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地顫動聲中,戰車轟鳴聲中,洛人齊聲大呼,秦人死傷無算。
尸橫遍野,到處都是血肉,在潰兵的踐踏之下,根本見不到全尸。
洛繼在衛兵的護衛下沖鋒,他有八十多的統率,單純的做一個騎兵主將還是沒有問題的。
再次一陣絞殺過后,洛繼揮舞著利劍,大聲下令道:“秦軍潰散,不過是待宰豬羊。
箭矢拋射,向南者殺,向北者生,攜潰兵沖秦軍大營。
騎兵散開,戰車士卒覆面甲,務必謹慎,小心秦軍敵我不分,箭雨殺傷。”
傳令兵紛紛散開將洛繼的命令傳出。
很快秦軍的潰兵就在洛人主動的逼迫下,形成了龐大的洪流向著秦軍大營沖去。
這些潰兵的盔甲基本上都在逃跑的過程中丟棄,所有人都是灰頭土臉,身上臉上濺著血跡。
洛國騎兵在秦軍身后和側面遠遠地用弓箭吊著。
戰車之上傳來咚咚咚的聲音一刻不停的恐嚇著這些肝膽俱喪的秦人。
洛國軍隊輕松至極的殺戮,驅使著所有秦軍邁開已經漸漸無力,酸疼難耐的腿,胸口之中仿佛有火在燒一樣。
大規模的騎兵沖陣,萬馬奔騰,大地震顫的場景,沒有親眼見過,所帶來的震撼和恐怖是難以想象的。
除了精銳之外,絕大多數人甚至會直接嚇得連武器都握不住,直接潰散。
只能用驚弓之鳥來形容的秦軍,甚至有的人聽到箭矢擦過的聲音,以為是自己中箭了。
悲呼一聲,心中絕望頓生,那口一直提著的氣松懈下來,兩腿一軟,瞬間倒在地上,然后被后面洶涌的人群踏成肉泥。
紅的,白的,黑的,黃的,綠的,混成了一灘沒人能認出的東西。
望著洶涌而來的人流,白程的臉色深沉到幾乎要滴出水來。
這么大的傷亡,即便以他的身份回到國中也要吃不了兜著走。
但仗還要打下去,現在唯一戴罪立功的機會,就是擊敗眼前這支突然出現的洛國騎兵。
面對著已經徹底失去秩序的同袍,白程果斷下令,“放箭!
沖散這些逃兵。
把洛人和他們一起殺死。
絕不能讓他們沖到大營之前!”
果然不出洛繼所料,秦軍將領果斷的對潰兵下手了。
在大量弓弩的射殺之下,秦軍的潰兵就像是田壟之上的雜草一般,紛紛倒下。
那些威力巨大的弩弓更是能將潰兵直接串成葫蘆。
因為潰兵太過密集,而且都沒有負甲,即便是那些力道頗小的流矢同樣會對他們造成巨大的殺傷,輕而易舉的就能貫穿他們的身體。
無數秦人被釘在地上,痛苦的哀嚎著,鮮艷的血順著箭矢的桿,流淌的到處都是。
大營之中的秦人即便是見慣了生死,但面對這一幕,面對秦人,依舊感到太過慘忍。
白程的目光之中滿是冰冷,心中則在滴血,為了阻止這些潰兵沖擊大營,本就所剩不多的箭矢都消耗殆盡了。
洛繼再次下令,將游蕩在潰兵一側的敢戰士撤回,讓秦軍潰兵奔走,那一側不遠處就是河,根本就是死路。
秦軍大營之中射出的箭矢已經漸漸稀稀拉拉起來。
一隊隊士兵列陣而出,高高的大纛隨風飄揚。
白程的軍令調度已經完成,他要率領著六萬大軍和洛繼打一場。
這六萬大軍以步兵和戰車為主,騎兵有但不多,主要是作斥候以及分割戰場使用。
面對洛國的軍隊,基本上一個沖鋒就沒了,可以忽略不計。
見到秦軍想要大戰,洛繼稍微回憶了一下剛才的漫天箭雨,以及之后漸漸減弱的攻擊。
看著滿地的尸體,上面插滿了鋒銳的箭矢,又盤算一下正常軍隊大概的輜重,以及洛國得到的情報。
這支從趙國而來的軍隊,是沒有大規模補充箭矢這些消耗品的。
他立刻就猜到,秦軍恐怕真的沒箭矢了,這是重大的利好消息。
騎兵打步兵,步兵沒弓弩箭矢!
