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圣樞紐比伯洛戈預計的要大的多,難以想象它到底有多少層,有多少道門,又有多少敵人正在門后等待著自己。
“算了,先往上爬吧。”
伯洛戈一邊在心底安慰著自己,一邊揮出怨咬,劍刃于空中劃出致命的弧線,將眼前的鋼鐵一分為二。
金屬崩潰的爆鳴聲響徹,像是有顆炸彈爆炸了般,金屬是碎片紛飛,那些在門后嚴陣以待的凝華者們直接被氣流掀翻、碎片貫穿。
染血的身影帶著怪異的狂笑聲,從煙塵里沖出,這次伯洛戈沒有以殘酷的手段宰殺這些凝華者,逼近他們身旁的瞬間,一把扼住他們的喉嚨,加護·吮魂篡魄發動,在一聲聲悲鳴中,大肆掠奪著他們的以太。
伯洛戈已經是守壘者了,但守壘者也是有極限的,接連的大戰對他的以太量產生了不小的消耗,為了應對之后的決戰,他一邊爬塔,一邊從這些凝華者的身上搜尋著補給。
抽干了他們體內的以太,伯洛戈把昏死過去的凝華者丟到一邊,這些低階凝華者全部陷入了以太枯竭狀態,一時半會內清醒不過來,就算清醒過來了,短期內,他們的以太也難以補充回來,算是被無力化了。
感受著體內逐漸充盈起來的以太,一股非理性的偏執,在伯洛戈的心頭縈繞。
伯洛戈知道,這股莫名的沖動來自于加護的詛咒,經過一段時間的實驗與磨合,伯洛戈逐漸意識到這股力量的邪惡之處,對其產生了諸多的猜測。
所謂的原罪,往往帶有對命運的戲弄感,越是固執于什么,越是得不到什么,并反受其擾。
暴食者永遠饑餓,貪婪者永不滿足,怠惰者奔走不息,歡欲者永恒麻木,暴怒者不得安寧。
伯洛戈身負的嫉妒加護同樣是如此,越是嫉妒什么,越是得不到什么。
嫉妒者求而不得。
加護·吮魂篡魄是“求”,它所帶來的詛咒是“不得”。
按照規律,伯洛戈現在利用嫉妒的加護,掠奪著以太,目的是為了贏得此次行動的勝利,自己越是執著于勝利本身,對此產生了過度病態的固執、追逐的話,那么詛咒帶來的非理性的偏執會像一記陰狠的背刺,在自己取得勝利的前一刻爆發。
非理性的偏執不會直接阻撓伯洛戈的行動,就像前幾次詛咒爆發一樣,它仍會為伯洛戈提供助力,只是這股助力就像魔鬼的許諾一樣,愿望依舊會實現,只是那時實現的東西,不會是自己想要的。
伯洛戈深呼吸,警惕著潛在的詛咒,越是固執追逐,越會導致對加護的濫用,進而促使詛咒的爆發,但只要伯洛戈按捺住沖動,僅在某個界限內驅使這股力量,這或許可以達成平衡。
就像走鋼絲一樣。
伯洛戈走上新的階梯,想入非非,“那么…魔鬼們是否會感到厭倦呢?”
魔鬼是否也會被自身的原罪困擾呢?這好像不太可能,自己遇到的幾頭魔鬼,看起來都過的挺快樂的,尤其是貝爾芬格,伯洛戈猜…不,這家伙一定正窩在觀眾席上看著影片。
可能是經典老片,也可能是影院新上映的,甚至說…他正窺探著隱秘之土上所發生的一切。
伯洛戈討厭這個該死的偷窺狂,但和其他魔鬼對比起來,貝爾芬格又顯得格外溫和,別的魔鬼想要的是天下大亂,而他只是想窺探你的隱私而已。
哦,對了,還有一頭魔鬼。
伯洛戈低頭看了眼被自己緊握在手中的伐虐鋸斧,不由地想起賽宗與自己的談話。
暴怒的塞繆爾。
這位執掌憤怒、鮮血、戰爭的魔鬼,似乎是唯一一個在漫長歲月中,厭倦了這一切的魔鬼,他把自己的力量拆散,賦予在不同的源罪武裝上,又將權柄交付于自己的選中者、永恒的冠軍、賽宗的手中。
曾經堆滿尸骸的決斗場變成了一群懶漢聚集的不死者俱樂部,塞繆爾就此陷入了長眠,遺世獨立。
伯洛戈皺了皺眉,賽宗的警告在耳旁響起。
源罪武裝的持有者可以獲得永怒之瞳·塞繆爾的加護,進而可以被視作他的債務人,也就是鮮血的冠軍。
每一位冠軍的征戰廝殺,都將被視作對永怒之瞳的獻祭,這些年里,為了令那雙憤怒的眼瞳閉合,陷入絕對安寧的長眠中,賽宗一直在有意收集散落的源罪武裝,減少對永怒之瞳的鮮血獻祭。
目前,伯洛戈是伐虐鋸斧的持有者,自然也是永怒之瞳的冠軍,伯洛戈不由地思考,自己的殺戮,是否會喚醒永怒之瞳呢?
