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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至高者

  咆哮的流火纏繞成包裹王座的火柱,模糊的身影在烈焰中搖晃著,而后狂躁的血色以太粗暴地撕裂了焰火,一分為二。

  光焰映襯下,金色的面具閃爍著威嚴的光芒。

  隨著魔鬼們走向以太界的戰場,萬眾一者與王權之柱纏斗在了一起,恐戮之王也終于肯挪動他那丑陋邪異、且尊貴的身體了。

  長袍在焰火中被燒的千瘡百孔,被恐戮之王那干瘦的身體拖動著,蕩起一片片的火星,仿佛他將溫熱的余燼披掛在了身上,一舉一動都帶起一朵朵的火苗。

  “錫林,我的孩子,我的血脈。”

  黃金面具下,干癟空洞的眼神注視著錫林,猶如一團沸騰的黑暗。

  恐戮之王從王座上一躍而下,輕盈地落在破碎的地面上,像是沒有絲毫的重量感,緩緩地挺起胸膛,豎起腰板,一把扯下礙事的袖子,將一雙枯朽的手臂裸露了出來。

  五指舒展開,接著又用力地緊握在一起,反復幾次后,恐戮之王那遲緩的動作變得越發靈敏了起來,看似無力的雙手,也充滿了力量。

  “這一切…何必呢?”

  恐戮之王環顧四周,他似乎并沒有完全被別西卜奪去了意志,而是仍有著自己的一絲神智。

  他的聲音嘶啞,充滿了悲憐,“看看這一切,錫林,科加德爾王室的一切都在燃燒,百年的積累正走向毀滅。”

  恐戮之王真的傷感了起來,滾燙的鮮血從眼窩那凹陷的黑暗里溢了出來,滴答在地上,發出腐蝕的滋滋聲,隨后一根根纖細的肉芽如野草般,從血液浸透的縫隙里長了出來。

  亮出鋒利的指甲,恐戮之王輕輕地割開了自己的手腕,鮮血汩汩地涌出,難以想象他這般干癟的身體里,居然還能儲藏如此之多的鮮血。

  突然,他的聲音變得嚴厲起來,惡毒地詛咒著。

  “錫林,你毀了這一切!無數先賢的努力,在這一刻灰飛煙滅!”

  入目所及之處,一切都在燃燒、崩壞,希爾撕裂的大裂隙還在一點點地吞沒王權之柱,似乎今日里出現在這的所有事物,都將走向徹底的毀滅與終結。

  錫林輕蔑地笑了起來,不屑一顧道,“究竟是科加德爾先賢們的努力灰飛煙滅,還是說…你的陰謀徹底走向了破滅呢?”

  緊接著,錫林緊咬牙關,每個字都像是從牙縫中硬擠出來的一樣。

  “我說的對嗎?初封之王·瑟維斯。”

  恐戮之王微微一僵,那悲憤交加的神情仿佛被寒風突然凍結,連帶著他的動作出現了剎那的凝滯。

  不過,這份沉重的氛圍并未持續太久,恐戮之王的聲音便如同破冰般轉變,流露出一種與剛才判若兩人的輕松與愜意。

  “瑟維斯?”恐戮之王嗤笑著,語氣中帶著幾分懷念,“已經很久,沒有人用這個名字稱呼我了。”

  在恐戮之王的記憶中,這個名字早在百年前就已被塵封,由世人遺忘,他努力回想,上一次有人以“瑟維斯”之名呼喚他是什么時候,

  印象里,應該是在百年前的輝煌日子里。

  那時候,他統領著強大的騎士團,馳騁在戰火紛飛的疆場上,攻陷一座又一座的城堡,打贏一場又一場的勝仗。

  那段遙遠的時光,無疑是恐戮之王人生中最耀眼、最得意的時刻…時光荏苒,那樣的輝煌再也不見了。

  “真是諷刺啊。”

