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集鎮。
是一個不在官府管轄范圍的鎮子。
起源于哪些人,已經難以考究,鎮子里公認的一個說法就是,有一對兄弟為了避難逃到這里后,見這里地勢極佳,前后山林茂密,可打獵為生,便在這里定居了下來。
只是后來不斷的接收了其他的避難的人,于是便成了村子,再后來又經歷幾次官府圍剿,以及一些門派的襲殺,幾經破敗毀滅,卻仍然重建,因在被燒毀之時,大家都逃進了山林之中,人并沒有死光。
時至今日,官府那里根本就沒有這個地方,而一些強人在走投無路之時,會來到這里,納上投名狀,便可在這里居住。
雙集鎮靠近山腰地的方,有一座六角吊角樓,只要視力夠好,從這里可以清楚的看到入鎮的路口。
這屋子里氣氛壓抑,有三個人坐在那里,中間擺著盆五毒蟲。
五毒蟲當然不是一種,而五種,將之放在一起,自然的就會打架。不過,其中有一個人卻是不停的伸手從中捉出一只只的毒蟲放入嘴里吃著。
吃完一口,還用絲綿擦嘴,然后又捉起幾只塞入嘴里,有蜈蚣在他的嘴角扭動著,一口咬在他的下巴上,卻被他嘴上的如鱗片般的繭子給擋住了,這蜈蚣根本就咬不動。
“還是要加點鹽巴和辣粉才更好吃。”這位臉上的繭子像是鱗片的大漢說道。
另外兩個人則是沒有碰,其中有留著山羊胡須的人說道:“我們寨主的誠意,紳老想必也見到了,寨主說了,不為別的,就是覺得紳老是一個信譽卓著的人,而且是一個有智慧的人,所以我們寨主,與諸位頭領一起商議后,愿請紳老入寨中共商大事。”
“大事啊,可我年紀大了,這個頭啊,總是忘事了!”紳老伸手點了點自己的太陽穴位置,開玩笑般的說道。
“您太謙虛了,我們寨主說過,即使是他死了,您老也還會在。”山羊胡須的瘦中年說道。
“哈哈哈!”紳老大笑著,竟是中氣十足的感覺 “你寨主是在罵我老不死吧。”紳老笑著說道。
“豈敢豈敢,寨主說這一次,如果您愿意和我們一起行動,定能如您所愿!”山羊胡須的中年人說道。
“哦,如我所愿?那你說說我有什么愿望?”紳老不緊不慢的問道。
“紳老與泅水城中季夫子的仇,相必您沒有忘記吧?”山羊胡須的中年人緊跟著紳老的話說道,他很清楚這個紳老現在看上去文雅慈祥,但是若知道他年輕時的事跡,就會看到一片鮮血和怨魂,他的每一步都是從血里趟出來的。
紳老眼皮一抬,開合之間有精光透射,帶給山羊胡子巨大的壓迫。
“你們倒是有能人,知道我的一些往事。”紳老的眼皮再搭拉下去,半閉著眼。
“紳老的事,沒人敢打聽,但紳老的名聲太大,終會有所耳聞。”山羊胡須中年人小心的說道。
“他季明誠已經達到了陰魂日游之境,你們也敢去招惹他?”紳老說道。
“吃一個陰魂日游境的羽化修士,大補,這險是值得冒。”山羊胡須的中年人說道。
“你們為什么不去黑風寨請人,那里能人可不少。”紳老說道。
“我們有人聯系了,日游境的羽化修士得小心著些,這一次,他從江州府城歸來,帶著十余個學生,那些學生就是他的累贅。”山羊胡須的中年人說道。
“你們請了誰?”紳老問道。
“陰魂劍趙直。”山羊胡子中年人說道。
紳老閉著眼睛,似乎在思索著,過了一會睜開眼睛道:“不夠。”
“還不夠嗎?”山羊胡子的中年人眉頭微皺著,他覺得夠了,但是既然紳老開口說不夠,寨子又一定要請紳老一起去,那就得好好聽聽。
“伱們小看了我這個同窗了,陰魂日游便可驅物,他且善驅物,在他那里,折紙成鶴,剪紙成人,摘葉做劍,都是尋常,現在他又有了什么法術,我也不清楚了。”
“那么,依紳老之見呢?”
“我到時會帶上我鎮中的幾位一起去,當可拿下。”紳老說道。
山羊胡須中年人,心中立即想到紳老多帶了人去,那么可能就要多分收益,可是這紳老分多了,那自己寨主那里怎么交待?
