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張長明吹了一口煙,緩了緩酒勁兒,開口道:“要說這漁船啊,今天還真撞上了”。
說著話示意了白西元和柳林等人的方向問道:“咱們算是跟漁民和生產隊打交道最多的了吧?”
看著手底下人點頭,他又對著李學武和李懷德介紹道:“我們海產總公司下面有自己的遠洋捕撈作業隊,也有近海養殖養殖區”。
“其他收購和派購方案另有不同”
張長明介紹道:“沿海公社的漁業大隊及其吃統銷糧的后勤隊、國營捕撈公司的深、中、淺海作業一律按當年生產計劃派購60%,自留40%”。
“由我們公司與漁業大隊簽訂派購合同,再由漁業大隊落實到生產隊,超計劃由承包派購任務的核算單位自行處理”。
“對半漁半農地區及從事淺雜海生產的城鎮居民,凡吃國家統銷糧的也要派購”。
“不吃國家統銷糧的半漁半農地區不用派購,也不供應漁需物資”。
“沒有派購任務的生產單位或個人的產品,水產收購部門可采取議購或換購形式”。
“派購形式是平時采取見魚分成的辦法,每航次按實際產量,購六留四,按季檢查,全年結算”。
“自留部分水產品由生產單位自行處理,允許在農貿市場出售或換購漁需物資”。
“但是!”
張長明彈了彈煙灰,認真地強調道:“上個月市里經管部門下了最新的文件通知”。
“水產品的購銷政策亦由原來的派購分成改為統一收購,不準漁民搞私撈”
“不準任何單位和個人私自上船采購魚貨,嚴禁任何人在街頭巷尾私自買賣”
“不準水產品進入貿易市場,堵塞資本煮義自發漏洞”。
張長明看著李學武側了一下腦袋,道:“為加強對水產品收購管理,上面要求我們公司擴大購銷網點,擴大服務范圍”。
說這話的時候他抬手示意了一下韓慶偉,意思是這事領導知道的。
“上面還要求我們建立海上收購船隊,到海上收購”。
“壓力很大啊!”
韓慶偉點了點頭,看了李懷德和李學武一眼,道:“從兄弟變成了大家長、大保姆,我們身上的擔子驟然而增”。
“海上的事我們不說大家也都清楚”
張長明酒喝多了,話也敢說了,軋鋼廠不是他們這個系統的,有些話說出來也沒什么避諱的。
“沒人敢保證漁民不會把魚帶回去,送到哪,我們這么做最多就是把手往前伸了伸”
“甚至很討厭”
張長明看見領導責備的眼神苦笑了一下,點點頭表示明白了。
再看向李學武的時候面色有了認真的表情,道:“如果軋鋼廠要搞漁船項目,咱們是可以談一談深化合作這件事的”。
李學武看了一眼李懷德,很會做人的表明了李懷德一言九鼎的態度。
等李懷德點了頭,這才笑著說道:“咱們是兄弟單位,你們正需要,我們正好有,可不就是巧了嘛!”
“巧了!”
張長明主動舉起酒杯同李學武碰了一個,好像是完成任務似的輕松。
李學武卻是不敢大意了,說真話的不一定是朋友,敵人拿槍嗶了你的時候也有可能跟你說真話。
放下酒杯,張長明給李學武比劃了個大拇指,對著韓慶偉和李懷德兩人由衷地感慨道:“今天真是長見識了,酒中仙”。
“呵呵呵”
李懷德笑著看了李學武一眼,隨后對著張長明說道:“伱們都是年輕人,又是負責具體業務的骨干,多交流”。
說著話看了看身旁的韓慶偉說道:“我和韓主任的意思一樣,咱們手牽著手,心連著心,把貿易項目做好,把兄弟關系維護好,大家齊頭并進,共同發展嘛”。
“我敬您!”
