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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幾人稱帝?幾人稱王?(卷終)

  大河北岸,數之不清的尸身在河中沉浮,那慘白腫脹的面容,任何人望去都只覺陣陣寒意侵襲而來,半夜會被噩夢所驚醒。

  曹營。

  曹操端坐在上首,他身上穿著皮甲,臉上帶著滄桑,胡子凌亂一看就是長時間未曾修剪過。

  整個大帳中都充斥著濃重的味道,即便是有留香之名的荀彧也融入其中。

  隨著對峙的時日越長,曹操的臉色愈發難看,他麾下的眾謀士百思不得其解。

  洛燕要做什么?

  這是縈繞在所有人心頭的問題,洛燕和曹操這么對峙,幾乎就是對趙國還剩下的一點戰爭潛力竭澤而漁。

  按照洛燕這種打法,這一戰結束,就算是洛文公、管仲重生也救不回來趙國。

  曹操難以置信的問道:“洛燕難不成是要拉著本相一起去死嗎?

  但本相底子深厚,有二州二河,這些損失,不超過五年就能恢復,他拿什么和本相去拼?”

  荀彧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他將目光投向北方,然后緩緩道:“主公,在趙國以北,還有燕國。

  趙國的所作所為極其有可能受到了燕國的壓力。

  如今的形勢,僅憑我軍是滅亡不了趙國的。

  但燕國騎兵眾多卻可以長驅直入。

  洛燕絕不可能和燕國長久和平,二者之間定有一戰,就如同昔日的袁紹和公孫瓚。

  這種狀況下,洛燕最擔心的便是兩面受敵,所以必須解除我軍的威脅。

  如今他借助馬超背叛的機會,自然要拼上一切,但他到底準備用什么手段,還需要后續的觀察。”

  荀彧的分析有理有據,曹操沉思一下而后有些遲疑的說道:“洛燕不會想要奪回魏郡這塊河北橋頭吧?”

  荀攸當即斬釘截鐵道:“那絕不可能,就算是耗死在這里,魏郡亦是我軍的囊中之物。

  洛燕若是想要,就用他那偽趙國人的血來吧!”

  眾人皆是深以為然的表情,此番攻敗袁紹,最大的好處被燕國所掠奪。

  若是不能奪下魏郡,那河內郡就孤掌難鳴,有失去的風險,況且翌日再進攻河北就要重新奪取渡口,還不知道要付出多少代價。

  曹操所能夠接受的底線就是沿著漳水為界,使鄴城依舊在袁氏手中占據。

  趙國軍中。

  洛燕端坐在大帳正中,他的手中則是這些時日以來的傷亡以及糧草損耗名單。

  沮授在下首沉聲道:“相國,燕國占據冀北后,有不少士族舉家往我趙國逃來,他們捐助了一部分糧草,但糧草依舊損耗極快。

  再這么拼下去,就連儲備糧草都要取出來,一旦明年災荒,我們就連賑災的糧食都拿不出來了。

  我們什么時候結束這一場和曹操的戰爭?”

  這是帳中所有人的疑問,就連戰爭狂人麴義都感覺到了疲累。

  他的先登死士已經整整死了一批人,現在的是新訓練出來的,趙國鐵匠鋪壓榨到極致,都擋不住戰爭物資的消耗。

  洛燕朗聲道:“戰爭的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達成政治目的,如果達不成政治目的,那我們一切的犧牲都白費了。

  什么時候停止?

  這不由我,也不由曹操決定,而是由戰爭導致的形勢變化而決定的!

  等曹操不想打的時候,等燕國覺得自己可以出手摘桃子時,就是我們和曹操和談的時間,就是戰爭停止的時間。

  再堅持一下,這個時間快要到來了。

  曹操現在是穿鞋的,而我們是光腳的,我們能夠堵上一切,曹操卻不能陪著我們瘋!”

  洛燕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策略,在曹操得知燕國騎兵開始游曳的時候,終于取得了效果。

  曹操確定洛燕真的是要拼上家底要自己讓步,這種賭徒的心理讓曹操明白自己在這一場對峙中已經輸了。

  洛燕的和談條件送了過來,只有一條,曹操以為是自己看錯了。

  洛燕要求曹操以漢室的名義,承認趙國的王位,承認燕國的皇位,還要他對著洛水起誓,在一年之內稱王!

  這個條件一提出來,整個曹營幾乎瞬間就炸翻了天!

  這個條件過分嗎?