就在這時,那個吃著五毒蟲子的人突然站起身來,在窗戶邊朝著鎮子路口看去,突然說道:“來了一個劍客。”
“他刺瞎了那幾家鋪子里的人的眼睛。”
那大漢的聲音平靜,并沒有多少情緒在內,似乎并不在意這個結果。
“他要殺小方!”這漢子的聲音徒然高亢起來,只是聲音才落,便又聽他急切的說道:“小方死了。”
紳老猛的站了起來,剛剛他準備要帶著一起去狙擊季夫子的人選里,小方可是一大主力。
“誰殺了他?”紳老擠到窗戶邊,往外看去。
“那個!”漢子指著坐在酒鋪里的樓近辰說道。
“小鬼出手了。”漢子伸手指了一下那陰影。
那山羊胡須的中年人也來到窗戶邊,他也趁機仔細的了解這雙集鎮的實力,在這之前他也聽說,雙集鎮有神鬼尸三大高手,再加上紳老這個高深莫測的羽化派修士,在這一方無人敢輕易招惹。
剛剛他聽到的說‘小方死了’中的小方,據他所知就是祭神派的一位,祭神派的修士沒有一個是簡單的。
他剛看到有一團陰影朝著坐在那里的年輕人而去,同時他看到有一個人倒在那兒,應該就是那個‘小方’。
而那陰鬼,從陰影里縱出,猛的朝著坐在鋪子里一動不動的年輕人撲去。
“錚”
他們看到一抹劍光閃耀,那陰鬼已經被刺落釘在了地上。
“好膽!”紳老心中憤怒。
他身邊的這一位大漢二話不說,從樓里沖了出去,他如一只巨猿一樣,在山林之中奔行,攀躍著樹枝,縱躍著快速下山,他怕樓近辰逃走了。
他在山林之中奔行,驚起飛鳥,野獸奔走。
山羊胡須的中年人看了一眼紳老,發現他的雙眼之中陰云密布,他理解紳老的憤怒,這突如其來的意外,突然而來的一個劍客,坐在酒鋪就將自己座下的兩員大將一殺一重傷了。
林中奔行這一位,他也知道,正是‘神’‘鬼’‘尸’中的尸,這是一個秘食派的修士,本名不知道,但是有一個外號‘大尸’。
在他看來,秘食派的修士是最雜的人,有精細一些的,如青蘿谷那樣的,有豪放些的,就像這位,他之所以被稱之為‘尸’,便是因為他所修成的這一境界名叫‘尸人’,平日里以毒蟲為食,卻每隔一段時間就要去食死尸,他這一流派便又被稱之為食尸派,又名食尸鬼。
尸人身上幾乎沒有致命之處,肉體堅硬,力大無窮,一般的法術落在身上,根本就沒事。
大尸一路的從山林之中沖下去,就如猛虛下山,在山腰吊角樓里的兩個人都清楚的看到山林的動靜,知道他到了哪里。
“哪里來的鳥人,敢在雙集鎮殺人!”
大尸人還未從山林之中沖出,但是質問已經先出來了。
不過沒有人理會他,此時的樓近辰在努力的捕捉那一縷要在自己氣海里生根的星光,他觀想明月照入氣海之中,卻無法將之捕捉。
他當即猜想,也許是因為那星辰般的眼睛,在自己的記憶里生了根,而氣海里的每一縷真氣,都是意念凝結,所以便在氣海里出現了。
他耳中聽到來自于山林之中的質問,但是他沒有心思與對方打嘴仗。
“死吧!”
