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洛戈不得不承認,廢墟區是一個極為奇妙的地方,如同一場光怪陸離的夢,你在這似乎什么都能遇到。
那個如同小賊般的女孩看到伯洛戈的瞬間,便不受控制地發出尖叫聲,緊接著她邁開步伐,在樓梯上一路狂奔,她逃命的同時還不忘自己攜帶的物資,但劇烈的顛簸,還是讓她懷里的東西掉個不停。
就像一輛幾近報廢的汽車,一邊開一邊掉零件。
“見鬼,怎么回事啊!”她低聲抱怨著,“職員們怎么連這也入侵了!”
呼嘯的氣流聲從遠處傳來,伯洛戈從樓梯上一躍而去,甩出一道道銀白之手,無視了這里錯綜復雜的重力方向,直奔小賊而來。
察覺到伯洛戈身上高亢的以太反應,一抹絕望更是在她的心底升起。
負權者,居然是負權者強度的職員。
小賊意識到自己可能逃不掉了,如同走馬燈般,她腦海里迅速回憶起了這些年經歷的種種,從當初興奮的實習,再到遭遇突發事件、陷入這混沌的空間,并在這里艱難求生。
想到自己能在這個鬼地方生活這么久,她還是有幾分自傲的,同樣的,這份孤獨求生的苦難,于這一天終于可以結束了。
疲憊感終于抓住了她,為此她不由地放慢了腳步,覺得倒在這里也不錯,隨后慢慢地停了下來。
伯洛戈離她越來越近,以太的壓迫也隨之沉重,她的心臟有力地跳動著,冬冬冬的聲響在腦海里回蕩個不停。
“怎么可能放棄啊!”
她驚叫了一聲,在伯洛戈就要抓住她時,再度奔跑了起來。
就算再怎么累、孤單、絕望,源自于生命本能的求生欲望,還是令她驅動著雙腿,大步向前。
這一刻她展現極強的專業性,一手抱著袋子,一手甩出鉤索,直接掛在了遠處的樓梯上,一腳躍向虛空,大幅度地蕩了過去。
正當她以為自己暫時擺脫了伯洛戈時,菱形盾已經攔截在了她的前方,像是群狼般,懸浮環繞著她。
以太的微光在眼底映亮,她毫不猶豫地釋放起了自身的秘能,雖然她只是一階段的凝華者,但她不準備毫無反抗地死去。
不等秘能釋放,菱形盾迅速收攏,猶如高速逼近的劍刃,負權者的力量還是太過于強大了,甚至反擊的機會都不給她。她絕望地閉上了眼,幻想著自己被切碎分割的一幕。
那一幕并沒有到來。
菱形盾在半空中轉為液態的水銀,它們迅速攀上了她的身體,將她的整個下半身吞食,緊接著凝固為了鐵鑄的基石。
她就像被人澆水泥樁了般,大半的身體都凝固在了鐵塊里,只剩胸口以上沒有被封印。
“終于抓住你了。”
伯洛戈活動了一下肩膀,她跑起來意外的快,仿佛把所有的技能都點在了逃跑上。
凝固的鐵塊懸浮在半空中,伯洛戈揮了揮手,在他的統馭下,鐵塊折返回了伯洛戈的身邊,眼見伯洛戈不斷地逼近,那股縈繞在伯洛戈身上的肅殺之意也變得越發清晰、凝重了起來。
她眼里浮現起一層水霧,快要哭出來了。
“啊!”
小賊不受控地搖頭尖叫了起來,她實在太吵了,伯洛戈統馭水銀凝固封住了她的嘴巴。
“哈…你這家伙怎么回事?”
伯洛戈長嘆了一口氣,打量著眼前這個家伙。
她年紀看起來并不大,也就二十出頭的樣子,身上穿著秩序局的制服,大包小包背在身上。
伯洛戈第一時間懷疑她是誤入這里的倒霉蛋,但很奇怪,秩序局早已放棄了廢墟區,她是怎么踏入這里的,即便是誤入此地,以她凝華者的力量,也很難在這生存。
最重要的是,她為什么會這么抗拒自己,乃至把自己當做敵人呢?
在這個鬼地方能見到一個長著人臉的家伙,伯洛戈自己都快熱淚盈眶了,她反而慌的不行。
“我問你答,懂了嗎?”
伯洛戈初步可以斷定,這是個純粹的倒霉蛋,而不是偽裝的怪物。
她沒有反應,只是在不斷地掙扎。
伯洛戈嘆了口氣,抽出漆黑的怨咬,冷冽的殺氣刮擦在臉上,帶來針扎般的痛覺。
她停下了掙扎,眼球上下挑動了一下。
伯洛戈又說道,“我會解開你,但你不要亂叫,好嗎?”
