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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章 犧牲的基石

  在許多人看來,伯洛戈就是一位無情的劊子手,輕易地摘取他的人的生命,但實際上,伯洛戈十分尊敬生命這一概念。

  對于經歷過焦土之怒的伯洛戈而言,所謂的生命一詞具備極強的韌性與毅力,如同打不倒的鐵人,從峭壁上長出的細草。

  “我是該感嘆生命的偉大嗎?”

  伯洛戈一邊高吼著一邊劈開了沿途再度站起的活尸,尸體的碎片飛揚,破碎的骨骼與干癟的肉塊下,蠕動著無數慘白的蛆蟲,它們脫離了骸骨,在半空中刮起白色的塵埃,緊接著被滾動的焰火付之一炬。

  毒蜂呼嘯而至,菱形盾高速旋轉,猶如割草機般,將它們切割的粉碎,它們像漿果般逐一爆裂,暗綠色的毒液成片成片地墜落,如同一場淅淅瀝瀝的小雨。

  菱形盾交錯在伯洛戈的上空,毒液與金屬接觸的瞬間,便發出一陣激烈的腐蝕聲,光滑的金屬表面上,瞬間灼燒出了密密麻麻的凹痕。

  “這些煉金生物居然靠著此世禍惡,適應了這個鬼地方!”艾繆同樣在伯洛戈的腦海里尖叫著。

  在這極端的環境下,煉金生物們依靠著生物的本能,居然在此盤踞、茍活了下來,頭頂一個個碩大的血肉蜂巢微微搖曳著,伯洛戈猜那里面已經灌滿了毒液,以此麻痹了此世禍惡的血肉,讓它忽視這里存在的生命,說不定毒蜂們還會定期向它獻祭血肉,以獲得生存的空間。

  至于那些操控尸體的蠕蟲們,它們的存在就更為簡單了,依靠著這些尸體上僅存的干癟血肉為活。

  眼前的一幕幕既令伯洛戈感到驚嘆,又倍感惡心,生命確實很美好,但伯洛戈實在有些難以接受眼前這些鬼東西。

  菱形盾在伯洛戈的手中塑形變化,數秒內便延伸為了一把曲折鋒利的長矛,紅水銀完全覆蓋了矛頭,將它涂抹的如同血色的瘢痕般。

  以太增幅,全力釋放。

  伯洛戈蓄起力量,如同巨炮開火般,擲出了一聲席卷宴會廳的轟鳴爆破聲,鐵矛則刺破了空氣,帶著音爆般的奏鳴輕易地穿入了血肉蜂巢之中。

  血肉在劇烈的沖擊下顫動著,發出奇異的脈動聲,粘稠的血肉開始透露出橙紅色的光芒,像是在劇烈呼吸般,密密麻麻的血色孔洞也在反復地放大、收縮,傳來一絲熾熱的氣息。

  下一刻,橙紅色的光芒猶如燃燒的火焰一般,血肉孔洞中燃起,映照著整個血肉蜂巢。

  血肉蜂巢開始膨脹,一股巨大的壓力快速積累,最終在那橙紅的光芒璀璨如火之際,碩大的血肉蜂巢徹底爆破炸裂開來。

  伯洛戈熟練地舉起菱形盾,護住自己的身體,血肉的碎片混合著毒液、血水,一并化作褻瀆的大雨墜落,將觸及之物侵蝕的滿目瘡痍。

  就連站起的活尸們也不例外,腐蝕的毒液令它們本就殘破的軀體變得更加脆弱,蠕蟲們逃似地鉆出骸骨,可滿地的腐蝕性血水,根本沒有給它們逃命的空間,剩下的活尸則盯上了伯洛戈,它們試著靠近伯洛戈,可忽然間它們全部僵在了原地,動彈不得。

  伯洛戈抬起手,保持著一個抓握的動作,毒蜂群多少能令伯洛戈感到有些麻煩,這些活尸們倒好處理多了。

  秘能·統轄敕令。

  在伯洛戈那強勢的秘能面前,所有不具備矩魂臨界保護的生命,都將受到他的隨意支配,活尸們也是如此。

  緩緩地握緊了拳頭,活尸們的身體也在一聲聲刺耳的尖銳摩擦聲中,一點點地坍縮、擠壓成了一團,藏匿在其中的蠕蟲也沒有幸免,它們被壓癟碾碎,汁液從縫隙里滴落。

  狂躁的宴會廳再次變得安靜了起來,只是過往的幻象已經徹底消逝了,有的只是一地破敗的狼藉。

  “這里應該沒什么好探索的了,”伯洛戈環視了一圈,一腳踩爆了一只尚未死去的毒蜂,“我們得去找下一道門了。”

