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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章 死斗之地

  第一席!

  當這個名稱從影王的口中吐露時,伯洛戈熾熱的血都隨之冷卻了下來,眼神直勾勾地看著那道抓起大鐮的來者,深沉的壓抑與令人毛骨悚然的死意擴散不止。

  伯洛戈忽然感到莫名的荒唐,他像是一只無頭的蒼蠅,誤打誤撞下,闖入了傳奇之間的紛爭中。

  戰爭的延續。

  這不止是秘密戰爭的延續,更是第一席與第二席的延續,自與秩序局合作后,誓言城·歐泊斯暫時不再是國王秘劍們的禁區,為了抓住這個斬草除根的機會,第一席親自潛入了進來。

  只是為了斬殺影王,矯正錯誤。

  “不…該死的。”

  伯洛戈低聲咒罵了起來,他怎么可能相信,第一席的秘密潛入,只是為了斬殺影王呢?一旦影王死在了這,他們的第一目的就已達成,之后他們會老老實實帶著錫林的尸體離開,還是說…開始另一場秘密戰爭。

  脆弱的大腦就像一臺過熱的處理器,頃刻間上萬條信息在伯洛戈的腦海里掠過,他從專家的角度、博弈的看法,分析著局勢演變的每一種可能。

  只要影王一死,國王秘劍最大的內部麻煩就解決了,分裂的力量會逐漸消失,直到這把銹跡斑斑的劍刃,再度變得鋒利起來。

  更不要說,就算秩序局達成了協議,無論從哪個角度去想,決策室都沒有理由,放任第一席抵達大裂隙如此核心的區域。

  這感覺就像國王秘劍邀請耐薩尼爾去王權之柱做客一樣,耐薩尼爾不順手把恐戮之王砍了,根本不符合他的性格與利益。

  國王秘劍也是如此。

  “決策室,你是失誤了嗎?”伯洛戈喃喃道,“還是說,這也在你的意料之中,那么你的目的到底會是什么呢?”

  伯洛戈越來越看不懂決策室的做法了,而他也沒時間,去找決策室質問,他必須在眼下做出抉擇。

  是按照原計劃,讓第一席殺了影王,還是想辦法讓影王活下來,彼此之間保持一個均勢的勢態。

  “第一席、第四席,還有作為第六席的紅犬…”

  伯洛戈在心底盤算著名單,誰也不知道,在歐泊斯之外,是否還有大量的國王秘劍在秘密待命。

  思考停止了,伯洛戈試著發動秘能,搶占先機,可影王要比他更快。

  影王忽然消失在了原地,強烈的危機感在伯洛戈的心頭升起,下一秒漆黑的甲胃已來到了伯洛戈的身前,明晃晃的焰火纏繞在劍刃之上,火劍離自己是如此之近,灼熱的高溫炙烤著皮膚,伯洛戈甚至能聽見水分蒸發的嘶嘶聲。

  “不要使用秘能。”

  極低的聲音傳入了伯洛戈的耳中,令伯洛戈本想反擊的念頭停了一下。

  “他們不值得信任。”

  聲音繼續傳入耳中,它只限于這片狹窄的區域傳播,更遠的范圍,早已被焰火升騰的呼嘯聲掩蓋。

  “你…”

  伯洛戈試著說些什么,可火劍已斬在了他的胸口上,榮光者那不容拒絕的力量,令所有的聲音戛然而止。

  “你知道該怎么做。”

  高溫燒穿了伯洛戈的衣服,熔穿了詭蛇鱗液與鮮血之甲,狹長的傷口在伯洛戈的胸膛蔓延,鮮血不等溢出,便被迅速蒸發,隨后傷口在高溫下灼燒成漆黑的焦炭結塊在了一起。

  伯洛戈的視野迅速黑了下去,他的眼眶深深地凹陷下去,眼球已經蒸發、消失不見,皮膚開始枯萎,隨后他像枚炮彈般,被火劍狠狠地抽了出去。

  只見一道熊熊燃燒的尸體迅速向著上層砸去,穿透了不知道多少層廢墟后,撞擊聲才慢慢地停了下來。

  解決掉伯洛戈這個“礙事”的家伙后,影王緩緩地轉過身,面對起了那衣著猩紅的死神。

  就像解決掉一個無關緊要的人,第一席沒有察覺到異樣。

  第一席不緊不慢地向前邁步,兜帽的黑暗下,響起沙啞的聲響,“錫林已經死了這么久,你還在堅持些什么呢?”

  他顯得無比困擾,“為什么就不能順從地死去呢?”

