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以往的光亮不同,此刻實戰室內一片黑暗,寬闊的空間完全漆黑下來,沒有絲毫的光亮,一道道圓柱拔地而起,交錯林立下,塑造成沒有盡頭的迷宮。
伯洛戈身處于迷宮的中央,完全置身于黑暗里,黑暗的空間內,只剩下了他那平緩的呼吸聲。
既然來了秩序局,伯洛戈干脆在這里進行訓練,來掌握下一個以太極技。
閉上眼,伯洛戈令自己的心神安寧下來,所有的感官變得極為敏銳,與以太的連接逐漸加深,隱約間伯洛戈能在一片黑暗里窺探到某種類似水流般的存在。
以太流。
“以太匯聚在了一起,相互糾纏如水般流動,它們無處不在,肆意蕩漾,構筑成龐大的海洋。”
哈特的聲音在腦海里回響,作為本源學派凝華者,伯洛戈這幾個月里,一直在請教哈特以太極技的技巧。
成功掌握以太遮蔽后,伯洛戈糾結了一段時間,在眾多以太極技中挑選,最后他根據自身的情況與能力,選擇了以太感知為自己下一個學習項。
這一技巧可以令伯洛戈更加敏銳地感知到以太的流向,這不僅能令自身對以太的操作,變得更加精密復雜,也能從以太流的變向中,察覺到他人的以太流動,進而提前預知到對方的攻擊。
如果將這一感知擴大釋放,伯洛戈將如雷達一樣,能探知到大范圍內其他人的以太反應,前提是他們沒有通過以太遮蔽來隱藏自己。
經過一段時間的學習,伯洛戈逐漸找到了感覺,四周一片黑暗,他卻能感到那些模湖的流向,直到某一刻這以太的海洋躁動了起來。
先是察覺到以太的沸騰,隨后是撕裂空氣的嘯風聲,一枚匕首在狂風的拖曳下,繞著圓柱疾行,轉眼間逼近到了伯洛戈的眼前。
伯洛戈沒有發動秘能,而是果斷地抽出了怨咬,只以凡鐵的性質去噼砍。
視線受到阻礙,伯洛戈只能通過對以太流的感知,去予以反擊,劍刃蕩起,手腕處傳來阻力,隨后一聲輕響,伯洛戈斬掉了匕首。
這不是結束,而是開始,更多密集的聲音響起,諸多匕首破空而知,伯洛戈也沒有傻傻地站在原地,而是跑動了起來,叮叮當當的聲響持續了幾分鐘才停下。
“可以了嗎?”
黑暗里傳來帕爾默的喊話,幾秒后伯洛戈回應道,“可以了!”
伯洛戈能察覺到,在黑暗的另一端,一個升騰的以太反應熄滅了下去。
燈光亮起,光明驅散開黑暗,灰白的巨大空間內,伯洛戈慢悠悠地朝著帕爾默走去,也是隨著光芒的亮起,才看到伯洛戈的身上多處了一道道淺淺的傷口。
為了訓練以太感知,伯洛戈盡可能地壓制自己,效果也很明顯,伯洛戈進步飛快。
“今天看樣子還不錯。”
帕爾默瞄了一眼正在愈合的傷口,“比先前好太多了。”
他還記得第一次陪伯洛戈訓練時,伯洛戈讓他全力以赴,帕爾默也配合地釋放匕首,只聽黑暗里一聲低鳴,燈光再次亮起時,一枚匕首精準地插在伯洛戈的胸口上。
幸虧伯洛戈是不死者,才能以這種極端的方式訓練。
“你是想在行動前,徹底掌握這門極技嗎?”