  “希望這徽章能有點用吧,不然一點點地探索,鬼知道要找多久。”艾繆提議道。

  兩人的探索時間是有限的,在他們在雷蒙蓋頓內悠閑地閑逛時,一場又一場的戰斗爆發在遺棄之地與灰石裂谷之中。

  忤逆王庭與猩腐教派正大肆進攻著此地。

  “但愿吧。”

  伯洛戈說著摘下了徽章,再次仔細地打量著它,這一次,伯洛戈在徽章的背面發現了一排凹凸不平的痕跡,仔細擦拭掉其上的灰塵,從其中伯洛戈辨認出了一個名字。

  “薩琴·格拉瑪。”

  這是徽章主人的名字,這時伯洛戈再去找那具枯骨,意外地發現,在剛剛一連串的戰斗中,它居然沒有被損壞,也沒有被蠕蟲操控。

  長桌椅子都已毀壞,薩琴的尸體也被氣浪掀翻,此時它的遺體正坐在一根圓柱下,仍保持著手拉著手的狀態,只是這次它的雙手抓住的是兩只斷裂的手骨。

  伯洛戈勉強能幻想出那一幕,神圣之城陷入完全的戰火之中,高墻被攻破只是時間問題,但這些學者們沒有出逃,而是選擇與這座城,與所羅門王一同赴死。

  薩琴應該是這些人之中最為尊貴者,他在宴會廳內舉行了最后的晚餐,與其他的學者們一同手拉著手,做著最后的禱告。

  “他們不是餓死的。”

  伯洛戈鬼使神差地說道,就像靈感迸發一樣,伯洛戈繼續說道,“我見過真正饑餓的人,艾繆,在塹壕里,我們常餓的要抓老鼠吃,可這些人不一樣。”

  轉過頭看向狼藉的宴會廳,伯洛戈回憶著剛剛的細節,“他們的尸體是如此整齊,在死前他們之間沒有任何爭斗…”

  “要么他們是在別的地方死亡了,隨后尸體被轉移到了這,擺出這種手拉著手的動作,要么他們就是一起坐在這,手拉著手,然后在同一時刻走向死亡。”

  艾繆順著伯洛戈的猜想說道,她不由地感到些許的寒意,“真相無論是前者,還是后者,這看起來都像是某種的獻祭儀式。”

  “薩琴…”

  伯洛戈揣摩著這個名字,作為這里權力的至高者,是薩琴主導了宴會廳內的一切,他當時到底是要做什么呢?

  想不通。

  伯洛戈蹲了下來,他想再仔細地檢查一下薩琴的尸體,但歲月終究是消磨掉了它最后一點的存在,一陣咔嚓咔嚓聲中,腐朽的枯骨坍塌,變成了一地灰白的塵埃。

  “唉…”

  伯洛戈幽幽地嘆息著,攥緊了徽章,將它重新別在自己的領口上。

  啪嗒,啪嗒…

  清晰的水滴聲響起,緊隨其后的是某種巨物蠕動所帶來的深沉余音,伯洛戈循著聲音的方向看去,只見血肉蜂巢爆裂后,拱頂上出現了一個血淋淋的大洞,燒焦的血肉像是垂落的內臟,耷拉了下來,粘稠的鮮血流淌下來,變成一道纖細的水柱。

  如果僅僅是這樣,還不足以引起伯洛戈的警惕性,在他的感知里,隨著蜂巢血肉的消失,麻痹的毒素也被燒盡,那頭龐大的怪物時隔多年,終于留意到了軀體上的這一小塊旮沓。

  “見鬼!”

  在伯洛戈的驚呼聲中,迅速增殖的血肉擠開了拱頂的缺口,爭先恐后地鉆入宴會廳內。

  猩紅的血肉形成了數米長的巨大觸肢,觸肢糾纏著彼此,靈活地扭動著,它們貪婪地掠奪著任何可觸及的有機物,無論是毒蜂的尸體還是腐爛的枯骨,都被這些觸肢緊緊抓住,它們迅速分解其中殘存的養分,將其吸收。

  眨眼間,巨大的肉瘤取代了原本的血肉蜂巢,伯洛戈想都沒想,直接調頭狂奔,他深知此世禍惡具備何等的生命力,跟它纏斗完全是浪費體力。

  “你要去哪?”

