李學武安排了婁姐上車,自然不愿意搭理他個老頭子。
公務車這邊的軟包是有些特殊的,床鋪是小雙人床,不是傳統意義上的那種上下鋪。
車廂里包括了一張床鋪,一張辦公桌,一把椅子,很是齊備。
秘書當然也就不用跟領導在一個包廂里擠著,他們有專門的休息室和辦公桌。
類似于傳統的軟臥鋪,就是沒了沙發,換成了小小的辦公桌。
沙器之安頓好了李學武的行李便去了自己的房間,婁姐就是他接上車的,也是他給送到李學武包間的。
領導為啥這么安排,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跟李學武關系較為特殊的女同志他見過好多個了。
可是,真正表現出特殊關系的卻沒有,似假非真,虛虛實實,他也鬧不明白確切情況。
你說這位上車的女同志是跟李學武關系親近的,可以前根本沒見過對方。
李學武更不是那種帶著私人關系借公出游的人,人家是拿著軋鋼廠在京城合作單位的介紹信上的車。
要說特殊的還能有津門那位特殊啊,人是他和韓建昆親自送過去的,房子都是李學武安排的。
關鍵是,那位可是懷著孕的,這里面的問題可大了。
這件事他沒少擱心里尋思著,左思右想李學武都不是這種人,尤其是考慮到李學武丈人家的關系,更不能出現這種事。
可那大肚子孕婦明晃晃地去了津門,這又怎么解釋。
解釋啥呀,能知道這件事的都不敢招惹李學武,知不道的他們不說誰也甭想知道。
李學武挖的坑太多了,掉進去摔斷腿的,丟了命的也太多,所以輕易了沒人愿意著他的邊兒。
而在公務車上,除了四位領導,以及對應的秘書和辦公人員,誰又會在意這個。
一個多小時的喧鬧,站臺在一聲聲催促和吆喝中逐漸安靜了下來。
汽笛聲響過之后,在來送行的廠領導和辦公人員揮手中,二十一點十分,三節車廂在臨時車頭的拉扯下緩緩啟動,開離了調度車間。
按照軋鋼廠的調度調配,三節特殊車廂將會掛在快15號列車的后面。
從軋鋼廠出來的時候是二十一點十分,真正掛載完成,并且正式發車的時候已經是二十二點十分了。
李學武從會議室回來的時候,婁姐正坐在床上發呆。
看見他進屋,這才想起把手里的皮包放下,抿著嘴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就這么一直坐著了?」
「嗯」
婁姐應了一聲,看著李學武去辦公桌邊倒熱水,目光有些迷離。
李學武將茶杯放在了婁姐手邊,從床鋪下面掏了洗臉盆 出來,示意了門外道:「打點熱水洗洗腳,好睡覺」。
「我去吧…」
婁姐習慣似的站起身剛要去接李學武手里的盆子,卻又想起了什么,觸電似的把手收了回去。
看著婁姐尷尬又失落的臉色,李學武沒說什么,端著臉盆出了包廂門。
婁姐神情暗淡地重新坐回了床鋪上,想起自己的身份,在京城的時候是不能見光的,在火車上自然也是。
她好想回到過去,回到海子邊的那處小院兒,回到那段朝夕相處的日子。
沒有榮華富貴,沒有錦衣玉食,只要有他就行了。
包廂門重新打開,李學武端著臉盆走了進來。
婁姐抹了一把臉上不知什么時候落下的淚水,一片冰涼。
「瞧瞧,這是干啥呀」
李學武回身關了包廂房門,將窗簾拉好,抽了書桌里面的椅子坐在了婁姐的對面。
婁姐側身躲了李學武的大手,面沖著車窗一側,抿著嘴,不讓眼淚繼續往下落。
「就因為不讓你去打熱水了?」
李學武當然知道婁姐為啥哭,嘴里故意逗著話:「我伺候你就不行了?」
一邊說著,一邊站起身去拿了毛巾,在熱水盆里投了,擰了一下,走過來給她擦了臉。
婁姐的眼淚好像決堤了似的,擦不凈,抹不干,一個勁兒地往下流。
「好了好了,不哭了」
李學武將婁姐攬在了懷里輕輕安撫著,嘴里寬慰道:「咱不去了,不去了,咱到羊城玩一圈就回來」。
婁姐抿著嘴,無聲地哭泣著,甩開李學武拉著的手使勁地捶了他幾下。