  對很多人來說并不過分,比如夏侯氏、曹氏將領,比如許褚、典韋、樂進、于禁這些將領,比如郭嘉、戲志才、程昱這些死忠謀臣,曹操有一套忠誠于自己的班底。

  但對很多人來說,這相當的過分,比如荀彧以及不少因為朝廷而投靠曹操的小諸侯。

  比如河內太守管亥,比如沒有跟著馬超攻擊曹操的南陽太守趙弘,還有許多本來不愿意出仕曹操的名士、謀士、戰將。

  再比如那出身留侯的張氏,那些因為漢室而顯貴的遺老遺少。

  袁紹的趙國建立后,漢室的舊貴族,就連呂氏和安陽韓氏都保不住爵位和土地。

  這些人藏在水面下,沒有人知道有多少,但曹操知道,一定有,還很多。

  一千三百年的宣傳,多少為道殉身的仁人志士。

  這世上的人崇尚忠義到了變態的地步,即便是漢室敗落到這種程度,也會有大批甘愿為漢室赴死的人。

  戲志才邊咳嗽邊說道:“這位洛氏公子燕真是狠啊,竟然能夠抓住主公的這個弱點。

  主公是想要答應了?”

  被戲志才猜中心中所想,曹操有些尷尬,他摩挲了一下手中寶劍,然后說道:“本相乃是大漢忠臣,自然是不愿意去主動破壞白馬之誓的。

  但本相之前以為洛燕會提出種種刁難的條件,甚至已經做好了要再戰的準備。

  但誰知洛燕竟然只提出了這一個并不過分的條件。

  如果不答應的話,萬一其他的條件更加苛刻怎么辦呢?

  難道真的要和燕國做過一場嗎?

  所以除了答應還能怎么辦呢?”

  眾人皆默然,郭嘉聞言嘆息道:“這就是公子燕的高明之處啊,他提出了一個看起來不過分,但實際上卻極其恐怖的條件。

  明知前面是陷阱,卻不得不走進去,因為不答應,將會面對的未來,是我們所不能預料的。”

  聽到曹操所說,荀彧忍不住說道:“主公,不可稱王啊。

  袁紹稱王我等斥其為逆賊,于是興兵討伐,天下諸侯都因此而前來助陣,如今您亦稱王,那和袁紹又有什么區別呢?

  焉知翌日其他諸侯不會興兵討伐您呢?

  那些要興盛漢室的諸侯,會不會因此而投奔劉備呢?”

  公子燕好算計!

  僅僅是要不要稱王的爭論,就在曹操陣營中撕開了一大道裂痕,曹操和荀彧這對一向親密無間、走過風風雨雨的君臣,站到了對立面。

  曹操想的卻更多,這不僅僅是丞相府內部的裂痕,而是整個漢廷間的裂痕,現在的自己有能力去面對這道巨大的裂痕嗎?

  兗州、豫州、三河據其二,如今又得到魏郡廣大的土地,即便是遭遇馬超背刺,自己依舊是天下第一諸侯。

  等到再過數年,從創傷中恢復過來,除非劉備能攻入冀州,或者燕國能全據冀州和青州,恢復袁紹最巔峰的盛景,否則沒有人單打獨斗是自己的對手。

  一念至此,曹操頗有些躊躇滿志,他站起身環視眾人而后朗聲道:“本相的罪過,待回到朝中親自去向皇帝陛下謝罪。

  兵者,死生之地!

  高皇帝建立白馬之誓,乃是為了保證我大漢江山永固,乃是為了劉氏社稷江山永遠安定。

  但如今我軍有覆亡之危,社稷有傾覆之險,難道還要死守這祖宗之誓嗎?

  自古以來,未曾聽過有祖宗之法不變而能夠興盛社稷的,反而是變更了祖宗之法的國度皆興盛稱霸稱雄。

  如果稱王有罪,便由我曹操一力承擔。

  公達,你來準備,本相要與公子燕和談,就以漳水為界,約定互不侵犯。

  趙國向我大漢稱臣納貢,大漢承認袁氏的王位,永葆漢趙之好!”

  荀彧頓時急了,他還想要說什么,剛剛主公二字出口,曹操卻徑直離開了大帳。

  帳中眾人還未曾從曹操震驚性的發言中回過神來,一個個瞠目結舌,沒想到曹操竟然這么快就做出了決定。

  待眾人回過神來,紛紛離開大帳,還都望了荀彧一眼,荀彧只覺一陣陣寒意向自己侵襲而來。

  天地間一片涼意,人潮洶涌,皆向前而走,唯有自己逆向穿過人潮,寸步難行。

  荀攸走過來輕聲道:“叔父,您還是多想想吧,這或許才是天下大勢,為何要逆勢而行呢?”