  錫林冷笑著,聲音中充滿了譏諷與不屑,“我曾經翻閱過科加德爾帝國的史書,那些篇章中,你被描繪成一位偉大的英雄,是你終結了領主間的混戰,締造了一個龐大的帝國。”

  他頓了頓,目光上下打量著眼前這位曾經的英雄,如今的魔鬼仆從。

  錫林繼續說道,“可是看看你現在這副模樣,瑟維斯,你——初封之王,科加德爾帝國的奠基者,竟然淪落為魔鬼的走狗,變得如此扭曲、丑陋。”

  像是要用語言殺死對手般,錫林的諷刺愈發尖刻,壓低了聲音,仿佛是在訴說著一個不為人知的秘密。

  “說不定,你當初那些所謂的偉大勝利,也不過是借助了魔鬼的力量。你所謂的榮耀與輝煌,其實也不過是建立在謊言與欺騙之上的幻象罷了。”

  話音剛落,錫林便握緊芯焰之劍與血移之劍,以太低吼著纏繞在秘劍之下,實質性的輝光將兩柄劍刃映照、燃燒。

  猩紅十字在錫林的身前爆發,刺眼的強光后,又一道猩紅十字自恐戮之王的頭頂綻放。

  恐戮之王沒想到錫林會如此突兀地發起攻勢,令人驚訝,但一切仍在他的控制之中。

  枯朽的手掌如同穿越了無數歲月的古老樹皮,緩緩地撫過另一只手腕上那道深邃且仍在淌血的傷口。

  輕輕地觸摸,宛如一陣寒風掠過湖面,使那些本在沉靜流淌、乃至已匯聚于足下的血液,瞬間掙脫了重力的束縛,以一種詭異至極的方式上浮而起。

  無數的血珠升騰,泛著猩紅的微光,猶如一枚枚的璀璨的紅寶石,它們紛紛匯聚在一起,不再是單純的液態,而是在空氣中彼此糾纏、旋轉,仿佛在進行一場無聲的舞蹈。

  恐戮之王握緊了鮮血。

  于是這些原本溫熱的鮮血變得冰冷且堅硬,由流動的液態凝固為一簇簇血色的晶石,宛如一把布滿尖刺的血晶之劍,通透、優美、但又充滿威脅與殺意。

  恐戮之王仰頭看向自猩紅十字中殺出的身影,自身榮光者的力量全面爆發,血色的煉金矩陣覆蓋在他裸露出的皮表上,暴戾的氣息翻滾激蕩。

  在萬眾一者與衰敗之疫的雙重打擊下,恐戮之王與凝漿之國間的聯系暫時中斷,連帶著受冕儀式也被打斷,可即便這樣,在先前的受冕儀式中,恐戮之王已經得到了全方面的增幅,整個人已經抵達了榮光者所能抵達的極限。

  恐戮之王發出一陣陣暢快的低吟聲,他已經從未有過這么棒的感覺了,身體充滿了力量,唯一有些令人失望的,便是自己附身的這具軀體,有些過于衰敗了,瀕臨毀滅的邊緣。

  他需要一件新的軀體,新的容器。

  恐戮之王哈哈大笑著,猛然間,手中的血晶之劍在他的手中爆裂開來,化作一道道冷徹心扉的血刃,向四周延伸開去。

  “來吧!錫林!”

  每一道微小的碎片都充滿了無盡的殺意,仿佛是恐戮之王內心憤怒與憎恨的化身,它們在空中揮舞著,劃出一道道血色的軌跡,交叉成一片駭人的血幕。

  “你是在喊我嗎?”

