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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向前

  赤峰距離王權之柱并不算遠,至少在榮光者們的前面,這點距離轉瞬即逝、觸手可及。

  陣陣嘯風環繞在伯洛戈等人身側,在帕爾默的引導下,幾人的移動速度又暴增了幾分,節省下了驅動極境之力的以太,并令他們在這短暫的奔襲中,盡可能地恢復自身的體力。

  剛剛的戰斗只是一個開胃菜,真正的強敵正藏身于王權之柱內,無論是伯洛戈,還是錫林,他們都難以估測敵人在王權之柱內的力量,只能做足全部的準備,以應對任何可能。

  「王權之柱也算是你的家鄉了,你有什么好的計劃嗎?」

  急促的風聲中,伯洛戈對錫林問道,「比如,知曉王權之柱的某些薄弱點,直接從根基上擊垮它,把它付之一炬,化作廢墟。」

  輕快的笑聲響起,錫林掃了伯洛戈一眼,神情里看不出喜怒哀樂,「家鄉?自我年少時離開后,我就再也沒回過那里了,即便有些熟悉的東西,在這么多年里,也早已被那頭魔鬼弄的面目全非了吧。」

  「聽起來還蠻傷感的。」

  帕爾默應和了一句,喃喃道,「要是我的房間被惡心的血肉填滿…就好像我關于那里的回憶也被污染了一樣。」

  看向錫林那高大的背影,帕爾默不由地問道,「你的目的是復興王室,奪回屬于你的冠冕嗎?」

  「復興王室?奪回冠冕?」

  錫林重復了一下帕爾默的猜測,不屑的笑聲依舊,「曾經我確實有過類似的想法,但現在都已消逝了,什么權力啊、王位啊…這東西其實挺無聊的,不是嗎?」

  帕爾默眨了眨眼,又說道,「我以為你會很在意家族榮譽之類的東西。」

  「那種東西早就不存在了,」錫林的聲音凌冽了起來,「或者說,從一開始就是虛假的、可憎的、被魔鬼玷污的。」

  科加德爾王室曾有過所謂的榮譽,但隨著初封之王向魔鬼獻出靈魂,將這惡毒的詛咒在王室與血脈間蔓延起,科加德爾王室的所有榮譽都已化作了一地的廢墟,留在原地的唯有浸透鮮血的罪惡。

  關于這一切的詳情,帕爾默不太清楚,伯洛戈倒是猜測出了一二,兩人都沒有繼續追問下去,無論往事有著什么樣的秘密,在不久之后,它們都將得到徹底的終結。

  錫林注視著逐漸清晰起來的王權之柱,過往的回憶自他腦海的墳墓下蠢蠢欲動,像是有數不清的手從過去伸了過來,抓住了未來的自己。

  恍惚間,錫林似乎又一次看見了自己的父親,那時他一臉決絕地看著自己,向自己祈求著…

  「你奔赴此地的理由中,也有著一些私心,是嗎?」錫林忽然對伯洛戈發問道。

  冷漠的目光落在伯洛戈的身上,他繼續說道,「伯洛戈,我能感覺出來,你懷著和我一樣的心,復仇的心。」

  「是,」伯洛戈很坦然地承認了這一點,「除了拯救世界外,我確實有那么一些…復仇的私心。」

  「對初封之王的仇恨?」

  「當然,」伯洛戈用力地點點頭,反問道,「怎么,你很好奇,我為什么會和他扯上關系嗎?」

  科加德爾帝國雖是秩序局的頭號大敵,但一直以來,伯洛戈與其的紛爭,大多發生在萊茵同盟境內,亦或是狹間諸國中。

  仔細想想,自焦土之怒后,這還是伯洛戈這么多年以來,第一次踏上科加德爾帝國的領土,也是他第一次與這帝國的至高權力們產生紛爭。

  錫林沉默了一會,搖搖頭,「沒什么好奇的,復仇而已,無非是一個人去殺死另一個人,這并不是什么復雜的事。」

「是啊,殺死另一個人,這可太簡單了,」伯洛戈莫名地笑了起來,言語里帶著十足的  暴力,「與理念無關、也與政治觀點毫無沖突,甚至說,它都不需要什么理由,只需要割開他人的喉嚨就好…暴力真是世間上最簡單的事了。」