這次她給了相同的反應。
以太涌動,水銀裂解,她劇烈地喘了幾口氣,然后勐地吸氣,就在她本能地要再嚎一嗓子時,漆黑的怨咬輕輕地搭在了她的脖頸上,徹骨的寒意從鋒刃上傳導過來,猶如冰塊敷在額頭上,令她的意識瞬間清醒了過來。
她屏住呼吸,艱難地點點頭。
伯洛戈問,“很好,首先,你叫什么名字。”
“芙麗雅。”
芙麗雅小聲回答道,她的聲音帶著顫音,仿佛要哭出來了。
“你是誰?我是說,你為什么會在這?”
芙麗雅的回答沒能讓伯洛戈滿意,“我?我一直都在這的。”
伯洛戈沉默了一下,打開了芙麗雅手捧的袋子,里面裝的盡是些罐裝食物,打開她的背包,里面是一些藥品以及燃油,都是些生活上的物資。
“一直都在這,你是被困在這了嗎?”伯洛戈問。
“不然呢!”芙麗雅高聲道,“你們這些怪物把這里搞的一團糟。”
伯洛戈意識到情況不太對,他換個方式問道,“芙麗雅,最開始,你是怎么來到這的,你也知道,這里最開始,不是這副扭曲的模樣的。”
這位小賊顯然精神狀態不太對勁,伯洛戈沒有過分逼問她,繼續引導著。
“這里曾是秩序局的一部分,你是之前探險隊的一員嗎?”
伯洛戈懷疑眼前的小賊是探險隊的一員,但因某種緣故,她與探險隊失聯了,而探險隊也認為芙麗雅已死亡。
但她沒有死,反而堅韌地在這個鬼地方活了下來。
芙麗雅愣住了,秩序局這個詞匯像是勾起了她的記憶般,她一副深思的模樣,緊繃的警惕也松弛了不少。
伯洛戈繼續安撫著,“告訴我,你都經歷了些什么。”
“我…我是芙麗雅,我是秩序局的實習生。”
芙麗雅的話語也磕磕巴巴的,她好像很多年沒和人交流過了,語句顯得格外遲鈍。
“某一日有人入侵了墾室了,然后…然后一切都變了,到處都是怪物。”
她的話語斷斷續續,其中缺乏著一定的邏輯,但伯洛戈還是從這只言片語里發現了一個驚人的情報。
芙麗雅不是探險隊失聯的人員,她很有可能是秘密戰爭時,就迷失于廢墟區內的職員。
天啊,她一個人在這鬼地方居然生活了如此之久。
伯洛戈一陣心驚,內心倍感歉意,“抱歉,對你有些粗魯了。”
他伸出手,試著安撫她,并解開凝固的水銀,可芙麗雅對于伯洛戈的伸手充滿了恐懼,仿佛伯洛戈在她眼中是某頭可怖的怪物。
伯洛戈忽然想到了什么,在秘密戰爭之后,在廢墟區尚未徹底陷入混沌前,秩序局組織了數次救援隊,去營救那些迷失于其中的職員們,如果芙麗雅是在秘密戰爭時,就迷失于此的職員,她理應被救援才對。
除非是她故意躲著,但她為什么要躲著呢?
換做其他人可能猜不到答桉,可伯洛戈在經歷了剛剛的種種后,他已經意識到了問題的所在。
“芙麗雅,別緊張,你聽我說。”
伯洛戈深呼吸,“在你眼里,我究竟是什么模樣?”
芙麗雅充滿抗拒地扭動著身體,聽到伯洛戈的問題,她的眼神里充滿不解,但想起伯洛戈那把致命的漆黑之劍,她還是迫于威脅,老老實實地說道。
“在我眼里…”
芙麗雅鼓起勇氣,正視起眼前的伯洛戈。
伯洛戈的身影映入了映入芙麗雅眼中的,可從那眼童里顯露而出的,并非是一個略顯冷酷的青眸男子。
那是一個截然不同的形象。
他有著高大且扭曲的身形,黑暗的陰影籠罩著周身,面容帶著虛幻的重影,像是無數張幽魂的面容重疊在了一起,它們哀嚎、嘶鳴,像是受到某種非人的折磨,想要逃離這具身體,卻被無形的鎖鏈死死束縛。
“惡靈…”
為什么伯洛戈會問出這樣的問題,他難道不知道自己長什么樣嗎?芙麗雅搞不懂,但她還是老老實實地回答了伯洛戈的問題。
“你是一頭惡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