  突然,錫林的聲音又一次地響起,但并非來自恐戮之王頭頂的猩紅十字。

  恐戮之王迅速地挪過目光,只見那聳立在決斗場上的猩紅十字破滅消散,錫林的身影從中顯現了出來,芯焰之劍燃燒的熊熊的火光,在他自身的急速下,帶起一道致命的弧光,直奔恐戮之王而來。

  與此同時,噼里啪啦的碰撞聲從上方的猩紅十字中爆發,模糊的突兀地顯現,面對這些襲來的血色碎片,他斬出無數道劍擊,精準地將每一枚碎片徹底擊碎。

  漫天翻滾的晶瑩粉塵中,伯洛戈揚起劍斧,向恐戮之王當頭斬下,身影交錯,轟鳴的震蕩聲響徹全場!

  滾滾煙塵被震起一層又一層,不待其散去,數把秘劍破空而至,掀起一陣強烈的陣風,一掃而空。

  觸目驚心的畫面映入前進的錫林眼中。

  煙塵之后,伯洛戈與恐戮之王彼此保持著一個略顯扭曲的姿態,伯洛戈單手揮起怨咬,試圖斬斷恐戮之王的脖頸,但疾馳的劍刃卻被恐戮之王單手抓住,禁錮在半空之中。

  以伯洛戈的力量來講,即便恐戮之王抓住了怨咬,他也能一舉切斷他的五指,但這一次伯洛戈只覺得自己砍在了一塊無法撼動的鋼鐵上,突破恐戮之王的表層皮膚已是他的極限。

  無比強盛的以太正在恐戮之王的體內醞釀,此時的他介于榮光者與受冕者之間,高密度的以太附著在雙手上,強烈的以太互斥下,就連光灼之火也難以燃燒他的血肉。

  黃金面具下響起幽邃的笑聲,空洞黑暗的目光注視著伯洛戈。

  “伯洛戈·拉撒路,我記得你。”

  恐戮之王緊握著手中的血晶之劍,力量節節暴漲。

  隨著戰斗的進行,恐戮之王消化著先前受冕儀式中獲得的力量,在這王權之柱內,凝漿之國中,他從未有過的強大。

  就連干癟的軀體,也隨著戰意的激昂,逐漸長滿了血肉,撐起了那干朽貧瘠的肌膚。

  只見恐戮之王的手臂上肌肉賁張,將劍緩緩向前推移,隨著劍鋒的移動,空氣中響起了一連串刺耳而尖銳的咔嚓咔嚓聲,仿佛是冰層在極寒中崩裂的聲響。

  血晶之劍被注入了生命般,一簇簇的血晶如同鮮花般綻放,從劍身生長出一道道嶙峋而致命的尖刺群,尖刺群猶如數十把鋒利的劍刃,一并向前穿刺,形成了一片密集的劍林,將伯洛戈的身前完全覆蓋。

  在這生死交鋒的瞬間,伯洛戈展現出了驚人的反應速度和戰斗技巧。

  他及時將伐虐鋸斧橫在身前,開裂的斧刃閃爍著寒光,劈斷了大多數的血晶尖刺,然而,仍有一些細小的尖刺在恐戮之王的操控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延伸而來,越過了伐虐鋸斧的防御。

  這些細小的尖刺如同毒蛇的利齒,狠狠地刺入了伯洛戈的身體,貫穿了他的手臂,鮮血頓時染紅了他的衣襟,滴落在地面上,與之前的血跡匯聚在一起。

  如果僅僅是這樣的傷勢,還不足以影響伯洛戈,可關鍵是,這些血晶在刺穿伯洛戈的身體后,便迅速地融化了下來,禁忌的鮮血扎根在伯洛戈的體內,蠢蠢欲動。

  見伯洛戈咬緊牙關,恐戮之王一副苦惱的樣子,“對于你,我也有些不明白地方…為什么你也要參與進這場紛爭中呢?”