  帕爾默咽了咽口水,在這兩位榮光者之下,他可是感受到了實實在在的壓力。

  錫林是個瘋子,伯洛戈也沒比他健康多少,這種情況下,帕爾默居然也希冀自己能變得瘋狂些…這鬼地方只有瘋子能堅持下去。

  兩人又斷斷續續地聊了幾句,像是在互相試探,又好像是在笨拙地表達善意,帕爾默有些搞不懂,這兩人就像于荒野上偶遇的雄獅們,小心翼翼,但又殺氣十足。

  疾行穿過茫茫焦土,伯洛戈等人距離王權之柱越來越近,一路上錫林保持著高度警惕,憑借他那遼闊到堪稱恐怖的場域,他如同一座行走的人形雷達站,即便深埋在地下的呼吸聲,也難以逃脫他的窺探。

  但這一路過來,錫林發現除了血肉化的大地仍會本能地發動攻擊外,他們就沒有再遭到任何阻攔,看樣子別西卜她們也發現,盲目地派遣沉眠者,根本阻攔不了他們分毫。

  作為增援的伯洛戈抵達戰場后,主動權一點點地被錫林奪了回來。

  越過又一道隆起的山丘,錫林停下了步伐,伯洛戈也隨之減速,站在堆滿紅沙的大地上,兩人一言不發,眉頭緊皺地看向遠方。

  速度較慢的帕爾默慢悠悠地跟了上來,見兩人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帕爾默也跟了上來,向著前方看去。