  荀彧輕聲道:“公達,你見過無雙忠武侯,我也見過,我還見過英侯,見過陳公,見過皇甫公見過很多很多人。

  他們都很欣賞我,然后和我說過一個字。”

  荀彧沒再說話。

  在漳水畔,聽著曹操大聲起誓,眾人仿佛回憶起了當日袁紹指著洛水起誓的場景。

  望著漸行漸遠的曹軍,洛燕臉上扯出一個蒼涼的笑意,聽著那漳水潺潺而流,

  洛燕輕聲道:“戰爭結束了我們一敗涂地。”

  他的眼角微微流下了一滴淚水,不知道是為誰而流,當初從昭城走出時,未曾料到過會是如今這幅場景。

  趙國疲敝!

  何去何從呢?

  建安十五年。

  曹操和洛燕簽訂的協議如同一陣風般的傳遍了整個中原,乃至于整個天下!

  天下人不敢想象曹操是在什么樣的精神狀態下簽訂的協議。

  但那可是洛水之誓,難道曹操要違背誓言嗎?

  建安十五年。

  馬超等人回到了關中,回到關中之后,還不足一個月,馬超就直接聯合韓遂相王。

  韓遂統治關中長安以東,稱秦王。

  他則統治關中長安以西以及涼州的土地,稱雍王。

  二人稱王后第一時間將消息傳到其余諸侯處。

  呂布收到馬超二人的消息后,愈發覺得自己現在這個并州牧的位置尷尬。

  諸侯稱王代表著都不認可漢室的爵位官職,那自己還守著這漢室官職豈不是很傻?

  但稱王也很怪,自己就連個王太子都選不出來,稱不稱王又有什么區別?

  在這種糾結中,呂布還是在手下的慫恿下自立為晉王,成為了繼趙王、秦王、雍王之后第四個自立為王的諸侯。

  緊鄰著關中的益州牧劉焉見狀自然不甘落后,他本就是野心勃勃之輩,只可惜身體不好,這些年來每況愈下想著利用稱王之事為自己沖喜。

  于是自立為蜀王,身為漢室宗親,還主動和馬超以及韓遂交換國書,互相承認對方的王位,希望二人能夠和自己一起圍攻張魯。

  割據漢中的張魯自立為漢中王,同樣和馬超以及韓遂交換國書,阻隔劉焉出益州的道路。

  曹操率領大軍回到了許昌,凱旋的軍隊到達城外,劉協身為皇帝自然要檢閱軍隊。

  誰知就在檢閱時,一向對曹操言聽計從似乎已經接受傀儡命運的劉協卻突然發難,厲聲道:“丞相,你擅自答應燕賊和趙賊的稱王要求,難道是想要篡權奪位嗎?”

  本來還笑著陪在劉協身邊,在為皇帝介紹立下功勛的將軍的曹操,立刻臉色一變,寒意一閃,眼中殺機凜冽。

  但還是強行克制下去,他可不敢弒君。

  曹操皮笑肉不笑道:“陛下,臣答應燕趙二國的要求,不過是虛與委蛇罷了,否則這數十萬健兒皆要葬身于大河之上。

  那時,我大漢社稷恐怕危矣啊。”

  劉協冷冷一笑道:“那丞相是不會…”

  曹操再也無法忍下去,這劉協今日是瘋了嗎?

  他滿腔寒意壓低聲音道:“陛下可萬萬不要忘記孝愍皇帝的舊事啊,臣為您挑選了幾個侍者,定能夠照顧您的起居。”

  孝愍皇帝的舊事?

  不就是一杯毒酒上青天嗎?

  剛剛鼓起勇氣的劉協望著曹操眼中幾乎毫不掩飾的殺意,瞬間慫了,不再挑撥曹操的虎須。

  曹操見到嚇住了劉協,頓時松了一口氣,就算是劉協做的再過分,他也是絕對不可能弒君的,他要的是禪讓,要的是合法將漢室皇位拿過來,弒君那和董卓有什么區別?

  史書上的千秋罵名他可不想要。

  不過今日算是和劉協徹底撕破了臉皮,保皇黨的攻擊恐怕馬上就要到,自己要小心謹慎才是,以后皇宮是不能再去了,出入都要帶衛士,典韋不能離身。

  劉協萬萬想不到自己以為的對曹操的敲打,會讓曹操生出這么大的警惕心,徹底斷絕了他最后一點扳倒曹操的機會,甚至失去了和曹操同歸于盡的機會。

  建安十五年的秋天。

  曹操返回許昌后的第一個大朝會。

  宦官在上首捧著圣旨尖細的高聲道:“袁紹悖逆,僭越稱王,丞相率軍討之,袁紹授首,丞相功高難賞,朕不能薄待有功之臣。

  賜予丞相九錫,入朝不趨、贊拜不名、劍履上殿、出入警蹕,錄尚書事,都督內外諸軍事,封魏公,以魏郡、河內郡、河南郡、陳留郡、濟陰郡、山陽郡為魏國。

  魏國可自置官吏,擁有一切治權。”

  這道圣旨一出,很多人瞠目結舌,實在是沒想到曹操的胃口竟然這么大,直接把最肥沃的六郡都劃到了魏國中。

  要知道這才是魏公國啊!