不依靠山川防御,不做工事,不在營寨里面靜待,而是出營寨對壘。
洛繼完全不明白秦軍將領是怎么想的,即便是找死,也不是這么找的。
這就是洛氏站的太高,用自己的常識來代替其他家族思考。
從趙武靈王胡服騎射開始,騎兵開始出現在軍列之中。
各個大國都號稱有車萬乘,馬十萬匹。
但實際上,馬鐙之類輔佐騎行的工具還沒有發明的情況下,騎兵還不是戰爭的主流。
大多數人對于騎兵的戰法自然研究的不夠深入。
不是所有家族都像洛氏那么閑的。
白程能知道以步對騎的關鍵是列陣而守,已經算是很不容易,已經遠遠超過了那些普通人一大截,屬于有家學淵源的將軍了。
雖然想不明白,但送上門來的大禮,沒有說不要的。
洛繼當即下令,“敢戰士分五隊,各自率領銳士,準備依次梯隊試探。
我要知道秦人這六萬大軍的各營強弱。
秦人箭矢不多了,陣型分散一些,不要白白讓馬匹損傷。”
一聽到秦人箭矢不多,洛人當即就是一喜,他們身上基本上都有甲,普通的箭矢自然不懼。
但是馬身上卻沒有甲,若是秦人射馬,他們就只能步戰了。
此次突襲,打的就是一個快字,正要是陣地戰,還不如守在昭城之中。
當洛國軍隊再次跑動起來的時候,白程滿臉震撼的望著萬馬奔騰的場景。
他終于明白了為什么之前秦軍被弓弩殺傷,卻還是要沖擊大營。
一萬步兵和一萬騎兵在視覺上的效果是完全不同的!
六萬大軍當然不能完全聚集在一起,白程他也沒有直接指揮六萬大軍的調度能力。
只能是向各營將軍下令,配合他的中軍進攻和防御,秦軍緩緩合圍著洛國軍隊。
但這樣就不可避免的出現破綻。
洛國騎兵從各營之中呼嘯而過,箭矢紛飛,宛如割肉一般,直接將秦軍陣型削薄了一層。
這也是秦軍第一次見到這么多的騎兵沖鋒,面對這種體型超過人體的龐然大物,以極高的速度沖來,沒有人能克制自己心中的恐懼。
尤其是手中沒有弓弩這種反制的手段時,心中的不安就會呈指數級的增長。
洛繼靜靜等待著將軍們給自己反饋,很快大軍就從秦國軍隊身側撤走。
望著來去如風的洛國騎兵,白程突然感覺自己想要做的合圍計劃,似乎非常的愚蠢。
如果洛國軍隊不想打的話,兩條腿的秦人怎么可能追的上四條腿的洛國軍隊?
但他沒辦法,他必須拿到一場勝利,來免除可能到來的苛責。
他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祈禱洛國軍隊,不要放棄這么大好的機會。
他很幸運又很不幸,洛繼確實沒準備就這么走。
如果白程待在營寨之中,而且弓弩充足的話,洛繼還會糾結一番。
但現在這種情況,面對戰術錯誤頻犯的秦國將領,洛繼只想將這十萬人全部吞下。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探明了秦軍各營之間的強弱之后,洛繼伸手將面甲拉下,全身徹底防護起來。
雖然秦軍應當是沒有多少箭矢了,但戰場之上,意外實在是太多。
一軍統帥甚至是一國君主,戰場之上被一支流矢擊中,結果強大到足以鼎定天下的勢力,瞬間煙消云散的事情又不是沒有。
“進攻!”