  剎那間,帕爾默覺得自己呼吸停滯了片刻。

  王權之柱位于一片平坦的平原上,因此,它那龐大的身影顯得格外突兀,如同一座屹立于大地上的孤山。

  先前因錫林強攻王權之柱引發的動亂,王權之柱的周邊區域,也早已進入了凝漿之國狀態,大地變得貧瘠、血肉化,如同一片被遺忘的禁忌荒原。

  曾經肥沃的土地如今沙漠化嚴重,大片大片的紅沙滾滾而來,像是無盡的波濤在肆虐,風卷起的沙塵在空中狂舞,形成了不息的沙塵暴。

  夜幕下,這一切顯得格外混亂,朦朧的煙塵中,王權之柱周邊建筑群的輪廓變得模糊起來,就像被一層神秘的面紗所籠罩。

  高樓大廈、街道巷陌,都變得難以辨認分毫,除了嘩啦啦的沙塵風外,曾經繁華喧囂的城市,此刻仿佛變成了一座荒涼的鬼城,寂靜而神秘。

  「你能聽到其他人的呼吸聲嗎?」

  伯洛戈向帕爾默問道,解析繁雜的氣流對于帕爾默并不困難,他可以輕易地從這錯亂的涌動中,辨別出大量的信息。

  帕爾默輕輕地閉上了雙眼,面露難色,數秒后他睜開了雙眼,搖了搖頭,神情凝重無比。

  「聽不到…我聽不到任何人的呼吸聲。」

  此時在看向那環繞王權之柱建造的城市們,一股淡淡的壓抑感落在三人的心尖,即便有想象過戰爭的慘烈,但真正直面這一切事,還是沒那么輕松、容易。

  「凝漿之國爆發的瞬間,想必整座城市的活人們,都在扭曲的血肉中被吞食殆盡了吧,」伯洛戈喃喃道,「血肉化作養料,靈魂也將凝固,被殘忍地奪取。」

  錫林鐵青著臉,突然,龐大的偉力自他身上爆發,絕對的意志降臨大地,號令著滾動的沙塵,勒令著它們停下。

  襲卷的沙塵暴發出一聲聲不甘的低吼,如同一頭咆哮的巨獸,不斷地掙扎著,可在那絕對的意志下,它仍是無奈地落敗了下來,被打斷四肢,套上韁繩。

  卷積的氣流猛地上涌,化作直刺夜幕的長矛,將那堆積在天空上的烏云無情地撕爛扯碎,仿佛轟塌了天空的一角。

風止,烏云也坍塌了一角,明亮柔和的光芒從缺口之中灑了出來,猶如  從洞穴上方墜落的刺眼光束。

  它照亮了那一座座聳立的樓群、生機盡散的城市,它們如同癱瘓在大地上的龐大尸骸,沒有任何的光亮,唯有風吹過時,才會發出仿佛是啼哭般的低鳴聲。

  一座座龐大的尸骸后,是屹立依舊是王權之柱,即便錫林馴服了狂風,散去了沙塵,但月光照耀下,王權之柱依舊處于一片朦朧的血霧之中,僅能看見模糊的漆黑剪影。

  帕爾默默默地看著錫林的背影,他的注意力沒有放在前方的道路上,而是專注于錫林本身,在錫林那霸主般的統馭之力面前,場域內的一切事物都將化作他的奴仆,就連帕爾默最擅長的狂風也是如此。

  帕爾默心底不免慶幸,錫林是自己的盟友,而非強敵。

  伯洛戈用力地跺了跺腳,松軟的大地深處傳來嗜血的低鳴聲,血肉造物們嗅到了活人的氣息,像是生長的根芽般,蠕動著前進。

  王權之柱是魔鬼們的老巢、凝漿之國的核心所在,如果將科加德爾帝國視作一頭被血肉化的怪物,那么這就是心臟的位置所在。

  地底深處的血河激蕩之聲格外猛烈。

  「越來越近了。」

  伯洛戈伸手輕撫了一下自己的腹部,一道若隱若現的黑色臍帶凝結在空氣中,不止他自己出現了這種情況,就連一旁的錫林、帕爾默,他們的腹部處都一并出現了這種詭異現象。

  他們與魔鬼越來越近了,哪怕身處于物質界,模糊的聯系也變得越發緊密起來。

  隆起的龐大血霧中,標記恐戮之王的光柱閃亮依舊。

  突然,一陣莫名的笑聲從錫林的嗓子里響起,伯洛戈與帕爾默都弄不清他的意圖,錫林是一位復仇者,某種程度上來講,對于復仇的執念,他比伯洛戈還要偏激、瘋狂。

  瘋子總是不可控的。

  伯洛戈謹慎地問道,「你在笑什么?」

  「我在笑,這是一處不錯的戰場,你不覺得嗎?」錫林的言語里沒有絲毫的憐憫,他曾經也許溫柔過,但那已經是過去的事了。

  「你我不是魔鬼,再怎么瘋狂,多多少少,也要受到一些道德感的約束,如果直接在城市間展開大戰,難免會導致許多平民的喪生,而現在,這里不再有平民了,就連活人也沒有幾人。」

  錫林的聲音冷酷了起來,「除了我們之外,任何可以呼吸的存在,都是我們的敵人。」

  話音未落,腳下的大地突然震動起來,緊接著,一道道以太反應拔地而起,直沖云霄,猶如無數條巨龍破土而出。

  破碎的巖石和塵埃在空中飛舞,伴隨著震耳欲聾的轟鳴聲,整個大地都在顫抖、悲鳴。

  混亂之中,一位位凝華者破土而出,他們乘著地下血河而來,身上散發著濃重的血腥氣息,眼神冷酷而空洞,像是無魂的空殼。

  錫林厲聲道,「早就發現你們了!」

  統馭之力如狂暴的洪流般全面爆發,無垠的場域在這股力量面前迅速壓縮,凝華者們的動作紛紛僵在了原地,就像被一雙雙無形而巨大的手掌緊緊握住,可怖的力量下,就連空間本身似乎都在扭曲變形,透出一股令人心悸的壓迫感。

