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三大爺苦著臉從門口進來,李學武的眼睛一瞇。
再聽見他說出這句話,腦瓜子嗡嗡的,有種想要抽出心愛的小錘子敲敲打打的沖動。
特么的,又來這套!
什么叫倚老賣老!
什么叫恬不知恥!
什么叫大言不慚!
李學武臉色有些不好看,抬了抬手,示意了他等在那里。
轉身跟大姥和沈國棟說了兩句便往屏門處走去。
對付這塊兒蘑菇就不能在人多的地方,尤其是不能在大姥面前。
越是有長輩在,他越是有拿捏的,越能倚瘋撒邪。
到時候大姥不管自己,顯得自己沒教養,管了自己就得幫他求情。
他現在已經很了解對方的套路了,別想再用這招來對付自己。
不吃那個!
閆富貴見他這副表情,也是很尷尬,嘴里接下來的話都不知道怎么說了。
他聽見車動靜就出來查看,見著李學武在這邊就用早就打好的腹稿開始表演。
可才剛說了一句臺詞,節奏就被李學武打斷了,接下來還怎么演?
李學武沒工夫看他演戲,招了招手,示意他進院里來說。
閆富貴看了看走進屏門去外院的李學武,又看了看在西院,他想在西院說…
世人常說求人如吞三尺劍,靠人難上九重天。
這話在閆富貴看來就是扯淡,人活一世,誰能保證不求人?
只要拉得下臉來,只要找對了關竅,這求人辦事啊,有的時候也是一種智慧。
嗯,真特么智慧!
他沒想到李學武更智慧,完全不給他機會借梯子。
沒轍,事情該說還得說,總不能浪費了這次的機會。
李學武因為媳婦兒懷孕,再加上天氣涼了,沒法帶著老婆孩子回來住。
每周可能來,也可能不來,這周見不到,下周也不一定能見到。
他緊趕著碎步,跟著李學武進了外院,腳步不停,拉著李學武就要去家里坐一坐。
李學武不耐煩地昂了昂腦袋,道:“有事您說事,我這一會兒真有事要忙”。
“再忙你總得進院看看你媽她們吧?”
閆富貴抬了抬眉毛,將了李學武一句,抓不著倒座房李學武的姥爺,轉過來要抓李學武他媽。
李學武好笑地看了他一眼,示意了自己走,不用他拉著。
邁步過了垂花門,李學武也沒跟著他往屋里走,只是在墻根有太陽的地方站了。
閆富貴見他這樣,也只好跟著站在了這邊。
有院里人出來進去的跟李學武打招呼,他也是不太滿意這個地方。
但看李學武跟他過招,已經有了不耐煩的表情,只好將就了。
“那啥,你吃了嗎?”
李學武有些無語地看著他,現在啥時辰了。
“三大爺,咱別來虛的成嘛,您要是不著急,等我有空了咱們再說成嘛!”
他故意點著對方道:“到時候您是要說我欺負了三大媽,還是說我偏幫了秦京茹,都行”。
“不是不是”
閆富貴擺手干笑道:“不是這個意思,我還不知道你的嘛!”
他看了看李學武,說道:“要說起來,我還得跟你說聲感謝呢,畢竟來送老大”。
“一提起老大啊,我這…”
閆富貴似有似無地抹了抹眼淚,看著李學武開口道:“實話跟你說了吧,三大爺真的是遇著難處了,有事想求到你”。
李學武挑了挑眉毛,直白道:“三大爺,話說在頭里,您之前可說過,讓我離您家遠點,甭影響到了您家里各位的前程”。
“這話是您說的吧”
“這話怎么說的呢!”
閆富貴看著李學武著急地說道:“我就說你誤會了不是,三大爺哪有那個意思啊!”
他苦著臉,用哀求的語氣解釋道:“我是怕家里小的不懂事,再給你添了麻煩嘛”。
閆富貴誠懇地拍了拍手,道:“三大爺真是這么個意思!”