“沒,我不覺得我那么有天賦,”伯洛戈說,“我只是想盡可能地變強些。”
帕爾默不予評價,這一陣伯洛戈的變化他是看在眼里的,伯洛戈越來越像列比烏斯了,一個徹頭徹尾的工作狂,像是要把自己燃燒殆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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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候帕爾默覺得,仿佛有什么東西在追趕伯洛戈,所以他才這么焦急著、渴望變得強大。
明明沒有東西在追趕他,沒有東西在追趕任何人。
“你的表情有些糟,”帕爾默打量了一下伯洛戈的表情,“越來越糟了,你可能需要一下醫生。”
這段時間里,帕爾默無數次向伯洛戈提議,去看看醫生,至于結果,大家都知道了。
伯洛戈說,“我沒事的,只是煩惱增多了。”
“什么煩惱?說說看。”
帕爾默和伯洛戈勾肩搭背了起來,對此伯洛戈一如既往,保持著沉默,但腦海里卻止不住想起,昨夜與艾繆的對話。
艾繆倒在床上,以往她會極力享受這難得的休息時間,去做自己喜歡的事,不浪費一分一秒,可今天的艾繆板板正正地躺在床上已經有段時間了,就這樣浪費的光陰。
她睜著雙眼,沒有睡覺,此刻艾繆的腦海里的思緒像是工廠里的機器一樣開動著,如果現在她處于鋼鐵之軀的狀態,艾繆甚至懷疑,自己會聽見自己軀殼下的嗡嗡聲。
艾繆的腦子有些亂,從今天起床起,她的腦海里就反復出現了昨夜與伯洛戈的對話,兩人明明都沒有喝酒,卻這般詭異地將對話進行了下去,更不要說那對話還是如此地古怪。
言語里充滿了假設與暗示,像是一場辯論一樣,逐漸靠向核心的議題。
伯洛戈不蠢,艾繆也不傻,回過神來,她才意識到自己那瘋狂的暗示有多么羞恥,以及伯洛戈那木訥的反應再次令她不知所措了起來。
艾繆相信伯洛戈是對自己有好感的,一定、肯定、絕對的,她是如此地相信,像是一位狂熱的修士,可當她看到自己說了那么多禱言,結果自己信奉的家伙,依舊是一臉的冷漠時,哪怕是艾繆也會產生一絲懷疑。
自己是不是自作多情了,想太多了。
只在書上讀到過的猜疑鏈在艾繆的腦海里橫沖直撞,她一邊抱怨自己為這種事糾結不已,一邊又無法脫身,就連冬冬的敲門聲響起,她也沒有注意到。
幾分鐘后,拜莉和艾繆一起板板正正地躺在床上,像是在沙灘嗮太陽的旅客。
“所以…你一直在想這種事?”
聽了艾繆的故事,拜莉拄起胳膊,側身坐了起來,艾繆小聲地回應了一下,將頭塞進了枕頭里。
拜莉的表情變得有些復雜,甚至說有些厭惡,她沒想到平常挺聰明的兩個人為什么會這么擰巴,接著她不禁感嘆道。
“你們兩個是小孩子嗎?”
“他…我不清楚,但我是。”
“這時候你想起自己小孩子身份了是吧!”
拜莉伸手就要去掐艾繆,艾繆一個靈活的翻過,卷起被子直接滾到了床下。
“真見鬼,你們兩個就不能直接點?非要這么含蓄嗎?”
拜莉繼續抱怨著,“平常他不是很雷厲風行嗎?怎么到這就變得害羞了?”
除了對兩人極度擰巴,堪稱談判般的交流外,給拜莉最大的沖擊,則是伯洛戈那詭異的反應。
拜莉從未見過伯洛戈那樣的一面,她甚至想象不到那一面,誰又能想到呢?一個變態殺人狂害羞的樣子,這種畫面就不該存在好吧。
“還是說,你們之間的代溝太大了?”拜莉推測,“畢竟四舍五入一下,你們倆個差了快一百歲了。”
“我不知道,但我覺得他可能有些…情感障礙?”
艾繆探出頭,回憶著伯洛戈所說的話,“伯洛戈像是一個追求自身完美的人,總是一副沒有弱點的樣子…”
越是在意,越是束手束腳,越是祈求完美的姿態,乃至把自己困在繭中。
伯洛戈給艾繆的感覺就是這樣,他害怕展露出那脆弱的一面——如果伯洛戈有的話。
可在那親密的關系下,每個人都將展露自身的脆弱,這或許就是伯洛戈擔憂的。
頭疼了一陣后,拜莉一方面感嘆起了青春的萌動,一邊懷疑她們兩個如果成了算不算黃昏戀,何止是黃昏了啊,堪稱世紀戀了啊。
“你怎么回事?”
拜莉留意到艾繆表情的變化,剛剛還一臉煩惱的模樣,現在卻嘿嘿地笑了起來。
“反過來想,他越是拘謹,越是想在我面前極力表現完美,不是嗎?”
見艾繆這副樣子,拜莉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了,只能撲到她身上,惡狠狠地揉著她的臉,自己精心凋塑的作品。
“你現在的感覺就像一朵瘋長的野花,每個花瓣上都掛著陽光燦爛。”
帕爾默靠著門檻,舔著手里的甜筒,看著窩在沙發上的伯洛戈,自打回來后,伯洛戈就一直保持著那副樣子,像是遭到什么重大打擊一樣。
諸多的煩惱在為伯洛戈施加壓力,現在這份壓力又多了些許來自艾繆的重量,肆意擠壓著伯洛戈的精神。
好不容易忘記魔鬼紛爭的事,可接著伯洛戈就會想起國王秘劍的談判、詭異的決策室、潛在的危機…
將它們全部解決忘記后,一張熟悉的臉又會緩緩浮現。
“啊…”
艾繆覺得陽光燦爛時,伯洛戈發出了一陣無意義的痛苦呻吟。
這感覺就像自己清晨出門遛狗,哼著小曲回來時,卻發現自己的房子正燃燒著熊熊大火,不等施以營救,燒毀的橫梁噼里啪啦地垮倒,只剩一地冒煙的廢墟。
伯洛戈翻了個身子,喃喃道,“完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