  伯洛戈鎮定地站在原地,并沒有出手,短暫的混亂后,他已看清這些奇兵們的裝束,他們都是國王秘劍的成員,為首的幾人手中還握持著秘劍。

  只是和伯洛戈熟悉的國王秘劍們不同,這些人的眼神變得空洞無神,渾身散發著瘋囂邪異的氣息,像是被別西卜的力量完全支配,完全成為她的奴仆。

  這倒也是…

曾經,別西卜還會盡量隱藏一下自己的存在,但現在,沒什么好隱藏的了,整座王權之柱及周邊地區,都已化作血腥的魔窟  ,平民們盡數喪生,凝華者們也難逃一劫。

  一切的罪惡都血淋淋地平鋪在眾生眼前。

  錫林攥緊了力量,一瞬間,凝華者們身上的煉金矩陣,在這突如其來的壓迫下急促地閃爍起來,光芒忽明忽暗。

  脆弱的血肉之軀詭異地形變了起來,骨骼斷裂的爆鳴聲不斷,纖細的人體在這股力量面前顯得如此脆弱,他們的腰椎仿佛被一雙無形的大手握住,然后猛地一擰,整個腰椎瞬間斷裂。

  手臂也在這股力量的作用下朝著反方向曲折,扭曲成了不可能的角度,就連他們的頭顱也硬生生地轉動了一周,整張面孔都因痛苦而扭曲。

  頃刻間,這些強大的凝華者們就被擰成了麻花狀,他們的身體在空中扭曲掙扎著,仿佛在承受著難以想象的痛苦。

  錫林的臉上帶著復仇的狂喜,那種病態的情緒同樣毫無遮掩地釋放著。

  唯有怪物才能殺死怪物,也唯有冷酷無情的嗜血者們,才能從魔鬼們的身上咬下一塊肉來。

  如同擰干浸水的抹布般,凝華者們的軀體徹底扭曲成了一塊塊畸形的血肉,鮮血止不住地從破裂的軀體中榨了出來,但詭異的是,他們幾乎沒有發出任何慘叫聲,空洞的眼神中閃爍著以太的輝光,禁忌之力滋生擴散。

  「果然啊…」

  錫林望著這一道道完全扭曲的身體,尋常的凝華者遭到這種程度的攻擊,哪怕有著以太化的軀體,也必死無疑,可這些凝華者們仍具備著一定的生命力,來自凝漿之國的鮮血在他們的體內流淌。

  沒什么麻煩的。

  籠罩的力量進一步壓縮,只聽一聲低沉的鳴響,凝華者們一個接一個地爆裂成了一團渾濁的污血,骨骼變成粉末、血肉碾為爛泥,混合成一團細膩的血污,嘩啦啦地灑向開裂的大地深處。