這點鮮血與死亡,應該還不夠吧?
想到這,伯洛戈回過頭,看了眼自己來時的路。
伯洛戈就像推土機一樣,自地下碼頭向上,凡是擋路的存在,都被他一一碾碎,激戰中數個樓層變成了廢墟,尸骸遍地,鮮血淌個不停。
再看看手中的伐虐鋸斧,這把武器像是具備生命般,握柄上傳來溫熱感,隱隱還能聆聽到猶如引擎般轟鳴的心跳聲。
猶豫片刻后,伯洛戈把伐虐鋸斧插回綁帶里,決定只在必要時刻拔出這把武器。
繼續向上,樓梯顯得格外漫長,仿佛無窮無盡。
伯洛戈想起了自己的組員,準確說是那個新晉組員。
神父約克。
雷蒙蓋頓事件后,約克便于灰石鎮中神秘失蹤,連帶著他的源罪武裝也消失不見,之后的時間里,秩序局進行了大規模的搜索,但始終都找不到他的蹤跡。
一直以來,伯洛戈都覺得約克還活著,他可能是被敵人俘獲了,連帶著源罪武裝·荊縛痛鎖一起。
伯洛戈前進的步伐一停,順著先前的思緒去思考,伯洛戈意識到一個被自己忽視的可怕可能。
約克也是一位冠軍,一個可以喚醒永怒之瞳的契機,如果他是被敵人俘獲了,敵人會不會利用約克,借此喚醒永怒之瞳?
伯洛戈有些不敢想下去,他沒有見識過永怒之瞳的可怕,但這不妨礙他從加護·獻身戮武中,感受到那純粹的殺戮欲望。
“該死!”
伯洛戈咒罵著,加快了步伐,諸秘之團事件結束后,他必須找到約克,哪怕只是找到一具尸體,他也要把荊縛痛鎖回收。
世界的局勢變得越發嚴苛,潛藏在陰影里的怪物們躍躍欲試,迫不及待地站在陽光下。
沖破又一層的阻礙,伯洛戈沒有再遇到敵人,這倒也是,諸秘之團的凝華者再怎么多,能參與戰斗的高階凝華者,始終只有那么點而已,更不要說,真正能決定戰爭走向的極少數。
伯洛戈猜,接下來自己能遇到的對手,應該只有那幾位處于頂點的公爵了,他既緊張又興奮,除了這些仇敵外,霍爾特與耐薩尼爾也應該在這座塔里。
踹開又一道大門,一股灼熱的濃煙撲面而來,伯洛戈被嗆的窒息,身子險些被熱氣流沖倒。
怎么回事?