  艾繆緊張地問道,她發現伯洛戈沒有繼續尋找下一道門,而是朝著來時的方向狂奔。

  “既然每一道門,都是一道曲徑之門,那么,對于先前沒有權限的我們,它可能只是在一定范圍內隨機傳送,就像一個旅游景點,只有少部分對我們開放!”

  伯洛戈一邊狂奔一邊對艾繆解釋著,“但現在我們有了薩琴的徽章,他的權限,這些門應該可以直接把我們送到與其對應的門中,就比如薩琴的個人研究室!”

  眼前的大門越來越近,而身后的扭曲血肉,也如猩紅浪潮般,朝著伯洛戈卷來,伯洛戈伸手摸了摸領口的徽章,低聲道,“像你這種級別的人,應該有自己的研究室吧?”

  說完,伯洛戈側過身子,用肩膀狠狠地撞開大門,隨即身影便在劇烈的扭曲中消失在黑暗里,大門隨之閉合,堵住了血肉的去路。

  曲徑穿梭的次數多了,伯洛戈覺得自己也該習慣這種詭異的感覺了,可當他的雙腳再度踩在堅實的地面上時,他的雙腿還是忍不住地發軟,并伴隨著強烈的嘔吐欲望。

  這時艾繆就會熟練地拿出針劑,為伯洛戈來上一針,不出半分鐘的時間,伯洛戈就能恢復到最佳狀態。

  伯洛戈也懶得吐槽艾繆這越發熟練的動作了,而是在確定周圍環境安全后,站直了身子,觀察自己所處的位置。

  這里整體的布局和先前伯洛戈抵達的圖書館相似,同樣的尖角穹頂,同樣封住八方的水晶幕墻,還有層層堆疊而起的書架,伯洛戈猜這里應該也位于雷蒙蓋頓的某個尖塔之上。

  但這一次,這里出現了許多私人生活過的痕跡,比如擺在角落的一張單人床,它看起來有些突兀,可對于學者們而言,這很正常,據艾繆說,在拜莉的研究室內,她不僅準備了單人床,還有一個簡易的化妝臺。

  “時刻保持完美狀態。”拜莉是這么為自己解釋的。

  “這就是薩琴的研究室了嗎?看起來很樸實。”

  艾繆與伯洛戈分離,從學者的角度簡單地評價了一下這里。

  學者們不僅需要理論的探討,也需要實踐的實驗,這里看樣子,僅僅是薩琴的研究室,至于他的實驗室位置,目前還不確定。

  “這里保存的很完整,既沒有遭到光灼的炙烤,也沒有被此世禍惡的血肉沾染。”

  伯洛戈仔細檢查了一下水晶幕墻,除了有幾道裂隙外,它幾乎沒有任何瑕疵。

  “好了,考古工作開始。”

  艾繆目光火熱地朝著層層書架下的辦公桌走去,這里很凌亂,就和每一位學者的桌面一樣,但有趣的是,當時薩琴應該有時間來整理這一切,但他沒有這樣做,各種文件與筆記擺放在桌面上,落滿了灰塵。

  伯洛戈走了過來,在聳立的板子上,他看到了一張張被釘起來的草紙,上面用精致的素描,勾勒出了一個個布滿花紋的橢圓體,在一旁還附有諸多密密麻麻的文字。

  之前在廢墟區里,伯洛戈認不出信息,是因為那些話語里全是些復雜的學術用語,有些字伯洛戈甚至都不認識。

  如今這些文字又令伯洛戈找到了當初的無力的感覺,而且這一次無力感更深,只因為這文字在伯洛戈看來,完全是另一種語言。

  “你認識這種字嗎?”伯洛戈問艾繆,“不會雷蒙蓋頓使用的是另一種語言吧?”

  “你猜對了,但也不完全對。”

  艾繆走了過來,眼中的光圈微微收縮,“這是一種加密文字。”

  她接著解釋道,“學者們為了保護自己的研究,經常使用這種文字來記述信息,只有掌握了相關加密語言的人,才能讀懂他的話。”

  “嗯,這確實也很符合學者們的性子。”

  伯洛戈點點頭,不多做評價,而是問道,“那你看的懂嗎?”