  錫林盡情地享受著殺戮的快感,一把把失去主人的秘劍騰空而起,反過來加入到錫林身后的劍之環中。

  殺戮之環緩緩轉動,如同碾壓生命的磨盤,將一切的生靈碾壓成最原始的血與肉。

  赤紅的光芒從天而降,如同照明彈般,照亮了幾人所處的位置,連同他們的身姿也一并被點亮。

  伯洛戈仰起頭,一道道致命的流火劃過天際,點亮了黑暗的夜空,仿佛要將整個天空都點燃。

  王權之柱的巨大陰影上,有人正在操弄著焰火,他們的身影在火光中若隱若現,猶如幽靈般神秘莫測,以太涌動,揮灑下一片片的流星,猶如雨點般密集,狠狠地轟炸著大地。

  爆炸聲此起彼伏,火光沖天而起,連同空氣也扭曲燃燒了起來。

  「我本以為,他們會乖乖待在原地,等我們殺過去的,」錫林大笑了起來,「看起來,他們也希望讓這場游戲變得有趣些啊。」

  統馭之力撕扯著大地,錫林從容地向著墜落的火流星們,投去一塊塊巨石,彼此碰撞,驚人的爆炸在半空中響徹,密密麻麻的星火四散飛舞。

  錫林如同小孩子一樣,發出一陣愉悅的歡呼聲。

  伯洛戈發現,越是靠近王權之柱,錫林心中的那股情緒越是難以壓制,難以想象,當年他離開王權之柱時,究竟是懷著什么樣的心情。

  「伯洛戈,要不要來比試一下。」

  錫林一臉興奮地問道,空中爆炸的火光映亮了他的側臉。

  伯洛戈問,「比什么?」

  錫林抬手指向血霧之后的巨大剪影,「就比誰先殺穿他們的防線,抵達王權之柱。」

  「賭注是什么?」

  伯洛戈說著活動了一下身子,這段路途過來,殺敵的都是錫林,剛熱起來的身子,又冷了下去。

「賭注…」錫林想了  想,無奈道,「都這種時候了,我還真拿不出什么賭注了。」

  他又說道,「你贏了,我就承認你比較厲害,如何?」

  伯洛戈仔仔細細地打量了錫林一眼,眼神確認后,他啞然一笑。

  「好啊!」

  伯洛戈攥緊劍斧,話音剛落,他的身影便扭曲成了一道殘影,消失在了原地,延遲了一秒后,轟鳴的爆裂聲原地響起,腳下的大地分崩離析,塵土飛揚。

  幾乎是一瞬間,伯洛戈就沖出去了百米之遠,見他那迅速縮小的身影,錫林高聲歡呼著,他看樣子不急于追逐伯洛戈,回過頭,對一臉警惕的帕爾默說道。

  「你也來啊,算你一個!」

  說完,錫林騰空而起,直直地躍入高空之上,與他一同上升的還有劍之環,以及上百塊從地表剝離的巨石。

  錫林猶如一道疾馳的彗星,憑借著自身恐怖的引力,拖拽著千軍萬馬。

  王權之柱上釋放的無數火流星,絲毫沒能阻礙錫林的步伐,帕爾默仰頭追逐錫林的身影,他看不清錫林具體的位置,但他能看到空中一連串的爆炸,尖銳的嘯鳴回蕩不絕。

  帕爾默站在原地咬牙切齒道,「真是…一幫子神經病啊…」

  零星的爆炸落在帕爾默的身邊,襲來的熱浪吹起他的衣袍與發絲,于風中獵獵作響。

  錫林如同一頭兇蠻的野獸,他不滿足于一路的途徑,在高空中的疾馳中,他還時不時地向王權之柱投射巨石,試圖撼動這頭屹立于天地的巨人。

  伯洛戈的行動倒更為簡單粗暴些,他只是加足了馬力,向前狂奔,以及順手解決掉那些試圖攔住他的敵人。

  諸多的凝華者從王權之柱的血霧中走出,亦或是從開裂的大地下崛起,他們一部分穿著國王秘劍的裝束,還有一部分像帕爾默那樣,身穿著古老的貴族長袍。

  看樣子別西卜也調動起了科加德爾帝國境內的所有超凡勢力,用脅迫、用利益,將他們送上戰場。

  一道道以太反應如同擊穿了物質界的寧靜,片刻間,整片區域的以太便抵達了一個恐怖的數值,并非沸騰不止,地面隨之凝結出一層層的冰霜,電弧擊穿了空氣,燒紅了那些紛飛的碎屑。

  伯洛戈一如既往地向前疾行,劍斧狂斬,血肉橫飛!

  太快了。

  伯洛戈的攻勢實在是太快,也太凌冽了,許多凝華者的秘能尚未調動起來,伯洛戈便已殺至了他的眼前,纏繞著焰火的怨咬斬開他們的血肉之軀,隨后熊熊大火從傷口之中蔓延噴發,將一具具殘軀付之一炬。

  有些凝華者成功調動起了秘能,但緊接著,完全復蘇的伐虐鋸斧輕輕一掃,交錯的鋸齒狀利刃,就如同怪物那布滿倒刺的口腔般,將他們的身體撕扯成了碎片,大口咀嚼。

  密集的以太閃電從戰場的另一側激射而來,這批凝華者們已經在這里埋伏了有段時間了,伯洛戈步入了他們的陷阱之中,匯聚起來的雷暴,咆哮著將伯洛戈吞沒。

  凝華者們深吸了一口氣,似乎這一輪的奇襲,成功遏制住了伯洛戈的前進,但很快,熾白的萬丈雷光中,一道漆黑的身影快速顯現。

  統馭之力洶涌爆發,正如錫林馴服沙塵暴般,伯洛戈以絕對的以太之力擊散了雷霆,毫發無損地從其中殺出。

  伯洛戈沒有靠近那群凝華者,僅僅是用冷酷的視線掃過他們,隨即凝華者們的動作僵硬了起來,一股詭異的嚴寒從他的們脊柱上蔓延,隨著神經傳遞到了全身,接著是一陣難忍的刺痛。

