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謂,明天和意外,不知哪一個先來。
如果你在大雪天的晚上,在房間美美的睡了一覺,然后下樓,一邊吃早餐,一邊聽著最新鮮的八卦,還有人來搭訕,雖然搭訕的人有些神神叨叨,但是你至少是開心的,然而對方卻一言不合,就倒地上,還死了,那這個時候你會怎么想呢?
世界太危險?
這樣想就庸俗了,樓近辰的第一個想法是:“碰瓷?”
樓近辰感覺到他的生命在飛快的消散,他的雙眼看到對方肉身之中有一股極致的陰寒在蔓延,只一轉眼,他的身體便結了白霜。
當然不可能會有人用自己的生命來碰瓷。
除非失誤看錯了人,或者用力過猛鉆了車輪下。
“砰砰砰!”
接二連三的凳子倒地,是坐在旁邊的人慌亂里起身后退,撞翻了凳子,還有人自己也倒在地上。
所有人都以樓近辰與老先生為中心散開,然后外面的人又快速的聚了過來,從上方看,就像是一朵突然盛開的人群之花。
面條還沒有送過來,恐怕再也不會送來了。
樓近辰端起桌上那一碗不合口味的古怪‘糊糊’,小喝一口,腦子里卻在飛速的轉動著。
這個‘老先生’顯然不是普通修士,他似乎有類似于‘望氣’的能力,能夠看到天象,或者他知道些什么事,又或者,即將有某些事發生,而他身在其中,是被盯上的人。
所以一直隱藏著‘身份’,之所以樓近辰覺得他會隱藏著‘身份’,是因為在他與自己說話之前,自己與他拼桌了都沒有注意到他,像是忽略了他這個人。
直到與他對話了幾句之后,才猛的意識到面前的人不簡單。
對方明明已經隱藏在眾多等渡河的人之中,為什么在遇上自己之后就暴露了呢?
是本來就藏不住了,所以在見到了自己之后,發現了自己的不凡,想將自己也拉下水?
時至今日,他絕不會妄自菲薄,他走了這么多路,很清楚,在化神不出的情況下,自己的本事就是第一流的。
若是對方在身處絕境之下,見到自己這樣的人物,欲將之拉入其中意圖破局,那也是再正常不過的。
那他好好的,怎么就突然死了?是怎么泄露的氣機的呢?
他突然想到了一個可能。
因為剛剛他發現對方的不簡單之后,不由的認真的打量了對方一番。
“會不會是被我看一眼,看破了他的隱藏,于是他的氣機外泄了?不可能吧!”
樓近辰自從回到火靈觀之后,其實已經不怎么蒙眼紗了,因為他覺得自己能夠控制自己的雙眼,不再需要怕無意間傷到了一些普通人。
然而剛剛那在發現對方不簡單的時候,他確實凝視了一下對方。
他知道,隱遁之術大致分兩種,一類是隱遁身形,讓人看不到聞不著,另一種是明明在伱眼前走過,你能夠看到,也與他說話,你卻根本就不會在意他是誰,即使是說過話也轉瞬就忘記了。
如果真是如此,那可就誤會大了,但一切都已經過去,無法證實。
不過,殺他的人才是真正的兇手。
他低頭又抿了一口,認真的感受周圍的目光,從未如此認真過。
這些目光里有驚懼,有疑惑,還有審視,樓近辰在眾多目光里安坐。
周圍嗡嗡響,卻沒有明確的聽到誰在大聲的說一句完整的話。
伙計端著一碗面,不敢進去,掌柜的將這一切都看在眼里,走過去,伸手接過面條,然后擠過人群,端到樓近辰面前說道:“客官,您的面條來了。”
樓近辰本以為面條不會再被端上來,竟還是端上來了。
“掌柜的這個時候還敢端面條給我,不怕惹麻煩嗎?”樓近辰說道。
“客官只是與他拼桌,他卻死在我的店中,小店的麻煩,怎么也脫不了。”掌柜無奈的說道。
“掌柜的是個清醒人啊,那掌柜的可否告訴我,這位老先生,姓甚名誰?”樓近辰問道。
掌柜回頭再看了一眼地上已經結了一層白霜的人,搖了搖頭,說道:“我對于此人并無任何的印象,甚至不知道他是否住在小店之中。”
他這即是說給樓近辰聽,也是說給其他的人聽。
就在這時,一個聲音說道:“此人是國師府的方士韓守元,善觀人氣運,善隱匿藏蹤。”
樓近辰抬頭看樓上,那里正有一位黑衣青年手里拿著一柄折扇,輕輕的搖動著,他的折扇上面有一幅畫,畫上是一片人間屋宇的景致,在夜空里,萬家燈火閃耀。
樓近辰心中一動,又凝視他,想將他看清楚,對方卻似早有所覺,將扇一舉,擋住了半邊的臉,說道:“這位兄臺,你的眼睛如此看人,當真是無禮了。”
“抱歉。”樓近辰當然知道自己貿然的用自己的眼睛去觀察別人不好,繼續說道:“那么,你可知道他是被何人所殺?”