李學武默默忍受著,輕輕拍著她的后背,安慰著說道:「我說到做到,你愿意在羊城等著見爸,那就跟我去,不愿意,下一站你就下車往回返」。
伏在李學武懷里的婁姐委屈著,可還是倔強地搖了搖頭。
提議讓她去港城的雖然是李學武,可真正讓她不能拒絕的是她爸。
父親在港城遭遇了什么她不得而知,可從回傳的消息中她還是能感受到父親的失落。
大娘和二娘兩家早前就去了港城,到底生活如何誰能知道。
此次父親去港城,有辦李學武這邊事的意思,可也有尋親的準備。
公司的事順利,唯一能讓父親失落的也只有尋親一事了。
在京城,父親只有她和大姐兩個閨女,大姐不立事,因為出身問題在婆家也是受氣的,娘家都不敢回。
父親有意保住家產,如果她不站出來,真指望父親拼老命啊。
所以埋怨李學武自私也好,怨恨李學武絕情也罷,都不是李學武選擇了她,是她選擇了家和爸媽。
要說代言人,她代表李學武的都沒有代表婁家的多,出了門,她得以婁家當家人行事。
可明白諸如此種,心里還是忍不住的埋怨李學武,為啥要跟他爸「沆瀣一氣」到頭來讓她做出犧牲。
一想到好多年見不到李學武,婁姐算是把親爹都恨上了。
李學武哄著勸著,抱著她給她脫鞋燙腳,總算是讓婁姐不哭了。
「我恨你」
「好好好」
李學武無所謂地點著頭,她說啥都好,只要不哭就行。
婁姐見他敷衍,從水盆里抬起腳就要踹他,可功夫不行,被李學武抓了個正著。
「說歸說,動手可不行啊!」
李學武撓了她的腳心,惹的婁姐使勁兒蹬了,瞪了他一眼,重新氣哼哼地泡起腳來。
「我不回來了,你以后甭想再見 著我了」
「嗯嗯嗯」
李學武連連點頭道:「我這樣的招人煩」。
他也是不嫌鬧的慌,趁著婁姐燙腳,他也把鞋脫了,兩腳一伸直接踩在了婁姐的腳上。
「你就是混蛋!」
婁姐見李學武如此,氣著直要咬人的架勢!
水盆里的水正熱著,她都是放里一下就出來晾晾,李學武的腳踩住了她,燙的她差點站起來。
李學武全然不顧她呲牙的模樣,笑著說道:「燙一燙好,活血化瘀,有助于睡眠」。
「睡個屁!燙死我了!」
婁姐的腳被踩著,還不敢使勁往外抽,怕撒了水盆,這包廂可不是家里。
李學武看她實在受不了,這才松開了腳,可卻是被婁姐用腳踩住了要報復他的模樣。
「哎呀燙!燙!燙!」
看見婁姐臉上兇狠的快意,李學武故作受不了似的連聲嚷著燙,卻是演技浮夸,被婁姐看了個正著。
「哼」
婁姐使勁兒踩了他一下,哼聲過后,也順著他腳的空隙伸進了水盆里。
一個坐在床上,一個坐在椅子上,腳抵在一個盆子里,暖的婁姐心都要化了。
火車行進的咣當聲都從世界里消失不見,眼里只剩下對面的男人。
李學武感受著婁姐目光里的濃濃情誼,伸手拉住了她的小手,道:「我說真的,你不用去了,讓爸留在港城吧」。
「你能不能不要這么殘忍」
婁姐瞇著眼瞪著李學武說道:「我剛忘了疼,你就來揭我的傷疤」。
「如果真能如此,你又怎么會讓我上車」。
「就算你有如此安排,我又怎么舍得讓我爸去受這份辛苦和勞累」
婁姐不傻,目光里除了愛意,還有清澈的智慧。
就算是留在京城,她又能跟李學武走到哪一步?
沒有了家族的與力,她跟于麗又有何區別,李學武不需要兩個秘書。
就算是能替他管賬,可隨著事業越做越大,人力越來越變的渺小,李學武更喜歡規范化,制度化。
少小夫妻都有散的一天,她如何保證李學武不會對她變了心。
就算是李學武愛她如一,可人老珠黃后,兩個人坐在一起又說些什么。
女人,終究是要活出一個樣來的,男人喜歡的美會隨著時間流逝而變的黯淡無光。
但歲月也是公平的,會補償她一種叫做氣質的美,化作永恒。
婁姐想過的,與其被動的等待,倒不如主動爭取。
以前她是李學武背后的女人,以后她要李學武做她背后的男人。
這個可以有,李學武就喜歡背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