“哦”
李學武故意拉長了音兒,明顯表示不相信。
不過他也沒在意這個,笑著點了點頭,道:“那成了,是我想多了,咱們回頭見吧!”
說完這句,他就往外走,一副了然的模樣。
閆富貴剛想順嘴答音,道聲回見,可又一想,自己的事還沒說呢,回頭兒哪找你去啊!
“哎!哎!學武!”
他一把拉住了李學武的胳膊,追著提醒道:“三大爺的事還沒說完呢!”
“哦哦,您還有事啊!”
李學武故作不知的表情,點了點頭:“那您說吧”。
“我…”
閆富貴看著他戲謔的表情,知道自己這招喻情于理讓人家給拆了。
尷尬地遲疑了一下,咧嘴道:“唉三大爺跟你說實話吧,我是為了老大的事來的”。
“是嘛?”
李學武表情很是玩味地看了看對方,故作驚訝地問道:“閆解成的事不都辦完了嘛,廠里的手續沒辦利索?”
“不是,是那個…”
他覺得跟李學武談這個話題還是有些不好意思,可涉及到了錢的問題就不是小問題。
多不好意思,他都得談,不然心疼的都睡不著覺。
“是解成的工作…那個啥”
閆富貴見著院里有人往出走,湊近了李學武,輕聲說道:“廠里不是有頂工的條件嘛”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我就想著解成那啥了,讓我家解放頂了他哥的名額去廠里工作”
“畢竟當初解成進廠是你給辦的”
閆富貴強調道:“咱家這也符合規定,按照正常程序就行了”。
“等會兒!”
李學武擺了擺手,看著他說道:“三大爺,您不會想提一提以前的事吧?”
說完看著他擺手,也不等他說話,好笑地問道:“合著我幫了閆解成的忙,就得幫閆解放的忙,您這事兒辦的還能傳代呢?”
“等閆解成的孩子長大了,我是不是還得給他找工作?”
“還按正常程序辦!”
李學武好笑地看著他說道:“頂工是需要正常程序,可您覺得現在軋鋼廠還能有工可頂嘛?”
對于閆富貴的“按正常程序辦”的吃香沒夠,不占便宜要死的傲慢,李學武直接就是一棒子。
“我再說一句”
李學武先是否了他的態度,隨后又搭拉著眼皮,道:“就算是能頂工,這事不應該也是葛淑琴去頂嘛,怎么就輪著閆解放了?”
“我…學武啊,你聽我解釋!”
閆富貴苦著臉,看著李學武著急要說話,李學武卻是不給他機會。
“三大爺!”
李學武抬了抬手,止住了他開口,緩和了一下態度,微笑著說道:“我呢,是保衛干部,不是人事干部!”
“再說了,你家解放不是很有把握進廠嘛,又何必去求這個頂工的名額呢?”
“我覺得您得相信解放”
李學武一副力挺閆解放,相信他行的表情,很是誠意地說道:“以他的實力,進廠絕對沒問題”。
“嗨我也知道頂工進廠不合適”
閆富貴還跟李學武裝呢,這會兒明白人似的,點頭道:“得當學徒,還得實習,真轉正還得考試,可把握大一些嘛不是!”
以畢業生的身份進廠,和頂替家人名額進廠的形式不一樣。
前者直接以正式工的身份開始學習和工作。
后者則不然,就像閆富貴說的那樣,必須從學徒工開始干。
秦淮茹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她頂著賈東旭的名額進的軋鋼廠,沒有工作基礎,更跟不上師父的帶教,只能賺學徒工的錢。
當然了,雖然她考試沒通過,可三年轉正的程序還是正常的。
給你轉正,你能享受正常工人的待遇,但是,工資就是實習工的二十七塊五。
想拿三十二,可以,通過考試。
閆富貴也想到了這一點,真要是學秦淮茹,安排兒媳婦兒去接家里老大的班,到最后可能就跟秦淮茹當初一樣。
秦淮茹能搭上李學武的東風,一躍成為了副科級干部,他兒媳婦兒可不一定能遇到這樣的“貴人”。
當然了,他忘了,前兒媳婦兒不就是搭上了嘛,現在混的不比秦淮茹差。
要不怎么說初入職場看努力,努力不行靠貴人。
貴人你要是都靠不上,只能說你長的實在是寒磣,還不會主動玩點“花活兒”。
你可以沒有才藝,但是不能沒有“活兒”啊!