  所有人都知道曹操的洛水之誓是稱王,等到建立王國后,他是不是要將兗州以及豫州剩下的土地全部吞并?

  那皇帝去哪里?

  寄居在魏國中嗎?

  而且丞相本就是百官之首,曹操還特意再次強調了錄尚書事,以及都督內外諸軍事。

  眾人忍不住將目光投向了荀彧,這位先前的大漢尚書令,曹操一步步走到現在不可或缺的功臣。

  這二人之間,定然是出現問題了。

  荀彧微微閉著眼,如同老僧一般入定,仿佛外界的紛紛擾擾都不能干擾到他,仿佛不知道自己就在剛剛被剝奪了所有的權力。

  殿中的聲音依舊在回蕩,劉協冕琉后面的臉上滿是仇恨的望著曹操,在他的眼中曹操就是和李傕郭汜一樣的漢賊,是妄圖篡奪他劉氏江山的賊人,他恨不得將其手刃之。

  但望著殿中那林立的甲士,他的身體肩膀又垮塌了下去,心中只剩下絕望。

  建安十五年冬。

  血色籠罩了許昌。

  大批妄圖陰謀反對皇帝的奸人被曹操所破,其中包括國舅以及大量大臣,僅僅身居兩千石以上的就有十五位,還有不少列侯牽涉其中。

  曹操毫不猶豫揮舞屠刀。

  那些被抓獲的臣子大聲嘶吼著,“曹賊,我等先行,黃泉之下等伱!”

  “曹賊,天日朗朗,你的暴行將會上達天聽,我大漢先帝將會看著你,直到你死!”

  “曹賊,你欺君罔上,實在是大大的奸臣,我恨不能吃你的肉,喝你的血啊!”

  一道道泣血之聲傳來,曹操置若罔聞,等到這些人臨死前,他才向劉協匯報道:“陛下,那些妄圖刺王殺駕,顛覆社稷的賊人,臣已經全部抓獲,馬上就會斬首。

  陛下放心,臣定然保護陛下安全。”

  劉協害怕的哆哆嗦嗦的說道:“丞相,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誤會?

  他們都是朕的忠臣啊,怎么會加害于朕呢?”

  曹操聞言眼睛一瞪寒意森森道:“陛下,青天之上能夠有兩顆太陽嗎?

  黑與白之間能夠不分明嗎?

  忠臣和奸臣難道能夠是一人嗎?

  若他們是忠臣,難道臣是奸臣嗎?

  陛下如此污蔑臣,臣傷心欲絕啊。

  素王曾經說過,君視臣如土芥,臣則視君如寇仇,難道陛下是要和臣做寇仇嗎?”

  那幾乎實質化的殺氣頓時將劉協嚇得根本不敢多言,只能不斷符合著曹操說道:“丞相說的對,他們就是奸臣,該死,該死!”

  曹操滿意的轉身離開,就這樣的劉協,根本不可能有什么翻盤的可能。

  參與反對曹操的絕大多數官員都被夷滅三族,鮮血染紅了整片刑場,不知道多少官員死在這一場政治動亂中,其中就包括從先漢傳承下來的留侯家族。

  當代留侯被夷滅三族,廢除爵位,徹底宣告了爵位終結,不過張氏自然不可能徹底被滅,甚至依舊有族人在曹操麾下做官。

  一直關注著曹操的洛燕得知了這些事,忍不住哈哈大笑出聲,這就是他要的結果。

  政治這種東西,極其復雜!

  不是簡簡單單揮舞屠刀就能夠勝利的,如果真的有那么簡單,那些王侯將相又怎么會妥協呢?

  那些君主又怎么會幾乎全部改革失敗呢?

