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晴朗的天,在這一座神像出現在天空之后,天空出現了幻象,魔影重重。
兩道火鞭輪翻抽打,那些魔影在火鞭的鞭打之下飛散。
季夫子的紙劍在神像一次次的刺擊,刺在它的眼睛上,讓它的身上濺起陣陣詭光。
那手托金白葫蘆的人,將葫蘆往空中一拋,一道金白之氣從葫蘆里鉆出,竟是一個玉般的小人兒,只見這小人手中持一把小劍,往天空里一縱,便化一道光芒瞬間刺中了神像中間那一只眼睛。
那眼睛剎那之間出現了一個缺口,眼睛里似有血污流出,卻又似原本的浸潤于木頭之中的香火凝聚成的液體。
那玉般的小人環繞著神像轉動著,靈動無比,手中的劍不斷的刺擊著,每一次的跳動都刺中了一只眼睛,只一轉眼之間,竟是將那些眼睛都刺瞎了。
兩道火光從被刺開的破口處鉆入其中。
同時一道土黃色光也鉆入其中。
五臟神教煉化胸口五氣化做五鬼,這五鬼可吸食香火,亦會捕食神像上的神性,而這有秘靈的分神落入在神像之中,又已經受到了重創,便成了臟鬼的捕食對象。
但是那玉般的小人兒卻并沒有去搶食神像之中的神性,而依然不斷的刺著神像,這小人竟是使著一種極為高明的劍法。
又一道箭矢射入神像之中,整座神像都在開裂,從里面有火焰燒出,在外面又有鏡光化生的火焰往里燒。
下方原本躁動著的人,一下子就安靜了下來。
虛空里震蕩著‘詭眼’不甘與憤怒的聲音,但是祂終究是無可奈何。
樓近辰一遍一遍的煉燒身體,將身體之中感覺不舒服,及像是死肉、板結之處著重的煉燒,一處處的煉透,最后是眼睛,他的眼睛已經不像是自己的,像已經完全的變成了兩塊死了。
“樓近辰,樓近辰。”
“師兄,師兄!”
樓近辰醒了過來,但是他的眼睛睜不開,像是被粘住了,里面的一對眼睛珠子,他覺得已經死了,變得很硬,像是里面兩個眼珠子變成了兩顆石子。
而他此時被接回了火靈觀之中。
時間已經過去了好些天了。
“師兄,鄧定與他阿爹阿娘去了江州府,他說將他的爹娘送到之后就回來。”商歸安在旁邊為樓近辰說著泅水城的情勢。
“嗯。”樓近辰應了一聲,其實他一聲都不想出,但是不應他又怕這個商歸安覺得自己睡著了。
眼睛一下子看不見,就是這一點比較煩,別人總是覺得自己睡著了。
“季夫子沒事吧。”樓近辰問道,他知道泅水城出現這樣的事,季夫子一定承受很大的壓力。
“夫子他,夫子他…”商歸安有些遲疑。
“夫子怎么了,說就是,修行之人,生死看淡些,何必這樣拈輕怕重的。”樓近辰說道。
“夫子把自己的眼睛挖了。”商歸安說道。
“挖了自己的眼睛上?”樓近辰驚訝的問道:“夫子的眼睛壞了?”
“不是,是聽說江州府里的人說要將整個泅水城燒了,夫子不同意。”商歸安說道。
樓近辰立即想到了那些挖出了自己眼睛的人,說道:“夫子不會是也被那‘詭眼’影響了吧?”
“不知道,但我覺得應該沒有。”商歸安說道:“夫子說,泅水城中的人雖然都受到了‘詭眼’的影響,身心都異化了,但是全都是活人,所以不能夠把他們當妖魔一樣燒死,他愿意留在城中當泅水城的縣君,管束著那些無眼之人。”
“城中只剩下無眼的人嗎?”樓近辰問道。
“是的,所有還完好的人都離開了泅水城,整座城中只有無眼的人。”商歸安看著樓近辰緊閉的雙眼,他聽說師兄與季夫子兩人殺了那個縣君,但是師兄被那個詭眼侵入身體,要不是師兄厲害,恐怕已經死了。
“那夫子為什么要自己挖了自己的眼睛呢?”樓近辰說道。
“那些無眼人說夫子是有眼睛的人,不能當他們的縣君。”商歸安說道:“夫子當時說,是他自己有眼無珠,沒能夠及時看出自己弟弟是秘靈教的人,也是他害了整座縣城的人,所以有眼睛和沒眼睛都一樣,于是把眼睛挖了。”
樓近辰心中震驚,一時之間,言語塞口,說不出話來。
他心中對于季夫子的印象很好,開一間學堂,教一批學生,守一方凈土。
他仍然記得季氏學堂里的風雨享上面的對聯:“雨頌滿園靜,風吹一庭春。”
多好的內心啊。
也許在季夫子的心中,對于那位弟弟一直都有著歉疚。
“五臟神教的人來了嗎?”樓近辰又問道。
“來過了。”商歸安說道。
“沒為難觀主吧。”樓近辰有些擔心的問道,剛剛有季夫子的事,他怕觀主又付出了什么代價。
“我不知道,但好像是沒有,他們還來看過你,我聽到他們中有人指著你說你殺了五臟神教的巡察使。”商歸安不由的問道:“師兄,真的是你殺了那個人嗎?”
