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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風暴

  洛盛和洛世望著手中從中原傳來的頗有些慘烈的消息,有些發愣,兩個人都陷入了沉默之中,洛世張了張嘴,卻沒有發出聲音,因為不知道該說什么。

  又是一陣沉默,洛世喃喃道:“本不該是這樣的啊,完全沒有必要走到這一步啊,陛下他怎么會…”

  洛盛難以接受這個事實,洛世更難以接受!

  洛盛雖然難以接受,但畢竟他只是昭公公子,說到底是大漢的客人,對大漢這個諸夏主體帝國有感情而已。

  洛世不一樣,他是無雙侯!

  是內藩列侯。

  他是接受了天子和皇帝雙重冊封的臣子,是大漢的臣子,在劉旦登基之后,他是親手寫了祝賀送呈到長安,宣誓要為皇帝盡忠的。

  皇帝是他的主君!

  洛氏雖然有靈活的道德底線,但那只是針對過于離譜的君主,洛氏子不會愚忠罷了,比如昔年洛文公果斷的拋棄周厲王。

  這并不意味著洛氏子是不忠之人,洛氏子千年以來的良好聲譽,就是因為洛氏的品德值得信任。

  就像是當初洛亦接受劉邦照顧劉如意的遺愿,那可是放棄了唾手可得的輔政大臣之位。

  要知道那個時候,洛新沒有回到長安,洛亦并不知道未來的輔政大臣依舊會是洛氏子,他寧愿放棄顯赫的地位,甚至放棄讓家族在政壇顯赫起來的未來,依舊要執行劉邦的遺愿,這就是洛亦對劉邦的忠誠。

  劉旦登基以來的表現,洛世還是很滿意的,結果現在,劉旦直接給了他當頭一棒,讓洛世完全無法接受。

  洛世捧著手中的信件,嘆息道:“兄長,若是中原一亂,這西域要怎么辦,才能守得住啊?”

  想要在異國他鄉站穩腳跟極難,西漢和東漢都失敗了,沒能建立屬于漢人的文明和國度,這大概也和漢朝的政策有關,沒想過要徹底同化西域。

  唐朝實際上是最接近成功的,歸義軍建立的政權和于闐金國的存在,都是唐朝的貢獻,若是沒有安史之亂,再花費一百多年,或許唐朝能徹底將西域化為己有。

  這個世界的漢王朝對西域的態度發生了轉變,不再是簡簡單單的駐軍,而是準備逐步蠶食移民,在西域建立諸夏列國,烏孫王國和無雙侯國就是一種嘗試。

  想要對一個地區建立起穩固的統治,如果僅僅是融入的話,那還算是簡單,比如蒙古帝國的各個汗國那樣,進入哪個地區就皈依當地的宗教和習俗,使用當地的文化去統治,比如某王朝大致上承襲大明的制度,再加以本族特色強化,統治就很穩定。

  但如果不想著融入,而是要改變當地的文化,那就要百年三四代人才行。

  洛無疾和洛世兩代人在這里耕耘了二十年,發現西域這片土地上的人很不對勁,對于神明有種篤信,就算是中原的漢人來到這片土地上,生下孩子之后,也會變得神神道道的。

  若是他們去問姬昭,姬昭一定會告訴他們,這就是一種世界的規則,西域就是如此,文化交匯貫通,才是西域的魅力所在。

  但是這種情況就造成了一件比較尷尬的事,中原沒有那種神神道道的宗教,以前楚國有過,但是被楚國項氏用祖宗姬昭搞掉了。

  所以神神道道的宗教都被消滅了,八主也不是傳統意義上的宗教。

  只有素王姬昭!

  但姬昭的素王信仰是祖宗神,從本質上來說,有些近乎道的層次,融入了夏的血脈之中。

  某種程度上來說,素王上皇是一種相當正的正神,一個神教導人不要依靠神,這是獨一份的,這種不夠裝神弄鬼的信仰,如果不是有洛氏,早就沒人信了。

  但不論是姬昭,還是洛氏,都不愿意讓素王上皇成為禁錮思想的存在,于是就造成了現在的局面。

  洛氏已經開始著手準備針對西域開發特色版素王上皇天,但這注定是一個漫長的過程。

  在這種最需要時間的情況下,皇帝一道詔令,讓關中商戶破產者十之七八,這道詔令還向著天下風行而去,不知道要釀成多少人間慘劇。

  當潘多拉魔盒打開的那一刻,就已經不是在查稅,而是宵小之徒和奸猾胥吏的上下其手,不管是真的偷漏稅,還是本分做生意的商販,在這種風暴之中都不可能幸免。

  甚至可以說,這是必然會出現的結局!

  洛盛喟然嘆道:“阿世,好好收拾一番情緒吧,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啊。

  你是將軍,值此之時,更要把這場仗打下去!