“殺人者我不知道,若是你想知道,可以自己找。”那黑衣青年說道。
“這是你的地方,你也不知道嗎?”樓近辰說道,他雖然沒有用眼睛去看對方的虛實,但是卻能夠通過對方外露的氣息,猜到這是一位城隍。
黑衣青年臉色微變,從樓近辰的話中,他知道自己的身份對方已經知道了。
“這大雪,封困的不僅是往來的行人”黑衣青年說道。
樓近辰立即明白他的意思,不僅是封住了普通人,也封住了修士,竟是本地的城隍都能夠封住,那這敵人可不簡單。
而且,剛才這城隍點明了死去之人名叫韓守元,是國師府的人,那么在這乾國的京城外百里左右,敢對國師府的人下手,那這敵人一定是可怕的。
從這韓守元的行為來看,他似乎也意識到了,但終究是沒有藏住。
“這么的嚴重嗎?”樓近辰不是不信,而是自己沒有體會,便沒有真實的感受。
他們的一番對話,卻是惹惱了一些人。
有人不滿的說道:“打什么啞迷,不過是一場雪罷了,老子之所以留在這里,不過是想等朋友,你們卻在這里說這些,嚇唬誰呢。”
說完,他轉身,推開門,一股風雪立即涌了進來,他拿起自己的包袱,大步的踏入風雪之中。
而這時,一個身著朝玄黑軟甲衣,胸口有著銀色章紋,內衫是白色高領衫衣的人走入人群之中,他來到尸體前,手上拿著一塊雪白手帕,捂住口鼻,蹲下身來,自懷里拔出一把華麗的匕首,去撥對方的眼睛。
沒有人阻止他,因為從他的穿著,可以確定是一位銀章捕快。
他手上的匕首在接觸到眼皮的一剎那,便已經結了一層霜,而且迅速的向他手上蔓延。
他的匕首立即收回,然而那一只撥開了眼皮的眼卻沒有閉上,他的眼眸已經不再是黑色的,而是冰藍色的雪花模樣。
一股陰寒在這客棧之中迅速的涌起,施無邪與之相視的雙眼,竟是迅速的結霜,他手中的手帕落下,精準的蓋著了尸體的眼睛。
這時,他雙眼里的霜雪迅速的褪去,他的臉上出現了凝重。
被手帕蓋住之后,陰寒像是被封住了,樓近辰細看那手帕,看到上面有著玄妙的銀紋,上面散發著瑩瑩玄光。
“殺人者,乃冬之神。”施無邪站起來,聲音不大,卻有著不容置疑的氣勢。
樓近辰沒有聽過冬之神,但是那個青年城隍卻臉色變了。
當聽到是冬之神殺人之后,有些人立即出了客棧,走入了風雪之中,似乎不再害怕了。
樓近辰看大家的面色和行為,當即明白,這冬之神在這北方一定很有聲名,甚至可以說是家喻戶曉,至于這名聲到底是好還是不好,樓近辰不用想都知道。
神靈的威名與秩序一樣,必定是需要無數的生命堆疊構建。
施無邪并沒有看其他的人,而是看著樓近辰,說道:“歡迎來到京城,希望你能夠過得愉快。”
樓近辰眉毛一挑,這個看上去干凈整潔無比的銀章鋪頭,看起來似乎認識自己。
那就只有一個可能,他來自于江州,更有可能曾經去過泅水城。
他曾聽說,當時江州有一支甲兵到了泅水城,那么這個帶領之人,便可能是眼前這個人。
“原來是施捕頭當面,失敬失敬。”樓近辰站了起來,抱拳說道。
“京城居,大不易,我知你樓近辰任俠意氣的名聲,但是在這里,希望你能夠收斂一些,我不想看到江州好不容易出了個人物卻折在這里。”施無邪似有所指的警告著樓近辰。
樓近辰笑道:“多謝施捕頭的好意,但施捕頭可能誤會我了,樓某平素只好觀山河風月,順便讀讀詩,除此之外,少有出門。”
“你的詩,施某亦有所聞,詩以言志,你那首‘十年磨一劍,霜刃未曾試,今日把未君,誰有不平事’,施某亦是聽過的。”施無邪意有所指的說道。
樓近辰心中嘆息,一首詩,被人當做是自己的性格顯露,這讓他覺得大家對于自己的誤會加深了。
“大家散了吧,三天之后,風雪將散。”施無邪大聲的說道,于是在場的人,都緩緩散去,施無邪又喊來人,將那尸體抬走。
樓近辰坐在那里,一邊吃著已經有些冷了的面,一邊看著這一切。
京城效外的人物風情,于此間展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