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滾雪塵如同暴雨一般洗過伯洛戈的臉頰,臉龐凍的有些麻木,衣襟上也掛滿了冰霜,但這未能阻止伯洛戈的步伐。
極境之力驅動伯洛戈的軀體,令他以常人難以企及的高速,于冰原上疾馳狂奔,肆意踏過層層風雪,幾乎是貼地飛行。
利用以太界進行長距離轉移,這聽起來有些瘋狂,但早在大裂隙展開前,伯洛戈就曾認真思考過,這一技術的可行性。
目前,凝華者們具備的快速長距離移動手段,僅有曲徑穿梭,這一技術不僅花費的物資巨大,還有著諸多限制與風險,更不要說,它還會在以太亂流的影響下,陷入長期的靜默癱瘓。
秩序局很早就發現了曲徑穿梭這一致命缺陷,但受限于技術,他們也沒有更好的替代品。
伯洛戈具備著豐富的以太界探索經驗,在嘗試單人沉入以太界,并研制出實界錨釘后,伯洛戈就多次考慮起了以太界穿行的可行性。
理論上,伯洛戈的提議確實可行,但也僅僅是理論上可行,先不說,該如何在以太界內定位物質界的位置,最麻煩的是,凝華者們目前僅具備了主動沉入以太界內的技術,而沒有脫離的能力,就算伯洛戈先前的實驗,都需要帶著一枚實界錨釘,來穩固入口。
基于種種原因,伯洛戈也一度放棄了這一瘋狂的想法,直到大裂隙撕裂了現實,光之樹聳立大地。
現如今,以太界內具備了可以指明方向的信標,并且還具備了一個穩定的出入口,雖然依舊有諸多的限制,但這也算是以太界穿行的雛形了。
伯洛戈吞吐著白氣,神情凝重,他沒有因兩界穿行雛形的出現而感到高興,相反,伯洛戈意識到,這將是新一輪戰爭的升級。
一直以來,伯洛戈都有著一個堅定不移的、有些謙虛、甚至說“自卑”的想法。
伯洛戈從不覺得自己是什么天才,如果自己發現了某些足以影響世界的技術,那么一定有比自己更聰慧的人,搶在自己之前發現了這一點。
既然伯洛戈能從誓言城·歐泊斯內沉入以太界,通過大裂隙強行降臨到群山之脊,那么其他人呢?
自由沉入以太界可不是伯洛戈的特權,凡是榮光者,只要條件足夠都可以做到這一點。伯洛戈唯一比他們強大的點在于,伯洛戈很熟悉以太界的種種,這里雖然危機四伏,但對伯洛戈來講還算不上什么。
“希望別那么糟吧…”
伯洛戈越是思考,內心越是如外界的風雪般冰冷。
先不提大裂隙對萊茵同盟境內的種種影響,假設,秩序局的仇敵,科加德爾帝國,一旦他們進行了大規模的以太界沉入行動,再通過以太界穿行,從大裂隙降臨現實…
一支可怖的奇兵將直接出現在群山之脊上,從萊茵同盟的腹地展開進攻,除了風源高地依托著晨風之壘能撐一段時間外,其他城市在天災人禍的影響下,只會化作一座座死城。
甚至說,科加德爾帝國都不須派遣多少的士兵,只要他們想辦法將血肉瘟疫通過大裂隙投送過來,在那無盡以太的滋養下,一場血腥的地獄將從群山上擴散。
無論伯洛戈再怎么準備,心理怎樣建設,當超凡戰爭爆發時,一切發生的是如此之快,令人措手不及,無從準備。
遙望前方,大裂隙的輝光變得越發明亮了起來,伯洛戈應該是靠近了它不少,但具體還有多遠,伯洛戈也不太清楚。
以太界的空間感、時間感,常常會令人混淆,感到迷茫,伯洛戈也不例外,但在以太界內,他有著源源不斷的高濃度以太作為補充,足以保持全速前進。
大裂隙的輝光變得越發明亮、壯大,伯洛戈與其之間的距離也變得越來越近,粗略地感知下,伯洛戈應該奔襲了數個小時,這么一對比,以太界所行的距離,確實要比物質界短上不少,從時間成本上,沒有曲徑穿梭便捷,但在緊急情況下,它就顯得重要非凡了。
又一陣颶風刮起,數不盡的雪塵翻滾飛舞了起來,除了大裂隙外,秘源的輝光也照耀著萬物,對比之下,大裂隙僅僅是顆閃爍的流星,而秘源是那熾白的烈陽。
回過頭,伯洛戈能看到那熾白的風暴就在自己身后,它仿佛一直在追逐著自己,明明奔襲了這么久,它的大小也沒什么變化。
是因為自己上次接入秘源,被它留意到了嗎?