張長明肆意地笑著,好像真不怕醉了一般。
同李懷德喝了一個之后,看向對方說到:“經管那邊給了個底,全年出貨量的1由我們自行決定”。
他又看了韓慶偉一眼,張了張手說道:“這個就是我們的誠意”。
“合作共贏嘛”
韓慶偉笑著對李學武說道:“就像李主任說的那樣,你們是年輕人,腦子活,有闖勁,多多溝通,未來還長著呢”。
“聽您的”
李學武微笑著點了點頭,看了對面的張長明一眼,道:“我們李主任也看好未來津門的發展,愿意投入更多的精力和時間放在這邊”。
示意了紫竹林方向道:“下午我們轉了轉辦事處的幾處備選地址,有一處就很合李主任心意的”。
“哦?!是哪一處?”
韓慶偉示意了李學武說道:“說說我聽聽,我很愿意看到軋鋼廠辦事處落戶津門啊”。
“是梅河十七號碼頭正對著的那處原東亞銀行舊址”
李學武笑著說道:“臨港臨街,又是咱們津門的貿易區,李主任很中意那邊”。
“就是太貴了,呵呵”
說著話看了李懷德一眼,好像說破了領導的心思有些冒犯了似的。
當韓慶偉看過來的時候,李懷德也是灑然一笑,開口道:“確實很喜歡,但價格要的太高了些,我們的貿易項目畢竟剛剛起步嘛”。
韓慶偉挑了挑眉毛,看向了張長明,而張長明也準確地收到了領導的訊息。
“前幾天莊處長打聽援外辦的情況就是為了這事吧?”
張長明主動開口道:“怎么?那處房產我知道,空了好些年了,他們要了多少?”
“二十八萬”
這話當然不能讓李懷德和李學武說出來,莊蒼舒很有眼色地接過了話茬:“也怨我了,沒有做好工作,溝通上可能出了問題”。
“沒關系”
張長明擺了擺手,對著李學武和李懷德說道:“援外辦跟房管處那邊還隔著一道墻呢,房管處里也不是一個人說了算”。
說著話很是仗義地接了這個茬兒,對著李懷德問道:“李主任,咱們要就要最好的,最合心意的,您是怎么個想法?”
“當然是越便宜越好”
李學武不能讓李懷德開口,自己又不能說出價錢,那就掉價了,所以一句話交鋒中轉守為攻。
“領導的意思是相中津門港的貿易優勢了,想要把貿易項目的管理和銷售重心慢慢向津門轉移呢”。
“這是好事啊”
韓慶偉看了張長明一眼,在他開口前擋了一下,軋鋼廠的人不見兔子不撒鷹,他們也不能太主動了。
上趕著的不是買賣啊!
他對李懷德說道:“以后貿易項目來了津門,咱們就有更多的時間坐在一起喝酒了啊”。
“呵呵”
李懷德輕笑道:“我是很希望常來津門啊!”
張長明有些著急,看了韓慶偉一眼,見領導不再攔著,便開口說道:“這件事都不是外人,我或許可以幫一把手”。
“哦?!”
李學武驚訝道:“張副總有如此能耐?!”
“哈哈哈”
韓慶偉笑著分別看了李懷德和李學武一眼,輕聲解釋道:“長明同志在市里有些關系的”。
“那可真是太好了”
李學武笑著舉起酒杯對著張長明敬酒道:“今天真是有緣千里來相聚啊,我敬您一杯”。
張長明苦笑著跟李學武碰了杯子,端著酒杯道:“幫忙可以,咱這酒可得慢著點了”
說完也是很豪爽地干了杯中酒。
“哈哈哈!”
眾人被他的話逗的笑了出來,總公司的張副總誰不知道其酒量好,今日卻是撞鐵板上了。
李學武看向莊蒼舒說道:“莊副處長暫時負責津門辦事處的業務,下來跟張副總多請教”。
“一個地方有一個地方的辦事風格,入鄉隨俗嘛,有什么不懂的要勤登門拜訪”
“不不不”
張長明擺手道:“這件事不是多為難的”。
他看向李學武直接問道:“咱們給房管那邊回話了嗎?”
