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座火山的不遠處,有一處島礁,島礁上面立著兩個人。
一個女子,一位老者。
女子不是別人,正是之前樓近辰救下來的竹霖,旁邊的老者是她的父親。
她回去之后,就將自己在北邊海域遇上的危險告訴了自己的父親,而后又說自己被一道‘虹光’救了。
于是她的父親便帶著她來了這里,她父親說,在她回來前幾天,有一道虹光掠過群島,朝著這個方向來了,當時群島震動。
后來,有人從那火山回來,說看到一個人駕虹光而來,入了那火山之中。
于是他們來到了這里,并且是在火山邊上的一座島礁上停了下來,看著山頂上空煉劍的樓近辰。
這一對父女在這里看到樓近辰煉劍之后,原本等待的一絲枯燥感立即消失了,他們雖然不能夠靠近,但也能看出樓近辰是在以一種他們不知道的方式煉劍。
第一步顯然是以劍入巖漿之中煉燒,然后再吐出那金白的光華融入劍中,又于月華之中粹煉。
他們看到那御劍之人的劍法之高妙,讓他們心驚。
一直到四十九天之后,他們看到樓近辰在太陽出來之后,不再入火山之中,而是依然在太陽光芒里御劍,似在演練劍法。
那劍法驚心動魄,只看著著,便覺得若那劍朝自己而來,自己根本就不知道如何抵擋。
又在心中猜測對方可能是煉完了劍。
樓近辰當然是早就發現了這一對父女,本不想搭理的,不過這一對父女卻迎了上來,說道:“恩公,請留步,恩公…”
竹霖急忙的喊道。
然后她便自我介紹說是附近竹山島的人,旁邊是她的父親,乃是竹山島的島主,特來感謝,并邀請他登島。
樓近辰仍然是不太想去,不過,對方這位島主竹挺春卻是極力的邀請。
樓近辰便抱著多看一處風物的心情去了。
去了之后,確實是一片竹林覆蓋的小島,島上的人都居住在竹林之中,以竹林搭建成的竹屋,倒也別有一番清幽。
對方先是獻上好酒,酒是竹藏酒,然后喊來美姬獻舞,島主竹挺春看著樓近辰雖然看著舞姬跳舞,眼神卻清正,心中對于樓近辰的定位又更清晰了一些。
之后,在說起修行之法時,知道樓近辰修的是煉氣道,他們立即說自己也修的煉氣道,并且將自己所修之法呈給樓近辰看。
他這修行之法,是感攝水木之氣,他們之所以會在這里定居,就是因為這里木靈之氣與水靈之氣很充沛。
樓近辰只看了一遍,其中只有修行到第四境,而且第四境很多東西都還是后面完善的。
“你們有什么需要問的嗎?”樓近辰問道他們。
竹挺春眼中透出喜色,說道:“我們只是煉氣旁支,不知道今后的修行方向,若想再進一步,是否需要更換修行之法?”
樓近辰沉吟了一下說道:“修行之法,只是攀登高峰的道路,你們這采水木之氣修行,亦是一條道路,既然你們都已經入了第四境,并且無有不妥之處,便沒有必要更換修行之法,只需要再開辟前路即可。”
“不知這前路?…”竹挺春有些急切的問道。
“我為伱標記一個前路吧,標記之后就有方向,這第五境是需要…”
樓近辰直接說了五境與六境的狀態,至于他們將來是怎么進階,就需要他們自己去尋找方式了。
第五境是于陰陽之中打磨法念,最后成就大藥般的法念,他們并不一定要如此做,只需要達到一樣的效果就行。
當天晚上,樓近辰住在了這島上,天空下起了雨。
雨是雷雨。
他看到雷霆電芒落入竹林之中,隱約可見竹林里有電芒閃耀。
第二天,竹霖給他送來了一枝簫,這竹簫是青紫色的,青中透紫,節修長,非常的漂亮。
樓近辰不會吹簫,卻也覺得這簫漂亮。
“恩公,這是我們島上的青雷老竹制成的簫。”
樓近辰接過拿在手上,拿在手上才發現,竟是頗為沉重,手指在上面一彈,竟發出玉石般的脆響,同時,他的法念滲入其中,竟是從法念上傳來微麻的感覺。
他感受到了一絲電感。
“這簫有點意思啊!”樓近辰說道。
“是的,這是青雷竹,每受一次雷擊便長一分,所以常在雨后生長,又叫雨后雷竹。”竹霖說道。
“好,不錯,你這里還有沒有,送我兩株帶根的吧。”樓近辰說道。
“有,我等會親自去挖兩株送給恩公你。”竹霖快速的說道,這竹山島雖然不小,竹子多,但是真正的青雷竹卻沒有多少,兩株可以栽種的青雷竹,對于竹霖來說,也是極為心痛的。
而且,上品青雷竹,有人來買的話,都是需要大價錢才能夠買得到,很多時候竹山島都不賣,只需要對于他們修行有幫助的靈草藥。
竹霖又問道:“恩公,這么久還沒有問過恩公的姓名呢?”