懷著疑惑與警惕,伯洛戈踏入室內,滾滾濃煙填滿了整個空間,嚴重限制了伯洛戈的視線,以太感知擴散,沒有窺探到任何其它的以太反應,只有諸多紊亂的以太亂流。
奇怪的粘連感從腳下傳來,這感覺就像踩到了泥巴一樣,伯洛戈低下頭,周圍的光線昏暗,可見度極低,但這不妨礙他看清腳下那團黏膩腥臭的東西。
伯洛戈想,這應該是某個人的內臟,也可能是被折斷的上半身,再具體些,伯洛戈也判斷不了,畢竟這具尸體破碎不堪,還被高溫蒸熟燒焦,就像一顆熟透腐爛的西紅柿。
強烈的、凝腥腐敗的氣味撲面而來,伯洛戈忍不住地捂住鼻子,激蕩起以太,驅散開周圍的滾滾濃煙,觸目驚心的場景映入眼中。
空間中充滿了不祥的靜謐,彌漫著一股令人窒息的熱浪,似乎有頭炎魔剛剛從這里大步走過,墻皮被燒黑,像腐朽的樹皮般剝落,散發出一種腐爛和焦炭的味道。
數個尸體堆疊在一起,這些血肉在高溫下已經融合成了一體,身體扭曲,皮膚如同被燒焦的木頭般黑糊糊的,高溫和痛苦將它們強行結合在一起。
隨著深入,溫度逐步升高,悶熱的環境讓伯洛戈有些喘不過來氣,汗水浸透了衣物,皮膚的表面感到一陣炙烤的痛意。
大片大片帶有余溫的灰燼鋪撒在地上,用怨咬輕輕地攪了幾下,還能看到一些沒有被徹底湮滅的小碎塊…伯洛戈猜測這是某個人的牙齒,一個人被高溫焚毀時,往往只有這些東西能留下來。
望著周遭宛如地獄般的景象,伯洛戈隱約能猜到這里發生了些什么。
懷著忐忑的心情,伯洛戈朝著上一層走去,并在尋找樓梯的路上,發現了一連串刻在地面上的腳印。
那人帶著極高的溫度從這里走過,雙腳熔化了地面,留下了這些像是雕刻的腳印,也是憑借著這串腳印,伯洛戈一路追尋,又上了數層后,在一扇敞開的大門前找到了對方。
不等伯洛戈開口,對方率先說道,“我本以為你能更快些的,伯洛戈。”
聽著那熟悉的聲音,伯洛戈走上前去,確認了對方的身份。
即便是坐在臺階上,他那高大的軀體依舊給人十足的壓迫感,再配合上環繞他身旁的騰騰熱氣,伯洛戈還以為自己在面對自地獄而來的魔神。
“副局長?”伯洛戈剛想說些放松氛圍的冷笑話,可緊接著,他的神情嚴肅了起來,“你…你還好嗎?”
“我?我還好,暫時死不掉的。”
耐薩尼爾低頭打量了一下自己胸口的傷勢,可怖的貫穿傷仍未愈合,精純的以太閃爍其中。
“只是,只是可能沒法像之前那樣,肆無忌憚地揮灑力量了。”
在肉體的層面上,耐薩尼爾確實死不掉,但這傷勢映射在了他的煉金矩陣上,產生了一道致命的魂疤,就像復雜機械的內部產生了諸多的裂紋,機械仍能運作,可一旦過載運行,誰也無法保證,這裂紋是否會擴、零件破碎,進而導致機械的崩潰。
耐薩尼爾嘗試地握了一下拳頭,靈魂與肉體互相映射,他能感到血肉中的隱隱痛意,令他無法全力攥緊五指。
他又小心翼翼地調用以太,少量的以太流動不會引起異常,可以太的調用規模一旦變大,煉金矩陣便有種趨于失控的跡象。
“該死,還是讓他們的目的達成了。”耐薩尼爾低聲抱怨著。
“什么目的?”
伯洛戈關切地看著耐薩尼爾,又看了看周圍遍布的尸體,很顯然,當伯洛戈在鍛造坑底一路狂奔時,耐薩尼爾也在這里經歷著血戰。
“這是一個陷阱,一個諸秘之團針對我的陷阱,更倒霉的是,我還不得不正面迎擊,”耐薩尼爾臉上又露出那熟悉且自信的笑意,“畢竟這種事,只有我能做了。”
諸秘之團設下陷阱,襲殺使團,使團也順應著陷阱,把這變成了一起突襲行動,伯洛戈固然強大,但還應對不了這種致命的情況,至于作為新一代榮光者的霍爾特,他的價值顯然要比耐薩尼爾昂貴,自然也不能讓他試險。
最終,耐薩尼爾承擔了這關鍵的一環,擊潰了敵人大部分的主力。
不用耐薩尼爾解釋,伯洛戈看向門后深處那轟鳴運轉的以太爐,再感受周圍殘留的躁動以太,他隱隱猜到了事情的經過。
“你把他們都殺光了嗎?”伯洛戈問道。
“當然,一個不留。”
耐薩尼爾拍了拍胸口,精純的以太蕩開,弄的伯洛戈心驚肉跳的。
“有一個沒能殺掉,他太強,強到要不是我撤的快,你現在看到的我,應該就是一具尸體了,”他想了想,又補充道,“不對,要是沒有那些礙事的家伙,讓我和他一對一,或許我還有幾分勝算的。”
“誰?”