  “順從地死去,然后把這個世界,拱手相讓給你們?”

  影王搖搖頭,他語氣堅定道,“雙輸總比讓你單贏好。”

  劍尖垂地,雙手按壓在劍柄上,影王的動作看似放松,但實則全面緊繃著,他深知,這或許是他最后的血戰了。

  第一席沉默了一段時間,幽幽的嘆息聲響起。

  “真是令人難過的回答,弟弟。”

  第一席卷起大鐮,連帶著他身旁溢散的詭誕白霧,也隨之卷動了起來,一重重霧浪向著影王擴散而來。

  狂風卷起猩紅的衣袍,露出了其下同樣森嚴的金屬甲胃,密密麻麻的灰白顱骨鑲嵌在了胸甲之上,邊緣漆黑的尖刺林立,像是長期處于低溫般,甲胃的表面還凝結著一層薄薄的冰霜,些許的冷凝水掛在尖刺的尖頭。

  洶涌的白霧填滿了四周,兩人像是在一片水霧升騰的水面上作戰,大鐮緩緩蕩起,第一席宛如冥河的擺渡者,死意擴張、蔓延。

  凝聚成云霧,不斷地向前涌動,如同一條神秘的生命之河,在它那柔軟、柔韌和滑潤中,蘊含著刺骨的死亡氣息。

  沒有任何聲息,它所觸及的巖石開始腐化、衰變,轉眼間就化作了一堆塵土,影王不是第一次見到這股白霧了,他知道無論是動物還是植物,無論是有機物還是無機物,都無法幸免于它的摧殘。

  血肉之軀會變為一堆骨頭,巖石金屬也會從內到外地被破壞,它像是死亡這一概念的實質化,伴隨著第一席持續地揮動大鐮,白霧越來越多,如同一股滔天的海潮般向前涌動,在它的路徑上,凡物都將隕滅。

  影王深呼吸,攥緊劍柄,將火劍高高舉起,伴隨著榮光者的力量注入,熊熊大火再度燃起。

  那火焰的顏色,不是紅色,也不是橙色,而是一種熾熱的金色,光芒從劍刃中心處蔓延開來,看起來像是燃燒的陽光。

  第一席低聲道,“久違了,芯焰之劍。”

  在國王秘劍之中,有著數把至高的秘劍,那是科加德爾王室的先賢們,歷經了無數歲月所打造的幾把至高秘劍。

  它們本身由某種詭異的金屬打造,金屬具備著極強的拓展性,附著于其上的煉金矩陣,可以隨著時代的更迭而進行調整,也就是說,這些至高秘劍是少有的,不會被時代拋棄的煉金武裝。

  可它們真的是煉金武裝嗎?

  第一席記得流傳在科加德爾王室內的秘聞,這幾把至高秘劍并非神秘多變的契約物,而那承載著煉金矩陣的詭異金屬,曾有人懷疑,那是科加德爾王室從魔鬼們手中討要而來的。

  由契約物為金屬基礎,所打造的至高煉金武裝。

  隨著榮光者的力量迸發,這把沉寂多年的至高秘劍也褪去銹跡,重獲新生。

  芯焰之劍有著長而寬的劍身,像是一面鏡子,光亮如鋼,形狀非常優美,像是一面巨大的幾何圖桉,細看之下,不難發現,這些小細節鑲嵌移到了整把劍刃的每一個角落,無論是劍柄上華美的凋刻還是劍刃下精致的銀紋。

  尖銳的鋒刃在火光的映襯下,鋒銳凌厲,一旦斬下,必然能夠舞起漫天火光,劍柄上則鑲嵌有黃金和祖母綠,它既具備著火焰之力,又有黃金之華,仿佛是燃燒的權柄與地位的象征。

  白霧的擴張受到了焰火的阻礙,第一席不解地問道,“何不使出秘能呢?”

  “還是說…你已經無法使用它了?”

  第一席沙啞地笑了起來,“是啊,你都淪落到,依靠煉金甲胃維生了,更不要說使用秘能了,哪怕是支撐芯焰之劍的力量,也令你倍感疲憊吧?”

  “你…你又何嘗不是呢?”影王低聲道,“你究竟是第一席,還是一具包裹著第一席尸體的甲胃呢?”