“她一個婦道人家,還是剛剛遭受了生產的九死一生,我實在是放心不下啊”
閆富貴真的很會說話啊,裝起明白來說的頭頭是道呢。
“她進廠了我都能想得到,中院秦淮茹啥樣,我能不知道嘛!”
“你也知道”
他輕輕拍了拍李學武的胳膊,為難地說道:“三大爺這人心軟,不愿意看到她去受這份罪”。
“解放都十六七了,大小伙子了,讓他去受這份苦,他也該承擔起一份責任了”
閆富貴又拉低了聲音解釋道:“三大爺跟你說實話,我想著他有學歷,又是男的,學的快,轉正的快,賺的不也多一些嘛”。
“啊理解!”
李學武點了點頭,一副很是理解的表情,閆解成停靈那天他回來,閆富貴跟他墨跡那么半天,不就是想說這個嘛。
他太懂這里面的小九九了!
閆富貴花錢給大兒子找的工作,當初定好的,頭三年的工資要交家里一半,用來還他的“投資”款。
可誰想到了,閆解成是個老六,工作落下了,工資不給交了。
不僅不交錢,還騙了他爸一筆錢,用離婚打了個時間差,成功玩了一把套現離場。
雖然后來回來了,可也是雞飛狗跳的,錢死活都不給他。
倒是葛淑琴懂事了,把錢轉著彎的補給了他,可也差了一部分呢。
現在老大徹底沒了還錢的能力,他逢年過節的還得想著去給老大燒紙呢。
終究是他輸了!
人死了,錢沒賺回來,眼瞅著成本要沉沒,他得救市啊!
如果工作給了葛淑琴,這就相當于負債轉移,還是托管的那種。
這怎么能行呢,葛淑琴不姓閆啊!
他實在是不甘心,解成的孩子剛出生,接不了班,不是正好給老二嘛。
當然了,頂工這件事得看廠里允不允許,兒子姑娘頂替老子娘的都可以,頂兄弟的還真是不多。
所以這件事還得求人辦,李學武能不能辦,閆富貴很清楚。
他現在是廠里的紀監副書記,辦這種事還不是一句話的事?
這幾天光聽著院里在軋鋼廠工作的鄰居們說李學武發威了。
他就想了,自己這張老臉,再加上閆解成給李學武當過司機,再加上他的主動請求,都是鄰居,這個忙不能幫?
當初他不也是幫著老大調換了工作,幫著于麗安排了工作嘛,說明他還是照顧鄰居關系的。
他認定了李學武這個人講究,心善,注人為樂!
閆富貴見李學武露出了理解的表情,以為他被自己說動了呢,高興地說道:“這件事就都拜托學武你了,三大爺一定不會…”
“爸!我不干!”
他的話還沒說完呢,李學武剛要開口拒絕,有人幫他拒絕了。
這世上還有這種好人呢?!
李學武轉頭看向從屋里出來的閆解放,有些詫異地抬了抬眼眉。
閆解放也不看李學武,氣呼呼地對著他爸喊道:“我不要這個名額,我不要!”
“你說啥?!”
閆富貴被他突然的放肆驚得有些發蒙,自己都聽見了啥!
“我哥的工作是我嫂子的!”
閆解放固執地說道:“我不能搶我嫂子的工作,爸你不能這么欺負人!”
“你!混帳!”
