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采煉太陽精氣之后,樓近辰挑水,劈柴,然后開始練劍。
練劍對于現在的樓近辰來說就是練法,這個法又包括法術及法力。
他尋找著練劍的目標,他總覺得自己手中的劍需要對著目標練才行,要不然的話,練空劍總是空落落的,而且確定了‘心劍’的理論之后,出劍必要將目標納入心中,以心念傳法的方式施劍。
這突然之間,樓近辰想到了西游記里面躲三災六難的七十二般變化之術,這種變化之術,會不會其實也是為了能夠躲別人的心念傳法,而形成的法術呢?
想多了想多了。樓近辰搓了一把臉,把自己的思緒拉回來,這劍法都還沒有練好,就別想那么多,他暗暗的告誡自己思維不要太發散,他很清楚,這是自己的一個優點,但也會是缺點,會導致自己缺乏專注。
他抬頭看著太陽,突然又想到某一本武俠小說里面有個人物,其父親要他在山谷里對著大山練劍,每天對著山劈斬,他父親想著讓大山給他壓力,讓他能夠練出那種不畏一切,開山裂空的劍意來。
然而他每天對著山練劍,卻覺得這山如此的高大,自己怎么可能劈得開,這想法越來越強烈,最后練出來的劍法卻是偏狹的,劍走偏鋒,總是避開一切的正面壓力,因為他覺得自己劈不開山,只能夠從山與山之間的縫隙透出去。
他突然想,不如自己以日月練劍得了。
日月在心,劍劍皆有方向與目標,而日月高搖在天,即是實體,又代表著一種虛幻,劍斬日月,就如斬虛妄一樣,若連虛妄都能夠斬斷,那其他的法,也自然可以斬破。
越想越覺得以日月練劍極好。
于是,他從這一天開始對著日月出劍,斬、撩、抹、刺等基礎的劍式朝著日月而起,而每一次他都極為盡力。
不過,他出劍的動靜卻越來越小,不再像之前那樣元氣涌動了,但是呢,他身隨劍走,只見他一劍沖天起,連續的朝著上空斬去,一劍追著一劍,又一次次的落回地上,然后再朝日或月拔劍。
商歸安和鄧定兩人則像是皺著眉頭看著樓近辰練劍,不敢說他不對,畢竟他這么厲害了,但說他對嘛要,可又誰會對日月出劍呢?
三個月過去了。
商歸安說道:“師兄,我覺得,你還是需要與人對練一下,要不然你自己也不知道這樣練劍是否有用。”
樓近辰覺得他說的對。
但是放眼一看,火靈觀中就是觀主和兩位擋不了自己一劍的師弟,于是他便向鄧定打聽哪里有強人。
鄧定沉默了一下,說道:“黑風寨有一伙強人,黑風寨又名黑風峽谷,乃是地肺煞氣涌出來的一個口子,環境惡劣,但是那里聚集了一批邪修惡靈,他們常常結伴下山做下一些惡事,比如前年,他們襲擊北面一百三十里外的清河坊,那是幾個家族共同創立的一處專供修行人買賣交易的地方。”
“去年,聽說他們中有人在這一帶四處找陰年陰月陰日陰時出生的童子童女,取他們的魂來煉一套陰魂劍。”
“如此惡人惡事,豈能容他們在這世間多留。”樓近辰說道。
“可是,師兄,很多人都想去清理他們,但是卻都無功而返,更多的是一去不返,師兄,我們還是等等吧,等我徹底的煉氣入門,修出了法術與師兄一起去。”鄧定說道。
樓近辰看著鄧定,卻有點忘記了問他現在是什么階段:“你現在修得是哪一個層次了?”