  “你明明沒有什么參戰的理由啊。”

  伯洛戈依舊是那副沉默不語的模樣,雖然恐戮之王已將鮮血之種打入自己的體內,但伯洛戈自身的以太早已在這對峙之時,狂涌傾瀉了出去。

  兩股以太撞擊在了一起,猶如匯聚在一團的洋流,激烈的火花與電弧自兩人的體表上爆裂閃爍。

  恐戮之王能感受到有把無形的尖刀正一點點地切開自己的防御,嘗試突破至自己的體內,乃至襲擊矩魂臨界。

  真可怕啊,不是斬斷血肉,也不是挫斷骨頭,而是直接從微觀層面,對煉金矩陣進行打擊。

  恐戮之王心驚之余,也不禁慶幸著。

  換作以往,恐戮之王多半就已經被伯洛戈突破防御,乃至被斬下頭顱了,畢竟他如今的軀體衰敗不已,自身的煉金矩陣也是百年前的老舊物了,根本無法與伯洛戈比擬。

  可現在,恐戮之王與凝漿之國連接在了一起,接受著來自科加德爾帝國全境的獻祭,源源不斷的以太與生機注入他的體內,推動著他超越界限,戴上那至高的冠冕。

  哪怕受冕儀式被打斷,僅憑著自身這種極限狀態,恐戮之王依舊能抹平自身的所有缺陷,保持著絕對的強勢姿態。

  “伯洛戈,該不會,你還沒有意識到嗎?”

  恐戮之王又一次地開口道,一副苦口婆心的樣子,他知道,伯洛戈是一個冷漠的家伙,自己說什么,他都懶得應答,這一回,他直接開口提醒道。

  “你不會真的以為,你是嫉妒…或者說,希爾的選中者吧?”

  恐戮之王的聲音蓋過了戰場的喧囂,清晰地傳入每個人的耳中,伯洛戈的眼神中閃過了一絲錯愕,就連錫林也放緩了進攻的步伐。

  “該說你是遲鈍呢?還是太專注了,以至于這種事都沒發覺呢?”

  恐戮之王很滿意伯洛戈的反應,他扭頭示意了一下,空洞的目光落向戰場的另一端。

  在伯洛戈、錫林與恐戮之王展開大戰時,耐薩尼爾與艾伯特也與無言者們廝殺了起來,這些詭異的家伙們成群結隊,連攜起來的以太施加著難以常人難以承受的壓力,更不要說布滿決斗場的血肉也是他們的仆從,從一側干擾著兩人的戰斗。

  接連的戰斗下,耐薩尼爾的氣息明顯紊亂了許多,他已經不再是當初那個強大無比的存在了,魂疤將他的煉金矩陣撕扯的千瘡百孔。

  一旁的艾伯特也沒有強多少,他的煉金矩陣雖然沒有魂疤的影響,但他終究也是一個落后于時代的老家伙了,更不要說,他之所以能活到現在,純粹是依靠了萬眾一者的力量。

  如今隨著艾伯特脫離了萬眾一者,他自身凝固的時間也再次流動了起來,轉眼間,他的臉上就多出了許多皺紋,似乎再有一段時間,他就會變成一個身材佝僂、白發蒼蒼的老頭子。

  但隨著艾伯特身體的愈發蒼老,一股邪異瘋囂的力量正源源不斷地從他的體內咆哮涌現。

  艾伯特隨手刺穿一名無言者的心臟,接著扼住他的咽喉,點點幽藍的星光在彼此之下顯現,篡奪竊取的力量下,無言者體內的以太迅速溢散,充盈進了艾伯特的體內。

  這詭異的一幕對于伯洛戈和錫林來講并不陌生,他們也具備著相同的力量。

  加護·吮魂篡魄。

  說實話,發覺決策室的真相是這副怪誕的姿態后,艾伯特具備嫉妒的加護,完全在伯洛戈的預料之中,但伯洛戈沒想到的是,在艾伯特的腹部,魔鬼的臍索幾乎完全實體化了。

  漆黑的臍帶延伸了出來,猶如黑色的繩索,一圈圈地纏繞在了艾伯特的腰間,與后方的萬眾一者連接在了一起,邪異瘋囂的力量在他的身旁激蕩,遠比伯洛戈、錫林還要強大的嫉妒之力從艾伯特的身上迸發。

  霎時間,周圍區域內的以太都被瘋狂掠奪著,一些受傷的無言者則干脆被抽干了力量,無力地倒在了地上,生死不知。

  目睹這一幕后,伯洛戈微微失神,恐戮之王則適時地說道。

  “看吧,他欺騙你了,從始至終,你都不是他的選中者,你為什么還要為他而戰呢?”