閆富貴氣瘋了,他為了誰啊,他是給自己找工作啊,他求李學武是樂趣啊!
這混帳東西,說我欺負人,合著我還是壞人了?!
閆富貴嘴唇都氣青了,抬手就要給兒子一巴掌。
可這會兒閆解放昂著腦袋,一副大義凜然為嫂子甘愿挨打的模樣,瞪著他爸,等著他的巴掌落下。
你打!你打啊!
反正你都把我打瘸了,我還差你這一巴掌了?!
要打趕緊打,打完我正好去領賞…不,是去跟嫂子訴說心里的苦!
你看我爸都打我了,我都是為了你,為了孩子啊!
閆富貴看著兒子都要把臉往自己巴掌上湊主動來碰瓷了,氣的更厲害了。
“你知道什么!”
閆富貴知道打是不行了,只能是講道理:“她一個女人,進了軋鋼廠能干啥!”
“那是重體力勞動,你是不是傻!你想累死你嫂子啊!”
他聲音里帶著關切,關切中又帶著感情:“到時候孩子孩子顧不上,工作工作干不好,這不是白白浪費一個機會了嘛!”
“什么浪費!”
閆解放看了李學武一眼,他最不喜歡家里人跟他說這種話。
“我自己會爭取道入廠名額的!”
他要自立,他要自強,他要做給李學武看,曾經自己失去的,他都要一個一個地拿回來!
“別做夢了!”
李學武心中想到的就是這句話,可他不會說出來的,這是一個年輕人的夢想,是一根“韭菜”的自白,是社會耗材最樸實無華的追求。
真打斷了他們的夢,難道想讓他們躺平嗎?
那到時候誰給這個社會創造資源,提供耗材?!
可他不說,閆富貴倒是說了出來,直接給了閆解放一記悶棍。
“別做夢了!”
閆解放指著兒子的鼻子道:“你知道現在進軋鋼廠有多難嘛!”
“就你!”
“初中文憑很了不起啊!”
閆富貴狠聲道:“初中生里拔尖子,給你道數學題讓你測算工件加工面積你會嘛!”
“你啥也不是!”
“你啥也不是…啥也不是…不是…”
閆解放聽著他爹的話在耳邊回蕩,整個人都不好了。
當著李學武的面這么說自己,你還不如直接給我一巴掌,好讓我去找嫂子聊聊呢!
他眼睛的余光已經看到了李學武嘴角的那一絲譏諷,是嘲笑,也是默然。
“好!我啥也不是!”
閆解放臉色鐵青,被親爹再一次否定,尤其是在大院里,人來人往的,他使勁咬著牙,喊道:“我啥也不是!”
“工作你自己去頂吧,反正我不要!”
他使勁喊了一句,隨后又跟了一句:“要想讓我頂班,行,除非把我上班賺的錢都給我嫂子!”
“你!說什么胡話!”
閆富貴聽見這話氣的直接瞪了眼睛,腦血管都要干爆了。
他嘴里想要再說些什么,可又想起李學武還在這,他們還在院里,有些話實在是不好說出口的。
他不說,李學武就不知道了?
曾經多少個怙惡不悛的犯罪分子在李學武的面前都俯首帖耳,一敗涂地。
他閆解放有多少道行,那點小心思能瞞得住研究心理學的李學武?
是,閆解放可能真的不想要軋鋼廠的工作,他特么是想一鍋端了啊!
閆解成剛死,他就惦記起他嫂子了?
這是啥人性啊!
一看就不是好東西!
惦記人家媳婦兒的人哪有好東西!
可閆解放就一個意思,賺錢,養嫂子…還可以養孩子。
反正孩子得跟他叫二叔,其實叫爸的話他也可以接受的。
李學武看著爺倆兒跟斗雞似的站在這給自己表演節目,實在是滿意的很。
這不比三大爺自己在這說單口有意思多了嘛!
他就喜歡看這種,好!