  為兄立刻返回中原,看看這天下的情況到底如何了。”

  洛世深吸一口氣,強行穩住自己的身形,緩緩將信件放在桌案上。

  洛盛和洛世分別之后,一路疾行從西域向著中原趕來,西域到河西四郡都是一片的繁忙景象,在為了大戰做準備。

  當他跨過河西走廊進入隴西郡時,回頭望向西域思索道:“阿世現在想必已經和大宛王國開戰了,西域實在是太過遙遠,日后中央王朝一旦衰落,勢必不能顧忌啊。”

  收起這些繁雜的思緒,洛盛不再如同先前那般急著趕路,而是開始察查關中的情況。

  一間頗為破舊的茅房之中,一個小姑娘撲騰著大眼睛,滿是害怕的問道:“父親,為什么那些胥吏要來搶我們的東西啊。”

  中年男人臉上滿是疲累,正要說話,卻突然聽到屋外傳來嘈雜的聲音,打開窗戶一看,竟然是官衙的胥吏!

  見到男人,胥吏臉上露出欣喜的神色,高聲嚷嚷著,“王三,你還差八千錢沒有繳納,快些交錢出來,否則可就要上漢律流放你了。

  伱的妻女都這么細皮嫩肉的,恐怕是經不住流放之苦,告訴你,流放的人,路上就要死一半,快些交錢出來,還能留條性命。”

  王三聞言怒吼道:“我一向本本分分的做生意,從未欠過朝廷的商稅,我交什么錢?都是你們這群人故意構陷我,才使我落到今日的田地。

  素王啊,睜開您的眼看看吧,這些惡人怎么能安然立在青天之下呢?”

  胥吏聞言冷笑道:“你的布莊價值十五萬錢,你卻只按照八萬錢來繳納稅,這難道不是你的過錯嗎?

  我們都是按照陛下的指示和大漢律辦事,你難道是對陛下不滿嗎?”

  王三簡直氣的要吐血了,十五萬錢,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布莊價值十五萬錢,哪個冤大頭會花十五萬錢買自己的布莊,這分明就是官府為了多收稅,估計把自己的商鋪價值往高算,然后一查說自己繳納的稅款不夠,進而直接吞掉了自己的商鋪。

  人在極度憤怒的情況之下,有時候反而會更加的理智,王三抬頭望了望天,仿佛感受到九天之上的素王在注視著自己,到了這個時候,王三已經確定這些胥吏根本不想給自己活路。

  既然如此,難道還要束手待斃嗎?

  那太荒謬了。

  王三和妻子兩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出了決絕之色,尤其是王三的妻子,決絕道:“若是今天能活下去,就去長安覲見,當年高皇帝推翻了暴秦,現在大漢對我等不仁,愿以微薄之力,誅除暴政,若是皇帝陛下不管,那就落草為寇,推翻朝廷。”

  王三迅速跑回屋中,取下懸掛的利劍,回到院中。

  見到王三竟然反抗,胥吏們有些驚慌,但不意外,畢竟漢人血性足,政策施行以來,反抗的人實在是不少,不要說胥吏,就連官員都有被刺殺受重傷的。

  “王三,你真的要反抗嗎?”

  胥吏尖叫道:“反抗朝廷是夷三族的下場,你的女兒還這么小,這個結果你能承擔嗎?”

  面對這種情況,唯一的辦法就是抓住這些人的軟肋,用軟肋來威脅是最管用的,這就是典型的連坐變化,屢試不爽。

  王三聞言冷笑道:“屈辱的活在世上,不如驕傲的死去。

  素王的神靈在天上,今日我勇敢而死,我的魂靈將會被接引入神域,而你們,這些骯臟的人,注定將會被打入黃泉之下,萬世遭受苦難。”

  胥吏們聞言臉色一變,有些破防說道:“天子是素王上皇降生人間之子,我們是尊奉天子的命令,素王上皇怎么可能降下懲罰。

  你這奸賊,竟然對素王上皇不敬,真是該死啊。”

  王三不再廢話,持劍上前,他曾經是漢軍的士卒,只不過沒有立下什么功勞,但單論實力比起這幾個只會盤剝的胥吏自然是不知道強到哪里。

  雙方都沒有甲的情況下,王三以一敵三,不過快準狠的幾招就將幾人殺死在這片庭院之中,留下幾具尸體和潺潺的鮮血。

  “走,去長安。”

  王三深深的喘息著,殺死這幾個胥吏帶給他的震撼很大,沒有絲毫的停歇,兩人收拾了行囊準備前往長安。

  任何推行到底層的政策,都要以最大的惡意去揣摩基層官吏的思想,并且制定合理的考核方法,如果政策的制定者不能有效控制基層官吏,那就不要做出任何新的改變,這是變法的核心理念。——《漢帝國的變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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