“這…”
李學武看向莊蒼舒眨了兩下眼睛,道:“具體的收購方案我還沒看到,最后議定的價格是多少來著?”
莊蒼舒看李學武眨眼睛了,便知道問題解決了,笑著對張長明回到:“我們也是請工程處給估的價,十三萬”。
“差不多,二十多年的老房子了”
張長明將手里的煙頭按滅了,點了點頭對李學武說道:“行了,這件事我明天問一問,到時候給您準話兒”。
說完還問了一句:“明天不是不走嘛,咱們多問問”。
李學武笑著舉起杯中酒,道:“那就拜托您了,多辛苦”。
說著話也不等張長明反應,再次悶了杯中酒。
張長明苦笑著看了李學武一眼,知道這是有眼不識泰山的教訓,只能跟著干了一杯。
李學武沒再做亮杯底的動作,笑著放了酒杯,看向李懷德示意了張長明的方向道:“明天我跟張副總聊聊造船廠的工作,在這方面咱們是需要行內人建議和意見的”。
“放開手,多交流”
李懷德知道今晚的酒沒白喝,算是給明天的座談會開了一個好頭。
互相試探和溝通后,在酒桌上把能說的先說了,能做的先答應了,下一步得等酒醒了到會議桌上去談。
沒有白紙黑字的,李學武也不信他在這跟自己吹牛嗶不是。
這一波“勾心斗角”的不算什么,商業宴席哪有純粹是來吃海鮮喝美酒的,有也是沒長心的大傻子。
不會真的有人在這種宴席上光顧著吃吧?!
“嘗嘗這對蝦”
韓慶偉示意李學武品嘗一下面前的美食,要談的話都落了地,是時候溝通感情了。
李學武吃了一口真有鮮美的嚼勁兒,很彈,很有口感。
“對蝦現在是特供商品,不在市場上流通”
白西元解釋道:“我們公司還有出口業務,主要方向是東南亞幾個國家,前幾天保出口的時候這個我們也吃不上”。
張長明見李學武面露詫異,便笑著解釋道:“我們公司還有個牌子,叫食品進出口公司金門水產公司”。
“業務分家,管理不分家”
他也沒細說,只是讓李學武知道他們公司也是很有能耐罷了。
李學武了然地點點頭,聽著白西元繼續說著海產公司的狀況。
他著重介紹了近海養殖業和遠洋捕撈作業,尤其強調了現在遠洋捕撈的豐厚利潤和魚獲。
李學武聽的很認真,他雖然不懂捕魚,更不懂造船,但并不妨礙他管理這個項目。
有需要就會有制造,既然津門海產總公司需要,那營城造船廠就制造唄。
遠洋漁船,近海漁業貨船,加冷凍機和制冰機,按照使用的漁網和捕撈方式制定漁船的樣式和規格。
這里面的學問太大了,李學武不需要專研,只要懂大概這個意思就行。
他設計個汽車還行,要說設計大型漁船可萬萬不敢吹這個牛嗶。
汽車設計不好充其量掉溝里,漁船設計不好是要翻船的。
專業的事交給專業的人,但現在多聽聽專業人士的介紹是沒壞處的。
宴席隨后便進入到了這種輕松和愉快的氛圍中,大家放下酒杯,都動起了筷子。
軋鋼廠的人吃的多,海產總公司的人吃的少,他們都要吃膩了。
海鮮在于一個鮮字,就是再特供也阻擋不了運輸的變質和損耗,要吃最鮮的還得是在游艇上,釣上來就做。
可現在不是沒這么高檔的條件嘛,只能退而求其次,夜里撈上船的,當天能吃到就算是鮮了。
眾人都是有深沉的,桌上談著幾百萬的生意呢,總不能面前堆滿了蛤蜊殼子吧。
酒足飯飽就好,沒得丟了軋鋼廠的臉面。
李學武以為今天晚上的節目到此為止了呢,沒想到又被張長明請了,一行人到了宴會廳的隔壁才發現,這里還是個小舞廳。
李懷德的目光明顯的一亮,他很喜歡這個!