李學武笑著對閆解放點了點頭,示意他說的好,多說點,他愛聽。
不像你爸,凈說些沒用的,我還不愛聽。
他現在看閆解放耍橫很開心,看閆富貴窘迫在那里更好笑。
閆富貴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盤啊,讓老二接班,老二賺了錢不想給他,要給葛淑琴。
算來算去他還是要賠錢。
現在不僅僅是賠錢的事了,看樣子要鬧出家丑來!
哎呀,真是有意思,三大爺一家為全院貢獻了茶余飯后的談資,貢獻了全年的笑料。
這種無私奉獻的精神真是偉大啊。
閆富貴站在那也氣呢,今天要是不給老二找接班,老二一定找不到工作。
找不到工作的老二就會一直啃老,吃他的,喝他的,還得跟他犟嘴。
而軋鋼廠那邊的工作機會備不住就要落在葛淑琴的手里。
不是他心眼壞,也不是他向著兒子。
而是他想到了,葛淑琴還這么年輕,怎么可能給老大守寡啊。
如果她有了工作,以她現在的條件,那還不是有的是男人啊。
到時候怎么算?
是要這個兒媳婦兒啊,還是依著她出去胡亂耍去。
葛淑琴也不是沒有過這個歷史,也不是沒有這個條件。
即便是不耍去,到時候嫁給別人,這工作怎么算?
合著他還得搭一筆唄!
老二的心思他能不懂嘛,早特么看出來了,只是他不說罷了。
他能說嘛,怎么說啊,小叔子跟嫂子的事從古至今就是一筆爛賬。
他們家已經把臉丟盡了,不能再丟人了。
現在閆解放給他出了道選擇題,要么肥水不流外人田,要么家丑外揚。
李學武也是驚訝發現,這閆解放是下了一步狠棋啊!
接班就得娶嫂子,或者嫂子接班嫁給他!
雙贏!
厲害!厲害!
有這個腦子也不至于做出這么混蛋事兒來啊!
還是只有在想嫂子的時候才會這么的聰明?
“學武,家來,跟你說點事”
李學武還想著站在一旁看熱鬧呢,可母親不給他這個機會了。
可能是在屋里聽見閆解放和他爸吵吵了,也可能是聽見他在里面挑撥離間來著。
李順兩口子是實在人,就李家老二不是個東西。
閆富貴看著李學武戀戀不舍地回了家,也是推了一把閆解放,不想跟院里再丟人現眼了。
就這么一會兒,不知道有多少雙眼睛盯著這邊呢,備不住都笑出聲來了。
人哪有不知道好歹的,被人戳脊梁骨念叨,他也嫌臊得慌。
李學武到了家里也是挨了母親一頓訓斥,責備他多管閑事,埋怨他跟對門一般見識。
這世上去哪兒喊冤最合適?
李學武現在就想去,他跟母親解釋是三大爺親自請他去家里看節目的,不怨他。
可劉茵懶得搭理兒子的俏皮話兒,看著對面父子倆回了家,叮囑他不要管對門的事就不再說他。
兒子都大了,有些事說多了她自己都嫌嘮叨。
李學武見母親沒再說這個,便跟嫂子說了說大哥的事。
趙雅芳抿著嘴笑他挨了說,也笑他不顧身份,故意逗著對面玩。
李學武也看出了嫂子笑容背后的含義,嘴角壞笑著地翹起。
閆解放鬧這么一回,三大爺至少十天半個月不會來找他說這件事。
真等他來找,李學武就能答應了?
就算是他找了讓自己不能拒絕的理由,那他還不得使使壞啊!
“敬禮!”
俱樂部門前崗哨標桿似的給李學武敬了一個禮。
李學武在車上都不知道該不該還禮了。
你說還了吧,以他的身份跟這里的門衛也不合適啊。
你說不還吧,這小子還特么給自己行矚目禮。
誰特么搞出來的花樣啊!