“我叫樓近辰,道場京落宮。”樓近辰說道。
竹霖驚喜,她沒想到面前的這位居然就是樓近辰,即使是在這海外群島,樓近辰的名聲也傳了過來,昨天晚上,樓近辰講完了那些第五境和第六境的修行之后。
她的父親陷入了沉思之中,她自己亦是如此,竟是忘記了問樓近辰的姓名。
今天早上她才想起來了,原本她還想著有誰有這樣強大的劍術,居然正是自己聽說過的那位江州劍仙。
“對了,恩公,明日我們半月群島將會有一個觀摩會,不知道恩公可有興趣參加?”竹霖說道。
“什么觀摩會?”樓近辰問道,他還是第一次聽說這樣的會,甚至不知道什么意思。
竹霖說道:“前些日子,我們半月群島里最大的島君來島的島主,從海底撈起來了一尊神像,那神像上面都是古老的文字,他拿出來說,就是給大家看看有沒有人能夠解讀出來。”
“哦,神像?很古老的嗎?”樓近辰問道。
“聽說非常古老,充滿了迷霧時代的風格,其上面的文字,甚至比迷霧時代的文字還要古老,所以君來島的島主也無法解讀。”
“君來島是什么傳承?”樓近辰問道。
竹霖仔細的說道:“君來島的傳承可以上溯到迷霧紀,據說曾是某一個小國的君王,因為避難,來到了這半月群島,一直傳承至今天,其所修之法也是比較神秘。”
“但是這么多年來,我們都知道,他們的修行法是以祭神法為根本,融合其他的道流而成的修行法,名叫《本我因神法》,其法詭秘,惑神喚魂,言咒,斷人生死,化虛為實,極為可怕。”
樓近辰聽著,他倒是來了一些興趣,他只知道,在現在這世界的格局之前,曾經的迷霧籠罩這一片天地,迷霧隔絕了這片世界各個地方的交流。
一座城便是一個王國,即使是這個王國之中的強者,也可能只走過周邊的城池。
在他的心中,迷霧紀里,這片大地廣袤而神秘,但是對于那個時期的人來說,或許他們的生活范圍卻又極為的狹隘,目光所及的就只是自己所在的那一座城。
而他倒是想看看,那個時候的人留下的東西會是什么樣的。
“好,我倒是想看看,只是不知我這個非半月群島的人參加其中,是否會被允許呢?”樓近辰問道。
如果是他一個人,自然可以潛隱身形就近而觀,但是呢,現在是別人邀請,所以便也問了一問。
“我們竹山島在這里,還是有資格邀請朋友參加的,而且,以恩公您的身份,只要說出您的名字,我想在這個半月群島,沒有誰會拒絕您!”竹霖說道。
之后,樓近辰便在這竹山島隨便的走著,這島上人并不多,倒也稱得上是一處勝景。
他站在山頂,看著四方茫茫的海域。
海風吹得他的衣袍飄飄,他的黑發盤起,通體青黑色的劍,如發簪一樣的插在頭發間。
他的年紀若是放在凡人之中,已經是不小了,但是在修士之中卻是說不上大,此時他看上去三十許的樣子,身上早已經沒有了青澀。
有的只有那種道韻蘊聚的那種神秘與飄然。
他的雙眼眺望著遠處,像是能夠將虛空都看透,在他身周的虛空,隨眼看去,清晰澄凈,但是細看去打量,卻發現他的身體像是起了霧。
再想看透那霧,卻又會發現,那霧不再是霧,而是光影,樓近辰站在那里,卻形成了一道道的光影,那些光影是人的模樣,都朝著她看過來。
這一剎那的樓近辰在她的眼中,是神秘的,是可怕的,他像是一朵幽靜而清香的花,若是想靠近仔細的打量,會發現花其實很可怕。
她的心中又多了幾分敬畏感。
樓近辰當然知道別人在打量自己,竹霖看他,他的周身法念自然的反應,讓她覺得樓近辰神秘,若是她要對樓近辰出手,恐怕連樓近辰的真身都無法確定得了。
那一道道的光影會在她的眼中,化為實體來,若是她有惡意,他的法念會如受到撩撥的火,會焚燒一切惡念。
她很快就擺正了自己的身態,確定樓近辰是當世強者。
第二天,樓近辰發現竹霖對自己更加的恭敬了,即使是她的父親竹挺春亦如此。
三個人踏云來到君來島。
這座島很大,算是這一片群島的中心處,還被其他的島阻擋了海風,因此更加的宜居。
除了竹山島,還有很多其他的島上的人,樓近辰讓他們不要介紹自己,所以他便只是跟在身后隨意的看著。
他們沒有介紹,所以也自然沒有人來關注他,他在眾人的目光里普普通通,除非有他一樣境界的人,才可能關注得了他。
他在人群之中閑逛,倒是對于這群島的風氣有了些了解。
這里總共有十三個島嶼,算得上是一個聯盟一樣,自然是以君來島為主,但是群島之中的風氣頗好,各島都有自己種植的靈物,相互之間若是有需要,直接交換就是了。
若是遇上了海盜之類的,大家也會一起抵擋。
在一個廣場上面,大家相互的敘舊,或者是相互的介紹認識新朋友,或者是說哪一家有后輩成長起來,帶過來認認前輩的。