他…他就是喜歡跳舞這種藝術呢!
李學武走下樓梯,感受著腳下紅色地毯的綿軟,這上面跳舞可有勁頭了。
倒不是說軟地毯適合跳舞,而是適合抱在一起跳,你扶著我,我扶著你,不湊近了容易摔跟頭。
所以啊,還是津門人會玩啊!
這樣的場所在京城基本上都關閉了,除非像海產公司這樣的內部的,供小部分人使用的才得以保留。
而在這樣場所跳舞的,男的也不再是熱愛舞蹈的青年,女的也不是綻放青春的花朵。
不可能是買票或者以工人身份進來的,只能是…
李學武猜想的沒錯,他們剛剛在休息區坐下,茶還沒喝上兩口呢,便看見十多個姑娘穿著白色的裙子走了進來。
雖然換了衣服,但李學武還是認出了給自己倒撒酒的那位姑娘。
而那位姑娘也在李學武的目光注視下大方地走到他的身坐了下來。
只能是服務員了,這個年代的招待所、管理處、對外辦事處,甚至是文工團,都有這種跳舞任務的。
甭想歪了,理論上來說,什么事都不會發生,這個年代的交際舞很正式,就是一種社交活動。
上面也跳,甚至是工作到半夜后去跳一陣,參加舞會的對象主要是K、Z和H的舞蹈演員和樂隊。
后來不知道什么原因,Z和H的不讓去了,只保留了K的人。
李學武也是聽李懷德閑聊的時候說過一嘴,具體的不太清楚,畢竟他現在可進不到豐Z園西北的春耦齋里去。
沒有昏暗的燈光,歌曲也是積極向上的,大家就是借著散酒勁的時間活動活動。
李學武同那位叫白玲的服務員跳了一首曲子,隨后便坐在沙發上休息了。
女同志的人數是多于男同志的,這種情況只能在這種場合出現了。
白玲見李學武不跳了,便也坐在他身邊偷懶,同時也聽他同張副總談著津門的風土人情。
可能是對這個大高個,兇猛又儒雅的男人比較好奇,白玲的目光一直在李學武的身上。
談話的時候李學武笑她也笑,李學武認真了她也收了笑容。
李學武倒是沒注意她,萍水相逢,這種關系他可不沾,他朋友圈可是很簡單的。
再有,她倒的那杯酒有沒有張長明的關系還說不好,這種心思多的姑娘還是離遠點好。
李懷德和韓慶偉都是喜歡藝術的人,除了中間休息了十分鐘,基本上跳了整場。
兩個人的肚子都不算小陪他們跳舞可是個技術活兒。
李懷德還好,韓慶偉的舞姿有些滑稽。
他的身材短小,偏偏又喜歡找大個的女同志跳,步子跟不上的時候容易連步。
李學武估計,如果不是身份的差距掩蓋了現場的事實,大家這會兒該笑了。
在舞廳這邊沒玩多長時間,十點前就散了,李懷德雖然喝了不少酒,但理智還在,沒做什么出格的事。
不過在告別海產公司眾人后,回樓上房間走在走廊的時候,李懷德輕聲對李學武說道:“這個活動不錯,回頭咱們有了自己的對外招待所也可以借鑒一下這里先進經驗”。
李學武心中好笑,沒想到跳舞還跳出個先進經驗來了。
他嘴上答應著,說等去羊城考察后再議,到時候可以深度挖掘,重點開發嘛。
跟李懷德扯了兩句閑蛋,回到房間后再次舒服地泡了一個熱水澡。
