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所謂的草海活動，第一步就是兩界互相連通。
當小世界開啟時，兩個世界的交疊之地會發生法則錯亂，有時導致山崩地裂，但草海的雙界壁壘向來溫和，只要管住風暴之門，余下的多半只有水往高處流這種異狀出現。
盡管早聽伏山越說過原理，但親眼目睹小世界這般開啟，賀靈川還是倍覺震撼。
素無瓜葛的兩個世界，就這樣短暫地互相打通了？
這小世界被靈虛城稱作“弗界”，并不是沒有道理。因為坐在沙洲最前排，視野獨好，賀靈川有幸看見巨型氣旋中心居然另有奇景。
外頭風卷云集電閃雷鳴，但超級單體中心卻有個巨大的空洞，賀靈川只看見一片靚藍偏紫的背景，空洞里的另一個世界好像很昏暗，像是人間太陽落山以后、即將入夜的光線。
他甚至看見了這個世界也有星辰，但不甚明亮。
賀靈川問伏山越：“弗界分不分黑夜白天？”
伏山越搖頭：“我進過三次，少則兩天，多則十日，那里只有群星，沒有太陽，每時每刻都是這種光線，不會更暗也不會更亮。”
所以弗界既沒有四季，也沒有日夜之分。
賀靈川又看見那個世界有幾道閃電劃過。
咦，沒有云層，哪來的閃電？
此時經過兩位國師的加固之后，小世界的入口已經穩定。
天宮使者再一次敲響鐘磬，高聲道：
“弗界已經開啟，各隊伍排隊進入，請注意安全。”
當下就有一支接一支隊伍上場，每隊十人，看樣子都是戰力出眾的修行者或者妖怪。
前往弗界的辦法也是簡單粗暴。他們往風眼里一站，嗖地一聲就被吸上去了。
賀靈川數了數，前前后后有六十多支隊伍進去。
“藩妖國通常都會派出隊伍參加。”那就有十三支了，余下的就是靈虛城各家自組的隊伍，“靈虛城不限進入的隊伍數量，只限制前五天內每家只能派一隊，每隊只能十人，才好公平競爭。”
赤鄢國當然也派隊伍參加，伏山越帶了近百侍衛來靈虛城，其中就包括本次草海行動的參加人選。
場上隊伍有序進入風暴之門，這邊的平民也熱情四溢，投身于賀靈川很熟悉的一項活動：
博彩。
官方和貴族組織隊伍跨界，那是獨樂樂。
民間開盤博彩頭，那才是眾樂樂。
參賽隊伍超過六十支，足夠開啟各種盤口，買多買少，買單買雙，甚至還可以押注各種眼花繚亂的組合。
據說剛開始時官方也不鼓勵，認為大亂賭會敗壞風氣。
但很快就有官員提出，可以開官盤博彩，邊提傭金邊收稅銀，一魚兩吃。
百姓得了樂子，靈虛城賺了錢，皆大歡喜，那還有什么好說的？
于是這就變成了持續四五百年的悠久傳統，官方專營品種繁多，每個博中的人領取獎金時，還要交付百分之五的超高額稅銀。
雖然年年都有人抱怨稅銀太貴，但草海現場從來都是紅紅火火。
賀靈川隨便找人一問，今年的奪冠大熱門是同心衛。
每屆草海活動，靈虛城都會重獎前五名，依據就是隊伍從弗界奪回來的浮石數量。
最近賀靈川手頭事務太雜，無暇他顧，直到開賽前才知道，原來靈虛上城的七座浮空島能夠高懸天際，依靠的就是從弗界獵取回來的浮石。
浮空島滯空的秘密是懸斗石，而浮石能為懸斗石充能，就好像馬兒吃飽了草料才能跑。如果補充不及時，一旦懸斗石能量耗盡，那浮空島可就…
光憑想象，就知會是靈虛城的浩劫。
幸好這么驚悚的場景五六百年來從未出現，因為靈虛城每隔兩年都會派強者進入弗界，獵取浮石。
這種奇特的石頭，其實是名作“多瑙獸”的怪獸所產出的耳石，長在顱內。
多瑙獸是弗界的原住民，品種很多，力量不同，耳石蘊含的能量也是有強有弱。強大的多瑙獸產出的浮石，可能是弱小同類的數十倍乃至千百倍。
伏山越就提到，三十年前官方隊伍在弗界圍剿一頭巨型多瑙獸，采收的浮石可以抵得上六百顆普通浮石。
每隔六百八十天，弗界與人間相交，會持續開啟三十日。靈虛城就要趁機多獵、多囤浮石。
當然，它是用采購的方式來回收隊伍手中的浮石。為了激勵大家，它還會重獎獵石最多的前五名。
畢竟，官老爺們能不能繼續高居平民頭頂，就看這些隊伍的了。