  痛感全面爆發,撕碎了他們的理智。

凝華者們一個接一個癱倒在地,像是被人抽掉了骨頭、奪了靈魂,煉金矩陣的輝光急速閃滅了幾下,像是  故障的機器般,熔毀崩潰。

  伯洛戈的速度沒有絲毫的減慢,繼續向前,隨著受害者們呈指數級增長,伯洛戈也越發善于擊穿他人的煉金矩陣了。

  茫茫的血霧近在眼前,一道榮光者的以太反應迎面而來。

  伯洛戈猜測,那應該也是一位自舊時代而來的沉眠者,換做之前,伯洛戈一定會放慢速度,對這位舊時代的強者予以一些尊重,至少聽聽他會說些什么。

  可這些事與自己和錫林的賭約相比,顯得這么不值一提…哪怕他們的賭注也是如此地滑稽。

  伯洛戈率先斬出一道流火,毫不留情地掃向那道身影,緊接著,轟鳴的爆炸從前方傳來,致命的熱浪掃向四面八方,但在觸及籠罩住王權之柱的沉重血霧時,卻像是撞在了一面高墻上般,被輕易地化解。

  滾動的濃煙中,榮光者的身影逐漸顯現,正當伯洛戈準備新一輪的攻擊時,一塊燃燒的烈火的巨石從天而降,它正正好好地砸在了榮光者所處的位置上,四分五裂,天搖地動。

  待伯洛戈蕩開煙塵時,他看到的是錫林的背影,以及一具被數把秘劍反復交錯,躲得支離破碎的可怖殘軀。

  錫林一把扼住榮光者的頭顱,場域如同液壓機般壓縮至極限,以極為粗暴簡單的方式,將這名榮光者震成了一團肉泥。

  時代的鴻溝令彼此的煉金矩陣間,產生了難以彌補的巨大差距,即便對方經受了別西卜的改造,可錫林同樣也身負利維坦的力量。

  至高的力量肆意妄為。

  錫林轉過頭,看了伯洛戈一眼,像是在告訴伯洛戈,自己已領先了他許多,又像是怕伯洛戈超過自己般,錫林還不緊不慢地斬出了一道猩紅十字,血色的光芒在大地上顯現,接著又于高空中綻開。

  伯洛戈腳下的大地劇烈顫抖了起來,一塊塊巨石再度上浮,如同彈藥般,填補而去,流火與巨石在高空再次交鋒,連續不斷的爆炸猶如煙花般燦爛。

  停頓片刻后,伯洛戈再次向前,不待那些潛在的敵人對自己發動攻擊,他自己便先手強攻了起來。

  高濃度的以太凝聚在怨咬的劍鋒上,伯洛戈號召起了周遭的無窮以太,這次不再有復雜的煉金設備作為輔助,但以伯洛戈如今的力量,達成這一點也沒什么勉強的。

  精純的以太將漆黑的怨咬映亮,蠕動的流光輕盈地劃過空氣,撕裂出了一道幽藍的裂縫,這并非是曲徑裂隙,而是撕裂物質界壁壘的以太界裂口。

  頃刻間,海量的以太自這轉瞬即逝的裂口中涌入,伯洛戈也利用著這瞬時的龐大以太,果斷向著前路發起了致命的一擊。

  近乎金色的火花一閃而過。

  光灼猶如一顆初升的星辰,光芒璀璨奪目,瞬間劃破了夜的沉寂。

  在伯洛戈的引導與以太界泄露的無窮力量下,扭曲的焰火凝聚成一把無限延伸的火劍,仿佛是由天神親手鍛造般,裹挾著無盡的熱浪向前疾馳,瞬間將途徑的一切化為灰燼。

  滾滾熱浪四下翻涌,如同火神向著世間的深沉吐息,無論是堅韌的巖石還是血肉化的大地,有機物還是無機物,都在這股熱浪的席卷下被燒成了焦炭,一些潛藏起來的凝華者,甚至連慘叫聲都沒發出,就被蒸發成了虛無。