這次沒事情要辦了,足足泡了快一個小時。
自己用房間里的暖瓶泡了一杯熱茶,坐在窗邊的藤編沙發上,望著窗外的夜景和月光,吹著不知什么時候變的溫柔了的夜風放空大腦,放松神經。
一頓飯下來,比特么槍斃十個人都累!——
周五的行程安排的很緊,卻是進行的很順利。
上午,海產總公司辦公室副主任柳林陪同著李懷德和汪宗麗去看了海產品分銷市場,看了庫房和再加工工廠。
而在海產總公司,由張長明主持接待了以李學武為代表的軋鋼廠一行考察人員。
雙方在友好的氛圍下開展了貿易磋商,以及深度合作的具體事項。
座談會議定了包括貿易項目內幾個大類的產品貿易條件,項目外的商品貿易方案。
最重要的是敲定了接下來的五年,營城造船廠在津門的主要銷售渠道和貿易方向。
津門海產承諾,三年內將提供不少于兩百艘兩百噸級以上的漁船訂單,五年內將提供不少于五十艘五百噸級的漁船訂單。
同時津門海產在考察判定營城造船廠的建造能力和資格后,將提供五艘五百噸級的冷凍運輸船訂單,以及三艘一千噸級的貨運輪船。
協定條件是營城造船廠保證按時開工,按時完工,按照訂單要求制造船舶。
同時,軋鋼廠保證津門海產在貿易項目中的合作地位,保證其公司代理銷售的船舶交付數量不少于津門辦事處對外銷售的50。
也就是說,營城造船廠產出的漁船,只要在津門本地銷售,賣十艘,其中就得有海產總公司的五艘。
海產總公司把持著津門漁業的收購和銷售,他們要保證海產總公司所屬的捕撈船隊和關系船隊在技術上的先進性。
李學武能談下一半的條件還是造船廠本身的優勢所在,津門現在太需要漁船了。
當然了,訂單談下來,未來五年內營城造船廠就不愁沒有工可以開了。
不過這不是軋鋼廠收購營城造船廠的目標,一年一萬四千噸出頭的工作量可完全達不到營城造船廠的正產潛力。
如果說造一艘一萬四千噸的巨輪,那一年估計忙不完,但要說都是五百噸的漁船和貨船,那就可以實現了。
造船不是越大越簡單,噸位的提升代表著技術要求量的翻倍提升。
這就是李學武給營城造船廠提供的發展思路,先可著小的來,慢慢就能造大的了。
造船其實跟造車是一回事兒,營城造船廠也不是自己生產發動機,在東北這片土地上只要你想要的重工業就一定都能找得到。
重型柴油發動機都是跟一七廠那邊采購,專用的船舶柴油發動機。
李學武對造船工業實在是不懂,估計現在徐斯年也是滿頭霧水呢。
跟張長明談完也到了中午飯的時間,韓慶偉叫了公司里在家的領導,同回來的李懷德等人又吃了頓稍微簡單些的中午飯。
李學武估計韓慶偉的再次出現,可能跟上午的談判結果有關系,也可能跟今天他們就要離開有關系。
當然了,上午僅僅是敲定合作的意向,并沒有就船舶的合作簽署什么文件。
就算是李學武想簽,對方也不會同意啊。
這次來津門李懷德也是代表軋鋼廠向津門水產總公司發出了正式邀請,請他們去京城軋鋼廠做客。