“您看怎么樣?”
李學武剛一下車,趙老四狗腿子似的便摸了過來。
看見李學武望向門口的崗哨,他便笑呵呵地表起功來。
李學武扯了扯嘴角,看向他問道:“你搞的?”
“額…”
趙老四見李學武好像不喜歡的樣子,猶豫著是不是答應下來。
而李學武卻是點了點頭,道:“挺好的…”。
他的話還沒說完,趙老四忙不迭地點頭道:“是我是我,是我安排的”。
“…下車別整了”
他說完,李學武的話也說完了。
趙老四聽完了李學武這句,整個人都石化了。
什么意思?
挺好的下回別整了…
那這到底是好啊…還是不好啊?
李學武掏了掏耳朵給他示意道:“你這里是俱樂部,哪有領導啊,都是會員,敬什么禮啊”。
“哦哦哦,我明白了”
趙老四聽見李學武的話豁然開朗,嘴里還說道:“咱們是服務單位,不是機關單位…”
“那…”
他猶豫著,跟李學武匯報道:“咱們在門口配個女服務員說歡迎光臨?”
李學武有些無語地看著趙老四,真害怕他搞出“先生晚上好,歡迎光臨紅浪漫…男賓三位!”
“過了”
他拍了拍趙老四的肩膀,道:“無言才是服務最高的境界,你不說,他們就懂,明白嗎?”
明白什么了?
趙老四有些不解地看著李學武,服務單位不說話,靠會員自己理解?
李學武挑了挑眉毛,一邊往院里走,一邊說道:“這叫體驗!”
“體…”
趙老四歪了歪腦袋,還是沒理解透。
趙老五這個時候湊了上來,跟著大哥一起看向李學武的背影,隨后問道:“大哥,啥叫體驗啊?”
趙老四回頭瞪了弟弟一眼,道:“笨蛋,這你都不知道!好好想想!”
說完,也不等弟弟反應過來,先一步往餐廳去了。
他現在是負責俱樂部所有服務人員培訓工作的主管。
婁姐給他的任務是摸索和總結出一套高標準、適應于俱樂部本身的服務準則。
所有的服務員,在不同的應用場景應該有相應的服務標準,以及能提供的服務支持。
這對只完整地上了小學四年級的趙老四來說真的是一種挑戰了。
要說培訓門房他還有些經驗,管理門衛和保衛科他也能勝任。
可要說培訓服務員,還得制定標準,這…
這有何難!
曾經在大戶人家里當過管家的師父什么沒見過,什么沒管過,什么沒教過!
雖然說現在的服務員跟以前的丫鬟老媽子不是一回事了,可工作流程和標準還是那一套啊!
他就是奔著俱樂部第一大總管去努力的,現在機會不就來了嘛!
門衛敬禮就是他想出的第一步,這叫提升形象,鍛煉素質。
雖然李學武不滿意,可也說挺好的了!
他自己鼓勵自己,再接再厲!
再接再厲!
婁姐也這么說李學武,再接上,再使大力!
隨著離別的日期將近,婁姐表現的愈加糾纏于他。
李學武很理解她的想法,無私奉獻了自己的精力,希望能寬慰她的相思之情。
擦去了茶幾上的點點滴滴,婁姐收拾著沙發上的痕跡。
李學武則是坐在辦公桌后面,系上了最后一顆紐扣。
“港城那邊有最新消息嗎?”
“你還關系這個?”
婁姐去門口洗了手,頭也不回地說道:“你不聞不問的,我還以為你忘了港城的事了”。
李學武扯了扯嘴角,他想說:是你想讓我忘了吧!
這句話他只能想想,可不敢逗婁姐,現在的她很敏感。
稍稍說錯了話都要掉眼淚,李學武對她的話也采取了包容和理解的態度。
只要你不說撂挑子,我就當幾天出氣筒又如何。
以前她不想去,李學武還不會說什么。
現在萬事俱備,就差她這東風了,臨陣換人真的做不到了。
所以,你想說就說,想做就做,我都奉陪到底!
