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盧耀知道賀靈川等人的目的就是拖慢追兵的速度,也沒真以為區區一小段冰路能攔住兇悍的土匪。
等到眾人都越過這段冰封路,盧耀揮了揮手:“追!”
這時卻有個匪徒怯生生舉起了手:“將軍,馬、馬沒上來!”
他們兩條腿,怎么追得上四條腿的?
盧耀瞪眼:“那還等什么,牽上來!”
匪徒們只好原路返回,再去牽馬。
這下子問題就來了:
人能踩著冰窟窿往上爬,馬不可以。
冰面滑不溜腳,只有幾個小窟窿才能借力。馬兒不是人,也沒受過特訓,腳步遠沒有那么靈敏。
瘦長的四條腿在冰面上劃來劃去,有時候能踩到窟窿,有時候踩不著,全憑運氣。
匪徒也著急,再狠抽幾鞭子,有兩匹馬就吃不住痛,發狠往上刨蹄。
結果它們沒刨中,打滑了。
一個哧溜,連帶著后頭的匪徒也被帶下了懸崖。
人叫馬嘶,止于崖下。
眾匪徒頭皮都麻了,只好去看盧耀。
馬走不了,那還追個p啊?盧耀氣得仰天咆哮一聲,才大吼道:“都愣著作甚,挖冰!給我挖出一條路來!”
挖出一條馬能走的路!
好在村里有鏟有鋤,對于刨冰來說,這種專用的農具可比刀斧好用多了。
等到路面上的三層厚到不像話的堅冰都被鑿開,馬兒能夠踢踢跶跶走上去,距離賀靈川等人逃逸時已經又過了快一個時辰!
居然跟打破三重車陣花費的時間差不多!盧耀氣抖冷,心底不止一次想到:
那賀小狗是不是早就這樣算計好了?
摔死得這么干脆,真是太便宜他了!
眾匪徒氣喘吁吁扔下農具,顧不得手足酸軟,就在盧耀催促下翻身上馬,開始沿路追去。
這會兒,太陽都快走到天中了。
有人腹內雷鳴,昨天晚飯后到現在都沒有水米打牙,餓了。
真后悔沒從村里順幾張大餅。
但看著盧將軍鐵青的臉,誰也不敢吱聲。
剛奔過一個小樹林,盧耀突然大喝一聲:“誰在那里?”
聲未畢,斧先至。
那一記飛斧過去,樹枝折斷聲中,有人自樹上摔了下來,斷了一腿。
盧耀過去一看,就嘿了一聲:“你不就是老裴手下的探子?”
這人哀哀叫道:“盧將軍饒命。”
“老裴在哪?”
這人吶吶不敢言。
盧耀一刀剁了他的腦袋,又叫人搜他全身,沒什么有用的東西。
可在這時,林子里撲嚕作響,有個東西飛了過來,撞在死者身上。
眾匪定睛一看,是個機關木鳥。
盧耀對這木鳥卻很熟悉,打開它肚腹,從里面抽出一張紙卷看了兩眼,然后就冷笑道:“姓裴的要他繼續監視我的動向,嘿!”
¥¥¥¥¥
“嘩啦”,有什么東西在水里翻動,濺得水聲四起。
而后,賀靈川居然聽見有人咳嗽。
那一連串咳嗽聲像是嗆了水,很急、很喘,并且有破音。
賀靈川這兩個月沒少負傷,也沒少見到別人受傷,光辨其聲就能判斷,這人至少肺部受傷。
而后,他就聞到了血腥味兒。
并且底下還有一種奇怪的聲音,像有人在哈氣:
呵哈,呵哈…
賀靈川大氣都不敢喘一下,靜觀其變。
咳嗽聲戛然而止。
足足四五十息。
賀靈川都以為這人已經離開,水花又開始翻動,有東西打在山石上,噼啪作響,聽起來勁兒極大。
很快,咳嗽聲又出現了。
這一回,那人咳得更劇烈,像是剛從水里鉆出來。
并且他還好生艱難地說了兩個字:
“孽畜!”
這聲音有那么一點點耳熟,賀靈川覺得最近好像聽過。
就最近。
是這兩天,還是幾個時辰之前?
腦海里有靈光一閃而過,賀靈川失聲輕呼:“吳紹儀?”
他的聲音不大,按理該被水聲蓋住。不料底下那人卻聽了個完全,突然大呼:“誰,誰在那里,速速救我!”
賀靈川喊出這個人名時,心里就有三分明白,再聽他喊求救,也猜到他對自己構不成威脅,于是扯下一根布條,用火折子引燃,扔了下去。
火花一路飄落,掉到水面上,閃了兩下,熄了。
但借著這一點兒光亮,賀靈川還是有限看清了底下的東西——
他沒發現吳紹儀本人,卻看見一身黑浚浚的鱗甲!
鱗甲上還緊密排列著三排尖鉤,被水花打得烏亮。
火花好像是貼著這東西的腦袋落下的,驚嚇到它了,所以它一個擺頭,又攪得湖水四濺。賀靈川好像還看見一雙綠瑩瑩的眼睛。
“咝——”他倒抽一口涼氣,果然是那頭龐然大物——
鱷王。
先前吳紹儀在湖邊被巨鱷偷襲,二者雙雙消失,旁人都以為鱷王潛去哪里享用美餐。
哪知道它把吳紹儀帶到這里來了。
“吳將軍?”賀靈川試探著問,“你在哪?”
他放大音量就有回聲,看來這洞穴是個很大的空腔。
“在、在鱷神嘴里!”吳紹儀立刻答道,“我用長槍頂住它的下顎,你、你下來幫…”
話未說完就沒了下文。
賀靈川猜想,巨鱷又把他帶進水里了。
底下這個是叛賊頭子,幫還是不幫呢?
如果不幫,他自己能逃得出去嗎?
下次問問他。
很快,“下次”就來了。
吳紹儀再一次隨著鱷嘴浮出水面,賀靈川抓緊它撲騰的工夫問:“出口在哪,我怎么出去?”
“你出不去,外面還有…”吳紹儀不小心嗆了口湖水,“其他鱷魚!”
他緊接著又道:“你幫我,我有辦法!伱相信我!”
賀靈川不信:“你知道我是誰?”
“誰都行,盧耀那狗養的都行!”吳紹儀大叫,“這是鱷巢,沒第二條出路了。你要不幫我,我們都得死在這里!”
賀靈川想了想,又丟兩根點火的布條下去,自己袖子也少了一大截。
巨鱷正好側身入水,借助這點火光,他終于看見了吳紹儀。
這人果然半躺在鱷嘴里,手中長槍牢牢頂住鱷妖上下顎。他自個兒得拼命抓緊槍身,才不至于在劇烈晃動中被甩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