韓慶偉已經代表津門海產總公司正式做出了回復,海產總公司將在十一月份回訪軋鋼廠。
屆時將會考察軋鋼廠的幾個大項目,就已經談妥的合作進行協議的簽署工作。
為什么選擇在十一月份,因為韓慶偉也說了,他想看看軋鋼廠的汽車。
李學武沒覺得他對汽車制造業很感興趣,倒是覺得他在等,等京城的風兩個月以后會不會小一點。
如果到時候京城的風越來越大,估計他是不會來京的。
這樣的人都謹慎著呢,絕對不會以身犯險的。
上午的事忙完了,下午的事就輕松了。
中午休息了一段時間,躲了大太陽,李學武一行人這才從招待所出來,同來送行的張長明寒暄一陣上了汽車。
三天的行程很緊的,第一天就看了四處辦事處選址,又同津門海產總公司做了意向談判。
第二天上午正式敲定合作意向的細節,處理兩個單位之間的關系。
下午李懷德和李學武要趕去津沽,他們將繼續考察位于津沽新港的辦事處選址工作。
第三天上午,也就是明天上午,他們有可能會回來聽結果,如果這邊有了確切消息的話。
中午吃飯的時候張長明說了,他約了市里的領導,下午會帶著莊蒼舒去談東亞銀行舊址的事。
李懷德不放心,把栗海洋留在了這邊,所以上車后,隊伍從七人減到了六人。
兩臺車,從梅河口碼頭上船,兩個小時多一點就到了津沽。
船運就是方便啊,有城市建設歷史以來,大城市都是建造在船運方便的位置上,這不是不無道理的。
車隊從船上下來,穿過津沽縣城直奔五二年重新開放的新港碼頭。
李學武看著窗外的荒涼,很難找到記憶中的建筑。
車隊并沒有進入繁忙的碼頭,僅僅在港口外圍便被保衛攔住了。
辦事員去協調進入的手續,李懷德和李學武卻是下了車,站到了路邊眺望著遠處的碼頭。
“這就是供萬噸級貨輪停靠的大港口啊”
李懷德看著遠處的繁忙景象,感慨道:“祖國的發展真是一天一個樣,以前可不敢想咱們自己的船能造這么大”。
“造大船不算是能耐了,往后會越來越細分化,專業化”
李學武揉了揉鼻子,他想點煙來著,面對這種開闊的場面,點支煙才覺得舒服呢。
“昨天晚上跟張長明和白西元聊了聊,現在遠洋捕撈漁船都是根據網具來設計漁船”
他手指點了點海面上漂著的木制漁船,道:“這樣的通用型漁船都將被淘汰掉”。
“像什么拖網船、圍網船、捕鯨船、漁業加工船等等”
李學武轉回身靠著木制欄桿,看向另一面的水泡子,道:“現在的形勢不是很好,先解決技術上的問題,再解決發展的問題”。
李懷德手扶著欄桿,看著遠處的船舶,道:“你說的有道理,看得也很透徹”。
說著話轉回頭看向李學武問道:“其實造大船是不利于船廠發展的是吧?”
“或者你對造船廠沒有信心?”
李懷德笑了笑,沒太在意李學武的回答與否,又仰頭看向了天上盤旋的海鷗。
從京城到津門,從津門到了海邊,李學武明顯感覺得出李懷德的心態發生一些改變。
或者可以說是心胸開闊了很多,視野廣闊了,思想就升華了?