“師兄,我已經在種念了。”鄧定說道。
“那快了。”樓近辰隨口說道。鄧定所說的‘種念’,是他對于煉精化氣這一步驟的分解。
首先定心,定其心,使人能夠進入定境之中。
再接著是壯意,使自身的意識純粹壯大、堅毅、凝煉。
最后則是種念,將這念頭種入臍下三丹之處的精元匯聚之處,最后再一步徹底的煉化精元,化為氣。
這壯意的方式,樓近辰幫他想了兩種,一動一靜,動則是練刀,靜則是使自身的意識在身體經脈之中寸寸游走,這是需要高度的集中意識才能夠使其不散亂,所謂形散意不散其實是很難做到的,大多數是形不散,但是意已經散了。
所以要做到意在身中經脈行周天很不容易,而他做到了,那就可以開始種念。
“不過,這是我的修行,我自去就是。”樓近辰說完之后,便去觀主那里稟告。
孤身單劍挑破山寨,這是很多小說里都有的情節,不排除他有這樣的情結,有這樣的向往,但是呢,這也確實是他的修行,磨煉劍意即是修行,他認為自己現在需要一場戰斗來驗證一下自己的劍法。
觀主并沒有說什么,樓近辰帶上一個包袱,里面帶個一套換洗衣服,以及兩個飯團,一壺水,然后騎上馬,掛上劍便走。
“師兄,天色將晚,何不明日再出門?”商歸安緊追出來喊著。
“既己意動,何必再等待,我們做一件事情往往無法成行,就是有太多的顧慮,而現在,我劍在手,法在身,道義在心,還有什么理由不去的,天氣好,星月將起,正是好顏色。”
樓近辰說完之后,縱馬而去。
商歸安看著樓近辰的身形,隨著馬路聲一起消失在了山角里,不由的心想:“師兄如此灑脫,我何時才能夠像他這樣的過活。”
鄧定也站在旁邊,看著這一幕,道:“師兄真劍客也。”他的眼中也滿是向往之色。
樓近辰騎著馬,朝南邊而去,黑風寨的位置在一百多里外,鄧定也只能夠指一個方向,他決定一路的問過去,反正又不急。
靜修也要結合動修。
泅水城算是這一帶之中一個比較重要的城池,因為從這里有船右順江而下,匯入一條大江之中,所以附近的一些商人會將貨物拉到泅水城中,一般一部分在泅水城中賣,一部分則是裝入船中,順流而下。
所以這里的商道頗為寬闊,樓近辰往南邊而走,路上遇上一些商人,大多都是成群結隊,看到樓近辰之時,也是注目打量,并不招惹。
一直到天色暗了下來,樓近辰發現自己來到了一個荒涼的地段,前不著村,后不著店。
看了看天上的星月,找了一個背風之處,又從地上撿一堆干柴,然后伸手抓著一把干樹葉,法念聚于手爪之間,觀想太陽在手,那葉子便開始冒煙,不一會兒便燃燒起來,置于木柴之下,很快就燃燒起了一堆火。
又側耳傾聽,突然竄入山林之中,再出來時已經抓著一條蛇,很順利的就將蛇皮剝掉,然后在火上烤蛇肉吃。
一個人,一匹馬,一把劍,尋一處山坡,點一堆火,火上烤上一串蛇肉,身在火堆邊躺著,看著滿天的星星眨巴著眼睛,聽著草里的蟲子們歌唱,這種愜意,是樓近辰一直都向往的。
向往的生活。
只是一切的危險,卻總是藏在安逸與快樂的下面。
觀主曾說,陰邪詭怪,就像是陰溝里的雜草一樣,清理干凈了,過一陣子又會出現,這種荒郊野嶺,樓近辰卻聽到了咿咿呀呀的喪樂聲。
山林之中,有一支喪樂隊伍正在靠近,他們都穿著一身的白衣,在林間若隱若現,身形飄忽,像是被夜風吹動了,卻又總是能夠逆著風而前進,雖然走的不是直線,而是曲折前進,這種詭異,樓近辰卻看到了那種御風而行的飄逸。
樓近辰的眼中浮現月韻,他看清楚了,那些都不是人,而是一個個的紙人,它們的雙眼和嘴巴都鮮紅,都是剛剛用鮮血點畫出來的。
它們來到樓近辰的身邊,排列的站在那里,一動不動的看著,詭異陰邪。
樓近辰自然是早就站起來了,手握著劍柄,拄劍于地,看著那些紙人抬著的轎子,轎子里隱隱可見一個黑色的紙人坐在那里,只是這個紙人像是穿著一身華麗的黑衣,他不再是呆板模樣,而是一個書生的樣子。
彼此都沒有說話,樓近辰感受到這一排的紙人身上的那一股陰邪,如果他們一起朝自己沖擊而來,自己是否能夠阻擋,這個世界里,至少他無法確定別人的修行境界,但是卻能夠通過外在的氣息和感受來判斷。
當然,這種感受也極不準確,若是遇上別人隱藏氣息,便什么也感受不到。
鼻子里突然聞到了一股焦味,樓近辰看了一眼,確定是自己的蛇肉有些焦了,當下便說道:“你們站在這里,戰又不戰,走又不走,卻是為何?”