伯洛戈沒空去思考這些事了,他的全部精力都集中在大裂隙上,他必須弄明白為什么起源之門會忽然開啟,這是否又與魔鬼們的爭端有關。
忽然,伯洛戈止住了步伐,為了急停,他直接刺出怨咬,在冰面上留下一道觸目驚心的疤痕,與此同時,以太遮蔽籠罩全身,將伯洛戈自身的以太反應,輕而易舉地融入進了高濃度的以太界環境內。
以太界內的以太過于充裕了,充裕到,就算時時刻刻釋放自身的以太反應,也很容易被稀釋在大環境中,除非是像伯洛戈這樣的過于強大的榮光者,才能在大環境內凸顯出來。
伯洛戈警惕地看向不遠處滾動的雪塵,待疾風離去,雪塵落地,一隊同樣是在快步奔襲的模糊身影顯現了出來。
以太界內除了魔鬼外,根本沒有別的活物會長期駐留此地,更何況,對方出現的時間未免太巧合了,并且還和伯洛戈一樣,都朝著大裂隙奔襲而去。
距離過遠,加上視野的模糊,伯洛戈沒有貿然行動,而是無聲地靠攏過去,一點點地拉近距離,尾隨在他們身后。
很快,這支隊伍就清晰地映入了伯洛戈的眼中,第一眼從服飾上去判斷,伯洛戈發現這支隊伍的構成很復雜,既有猩腐教派的成員,也有幾名國王秘劍,最重要的是,伯洛戈還看到了幾名衣裝、面具一模一樣的凝華者。
無言者。
情況很清晰了,就像伯洛戈先前猜測的那樣,科加德爾帝國沒有放過這個機會,還是向以太界內投送了凝華者,嘗試兩界穿行。
了解到這一情況后,一輪新的猜測在伯洛戈的腦海里升起。
無言者、猩腐教派、國王秘劍,這是瑪門與別西卜的力量,伯洛戈不免懷疑,起源之門的開啟,是否與他們倆有關。
但如果,這是他們預謀已久的攻勢,應該有大量的部隊在以太界內準備,隨著起源之門的開啟,一同入侵群山之脊才對,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和伯洛戈一同姍姍來遲。
伯洛戈的行動慢了,從起源之門開啟,到伯洛戈沉入以太界,這已經過去了一個晚上的時間,這段時間足以令魔鬼們的軍隊大肆入侵了。
難道說,起源之門的開啟與魔鬼們無關,他們只是趁此機會,展開攻勢?還是說,軍隊已經入侵了,只是因以太亂流的擾動,通訊中斷下,秩序局完全不清楚群山之脊的情況,而這些人則是一股股的援軍。
其實伯洛戈本不用想的如此復雜,只要追上去,抓幾個活口拷問一下就好,畢竟他是榮光者了,憑借著那精密的統馭之力,伯洛戈有太多讓人張口說話的辦法了。
可伯洛戈不能這樣做,至少不能那么莽撞。
伯洛戈的目光鎖定住了隊伍之中的無言者們,無言者們共享著力量、思緒、感官,他們就是瑪門的耳目,無視距離、無視環境。
只要伯洛戈出現在無言者們的眼前,所有的無言者都會知曉這里發生的事,如果伯洛戈像襲殺隊伍,必須在所有的無言者看到自己之前,搶先斬殺他們。
以太感知無聲地蔓延到隊伍之中,伯洛戈發現這支隊伍的階位并不高,清一色的負權者,當然,這也是伯洛戈從榮光者的視角去看待,要是這股力量放在任意一個小國中,足以輕而易舉地顛覆政權了。
“災厄侍者嗎?”