“造船工業的發展不在于我有信心與否”
李學武轉過身,面對著大海說道:“我堅信未來造船業咱們一定是最強的”。
“但還是那句話,先解決眼前生產的問題,再提發展”。
李學武扭頭看了一眼港口門崗方向,道:“造漁船只是一個方向,未來是航運的天下,世界各國之間的溝通會越來越密切和頻繁”。
“即便是咱們現在四面楚歌”
他抬了抬雙手,語氣頓了一下,又繼續說道:“可您也聽海產公司的人說了,出口貿易仍然在繼續”。
“一千噸是個分水嶺,可以海運,也可以內陸河運,再大就只能是海運了”
李學武看見辦事員跑回來了,便拍了拍手上的灰塵,笑著對李懷德說道:“您放心,營城造船廠有五年的起步時間,訂單我已經談妥了”。
“包括千噸級貨船”
他的自信很容易感染人,李懷德看了他一眼,也是笑了笑,點頭道:“你辦事,我放心”。
說著話拍了一下李學武的胳膊,示意上車繼續出發。
今天下午要看兩處貨場,未來軋鋼廠的很多貨物都要在新港上船和下船。
包括從鋼城運來的零件、鋼材和汽車等商品,從京城要運出去的聯合企業生產的汽車配件和其他商品。
航運一定比火車運輸便宜,且不占用火車的車皮計劃,現在鐵路運輸計劃太緊張了,說不上在哪就被小崽子們攔住了。
這些人在搞“大旅游”坐火車不給錢,住店吃飯不給錢,反正全國哪兒都躥。
南島的可以去哈勒濱看看,哈勒濱的也能去南島轉轉,四面八方的都往京城擠,只要搭上火車就算是出門旅行了。
出來的時候京城站那位領導說了,有貿易項目也得搞專列了,不能從京城站發出,得從軋鋼廠掛火車頭直接走。
李學武讓財務處的人測算過,綜合考慮,航運比鐵路運輸要節省35左右。
原因其實就在于航運的運輸能力大、鐵路運輸限制大、航運燃料成本低。
一列最大滿載額度的火車跟現在東風船務的一艘貨船運力相當。
十一年前,也就是五五年,國內開始推廣集裝箱運輸,鐵路部門亦是開始推廣運行。
李學武給鋼城到京城的運輸航線制定的規劃是分段運營。
簡單來說,第一段:鋼城和營城之間以航運和鐵路運輸兩種形式實現互通。
因為城市間距離短,重型鋼材或者零件的運輸以現實條件為準則,方便用船的,就執行內陸河運,不方便的就用鐵路。
而第二段:營城到津門則是以航運為重要發展方向,減輕鐵路運輸的成本和車皮計劃。
第三段:津門到京城則再轉換成航運和鐵路運輸兩種形式。
津門到京城有南運河、子牙河、北運河和薊運河、亮馬河的內河運輸線路。
鋼城和京城之間的車皮計劃則更傾向于冷凍列車使用。
按照時間緊張程度以及貨物的種類和運輸要求,未來是要把津門囊括在貿易線路之內的。
鋼—京:鐵路、航運直達。
鋼—營:航運、鐵路直達。
營—津:航運直達。
津—京:鐵路、航運直達。
更多的運輸手段和渠道讓京城同鋼城有了更方便的溝通條件。
似是軋鋼廠這樣的重工業企業,每年能在運輸上節省的成本足足養活一個造船廠。
集裝箱的使用更是能讓航運成為改變運輸的一個關鍵節點。
當然了,正因為集裝箱的使用,改變了航運業的發展。
前三十年鐵路運輸打敗了航運是因為海船的裝卸很麻煩,停靠港口的時間也是成本。
再有,海船運輸阻力和速度的平方成正比,也就是說,船速越快,阻力越大。
鐵路運輸則不然,火車的速度是沒有上限的,空氣阻力不值一提。
后三十年航運打敗鐵路運輸也有一條定律,那就是海船阻力和自身重量的三分之二次方成正比。
也就是說,在固定速度的前提下,船只重量增加一千倍,那么阻力只會增加一百倍。
火車的重量增加一千倍,阻力就會增加一千倍。
以這條規律為基準發散思維,集裝箱的發明減少了貨船在港口等待的時間,加快了裝船的速度和載貨量。
那么這后三十年,大就是有理了。
越大越有理,航運能力開始比誰的船大就行了。
船越大,成本就越低,大船就開始吃小船!