  伯洛戈與嫉妒有著極深的聯系,但這一聯系是因那將決定世界命運走向的賭約,這份賭約太沉重、太昂貴了,才令伯洛戈具備了幾乎與選中者相似的聯系深度,再配合魔鬼的言語,誤導至今。

  恐戮之王觀察到了伯洛戈那細微的表情變化,他以為自己成功了,但下一秒,一陣尖銳的痛意自他的胸膛綻放。

  一道微弱的光點在恐戮之王的胸口閃爍著,那是高度集中的以太,因其攜帶的能量過于巨大,就連這一小塊的現實也搖搖欲墜了起來,幽藍的裂隙崩解又愈合。

  恐戮之王嘗試影響伯洛戈的意志時,伯洛戈也在逐步蠶食著恐戮之王的防御,不得不承認,即便恐戮之王還沒成為受冕者,但光是位于這極限的邊緣,他的力量依舊強大的令人窒息。

  哪怕是伯洛戈的無限狹銳,也需要一定的時間才能開辟出這一道微小的缺口。

  “我是不是他的選中者,有什么重要的嗎?”伯洛戈不屑一顧地說道,“而且,我今日是為了阿黛爾而來。”

  以太的輝光驟現,在伯洛戈的統馭之力下,以太實質化為跳動的閃電,緊接著,閃電約束成了唯一的光束。

  電光火石間,以太刀劍憑空乍現,沿著微小的孔洞刺穿了恐戮之王的防御,兇惡地刺穿了他的胸膛。

  仿佛有道雷霆將恐戮之王刺穿。

  “阿…阿黛爾?”

  對于恐戮之王而言,這是一個陌生的名字,哪怕他想盡了有關伯洛戈、秩序局等情報,始終也找不出相關的線索。

  “真遺憾啊,看樣子你不記得她了。”