伯洛戈緊張了起來,在他的眼里耐薩尼爾已經是一等一的強者了,伯洛戈從未想過,還有人能直接威脅到耐薩尼爾。
“夜王。”
耐薩尼爾吐露出了一個令伯洛戈倍感震驚與茫然的名字。
“夜王?”
伯洛戈復述著,接著近乎本能地舉起怨咬,張開自身的以太,無差別地掃向四面八方。
“放輕松,他不在這。”
見伯洛戈這副反應過度的樣子,耐薩尼爾哈哈大笑了起來,接著用力地拍了拍身旁的臺階,示意伯洛戈過來坐下。
“也是,因《破曉誓約》的存在,他不會脫離永夜之地的才對。”
伯洛戈放輕松,接連的戰斗讓他神經緊繃的有些過頭了,都有些神經質了。
一個新的問題出現了。
伯洛戈問道,“那你是怎么與他交手的?”
“他鉆了誓約的空子,”耐薩尼爾指了指身后平穩運轉的以太爐,“他們利用這個東西,壓垮了現實,創造出了一個重疊點,我被卷入其中,接著夜王就這么大搖大擺地鉆入以太界,與我展開廝殺。”
伯洛戈沉默了下來,對于以太界,他一直當做一個神秘莫測的探索地點,但現在看來,這處位于物質界之上的神秘世界,還可以運用在戰略上。
這聽起來就像曲徑之門的工作原理,在物質界的兩點壓垮現實,把敵人包裹進以太界的同時,己方的力量,就可以通過以太界進行快速打擊。
“他有魔鬼的幫助。”
伯洛戈低聲道,通過以太界進行戰略打擊,并非不可能,但它有一個致命的缺陷,那便是在那詭異的以太界內,凝華者根本沒法進行定位,就算敵人被包裹進了以太界內,也只是在茫茫的冰原上發呆而已,想要實現這一可能,必須有魔鬼在以太界內進行引導。
“他有魔鬼幫助不是很正常的事嗎?”耐薩尼爾嘆氣。
“怎么?還是覺得很夢幻,不真切?”
耐薩尼爾沖著伯洛戈笑道,“就像傳說中的怪物突然出現在了眼前,好吧,其實在以太界內見到夜王時,我有跟你一樣的感覺。”
咳嗽了兩聲后,耐薩尼爾的神情突然嚴肅了起來,“伯洛戈,仔細聽我接下來說的話。”
伯洛戈點頭,把怨咬抱在懷中,他覺得自己也算是一個身高馬大的家伙,但和耐薩尼爾坐在一起,就像高山旁的小土丘。
“諸秘之團的目的是殺了我,削減秩序局的力量,”耐薩尼爾撫摸著胸口的傷勢,“他們失敗了,但也成功了。”
因魂疤的重傷,耐薩尼爾短期內都無法全力作戰了,但好在,他還活著,不然耐薩尼爾的身死,對于秩序局的士氣將是一次嚴重的打擊。
“行動尚未結束,誰也無法保證之后會發生什么事,說不定他們不甘心,又會卷土重來,而我也真的會死在這。”
耐薩尼爾繼續說道,“所以,在我有可能死亡的這個前提下,我需要你,你這個不死者,作為我情報的備份。”
伯洛戈默默地點頭,隨著耐薩尼爾的講述,他的心底充滿了莫名的情緒,帶來隱隱的哀傷與犧牲感。
“按照記錄,夜王幾乎可以被視作最初的一批不死者,也是以太降臨,煉金矩陣萌發之時、最初的受益者們,也就是說,他的煉金矩陣應該落后到一種不可思議的程度,甚至說,他空有榮光者的以太量,但其本身的秘能性質,可能還不如一位一階段的凝華者。”
伯洛戈平靜地回應道,“可他卻傷到你了,無視了漫長歲月中煉金矩陣技術的代差,險些一舉擊潰了你。”
耐薩尼爾接著說道,“是的,并且我確信,他沒有使用某些全面增幅類的煉金武裝。”
不死者為了避免被拉開代差,會選擇使用一些先進的煉金武裝,來彌補與時代間的差距。
伯洛戈緊盯著耐薩尼爾的眼睛,“所以…”
“通過與他交手時,我窺探到的種種異樣,我懷疑…”
耐薩尼爾以極為平靜的語氣說道。
“我懷疑夜王已被轉換為了此世禍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