李學武把新造船舶的噸位數控制在一千噸就是卡住這個標準了。
一千噸能吃掉大多數小船,也能暫時抗住不被萬噸巨輪吃,畢竟內河運輸用不了萬噸輪船。
這個時候航運和內河運輸不是沒有船隊和航運公司,但李學武不敢也不想把這些業務交給他們。
一方面是要用這些業務養活東風船務,同時完善回收站在貨物疏散和夾帶運輸的渠道。
另一方現在的船隊和航運公司并不靠譜,軋鋼廠的很多貨物都是帶著保密要求的,不能輕易委托給別人。
李學武都不用跟李懷德解釋東風船務的性質,李懷德絲毫不懷疑這一支船隊的品質和可靠性。
畢竟調查部在船上呢,哪個不開眼的“五十萬”敢主動上船去送二等功?
下午三點多的陽光正好,走在海邊的堤壩上絲毫感覺不到熱度。
李學武陪著李懷德看了幾處倉庫選址,這邊本來也是作為辦事處來定選的。
但是在看過津門的商業氛圍和貿易形勢后,李懷德兩人商量了一下,最后定的是雙線作戰。
一方面在津門設立辦事處,用于貿易管理,另一方面在新港這邊設置附屬倉庫,用于貨物管理。
以這個標準來參選地址,條件就放寬了很多,畢竟新港這邊發展的還沒有后世那么大。
看過幾處倉庫位置后,李懷德同李學武商量了一下,直接選了一處靠近公路,距離碼頭較近的大院。
可能是受李學武的地皮論影響,也可能是受軋鋼廠成功學的激勵,李懷德現在是有些膨脹的。
根本沒考慮租用場所的意見,直接選擇了購買。
正是因為考慮到未來軋鋼廠在津門的布局和發展,李懷德才敢投入大量資金在津門辦事處的。
津門城內的辦事處他的心理價位在十五萬,李學武眨了兩下眼睛跟莊蒼舒合伙又砍了兩萬。
現在還不知道津門那邊能不能成呢,這邊定下來的碼頭倉庫又花了七萬。
七萬塊,地上建筑基本上狗屁沒有,就是一個敞開的大院子,很大。
李學武也不知道是大鐵門值七萬,還是特么門口那處都要倒塌了的門房值七萬。
不過前期來這邊做準備工作的辦事員也很無奈,這地方就這個價,港口的人說了愛要不要。
雖然現在搞大學習活動耽誤了不少業務和工作,政策更是變化的厲害。
但并不妨礙新港的發展和建設,似是這樣的大院子有很多鋼鐵企業和煤炭企業青睞。
李懷德也很惱火,自己不就是鋼鐵企業嘛!
李學武卻是笑著解釋了,碼頭倉庫緊張和地皮漲價可能跟進口的鐵礦石和出口的煤炭有關系。
李懷德聽懂了也是沒轍,看著路邊那個叫四十萬的倉庫里堆著跟山一般高的煤炭,他更加堅定了買倉庫的決心。
回去的路上他的心情依舊是不算太好,先前還為貿易項目賺錢太容易而開心,現在一看花錢也容易啊!
啥事都還沒干呢,好幾萬塊錢跟去供銷社買幾分錢的洋火似的禿嚕一下沒了。
雖然不是自己的錢吧,可花錢的滋味還是不老好受的。
用他的話來說就是,花出去的每一分錢都是貿易項目骨干用辛勤汗水賺回來的。
烏城辦事處他才給批了不到一萬塊錢的建設標準,都不足津門辦事處的十分之一呢。
好在是啊,車隊到達津沽港招待所的時候,津門傳來了好消息。
這張長明還真有兩下子,不怪韓慶偉愿意提拔他,重用他,說在市里有關系還真就能辦事。
莊蒼舒回電話說那處東亞銀行舊址被他們以十四萬五的價格談下來了。
張副總很有能力,也很幫忙辦事,他這幾天就可以跑手續和辦接收工作了。
李懷德聽著莊蒼舒興奮地講完電話,面色上忍不住的得意和滿意,嘴上卻是淡定又裝嗶地回了一句:“才節省五千塊錢有什么好興奮的”。
“行了,那邊你看著辦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