  “能,”艾繆說,“早在圣城之隕后,初代秩序局的成員們就收集過所羅門王的遺產,也是在那時他們就開始了這些文字的破譯。”

  艾繆一臉自信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在行動出發前,我已經學習過這些加密文字了,這對我而言不是問題,但翻譯還需要一點時間。”

  “好。”

  這是一個好消息,如果艾繆也看不懂這些字,那么伯洛戈只能想辦法把它們都打包帶走了,沒辦法,伯洛戈算不上什么文化人,只能靠艾繆了。

如果,要是這次行動,是去賽宗的軍械庫里,挑出最完美的一把武器,伯洛戈絕對能完美完成  “它們看起來像是某種胚胎。”

  在艾繆翻譯的同時,伯洛戈審視著這些圖像,說出自己的想法。

  “嗯,”艾繆暫停了一下思緒,根據現翻譯過來的情報說道,“薩琴在研究某種胚胎,這些都是一些相關的資料。”

  “好,我先不打擾你了。”

  伯洛戈說完走向一旁的辦公桌,看看在那能否發現些別的東西,伯洛戈猜,薩琴總不會所有的文字,都是用的加密文字吧?難道這種加密文字在雷蒙蓋頓這是通用語言?

  一邊抱怨著這些學者,伯洛戈一邊翻弄著辦公桌,桌面已經堆積了厚厚的一層灰,扇動幾下,就把伯洛戈嗆的不行,狠狠地打了一個噴嚏。

  塵埃飛揚間,書頁僵硬地搖擺著,其中一張紙頁從桌面飄落到了地上,伯洛戈彎腰將其撿起,熟悉的文字映入眼中。

  這張紙頁上的文字,并非是加密文字,而是通用文字。

  伯洛戈一時間有些熱淚盈眶,終于有自己能讀懂的東西了。

  “親愛的希爾…”

  字跡已經有些模糊了,但伯洛戈第一眼還是辨認出了其上的文字,他低聲讀了出來,然后愣在了原地。

  希爾?

  這個名字對伯洛戈而言并不陌生,他的記憶一瞬間被拖回了以太界的光怪陸離中。

  是的,在那熾白的風暴之中,伯洛戈曾與一個靈魂的回響相撞,在其中窺見了他的一生,那名為希爾的一生。

  “不會吧?”

  伯洛戈以為這是重名,可他的潛意識告訴自己,這不是一個巧合。

  他沒有繼續閱讀下去,而是把紙頁攤開,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然后推測起紙頁的種種。

  這是薩琴所寫的?他沒有使用加密文字,僅僅是普通的紙頁,就像從某個筆記上撕下來的一樣。

  紙頁被攤平擺放在桌面上,看樣子薩琴沒有隱藏它的意思,也就是說,這應該是他給“希爾”的留言。

  看起來希爾并沒有看到薩琴給他的留言,但在許多年后,伯洛戈看到了。

  “親愛的希爾。”

  伯洛戈調整好情緒,閱讀起了接下來的文字。

  “也不知道,你在看到我稱呼你為希爾時,你是否會生氣呢?哈哈。

  好吧,請原諒我的冒犯,比起那些尊貴的名字、華麗的稱謂,我還是喜歡用希爾來稱呼你,仿佛這樣叫你,你就仍是我記憶里那可愛的小師弟。”

  伯洛戈記下文字里透露的情報,將它們牢牢地記在心底。

  “我…我還是有些無法接受你的提議,更不理解,但你說的對,總要有人做出決定,無論對錯,我這樣猶豫不決的人,沒有任何異議的權力。

  所以,即便不接受也無法理解,但我想,我還是愿意相信你,并不是相信你的身份、你的地位,而你自己,我記憶里的那個希爾。

  寫完這些話后,我將前往宴會廳,大部分的學者都在那了,我會帶著們一起舉行儀式,其他人的儀式也在有序進行。

  死亡將至…很奇妙,我知道我會徹底死去,我也知道,我將會再次見到你,甚至說,把這些話親口對你說,但我感覺還是有些不一樣,畢竟那時的我就不再是我了,哪怕他和我很像。

  為此,真正的薩琴·格拉瑪在此對你道歉,對不起,希爾。

  老師說的很對,哪怕沒有魔鬼的力量,你依舊是最為偉大的學者,值得繼承沃爾夫岡·戈德這個名字,而我…而我被嫉妒迷惑了內心,乃至與魔鬼進行了交易。

  我…我只是想創造出純粹的人類,真正的無魂者,可我沒想過那是魔鬼的陰謀,我被他欺騙了,哪怕那時我們做出了彌補,可之后發生的事…

  抱歉,我真想把這些話親口對蘇西說。

  對那個孩子說。”

  伯洛戈看向紙頁的末尾,那里有一行褪色黯淡的文字。

  “愿我們的犧牲,化作未來之路的基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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