沒看他最近都沒去聽戲嘛,養精蓄銳,都給婁姐準備的。
婁姐今天也是對他很滿意,只是用話撩撥了他一句,便說起了正事。
“還真讓你說著了!”
她轉回身,一邊走向沙發,一邊說道:“港城現在真是亂的很!”
“白的比黑的狠,黑的比白的壞,黑白攙和在一起,苦的還是港城那些人”。
“正常”
李學武晃了晃下巴,問道:“遇到麻煩了?”
“嗯,有人找到我爸了”
婁姐坐在了沙發上,疊著腿說道:“人家要我爸公司的六成股份,說不給就不讓他開下去”。
“呵呵,挺好的嘛”
李學武輕笑道:“還給留了四成呢”
婁姐看著李學武笑,翻了個白眼道:“六成是給白的,三成要留給黑的,剩下的一成才是給咱們留的”。
“哦是這樣啊”
李學武收起了笑容,道:“這樣說才算是合理嘛,不然我還以為咱爸去錯地方了呢”。
“你還有心思開玩笑”
婁姐嗔道:“你就不怕我去了擺不平?就不怕我有危險?”
“怕!怎么不怕!”
李學武瞪了瞪眼珠子,道:“所以我讓三舅過去幫你的嘛”。
“你放心!”
他擺了擺手,道:“別說六成,就是特么一分我都不會給!”
“還沒有人能在我的飯碗里搶飯吃,不服就干”
李學武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道:“不論是誰,敢上門敲詐的,都剁碎了扔海里喂鯊魚去!”
“尤其是遞話的!”
他點了點婁姐,強調道:“我最恨這種人,誰敢跟你說幫誰誰遞個話,你直接大嘴巴呼他!”
婁姐聽著李學武的話提氣,可也有些無語。
“我是去做生意的,不是去當流氓的!”
“都一樣!”
李學武很是認真地告訴她:“你要去當過江龍,就得有消滅地頭蛇的打算!”
“那邊可沒有計劃經濟,想要做生意,憑借的就是不要臉和比你狠!”
“你得習慣他們的處事方式,又得有自己的做事風格,不然人家為啥跟你合作?”
“五豐行出手了吧?”
說完婁姐,李學武又問了一句剛才的事。
婁姐沒說話,想了一會兒,這才皺眉看向李學武問道:“我去了不會變成女土匪吧?”
“呵呵呵”
李學武輕笑著站起身,走到沙發面前仔細打量了一下婁姐,嘖舌道:“你別說,還真有股子土匪婆的氣質!”
“去你的!你才氣質呢!”
婁姐不滿地嗔道:“我都讓你教壞了!”
“是是是”
李學武不住地點著頭,表示就是這樣,他不狡辯。
“去了那邊還是要靈活應對,有些人不能信任,有些人不能心軟,有些事得做,有些事不能做”。
“要記住”
李學武看向婁姐,認真地說道:“你是要回來的,身上不能有污點”。
婁姐看著李學武愣了一下,隨即沉默了下來。
好半晌,她才說道:“我爸遇到的事,我也會遇到,可總不能每次都找五豐行幫忙吧?”
“當然不能!”
李學武陰沉著眼神道:“不然我讓鋼城給你派人是干什么的?”
“要心狠,不要手狠,你的手永遠都不能觸碰黑暗”
李學武坐到了她身邊,拉著她的手說道:“有事就給三舅說,他會安排人來處理”。
“還有”
他又叮囑道:“姬衛東在那邊搞的很大,你跟他也要保持距離,至少是表面上的”。
“為什么??”
婁姐看著李學武疑惑道:“他是公司里的股東,還是港務和船務的負責人,怎么保持距離?”
“他不僅僅是公司的股東”
李學武看著她的眼睛糾正道:“他還是棋子,一顆擺在那,讓別人懼怕的棋子,你不是!”