  伯洛戈說著,突然向一側歪頭,緊接著,疾馳的秘劍從伯洛戈的腦后激射而來。

  秘劍猶如一道閃電,沿著以太刀劍撕裂的缺口迅猛刺入,再一次重重地命中恐戮之王的胸膛。這一次,不僅是能量上的侵襲,更是物理上的沖擊。

  火花在撞擊的瞬間爆裂四射,猶如夜空中綻放的煙花,璀璨而刺眼。

  秘劍雖然未能完全貫穿恐戮之王的胸膛,但其所攜帶的巨力卻如狂風巨浪般洶涌而至,將恐戮之王那磐石的身軀硬是擊退了幾分。

  伯洛戈緊緊抓住恐戮之王身體失衡的短暫瞬間,手中的怨咬猶如一頭覺醒的怒獸,從恐戮之王那緊握的手掌中猛然抽出,帶著熊熊燃燒的火焰向前猛烈劈砍。

  咆哮的焰浪如同一條火龍,將恐戮之王完全包裹其中,高溫的火焰在恐戮之王身上跳躍,雖然對他那堅不可摧的肉體產生不了太大的傷害,但那熾熱的火光卻成功地遮蔽了他的視野。

  恐戮之王眼前一片火海,他努力想要看清伯洛戈與錫林的動作,然而無濟于事,不過,這并未讓他陷入恐慌,相反,他利用這個機會,全面引爆了手中的血晶之劍。

  血晶之劍如同被注入了狂暴的能量,瞬間爆發出耀眼的醒目光芒,無數道血氣從劍身中噴薄而出,裹挾著以太席卷全場。

  緊接著,恐戮之王周邊的血跡仿佛被注入了生命,開始劇烈地沸騰和蠕動。

  鮮血在恐戮之王的力量下瞬間凝固成一簇簇的血色晶體,猶如無數挺立的長矛,交錯在一起,形成了一道堅不可摧的屏障,抵御著伯洛戈與錫林的沖鋒。

  火光中,碎裂聲接連不斷地響起。

  恐戮之王站穩了身姿,伸手折斷嵌進胸口的秘劍,殘留的劍頭留在他的血肉之中,被迅速瘋長的血肉擠壓、吞噬,最終糾纏進了他的體內。

  隨著恐戮之王揮動起力量,一股暴虐的以太能量向前轟擊而去,純粹的以太亂流猶如一股無形的風暴,足以掃清一切阻礙它前進的東西。

  火光在這股力量的沖擊下驟然熄滅,一根根斷裂的血晶尖刺林立在恐戮之王的周身,而伯洛戈與錫林的身影則消失在了他的視野之中。

  恐戮之王并未因此放松警惕,他感受到榮光者的威能正毫無保留地自他身側釋放。

  數把秘劍如同暴雨般刺向他的身體,高度以太化的軀體與秘劍碰撞在一起,再次發出那清脆的鳴響。

  秘劍們就像撞擊在了厚重的裝甲上一樣紛紛偏移翻滾,但很快它們又再度折返而來。

  漫天的秘劍反復交錯地轟擊著恐戮之王的身體,每一次的穿刺和斬擊都重疊在一起,仿佛有成百上千的敵人正同時向他揮劍廝殺。

  恐戮之王一時間有些恍惚,這不禁令他回憶起了那輝煌的歲月,仿佛他再一次回到了那開疆拓土的戰場上,沖破敵陣,身陷重圍。

  對,那時就是這樣,數不清的敵人向自己揮劍,有的劍砍在了盔甲上,有的劍則砍在了自己的肉上,自己根本分辨不出誰是誰,只能咆哮著,憤怒地用劍去回應。

  “錫林!”恐戮之王高聲震喝道,“科加德爾帝國的建立與魔鬼無關,它確實是由我一劍一劍開拓出來的!”

  狂躁的以太如洪水般噴涌而出,襲來的秘劍在這股力量面前逐一破碎,化作無數翻滾的碎片,但是這些金屬的殘片尚未落地,便在錫林的意志下重新升騰起來,匯聚成一股金屬的沙塵暴,再度將恐戮之王籠罩其中。

  尖銳的摩擦聲不斷響起,金屬碎片彼此交錯撞擊,火花在混亂中反復跳躍,猶如夜幕中的繁星。

  在這喧囂的戰場上,錫林的聲音穿透層層噪音傳來,“所以呢?”

  “所以?”

  恐戮之王反問道,他的聲音中透露出一絲不解。

  以太的洪流再度爆發,猶如重重漣漪向著四面八方蔓延,一舉蕩平了圍繞在恐戮之王身邊的金屬風暴。

  隨著風暴的消散,恐戮之王松開了手中的血晶之劍,劍刃跌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撞擊聲,碎裂成一片晶瑩的粉末。

  就在這時,恐戮之王腳下的地面開始蠕動、崩裂,一道道猩紅的觸肢從裂縫中伸出,插入了恐戮之王的體內,隨著這些觸肢的注入,恐戮之王原本干癟的身體再次膨脹了起來,身影變得越發高大,猶如崛起的巨人。

  與此同時,一個猩紅的十字自恐戮之王的身后綻開,錫林從中殺出,揮起一道焰浪重重地斬在了恐戮之王的脖頸上。

  這是榮光者的極限一擊,耀眼的以太互斥后,芯焰之劍擊穿了以太防御,深深地嵌進了恐戮之王的血肉之中。

  “究竟是為了永恒的帝國?還是永恒的你呢?”