各隊之間展開競爭，也就形成了博彩的基本盤。
這么看下來，兩年一屆的草海活動意義非凡，既滿足靈虛上城對浮石的需求，官方又通過博彩賺到缽滿盆滿，既滿足世家大族的社交需求，販夫走卒也在這里賺到了錢。
百姓嘛，當然是看足了熱鬧。
三贏，只有弗界的多瑙獸很受傷。
伏山越當然給自己的隊伍押注，又問賀靈川：“你相中哪支？”
“不清楚。”他都不知道具體是哪些隊伍哪些人參賽，扔錢進去不是打水漂？
為了墟山行動順利開展，他也想進弗界，但不是現在。
現在這樣萬眾矚目的時刻，他若是貿然進入，恐怕會惹來殺身之禍。
“看那里，天宮退場了。”
伏山越順他手指方向看去，果然瞧見天宮使團正在退場，像都云主使和白子蘄都在眾人簇擁下往外走，余下的正在拔營，看樣子只會留幾頂帳篷在原地。
“開幕儀式結束他們也就回去了，每屆都這樣。”
“今年不同。”賀靈川看見白子蘄的神情，初看與平時沒什么不同，但氣勢卻昂揚起來。
他知道，這位白都使好不容易接到新線索，必定躍躍欲試。
他問伏山越：“拔出蘿卜帶出泥，你看不老藥案有可能查到最后么？”
“那就要看天神怎么想，帝君怎么想了。”伏山越側頭低聲道，“事關不老藥，天神肯定想一查到底，嚴厲懲戒。但最后矛頭要是對準了青陽國師，帝君說不定會替她求情。”
“你是說，帝君可能想和稀泥？”
“四位國師中，青陽國師與兩任帝君感情最深厚，帝君政令無不支持。”
賀靈川長長哦了一聲。
這是標準的皇黨。
“那霜葉國師呢？”
伏山越伸手，指了指天上。
霜葉國師是天神一派的。
賀靈川點了點頭，無怪乎帝君不喜霜葉國師，那本來跟自己就不是一條心的。
現在霜葉國師要收拾青陽國師，等于卸掉帝君左膀右臂，偏偏帝君還沒法子阻止。
因為青陽國師可能真犯事兒了。
“這事兒棘手，不僅牽涉到青陽國師，還有眾多買家。”伏山越又道，“如果買賣同罪，那王廷勢必動蕩，上一次的不老藥案，就殺得血流成河；如果高舉輕打，小懲小戒，那又有損天神和帝君威嚴，怎么以儆效尤，怎么震懾群臣？”
賀靈川在心底補了一句：
青陽國師背后，必定還牽扯其他神明。
否則制成不老藥所需的配方和神血，是從哪里來的？
這恐怕也是天宮想要追查的重點之一。
就像彌天所說，天神之間也不是一團和氣。
所以，這個案子最艱難的部分，還遠沒有到來。
還好案件進展到這里，后續的發展都與賀靈川無關，甚至伏山越也插不進手，他們只要看戲就行了。
就是不知道，他能不能留到曲終落幕之時。
就在這時，風暴眼里忽然跳出兩頭怪獸，沙洲上的圍觀群眾一陣低呼。
這兩頭怪物有點像猩猩，個頭很大，目測至少三百多斤弓體前屈，四肢粗壯，但沒有毛發，下頜的長牙外凸身體是紫黑色的，表皮粗糙如巖石，有些部位甚至長著石癬。
怪獸初到人間，好像也有點懵。人間的戰士能過去，弗界的怪物當然也能過來。
它們原地轉了兩圈才大吼一聲，向外逃躥。
風暴之門周圍早有重兵把守，這時立刻上前攔截。
“這就是多瑙獸？”賀靈川總算見到弗界的怪獸了。
“是啊，但等階很低，最多只能貢獻兩塊小浮石。”伏山越輕描淡寫，“其實風暴之門的另一頭很快也會派駐守衛，但他們若判斷怪獸對人間威脅不大，很可能會放它們過來。這就可以臨時增開盤口，平民又有熱鬧可看，免得大家等在這里嫌無聊。”
說白了，這種大型活動的娛樂性很重要。
談話間，兩頭怪獸被花式屠戮，全場掌聲雷動。
這可真是個開門紅。
賀靈川看得心頭微沉，倒不是同情怪獸，而是戍守風暴之門的精銳出手果決、戰力強悍，配合也相當默契。
他來靈虛城這么久，見最多的是聲色犬馬，差點忘了靈虛城的底子有多雄厚。
“這兩頭怪獸看著有些異常。”剛過來時動作格外靈敏兇悍，與外表不符，連野豬妖在它們面前都要拜下風，但是眾衛兵頂住了它們的進攻。
這兩頭怪物渾身血流如注，一刻鐘后越來越慢，很快被戳成篩子。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