他這話一說,紙人們沉默了一下,竟是動了起來,逆著風的飄向遠方,在星月的光輝里,帶著一片哀樂詭異的飄走了。
在這之后,便再也沒有什么東西來打擾,他在山坡上的星月光輝下開始練劍。
劍尖上瑩瑩光芒,在黑夜劃出一道道曲折變幻的孤線,他自己身上則是靈光涌動,除了揮劍的手之外,他另一只手同樣的隨著一起劃動著,竟是在周身形成一股風云。
練劍里很多發力,都需要身體扭結,從而形成各種劍式的發力點,他不過是將其延展于體外而已,他清楚自己需要在天地虛空之中,練成如游魚靈動迅捷的的身法,但這個過程其實比他的劍法還難,盡管現在有著那揮劍破空,身隨劍走的御法。
突襲能力大增,還能夠用劍挑起風云,但是他并不是很滿意,所以需要在不斷的練習之中,感受虛空里的陰陽力量。
原本他想過去領悟某種遁法,但一直沒能夠領悟出來,他認為可能還差點什么關鍵,但是又想不通,所以這才會出來,其中很大一個原因,就是要見識別人的法術。
剛才那些紙人逆風飄動,讓他覺得新鮮。
練了一會兒劍之后,便也開始練習,對于他來說,這些都像是游泳里看到別人不同的泳姿,看到了自然可以去學,去練。
他凌立于虛空,感受虛空中的風,但是很快,他便明白自己的體量御空而行,將會是起風的人,除非是自己的肉身出現改變。
他想到飛機想要飛的快,是需要極其強大的推動力,而在他想象里,如那些神話故事里那樣,一個跟斗十萬八千里,化做一道金光飛遁,必定是需要特別的秘法修行才能做到。
不過,那些紙人逆風而飛的姿態,還是給了他一些靈感,至少讓他當騰云的時候,在練習了一陣陣之后,終于找到了一些訣竅,可以讓他更加的輕松自如了,揮擺著雙手,就像魚鰭一樣平衡著身體,并且像是借著風的力量,不斷的在空中保護著飄動。
他雖然速度并沒有變快,但這也讓他找到了一些御風的感覺。
練完這些,發現烤著的蛇肉早已經成了焦炭,剛剛他心有所感,便去練習了,完全忘記了自己的蛇肉。
不想再打野獸了,拿出飯團吃下,喝些水,然后抱劍躺下,于定靜之中休息。
風在耳邊低語,樹葉沙沙作伴,火堆慢慢的熄滅,天上的星星永遠好奇的眨巴著眼。
一條小蛇,從他的腳邊爬過,又鉆入草中。
當第一縷陽光照在他臉上的時候,樓近辰醒了過來,來到山坡上,對著朝陽,采攝陽精,一口陽精在嘴里回轉,清新口氣吞入腹中,被自身的念頭裹著進入氣海之中。
氣行周天之后,天色大亮。
找到在山野之中吃了一晚上草的馬之后,再一次的策馬而行。
黑風峽具體的位置,樓近辰并不知道,但是可以看地勢,可以看氣象。
不過,還沒有等他開始尋找,卻看到一個小鎮。
這個小鎮就處于道路兩邊,將這條路攔腰截斷,也可以說路將小鎮分成了兩邊。
然而道路的中間卻被擺放著拒馬樁。
大中午的,正好口渴。
鎮子門口就有茶鋪酒鋪,肉食鋪。