  錫林憤怒地質問著,咆哮著,與此同時,猩紅十字又一次地閃爍,將錫林的身影吞沒,消失不見。

  恐戮之王正疑惑錫林這次為什么主動撤退了,而后他察覺到了那瘋狂上漲的以太反應。

  在他的正前方,一道以太界的裂隙正緩緩愈合,而在這抹幽藍的縫隙下,伯洛戈貪婪地統馭著那傾瀉而出的龐大的以太,將它們集中,化作柴薪。

  灼目的閃爍中,光灼全面燃燒。

  火劍約束成一道致命的射流,擊穿了地面,燒盡了血肉,將巖石燒成了玻璃,把恐戮之王完全包裹。

  不斷地貫穿、貫穿,最終刺出這位于高空之上的決斗場,遠遠地看去,纖細的火線橫貫了夜空,延續了數百米之遠。

  伯洛戈氣喘吁吁地散去了光灼之火,這種高強度的作戰對他也是一個不小的消耗,哪怕有加護·吮魂篡魄與以太虹吸,他的煉金矩陣也難以承受這般的消耗。

  好在,這一次伯洛戈不是孤軍奮戰,在他喘息之時,錫林現身于燃燒的火團之上,他能察覺到恐戮之王的以太反應,同樣,他也不覺得伯洛戈的這一擊能殺死這頭怪物。

  強烈的輝光自錫林的眼底升起,將他的眼瞳映成一雙白晝之瞳,遍布全身的煉金矩陣迸發出極致的強光,連帶著懸浮于身后的劍之環也急速旋轉了起來。

  錫林聲音嘶啞道,“你不在乎家族、也不在乎帝國,你在乎的只是你自己。”

  該說的話已經說盡了,錫林不想再與恐戮之王進行任何毫無意義的爭辯了,接下來需要做的唯有廝殺。

  統馭之力猶如一場無形的風暴,無差別地席卷了整片決斗場,粗暴地撕裂著那些由血肉和巖石構建而成的建筑,將那些藏在其中、尚未被完全腐化的鋼鐵,逐一剝離出來。

  成噸的、破碎歪扭的鋼鐵升騰,它們仿佛被無形的火焰所包圍,詭異地燒紅了起來,散發出熾熱的光芒。

  在錫林的意志下,燒紅的鋼鐵在空中扭曲、旋轉,像是有無數無形的鐵錘在不斷地鍛打著它們,一次次地鍛打下,鋼鐵變形、壓縮,最終化作了一把把扭曲粗糙的劍刃。

  不計其數的劍刃密密麻麻地林立在空中,猶如一片鋼鐵的森林,散發著凌厲的氣息。

  錫林高高地舉起手中的芯焰之劍,猶如一位統帥般,向著他的士兵們下令。

  秘能·王權疆域。

  頃刻間,漫天的劍刃猶如暴雨般傾瀉而下,朝著恐戮之王疾速激射。

  劍刃們被錫林鍛打至了極致,每一寸鋼鐵都充盈著他的以太,使它們變得更加鋒利、更加堅韌。

  恐戮之王抬頭望去,只見沉重的鐵色已經覆蓋滿了他的視野,無數的劍刃在空中飛舞,金屬的寒光重疊在了一起,連綿起來,仿佛要將整個夜空都撕裂開來。

  空氣中傳來尖銳的嘯叫聲,聲音棍混合在一起,宛如萬千幽魂在哀嚎鳴叫,令人心神不寧。

  恍惚間,恐戮之王仿佛看到了一整支軍團正向著自己發動攻擊。

  士兵們咆哮著揮起手中的劍刃,一次又一次地劈向他的甲胄,每一次撞擊都讓他感受到一股巨大的沖擊力,仿佛要將他的身體撕裂開來,劍刃則在他的甲胄上留下一道又一道深深的劃痕,直至打碎那堅固的盔甲。