  第一席的笑聲一滯,像是被人戳到了痛處般,他號召起了白霧們的侵襲,滾滾濃霧朝著影王掠去,它們看似柔和無比,卻蘊含著無窮的毀滅能力。

  剎那間,空氣中的氣體變得混亂不堪,熔巖蒸發,金屬開始腐蝕,器物變成粉末,橫列的尸體也不由自主地溶解,任由白霧肆意侵蝕。

  如同海潮,它一波接一波地侵襲向火光中的影王,每一波的強度逐漸加大,整個過程仿佛沒有盡頭。

  侵蝕過程如同狂風暴雨中的海浪侵蝕岸邊的巖石一般,毫不留情地將目標物質化為末日般的灰盡,凡性的物質都將在它的力量之下,分崩離析,化為烏有。

  白霧的庇佑下,一切物體都在頃刻之間達到了它們的極限,它們的物理屬性被部分或全部改變,失去了原本的模樣,在白霧的主宰下化為塵土。

  短暫的交鋒下,焰火逐漸落入了下風,對于這樣的結果,影王并不感到意外,他曾在第一席的手里落敗,如今依靠著這樣的一副軀體,他不覺得自己有多少的勝算所在。

  可這并不是放棄的理由。

  影王雙目怒視第一席,第一席則站在原地,注視著影王的慢性死亡,影王身上死亡氣息在白霧的浸潤下變得越來越濃郁,仿佛一條黑暗的巨蟒正緩緩地吞噬著他的身體。

  他沒有選擇退縮,而是將手中的火劍橫在身前,準備迎接白霧沖擊而來的力量。

  白霧本身也不甘示弱,無數波的力量重疊在一起,如海浪般洶涌而來,越來越強大,越來越勢不可擋。

  焰火初生,電弧激起,力量交織成一團,圍繞著影王和第一席之間形成一層層恐怖的漣漪,劇烈的震蕩中,溢散的力量向著周邊區域逃逸摧毀,霧淵堡壘再一次進入了崩塌中,大片大片的建筑砸進了霧海之中。

  在抵擋了數十波白霧的攻擊后,火勢弱了下來,影王也終于擋住了這股無盡的侵蝕力量。

  影王眼中閃過一抹不屈的光芒,他毅然決定,不再躲避這場戰斗,手中的火劍發出刺耳的嗡鳴聲,劍身逐漸變得灰暗而沉重。

  漆黑的甲胃下響起機械的鳴響,伴隨著內置針頭插入枯朽的身體里,大量的芒銀靈魂被注入體內,與此同時,影王那無法愈合的傷口里,也預先塞滿了赤紅的哲人石,任由他汲取以太。

  這些與瑪門交易而來的哲人石與芒銀靈魂,正是為了這一刻的決戰而準備著。

  在他的掌控下,匯聚起來的以太迸發出一道刺眼的火流,熱量高度凝結,如同一道赤紅的線條,所到之處,萬物焚滅。

  所有的白霧都在這一瞬間變得如同玻璃般脆弱,紛紛碎裂,化為數不盡的塵埃。

  第一席發出了一陣人類不可能發出的怪異嘯叫,揮舞大鐮,彌漫的霧海持續升騰、上漲,卷動擴張的霧氣塑造出了一道道幽魂般的身影,它們匯聚成毀滅的大軍,朝著白霧中心迸射而去。

  影王看到無數骨白的霧氣糾纏在了一起,這股能量形似一條巨蟒,如同毒蛇襲擊,瞬間將白霧的中心壓縮成一塊小小的區域。

  在壓縮的過程中,那股毀滅之力成倍增加,空氣如同被撕裂了一樣,隨即一股純凈無比的火流再次從火劍之上釋放出來,如同海水沖刷岸邊的沙子,開始沖刷周邊的所有白霧。

  影王大步挺進,背后蒸汽噴射,數枚消耗一空的容器彈出,摔碎在地上。

  影王深知自己的對手是個怎樣的人,他冷血、邪惡,狂傲中又小心翼翼、警惕十足。

  第一席沒有選擇正面廝殺,而是持續性地消耗自己,影王猜,他在害怕自己,他害怕自己在大裂隙的這么多年里,可能與瑪門交易了些什么,從而獲得了某些未知的力量。

  是啊,第一席可太清楚魔鬼的力量有多么可怕了,他本身就寄宿著魔鬼的力量,那位女士的奴仆。

  “你在警惕些什么!”影王邀戰道,“我可和你不一樣!”