“你不能去下那盤棋,更不能沾惹了玩棋的人,咱們玩不起這個”
李學武捏了捏她的手,道:“公司的業務往來是正常的,你只要把握好銀行的業務,所有公司都在你的掌控之中”。
婁姐不難理解李學武的話,她這段時間瘋狂惡補經濟學和管理學的知識。
到了港城,她更是會系統化的進行學習,那邊婁鈺已經給她安排好了這些。
婁姐在隨后的談話中還提到了當前已經開展業務的房地產公司。
這是李學武讓智庫規劃出來的,未來要形成現金奶牛的行業,也是豐富銀行現金流的支柱產業。
婁鈺在港城的這段時間有一多半精力是花在了地產公司上。
五豐行在港城的地產業務才剛剛開始,跟李學武定的規則不一樣,沒什么競爭。
所以,婁鈺在港城開展地產業務也得到了五豐行的支持和默許。
這當然不是五豐行好心,也不是姬衛東母親在其中的作用,而是在接下來的合作中,李學武這邊是要付出一定的代價來彌補人家的人情的。
上次來的艾佳青就一直在跟婁鈺聯系,通過婁鈺也同李學武這邊表示了合作繼續開展的途徑和需要。
就李學武所提出的在羊城交易會上“偶遇”這一提議,她們表示了贊同,愿意就這一契機展開合作。
李學武在津門已經布局完成,鋼城蓄勢待發,就差港城的臨門一腳了。
踢開了外貿的大門,李懷德至少能把牛嗶吹的再響一點。
軋鋼廠的未來越好,廠里的形勢越穩定。
錢多了,福利就好,福利好了,職工就珍惜現在的生活。
只要有珍惜的東西,他們就不會輕易的打破現在的規矩。
所以管理也是一門學問,管人并不容易。
兩人正說著話,于麗從門口拐了進來。
“干啥呢!”
于麗故作驚訝地看了看李學武正拉著婁姐的手,嘴里不客氣地說道:“是不是耍流氓呢!”
“嘿!你看這事兒鬧的!”
李學武抖了抖婁姐的手,說道:“我這給婁姐號脈呢,你誤會了不是”。
“行啊!”
于麗笑著揶揄道:“回頭我問問李叔去,跟手背上號脈是你家祖傳的吧!”
“你知道還問!”
李學武挑了挑眉毛,故意摸了摸婁姐的手,笑著說道:“祖傳的秘密,你問我爸他也不會告訴你的”。
婁姐翻著白眼拍開了他的大手,道:“號出什么來了?”
“就是!號出什么來了!”
于麗在一旁幫腔道:“有沒有號出喜脈來!”
“去你的!”
婁姐見她拐著彎兒的羞她,嗔著就去掐她。
于麗笑呵呵地躲了看向婁姐逗笑道:“啊!我就說最近咋胖了呢,敢情是這么回事兒啊!”
“你再說,我掐你了!”
婁姐沒好眼神地看了李學武一眼,隨即起身就去嚇唬于麗。
于麗才不怕這個呢,她來這邊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了,還能猜不到兩人躲屋里干啥呢?
做游戲唄!
從在這邊見著婁曉娥那天起,她就猜到了所有的事。
以前跟閆解成還探討過這個,她就覺得李學武跟婁曉娥有事。
后來婁曉娥搬走了,她就沒在意了。
可后來跟了李學武,發現李學武的衣服跟變戲法似的,只要不回來睡,一定換一身。
這是啥意思,還不是有人給伺候著。
當時秦淮茹就在她眼皮子底下,她家里的布自己都不夠用,哪里來的票給李學武做衣服。
所以思來想去,也就是婁曉娥了。
當然了,看透不說透,還是好朋友。
來了這邊,婁曉娥都沒驚訝,她驚訝什么!
同道中人是好友,同桿共苦就不是了?!(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