  他的血、肉、骨、神經、發絲…軀體的種種皆被劍刃無情地剁碎,與破碎的鐵渣混合在一起,如同巨獸咀嚼過一般,變得軟爛不堪,分不清彼此。

  尖銳的刺痛打碎了幻象,與現實重疊在了一起。

  每一瞬間,都有數不清的劍刃斬擊在恐戮之王的身體上,伯洛戈之前鑿出的微小縫隙,在這連續的猛攻下不斷擴大,直至徹底破裂。

  恐戮之王清晰地察覺到保護自己的無形之甲正在分崩離析,他試圖揮起鮮血,抵擋這如潮水般的攻擊,但已經來不及了。

  一把粗糙的劍刃貫穿了他的手臂,緊接著下一把劍刃又刺穿了他的腳踝。

  恐戮之王本能地半跪了下去,而后一把把劍刃貫穿了他的脊背,刺穿了他的肋骨,打斷了他的脊柱。

  一把接著一把,一劍接著一劍。

  密集的劍刃堆砌起鋼鐵之座,森冷的鐵意取代了一切的猩紅。

  錫林緩緩地從空中降臨,此時聳立的鋼鐵之座中,已經辨認不出恐戮之王的身影了,唯有一把把粗糙的劍刃上,還粘連著一片片猩紅的碎肉。

  他似乎死了,但錫林能聆聽到,在這沉重的鋼鐵之下,正傳來一陣陣微弱的心跳聲,那股邪異的以太也在泛起一重重的漣漪。

  很快,錫林又聽到了另一道心跳聲,那陣心跳聲宛如一陣陣地震的余波、遙遠的雷鳴,它是如此地響亮,以至于錫林不禁懷疑那是巨人的心臟。

  不,那是王權之柱內,那枚核心心臟的心跳聲。

  兩道心跳聲詭異地重疊在了一起,像是完成了同步般,一股令人窒息的瘋囂之意在這鋼鐵之座下爆發,仿佛有某頭禁忌的野獸,將要突破封印。

  與此同時,一陣凄厲的悲鳴聲響徹。

  伯洛戈順著聲音的方向看去,一道道百米長的巨大觸肢將萬眾一者那龐大的身體完全包裹,螺旋的口器自血肉上生長出來,肆意撕扯著萬眾一者的軀體,密密麻麻的肉瘤還從它的體表生長了出來,無數的肉芽搖晃著,宛如燒不盡的野草。

  萬眾一者猶如一頭被鯊魚圍攻的巨鯨,它是如此疲憊,也無力反抗,只能這么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血肉被殘酷地分食著。

  地底深處,侵襲血河們的衰敗之疫也被消耗殆盡,雖然希爾開辟的大裂隙仍在一點點地將王權之柱拖入以太界,但現在凝漿之國已與王權之柱重新連接了起來,受冕的儀式再次進行。

  恐戮之王再次獲得了那超越界限的力量,并朝著那至高之地,再次邁步。

  狂怒的力量于鋼鐵之座下爆發,錫林甚至來不及反應,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鋼鐵破碎紛飛,無數的碎片疾馳而來,輕而易舉地洞穿了他的防御,割開了他的肌膚。

  狂躁的以太亂流中,扭曲畸變的身影高高地站了起來,森嚴龐大的軀體上掛滿了嶙峋的劍刃,先前這是攻伐他的利器,如今卻變成了他的刃甲。

  至高的力量匯聚于他的頭頂,實質的流光編織在了一起,像是神話中位于天神頭頂的光環,又猶如一頂由光芒鑄就的冠冕。

  “沒有我的帝國,還有什么存在的意義嗎?”

  咆哮的光焰中,邪異的聲音響起,他自己肯定的自己,“是的,毫無意義。”

  “我是瑟維斯,我即是科加德爾帝國的化身。”

  物質界崩塌的碎裂聲不斷,哪怕他還未釋放力量,光是承載他本身的存在,就已令物質界瀕臨崩潰。

  瑟維斯那冷酷的聲音響徹,回蕩。

  “我是當世第一位受冕者,也會是唯一一位受冕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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