洛繼再次揮劍,然后率領著敢戰士上前,騎兵自然不可能直接去沖擊步兵的陣型。
洛軍繞行著秦軍的陣營,然后對探查出的薄弱點展開了堪稱瘋狂的拋射。
密集的攻擊宛如狂風暴雨一般,這遠遠超過了剛才的攻擊強度。
這是自然的,剛才主要是為了試探,所以各營雨露均沾,現在是為了克敵,當然是重點打擊。
面對洛軍的猛攻,秦軍很快就堅持不住,周圍的秦軍快速過來支援,將陣線拉的很開,想要包圍洛國軍隊。
面對秦軍又一次的腦殘行為,洛繼幾乎就要笑出聲了。
騎兵的確是不敢沖嚴陣以待的配備大盾長槍的步兵方陣,雖然步兵扛不住馬匹巨大的沖擊力,但是騎兵同樣扛不住。
那么做相當于同歸于盡,簡直虧炸。
但步兵方陣和步兵隊列是完全不同的!
這么薄薄的一層,你這是瞧不起騎兵的沖擊力嗎?
他卻不知道白程實在是沒辦法,眼見再不支援,一營就要被打炸。
一旦開始崩潰,整個秦軍都可能受到影響,最壞的結局就是整支大軍被裹挾。
騎兵有多強他不知道,但他根據自己的經驗做出了現在的判斷。
洛繼向著左右朗聲笑道:“若是祖父在此,恐怕現在已經斬將奪旗,大破秦軍了!”
眾人紛紛大笑,武公悍勇,斬將奪旗,不過隨手為之而已。
洛繼笑罷,大聲道:“吾雖然遠遠不如祖父,但有諸位兄弟相助,還是想要做這一番大事。
秦人昏招迭出,現在中軍大開,若是能斬將奪旗。
大纛一倒,秦軍就會徹底崩潰!
這是天賜的良機,吾決意誓死一拼!”
敢戰士紛紛大吼道:“吾等愿追隨您深入敵陣!”
衛兵依舊緊緊地跟著洛繼,為了保護洛繼,他們基本上都受了不輕的傷。
好在只要不當場暴斃,之后都能慢慢恢復。
一部分洛國騎兵開始加大攻擊頻次騷擾各軍,讓白程不得不頻繁的調度。
但是他能力不足,越是調度次數多,陣型表面上穩固了下來,但是實際上卻混亂了起來,命令達成的效果越來越差。
洛繼表面上依舊率領著大軍在游蕩著收割秦軍,實際上卻緊緊地盯著中軍大纛。
隨著西南角的大營傳來混亂之聲,又是一支軍隊從中軍離開。
洛繼幾乎就要看到秦國的那個將軍了,他明白,機會來了!
“殺!”
煞氣沖天!
洛繼長劍所指方向,勢大無窮的騎兵幾乎瞬間就突破了那道兩層人組成的防線。
舉著大盾的秦軍直接被撞飛,口中大口大口的鮮血吐出,立刻斃命。
騎兵的速度有多快?
突破三層防御,只在剎那。
中軍剩下的軍隊如夢初醒,蜂擁著向白程所在的大纛而來。
箭雨撒下,長槍挺刺。
白程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親衛直接被屠殺。
十個雄壯如山的身影,將所有擋在面前的東西都徹底毀滅,而且完全不避生死。
白程想到了昔年那個傳說,他驚駭道:“這難道是傳說之中的天兵?”
“答對了!”
洛繼冰冷的聲音傳來,似乎就在他的耳邊,“賞賜給你死亡!”
洛繼的身影出現在了衛兵身后。
白程想要逃走,但想了想,這么一場大敗,有何面目回到國中面見王上,還不如直接自殺。
白程自裁,周圍的秦軍最后的堅持也徹底消散,不再和洛軍糾纏,向著四方逃去。
洛繼沖過來將自裁的白程梟首,高高舉起,又砍斷秦國大纛,大吼道:“秦國敗了!”
這下整個秦軍都徹底崩潰了,步兵散亂了陣型,洛國軍隊自然要繼續壓上。
奔走的秦人互相踐踏,死傷無數。
望著這片硝煙彌漫,血流成河,尸橫遍野的土地,卻只想放聲大笑。
本來只是為了打擊一下秦軍的囂張氣焰,讓天下人知道洛國即使敗了,那也不是洛人的錯。
卻沒想到戰果居然這么輝煌!
秦國十萬大軍,灰飛煙滅!
秦軍十萬攻洛,太子繼將兵一萬御之。
太子繼先攻,秦軍四萬潰散。
秦將白程將兵六萬攻之,太子繼萬騎破之。
秦軍覆沒,洛軍亡者十一。——《史記·洛世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