一個大漢沖了出來。
在暗處許多雙眼睛的注視之中,端坐不動的樓近辰手中劍出鞘,劍吟在風中流轉。
人也同時動了。
只見樓近辰手中的劍一挑,便似有一道風浪卷起朝那大漢涌去,風浪之中隱隱還可見到火焰涌動。
火焰來自于太陽的精火。
劍刺挑起風浪之后,劍緊隨其刺出,穿過虛空,速度之快,讓這大漢措手不及,他在被風浪吹卷動身上時,他感覺到了那一股灼熱,灼熱非常凌厲的割著自己的皮膚。
原本就這一點熱浪他并不在乎,但是緊隨其后的那一劍卻已經刺了過來,他將手在身前一擋,同時一劃,便要將這劍擋下,他自認自己刀劍不入,手臂攪動去接對方的刀劍是他最常用的一招,手抓著刀劍便拉過來,然后一手便能夠穿透對方胸膛,抓出對方的心臟。
只是他看著刺來的劍,抓過去,劍卻突然顫動,化做虛影,如被風吹動的寒梅,從他的手邊緣劃過去。
他感覺到了一絲的灼痛,樓近辰的身形卻已經與他錯開,同時人后仰,一個最經典的回馬槍式,刺入了這尸人的后心。
尸人心中一痛,一股強烈的劍意,沖入他的心臟識海之中。他的意識,分別藏于肉身的各臟器之中,并不會一下子就殺死,但他卻明白,自己的心臟在這一劍之下就被殺死了。
還不等他回身,那劍已經拔出,緊接著便看到在側身處,一道劍光又斬下,他連忙以手去擋,那劍卻又是虛晃一劍,在他抬起的手之下劃過了他的咽喉。
鋒利的劍刃劃開了皮膚,他感覺自己這一塊的皮膚死了。
緊接著,他胸膛一痛,劍光從他的胸膛劃到肚子,雖然沒有完全的劃開肚子,卻讓他感覺到了死亡的威脅,他瘋狂的轉身,想要擺脫環繞著自己的劍,卻在轉身之后發現樓近辰人不見了。
“快躲開!”他聽到一聲大喊,是紳老的聲音。
就在這時,他發現自己動不了,被一股巨大的無形的力量壓住了,虛空都似板結在了一起,他艱難的抬頭看,只看到了一片耀眼的火光從天而降。
那火光也似有了重量,落在他的身上,讓他覺得像是受到了磚頭的撞擊,同時那種熾熱涌上強烈的痛感,他發現,自己的身體居然被剖開了。
火焰擁簇著在他的尸體上燃燒,他的雙手掙扎著想要將自己剖開的身體聚攏在一起,卻根本就無法做到。
他的身體仍然在劇烈的顫抖,樓近辰已經不再看他,而是看向半山腰的地方,只見一個老人如一只大黑鳥一樣的飛過來,他的周身云氣涌動,雙手揮動著,如大鳥的翅膀,人如蒼鷹,帶著無邊的殺氣快速的接近。
樓近辰看著他靠近,凝視著對方的面容,注視著對方的雙眼,將他看在眼中,印入心中,抬手便是一劍。
然而,紳老卻一抬手,便似揭去了身上的一層外衣,然后樓近辰便清楚的感覺到這心劍便落在了空處。
他心中一緊,又是一劍揮斬,然而對方卻像是水中的人一樣,一層層的水波將他掩蓋著,這讓心劍竟是無法捕捉到目標。
而他注視著對方,發現對方在自己的眼中變的朦朧起來,自己無法將之觀入心中。
劍光劃過虛空,無形的劍意化做無形的光波,朝著紳老斬去。
三個多月過去了,他手中的劍終于有了一絲的蛻變,可以通過劍揮出法念。樓近辰將之稱為劍氣。
劍氣一抹如絲,凝煉銀輝。
紳老曲指一彈,一道法光如箭矢一樣與劍氣撞在一起。
樓迫辰竟是聽到了一聲炸響,這種炸響就像是一道悶雷一樣,他感受到了一種剛猛的法力,將自己的劍氣蕩散。
這是他第一次遇上這樣的情況,之前在杜家莊的時候,他的劍能夠輕易的將對方的法念刺散,現在卻是他的劍氣被對方的法念擊散。
法念帶著無邊的法韻,仿佛是一個小太陽朝著樓近辰落下。
樓近辰手中的劍引動一片陽光,朝著那朝著自己落下的小太陽揮刺,然而在劍與那法念接觸的一剎那,他感覺對方的法念凝煉,且剛硬、霸道。
他人如落葉一樣的飄起,手中劍順勢在虛空里一刺,整個人就像是水中箭魚一樣,倏忽間便已經到了遠處,他沒有停留,繼續一劍刺出,劍破虛空,人隨劍動,快速的遠去。
這一剎那的接觸,他便知道自己不是對手。
紳老腳踏虛空,大步而行,追逐著樓近辰。
“敢來雙集鎮殺人,你今天必死!”紳老很后悔自己沒有早點出手,也深恨這個人居然一點都不顧忌雙集鎮,不顧忌自己,居然如此的手黑。
樓近辰頭也不回,手中的劍盡最大能力朝遠方揮動,意在劍先,劍帶著身體一起,破空而飛。
他每揮動一次劍,都讓虛空起了氣潮,而他的身體則在氣潮里的空隙里沖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