伯洛戈留意起了中間的猩腐教派,他身披著醒目的紅袍,但衣袍之下,他的血肉像是沒有固定形態般,不斷起伏蠕動,散發著不祥的力量。
這是一位災厄侍者,用肉體為容器,保存血肉瘟疫,那么這支隊伍的目的基本和伯洛戈猜測的差不多了,他們打算通過大裂隙向群山之脊傳播血肉瘟疫。
在秩序局與國王秘劍將要開戰的前夕,盡其所能地給萊茵同盟境內造成重創,以牽制秩序局的注意力。
伯洛戈活動了一下有些凍僵的雙手,死死地攥緊怨咬與伐虐鋸斧。
隊伍之中總共有四名無言者,他們的階位也是一致的負權者,伯洛戈必須在他們看到自己之前,將他們一擊必殺,而且還是同時殺死他們四個,分毫不差。
一旦有無言者率先死去,其他三人將分擔他的以太量,從而提升階位,甚至說,一旦他們發現伯洛戈,那些遠在天邊的無言者很有可能會選擇集體自殺,從而將力量集中在以太界內的無言者身上,強行并快速地創造出一位榮光者。
想到這些,伯洛戈就倍感頭疼,鬼知道無言者們的加護·貪執獨守,究竟具備著多么龐大的以太池,同時一時間到底能創造出幾位榮光者…
榮光者?
忽然,一個冷冰冰的念頭伴隨著風雪插入了伯洛戈的思緒之中,從千百年間無言者活躍起,就沒有人知曉無言者享用的以太池到底多么龐大,也沒人見過無言者萬眾歸一的時刻。
如果無言者僅存一位,獨自一人享受著全部的以太池、瑪門完整的加護,他到底會蛻變成榮光者,還是說…受冕者?
伯洛戈深呼吸,將冰冷的空氣灌入肺中,將心底的燥熱緩解幾分。
就像以往的看法一樣,伯洛戈不覺得無言者會成為受冕者,待他萬眾歸一時,無言者同樣也不具備不死的性質了。
伯洛戈邁動腳步,沒有任何征兆,以太咆哮著灌輸進軀體之中,踏碎腳下的冰面,掀起一輪震蕩,遍地的雪塵紛紛蕩起,如同時間定格般,停滯在了半空之中。
劍斧彼此撕咬著空氣,延遲的氣流裹挾起雪塵,編織出一道灰白的軌跡,待它們掃過隊伍之時,伯洛戈早已站在了隊伍的正前方。
轉過頭,伯洛戈蕩了蕩劍斧,他的斬擊太快了,快到絲毫的血跡都沒有沾在上面。
隊伍之中,四名無言者的身形一滯,下一刻,他們的脖頸齊齊地爆炸,噴射的血花中,頭顱高高地拋起,染紅了一片風雪。
四具無首尸體動作劃一地倒地,早在劍斧切開血肉之時,暴虐的以太便鉆入他們的軀體之中,將他們的內臟、骨骼碾碎成粘稠的血污,就連煉金矩陣也在瞬間過載、崩潰。
可以說,在伯洛戈精心準備的一擊下,劍斧完全斬斷他們的脖頸之前,四名無言者就已經死去了。
細膩的肉泥從脖頸的斷面里,混合著粘稠的鮮血汩汩地溢出,均勻地覆蓋滿了冰面,熱氣升騰了一陣后,被低溫凍結成了一片猩紅的冰結。
教徒與國王秘劍呆滯地站在原地,仿佛變成冰雕了般,一動不動,僅有胸膛還在微微起伏,眼球四下轉動著。
伯洛戈走入隊伍之間,與眾人擦肩而過,每個人都驚恐地打量著伯洛戈,直到伯洛戈越過他們的視野,消失在他們的觀察中。
“看起來成功了。”
伯洛戈低頭檢查了一下無言者們的尸體,他們死透了,沒有傳遞回任何信息…不,他們死亡這一事件本身,就是一個訊息。
現在瑪門多半已經知曉了以太界內的異樣,但他不清楚無言者們遭遇了什么,這就給了伯洛戈一定的操控空間。
“好了,各位,以太界可不是尋常人該來的地方。”
伯洛戈拍拍手,其他人齊齊地轉過身子,面朝伯洛戈,有些的人眼中已被恐懼完全占據,有人試圖鼓起勇氣,還有的人直接哭了起來,面無表情。
并非是這群人不想動,而是伯洛戈在斬殺無言者的同時,絕對的統馭之力就已禁錮住了他們,乃至支配了他們的軀體。
負權者確實很強大,但伯洛戈已經是榮光者了。
伯洛戈揮揮手,一位國王秘劍朝伯洛戈走來,將手搭在他的肩膀上,陰寒的以太侵入國王秘劍的內臟,擊碎矩魂臨界,壓覆在他的煉金矩陣上。
低頭看了眼男人腰間的佩劍,伯洛戈露出笑意,“你居然配有秘劍,那么你從你先來。”
男人眼神止不住地顫抖著,淚水從眼角決堤而出,他倒不是沒遇到過榮光者,但在這還是頭一遭。
在這詭譎莫測的以太界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