樓近辰并沒意外自己雨夜殺人之后會被人知道,因為觀主的心鬼已經拿回來了,那么那個蕭桐的死和火靈觀肯定脫不了干系。
于是,樓近辰再去的問觀主,觀主嘆息:“很多事情,說不清楚,本想將那攝元葫蘆交還教中,可是陳護法卻并沒有收,他告訴我說,蕭桐肉身確實有修神法的痛跡,但是你殺他之后,他的頭顱不見了,希望你醒了之后,能夠去找回蕭桐的頭顱,陳護法說,巡察使可以死,但不能死的這樣不體面,讓五臟神教沒有臉面。”
“既然是你殺死的,而死后頭顱不見了,就要由你去找回來,如果你是教外的人,教里肯定會連一起帶回五臟殿。”
“我替你答應了,不過現在你的眼睛看不見了,你就留在這里吧,我替你去找。”觀主說道。
“觀主。”樓近辰想說,其實大可不必如此,自己可以一走了之,可以將一切的責任推自己身上,即使是到時五臟神教對自己通緝,自己也不在乎,行千山,走萬水是自己下一個目標,不怕被一些教派通緝的。
“我知道你的想法。”觀主說道:“我知道你必定是想單人只劍遠走江湖,但是呢,人在世間,無論是普通人還是修行人,都最好有個根腳,五臟神教還是可不錯的,雖有蕭桐這樣的人,但是教規執行的也算嚴格,雖是旁門,但在乾國之中也將與官府合作,有此身份,行走江湖能夠少許多麻煩。”
“可是,觀主你…”樓近辰還沒有說完,便被觀主打斷了。
“些許小事,不必多言。”觀主說道。
當天晚上,觀主便離開了,并且是帶著商歸安一起走的,說是要順便為商歸安尋找一盞寄托心鬼的燈。
整個火靈觀只剩下樓近辰與南南。
“南南,你本名叫什么啊。”樓近辰問道。
南南坐在旁邊抱著膝蓋,下巴枕在膝蓋上并沒有回答。
“好安靜啊。”樓近辰說道:“現在是晚上,天上是月亮還是星星呢?”
南南抬頭看著漫天的星辰,她張了張嘴,卻沒有發出聲音。
“現在好了,我眼睛也瞎了,你也不能說話,一個瞎一個啞,真是天生一對。”樓近辰說道。
兩個人在就這樣在一起生活,一天天過去。
每天樓近辰都需要觀想太陽在雙目,煉燒那一雙眼睛,他能夠感覺到雙眼之中那濃郁而板結的神性在減少,但是卻不是一朝一夕之功。
除此之外,他還練劍,眼睛看不到和眼睛看得到的狀態確實差別很大,一開始他練劍常會有失誤,原本行云流水的劍術,在眼睛看不見的情況下,會失空間感和距離感。
一劍刺出,不知道自己刺了多遠。
看不見的時候,不敢縱躍,腳踩著地才安心。
但是隨著他的練習,他學會了通過法念來感受周圍的環境。
如季夫子所說的,人的法念分兩層,一層是自己完全能夠掌握的那一部分,就如燈焰,而還有一層則是燈焰之外散發著的光芒。
有時候,樓近辰會想,光芒才是燈焰的真正價值體現。
他記得佛門有一個說法名叫心光,佛心所照之光,也可以說是一種靈性的感知,又名靈感。
我就叫念光吧。
樓近辰在看不見的情況下,盡力的去靈感這個世界,慢慢的,他發現這個世界更加的生動起來。
周圍的草木竟是都有著呼吸,草叢里和土里的生命,在他的心中出現,念光所照,盡在心中。
他很高興,又開始練劍,這一次練劍不僅沒有了那種陌生感,反而更加的細膩。
南南拿著一把木劍跟在他的身后比劃著,卻跟不上節奏,只看到樓近辰身形閃動著,劍芒吞吐,揮灑之間,劍光似雪花飄飄,劃抹時似銀絲織空。
他演練劍術之時,已經不像以前那樣攪得周圍風云涌動了,而變得內斂了許多,但是隨著他手里的劍揮出云的劍芒,卻更加的凝煉,更加的可怕。
“南南,你喜歡劍?”樓近辰問道。
南南點了點頭,樓近辰閉著眼睛,卻似乎看到了她的動作,說道:“那我教你。”
于是,這一天開始,南南跟著樓近辰學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