而且,整個群島之中頗多聯姻,所以很多人拐著彎兒之間都是親戚。
竹霖就認了三個親,一個姨,一個姑姑,一個叔叔。
終于等到了君來島的島主出來,又是一番陳詞,說著他如何艱難的撈起這個神像,然后在大家一番贊揚聲中,他將那神像讓人抬了出來。
只是他并沒有說是從哪里撈起來的。
這神像被四個人抬著,上面披著紅布。
擺在大殿的中間之后,他將那紅皮掀開。
映入樓近辰眼中的是一個人像,這人像很完整,他一只手拿著一塊玉板。
另一只手,則是指向天空,雙眼之中有著探尋思索的味道。
而在他身上的衣袍是寬大的,上面有著密密麻麻的文字。
很多人都圍上去看,那君來島的島主也沒有阻止,任由大家看。
他可以肯定,大家并不能夠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也不認為這些人中有誰能夠認識這上面的字。
因為憑他的底蘊,翻遍了家中古書,也就勉強認出了十多個字,還有些不確定的猜測而已。
他心中懷疑,這是那個時候的祭司像,身上的文字應該是祭祀秘靈的文字,刻在祭司像上面,不至于遺失。
樓近辰并沒有擠進去,但是他的念頭卻探了過去,只是現在圍上去的人,目光一個個注視著這祭司像,很自然的就會有法念附著目光而至。
所以,他的法念落在祭司像上面,也并不會有什么突兀的。
他的念頭,在一片雜亂的法念之中游走著。
他能夠感受這些法念有陰冷的,有炙熱的,有清涼的,有溫暖的,有如風一般的輕盈的,也有像花一樣帶著清香感覺的。
看在眼中,那神像上就是附著一層法光。
而樓近辰的法念卻是如一抹淡淡的陽光,大家仿佛感覺到了朝陽照在了身上一樣。
但是這個時候,那些仔細觀看著那祭司像的人,沒有一個在意的,也在意不過來。
倒是站在一邊的君來島的島主注意到了。
畢竟他不需要再去看那祭司像了,而他對于這群島各家的修行法極為熟悉,而他本身的《本我因神法》對于各法念的法性又極為敏感,所以他注意到了其中陌生的一縷淡淡的陽光般的法念。
他想要知道是誰的法念,卻一時無法找到,目光遍尋場中人,個個都專注于神像之上,他卻無法發現。
那祭司像仿如被晨光照耀著,樓近辰也不認識那些字,但是其中卻看到幾個熟悉的。
因為他之前在天眼城之中,看到過那副對聯,那上面的字他也不認識,但是那對聯之中蘊含著法韻,讓他自然的理解了其中的意思。
于是他將那些字與現在的文字對應了起來,就相當于認識了那幾個字。
后面他還看到那梳妝臺上面留下的一行字,也被他記在了心中。
這些字中也有幾個認識的。
而在那個祭司像手上拿著的玉板,上面有兩個字,其中一個不認識,但是有一個他是認識的。
那個字是‘壽’字。
什么‘壽’呢?
“長壽?”樓近辰心中猜想著。
這時候,那個君來島的島主突然開口說道:“這樣大家一起亂哄哄的看,法念交織,無法能得到細致的感受,不如一個個的來看,如何?”
雖然他是問,但是顯然是準備這樣做,大家也沒什么意見,便也就一個個來。
樓近辰就站在竹霖的身邊。
只聽她小聲的問道:“恩公,你認得這上面的字嗎?”
樓近辰搖頭,說道:“迷霧紀中,因為迷霧籠罩,交通不便,各國之間的文字、語言難通,所以那個時候的文字,沒有統一,各有不同,種類繁多。”
“恐怕即使是研究古文字的大家,亦不敢說自己能夠通讀一篇陌生的古文。”樓近辰說道。
“恩公,我聽說古文字之中,都蘊含濃烈的法性,極為神秘,甚至有人說,悟一字便能夠得一法。”竹霖小聲的說道。
對于這一位恭敬的姑娘,樓近辰倒也不會討厭。
他對于這個世界的古文字并不了解,更沒有時間研究過,但到了他如今的境界,自然會有自己的領悟。
當下便說道:“文字,本就是人們心意的表達,心意微妙,如風一樣,如陽光,無形無定,隨時變化,而化為文字的那一刻,則是確定的。”
“所以,一個人書寫的文字,必定是承載了他那一刻的心意的。”
“也可以說是他書寫下文字的那一刻,他心中的意思才確定了,才存在。”
樓近辰說著,自己心中都生出幾分明悟之感,之前他從來沒有這樣想過。
不由的想到了道德經,想到了量子。
道德經說,能夠說出來的,就不是真正的道。
如果把自己的心意類比于道,這樣一來,文字就是自己心意的某一剎那的樣子。
那么,再擴大一些,這整個天地呢?
天地諸象,是否亦是如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