當他孤身一人騎著馬走來之時,沒有人在意,鋪子里的人仍然是趴在那里睡著。
樓近辰下馬,提劍,走進了酒鋪之中,敲了敲桌子,趴在桌上的年輕人驚醒,睡眼朦朧的朝著樓近辰沒好氣的說道:“敲什么敲,趕著投胎啊。”
他這說完,轉身就去拿酒壇,并拿過來了一個碗,放在樓近辰的面前,倒下一碗,混濁的酒水濺在有著一層灰土的桌子上。
他倒完一碗酒,便要收起酒壇,可是手腕卻被一柄劍的劍鞘給壓著了。
“酒你放下即可。”樓近辰本來就口干舌燥,剛剛敲醒這個酒保,被嗆了一句,讓他的心里也有些冒火,但是他忍了,決定看看情況。
“喲,客官看起來酒量不小啊,不過,在我們雙集鎮,沒有人能夠喝得起這一壇酒。”酒保嘲諷的說道,抬手便要將劍甩開,可是卻發現那劍壓在他手上紋絲不動。
“一壇酒,怎么就喝不起了。”樓近辰將他的手一撥,幾乎將他整個人都撥的差點轉了個圈摔倒。
而樓近辰則將碗里的酒倒在地上,剛剛他看到碗里有灰,重新倒上一碗,喝上一口,酒雖渾濁,但卻還有些滋味,有些像是啤酒。
那邊被劍拔了一下的酒保卻是大喊大叫起來。
“有強人要趟我們鎮子了,快來人啊,來人啊。”酒保就站在樓近辰的旁邊大喊著,有恃無恐的樣子,大喊大叫。
鏘!劍出鞘的聲音,一道白亮的劍光閃過,酒保頭上一輕,卻是發髻被削去了,露出一塊頭皮。
他嚇得整個腳一軟,倒在旁邊的桌子上。
剛才的那一瞬間,劍光閃過,他真的以為自己遇上了不要命不講理的強人要一劍殺了自己。
“呱噪!”樓近辰挽了個劍花后劍歸鞘,又倒下一碗酒,咕嚕咕嚕的一飲而盡。
而那酒保發現自己沒事之后,一摸頭發沒了一半,一股羞憤從心頭涌起,跳了起來,大喊道:“好賊子,居然想在雙集鎮逞兇。”
這時,附近鋪子里的人都被驚動了,原本休息睡覺的都圍了上來,竟是一個個都帶著兵刃,目路兇光。
樓近辰聽說過黑店,但是他覺得,恐怕這整個鎮子都是攔路剪徑的強盜,要不然路當中不會放上拒馬樁,而且個個都似見過血的,眼神像是吃過人的狼一樣。
“你們這是要殺人?”樓近辰微斜著眼,側頭端著酒問道。
“小子,伱喝了酒,還削了別人的頭發,你說這事怎么辦?”有一個人問道。
“這是你們的地方,你們的酒,你們說吧。”樓近辰仰頭飲酒,露出脖子,其中有人蠢蠢欲動。
這時,人群外卻有一個聲音說道:“敢在雙集鎮動兵刃逞兇,膽子一定不小,就留下你的膽做酒資,你削人頭發,就賠一顆頭給他吧,這樣,可公平?”
樓近辰回頭,看到一個臉色蒼白的青年走了進來。
他感受著對方的氣息,對方身上有著一股濃濃的邪氣,那邪氣像是生了光一樣,這種感覺讓他想到了一個人,徐心。
雖然只是短暫的跟徐心接觸,但是這個人給他的感覺很像,這是一個祭神的人。
那他身上的法術,定是來自于神法轉化過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