  第一席不為所動,兜帽下的黑暗里,一雙冰冷的目光打量影王。

  影王變了。

  第一席在心底想到,他熟悉自己這位兄弟的性格,可自秘密戰爭的尾聲,自己襲殺他時,第一席就已經發現了他的異樣,影王變得陌生了起來,仿佛不再是他熟悉的那位血親。

  算了,這種事又有什么好在意呢?每個人都在不斷地變化,比如他,比如…自己。

  影王逼近的過程掀起了一連串的超自然現象,像是窮盡了全部的力量般,龐大的以太匯聚在劍尖之上,聚焦起來的力量如同的微型太陽,灼燒著所有靠近的白霧。

  伴隨著呼吸,焰火有節奏地高漲,這如同不可避免的熵,每一波都會增大,最終將白霧盡數消滅。

  焚盡的瞬間,影王也已殺到了第一席的身前。

  煌煌火劍高高揮起,顱骨的大鐮也揮起死亡的圓弧。

  轟然一聲爆炸,卷起了更強大的力量,榮光者之間的正面對抗,所掀起的以太毀滅,這種力量已經超越了物質界可以承載的極限,乃至令這片區域的現實開始崩塌。

  諸多的自然現象在高濃度的以太中交替更迭,氣體堆積成小型云,明亮閃電穿梭其中,震耳欲聾的雷鳴聲不止,整個世界佛都被撕裂開來。

  轟鳴的震蕩不斷地向著外圍擴散,霧淵堡壘徹底崩毀,整面峭壁開始倒塌,地震的范圍很快擴散至了外圍區域。

  正在奮戰的第四席察覺到了沖擊的襲來,緊接著以太的漣漪掃倒了大片的人群,連帶著霧海也被攪動。

  大裂隙震蕩不止,就連邊緣的列比烏斯與紅犬都感受到了這股異常,緊接著一股股氣流高速噴發,掀起一根根久久不散的氣柱林立起來。

  震蕩波席卷向了大裂隙外圍的城區,高大的樓群開始搖晃,在市民們驚恐的呼聲中,一道道裂隙布滿了墻壁的表面。

  震蕩還引發了更深層的災難,消防栓一個接著一個的爆掉,水柱接連升起,短暫的停歇后,埋在地下的燃氣管道受到了以太沖擊的影響般,現實的稍適扭曲,便引起了一連串的爆炸。

  災難忽然降臨,高溫的氣流從大裂隙內沖出,沖擊波掀翻了街頭的車輛,撞倒了數不清的市民,充滿灰盡的高溫氣體浸潤著四周的空氣,一些市民痛苦地捂住喉嚨,難以呼吸。

  榮光者的力量匯聚在一起,化作一股可怕的狂潮,淹沒著整個戰場,將所有的一切都化為灰盡。

  接連的毀滅中,伯洛戈艱難地睜開了眼睛,經過短暫的歇息后,他再度復活了過來,推開壓在身上的石板,伯洛戈恍忽了一瞬,接著在轟鳴的震動中,頭也不回地朝著外界逃去。

  這是一場陰謀!伯洛戈幾乎要吼了出來。

  沒有絕對的正義與邪惡,有的只有利益劃分的立場。

  權衡利弊下,影王選擇與伯洛戈合作,借著他不死之身的力量,將伯洛戈擊退出戰場,將第一席出現的消息,帶給秩序局們。

  比起被秩序局斬殺,影王更不可接受的,是死在第一席的手中。

  伯洛戈統馭著落下的巨石,快步邁過廢墟,此刻霧淵堡壘已經徹底不存在了,有的只是尚未崩塌殆盡的巨大尸骸。

  國王秘劍不值得完全信任,從第一席的秘密潛入就可以看出,誰知道他斬殺影王后又會做什么呢?

  伯洛戈想到了,搶奪錫林的尸體,多個目標一次性達成,甚至說,國王秘劍還有余力對誓言城·歐泊斯造成一定程度的損傷。

  瘋狂的想法填滿了伯洛戈的腦海,他不顧自身以太的損耗,拼了命地朝著廢墟的盡頭逃去。

  第四席解決掉了最后一具銀騎士,破碎的煉金傀儡摔進霧海之中,消失不見。

  感受著遠處傳來的、令人心季的以太波動,第四席看向已抵達守壘者階位的無言者。

  “還要繼續嗎?”第四席問道。

  無言者猶豫了一下,顯然,第一席的出現也超出了他的想象。

  一陣霧氣掠過,無言者的身影消失在了戰場上,見此第四席松了一口氣,瑪門是頭聰明的魔鬼,他知道該怎么利益最大化。

  影王已經活不下去了,瑪門的投資失敗了,他現在唯一的出路,就是別再干擾國王秘劍,讓他們和秩序局殺個死去活來。

  時光流逝,歲月變遷,往日的殘局于這一刻,再度重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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