  表面上看來曹操大獲全勝,鏟除了大片政敵,但實際上反對他的人,不漲反增,只不過藏的更深。

  起碼數年之內,曹操都不要想著大規模調動軍隊征討,否則就準備后院起火吧。

  在建安十六年元月到來前,荀彧在自己的居所自殺,留下了一封絕命信,曹操沉默了許久。

  但沒有改變任何結局,唯一不同的便是,荀彧只死了自己一個人,曹操不會牽連他的親族。

  在即將進入建安十六年前,皇帝再次下發了圣旨,念及魏公救駕有功,封曹操為魏王,將兗州以及豫州所有郡縣都劃進魏王國中,只留下許昌中的皇宮作為劉協的地盤居住。

  當曹操身著諸侯王服飾緩緩離開許昌后,乘坐著頂級規格的車輦。

  望著兩側不斷向后的風景,曹操微微感嘆道:“今日,洛水之誓結束。”

  徐州。

  當接到曹操稱魏王的消息時,劉備已經麻木了,從曹操發下洛水之誓時,他就知道這一天是遲早的事。

  然后是一個接著一個的諸侯稱王,一開始他還痛恨,后來也就不說話了。

  到了曹操果然稱王時,劉備只是突然說道:“袁紹稱王時,天下諸侯群起而攻之。

  為什么僅僅過去了短短時間,天下的局勢就翻轉到這種程度?

  天下諸侯唯恐稱王比別人晚,目前竟然只有劉表和洛楚未曾稱王。”

  洛齊感慨道:“主公,天下大勢就如同水流,隨形而變。

  當初袁紹稱王,天下無王,于是他被群起而攻之。

  之所以會被群起而攻之,是因為有曹操和主公您二人堅決征討。

  可大戰之后,主公和曹操都疲敝不堪,不能再妄動刀兵,于是便給了諸侯可乘之機。

  其中又有野心家渾水摸魚,于是就有了今日之事。

  如今天下皆稱王,不稱王者反而要處處受到掣肘。”

  洛齊重重咳嗽了兩聲,他的身形愈發的有些瘦削,躬身下拜道:“主公,如今曹操已經毫不掩飾他篡漢奪位的心思,皇帝軟弱,不能保我漢家社稷。

  主公漢室宗親,名滿天下,又有強軍勁卒,時機已到,當登王位,振作漢業。”

  劉備麾下群臣聞言皆躬身而拜,齊齊請劉備登王位。

  劉備早就知道會有這一天,也不扭捏接受了群臣的朝拜,因為如今青州還未曾全部光復,不好稱齊王。

  于是劉備便稱楚王,都城安置在徐州。

  一經稱王,劉備便指斥曹操為禍國之賊,言稱要清君側。

  天下諸侯皆稱王,王國跨州連郡,這幅景象頗有昔年秦末時,項王分封后的景象,又像是戰國時的景象。

  如今天下唯有荊州劉表以及江東洛楚還未曾稱王。

  劉表沒有稱王的原因很是丟人,因為荊州士族不愿意奉劉表為王。

  一旦劉表稱王雙方間就有了君臣上下,就徹底綁死在劉表的戰車上。

  但荊州士族只想自守,根本就不想去擁護劉表稱王,然后爭霸天下。

  劉表在這種困境中,竟然氣的直接背部生瘡,一病不起。

  至于江東未曾稱王的原因更簡單,劉表一病不起,中原混戰虛弱,不趁著這個機會侵奪荊州,豈不是蠢貨?

  而且江東洛楚不稱王,選擇培養一個繼承人的計劃失敗,于是江東出現了很傳統的體制,即攝政會議!

  江東還是建立了屬于自己的國家。

  因為劉備在前面使用了楚王國的國號,又因為江東之主洛楚是姬姓,于是江東群臣選擇了古老邦周時期的姬姓大國國號——吳!

  吳國以攝政會議總攝大政。

  以豫章郡公、大都督、國相為首,豫章郡公由洛楚的子孫世襲,大都督和國相則由攝政會議任命,攝政會議中還有十二個兩千石以上的官員,都是吳國中央以及地方實權諸侯。

  這種體制能夠最大限度的保證所有家族和派系的權力,洛楚的豫章郡公在這種體制下,充當的更像是一個平衡的角色。

  這種體制頗有一種臨時過度的味道。

  如果真的能北伐中原,那自然是功高者為王,為帝,為皇!

  誰功高,洛楚以及攝政會議心中都有一把秤!

  建安十五年,伴隨著《漳水合議》的簽訂,第二次諸夏大戰徹底宣告結束,這場戰爭徹底毀滅了漢王朝。

  有一部分史學家認為漢王朝的覆滅應該從此年開始計算,因為諸侯稱王預示著漢王朝的名爵官職制度破產。

  作為一個中央王朝,從這一年開始,皇帝徹底失去了一切凌駕于諸侯之上的神圣權力,而僅僅作為一個虛幻體存在于世人的概念中,它的唯一作用就是將之傳遞給下一個有力量支撐它的君王。——《東漢末年戰爭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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