  空氣在這股高溫加熱下扭曲了起來,地面被熔化成了玻璃般的質感,呈現出一種詭異而扭曲的形態,就連擋在伯洛戈身前茫茫的血霧,也在這股熱浪的蒸發下,被硬生生地撕開了一個清晰的空洞。

  以太界的裂隙愈合,伯洛戈沿著大地上尚未冷卻瘢痕前進,穿過血霧中的巨大空洞,抵達了王權之柱的腳下。

  伯洛戈剛剛停下,錫林便一頭砸入血霧之中,降落在了伯洛戈的身旁。

  錫林扭頭看了眼后方的路,感嘆道,「破壞力驚人啊。」

  「你也很強。」

  伯洛戈這番話并非客套,在錫林降臨后,王權之柱頂端的那不斷投射的流火消失了,可以預想到他們的結局。

  錫林開口道,「那算你厲…」

  話未說完,錫林忽然看向前方,一道熟悉的身影顯現了出來,帕爾默站在兩人的前方,看樣子他才是第一個到達的。

  錫林疑惑地看了伯洛戈一眼,伯洛戈則開玩笑地說道,「我好像沒和你介紹過,他是我的搭檔,一個運氣非常好的家伙。」

  在伯洛戈和錫林與阻攔者暢快廝殺時,帕爾默早就憑借著自身的急速超越了他們,而且他還發現,這兩個家伙吸引了所有人的火力,根本沒人管自己,就算有那么零星幾個察覺到了自己的存在,但很快,他們的注意力便被這兩頭怪物吸引去了。

  因此,帕爾默就這么順順利利地抵達了王權之柱下,然后…愣在原地,一動不動。

  伯洛戈與錫林來到帕爾默的身旁,與他一起仰望向那宏偉的造物,接著,就和帕爾默一樣,僵硬在了原地,猶如雕塑一樣。

  王權之柱。

  這座高聳于平原上的巨大孤山,經過后人的鬼斧神工,被雕琢成一座仿佛觸碰天穹的巨型建筑。

  表面上,它的存在是科加德爾帝國權力的象征,但在暗地里,此地是魔鬼的巢穴,孕育著滅世的危機。

  如今,它已不再是繁華與權力的象征,反而淪為了一個充斥著無盡恐怖的死亡之地。

  建筑那曾經精美絕倫的表面,此刻被一層厚厚的、血淋淋的菌毯所覆蓋,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無數張扭曲、痛苦、猙獰的面容從菌毯中浮現,它們張大嘴巴,發出無助的絕望呼喊。

  這些面容仿佛是從地獄深淵中爬出的惡靈,時不時還有細長肢體在空中痛苦地揮舞,每一次掙扎都透露出深深的絕望與無盡的折磨。

  陰風吹過,那建筑上蜿蜒曲折的銅管仿佛變成了惡靈的喉嚨,吹響的不再是悠揚的旋律,而是一曲曲凄厲、可憎的哀嚎與尖叫,仿佛有人詛咒著、詛咒著世間所有的活物與奇跡。

  「天啊…」

  過了許久后,帕爾默才發出了這么一個蒼白的感嘆。

  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血腥味和腐朽的氣息,仿佛有無數的亡魂在這片土地上徘徊,曾經代表著無上榮耀與權力的王權之柱,如今已經徹底淪為恐怖與絕望的化身,它靜靜地屹立在平原之上,每一磚每一瓦都散發著死亡的氣息。

  緊閉巨大的城門緩緩開啟,如同開閘的水壩,決堤的鮮血漫過三人的腳踝,無數的斷肢殘軀從中浮現了出來,胡亂地散落在地上,像是有頭怪物剛剛暢快地進食過了。

  伯洛戈向前走了一步,別西卜那邪異的笑聲突兀地從耳旁響起,像是在歡迎眾人的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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