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爾默有在認真反省,是不是因為自己的恩賜,導致了如今這糟糕的局面,危難接連不斷,一重跟著一重,剛解決了銀騎士的突襲,好不容易找到了出去的路,卻又遭遇了無言者軍團。
這何止是出師不利啊。
“好消息,我們離出口很近,”直到這種時候,帕爾默依舊堅持他那無聊的笑話,“壞消息,我們與自由之間只隔了一支無言者軍團。”
在窺探霧淵堡壘時,帕爾默就見過這群無言者們,很顯然,這些在外圍巡邏的無言者們,都注意到了堡壘內部的混亂,與逃亡的兩人正面相撞。
帕爾默開始后悔,為什么不留在之前所處的地方,以伯洛戈的能力,從廢墟里再鑿一個出去的路,并不是件難事。
逃亡不是難事,但這勢必會放棄丘奇。
與銀騎士的戰斗已經引起了侍王盾衛的注意,伯洛戈與帕爾默就像兩條鯰魚一樣,要盡可能地將水攪渾,這樣才能最大程度地幫助到丘奇,好令他渾水摸魚,搜集情報的同時,逃離此地。
對,逃離此地。
“呼…第二回合。”
伯洛戈說著,舉起怨咬,擺出架勢,沒有任何避讓,與無言者們針鋒相對。
見他一副鎮定自若的樣子,一旁的帕爾默慌張了起來。
“什么第二回合,你能不能不要自說自話啊!”
帕爾默本想拉著伯洛戈跑路的,可這家伙怎么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仿佛下一秒就要撲出去,和無言者軍團廝殺一團。
“我們就這么離開了,丘奇怎么辦?”
伯洛戈目視前方,反問著帕爾默,“一旦我們逃離了,這些無言者們一定會對整個霧淵堡壘進行搜查,我不清楚丘奇到底有什么樣的能力,但我不覺得他能在這里躲下去。”
帕爾默沉默了下來,伯洛戈說的對,目前已知的力量,就已經有兩位守壘者了,更不要說潛伏在水面之下的力量。
兩人目前無法確定丘奇的位置,如果就這么離開了,丘奇就被關在了霧淵堡壘內。
“我會想辦法聯系丘奇的…以我的方式。”
伯洛戈繼續說道,“只要丘奇能靠近我們,處于哨訊的通訊范圍內,我們就可以想辦法突圍了。”
“至于眼下…”
伯洛戈看向大步靠近的無言者們,他深吸一口氣,“我們得想辦法拖延時間。”
帕爾默鼓起勇氣,一手攥緊了風暴羽,一手舉起了左輪槍,彈巢里填滿了煉金彈頭,“你還意外地富有責任心啊。”
“大概吧,我不能容許自己的失敗,更不要說,這還是我第一次帶隊,”伯洛戈調動起全身的力量,精神保持著高度集中,“在這一點上,我很高傲,也很固執。”
“這么看來,你確實適合成為一名組長,”帕爾默感嘆,“我就不一樣了,我會被壓力壓垮的。”
伯洛戈的一舉一動都關聯著組員們的生命,廝殺時,敵人的生命是如此廉價,可握住組員的生命時,它又是如此地沉重,宛如山岳磐石。
“我也有壓力,”伯洛戈說著揮起怨咬,“但我已經習慣了。”
看伯洛戈揮出劍刃,帕爾默也激勵著自己,扯著嗓子怒吼了出來,試著沖刷掉腦海里的壓力,可正當他準備擲出風暴羽、扣動扳機開火迎敵時,伯洛戈的劍揮了一半就收了回來,隨后他一把按住了帕爾默的肩膀。
在帕爾默的一臉錯愕中,一道道石墻拔地而起,層層阻攔在了兩人與無言者之間。
帕爾默升騰起來的熱血情緒勐地低落了下來,與此同時,在伯洛戈以太的入侵下,頭頂的巨石開始了崩塌。
自從伯洛戈晉升為負權者后,他的統馭變得隨心所欲了起來,不再需要任何直觀的介質進行操作,為此他發動的攻擊總是出其不意,令敵人防不勝防。
帕爾默大聲抱怨,“我以為你要決一死戰!”
“一位優秀的外勤職員,要利用手頭所能利用的一切。”
對于自己的巨大轉變,伯洛戈毫不在意,面不改色。
大量的以太匯聚到了高墻之后,無言者們的以太連攜在了一起,伯洛戈可不覺得僅憑兩個人,就能輕易擊穿這支軍團的以太屏障。
伯洛戈說,“留意哨訊的信號,收到丘奇的消息,就立刻突圍!”
“我知道!”
無言者向前推進,一聲聲石墻坍塌的爆響填滿了帕爾默的耳朵,他接著大喊道,“還有一個問題!”
“什么問題?”
伯洛戈盡其所能地進行統馭,艱難地分出心思應對帕爾默。
“哈特他們呢?他們肯定注意到了這里的異變,他們會原地待命嗎?”
原地待命?帕爾默剛說出來,自己就跟著笑了,怎么可能,這種情況下,每一位外勤職員,都會選擇入職培訓時,被反復強調過的一個抉擇。
隨機應變。
伯洛戈顯然也是注意到了這一點,眼前劃過些許的陰霾,他忍不住地嘆氣,在心底抱怨第一次行動的不順。
“我不清楚,但我想他們應該不會蠢到直接正面強攻。”
伯洛戈鑿出的秘密通道,已被銀騎士率先摧毀,破開的虛域防護,多半也已愈合。
長呼了一口氣,伯洛戈專注于眼下的事情,換作以往,他早已狂歡著揮舞劍刃,殺入敵群之中,可這一次不一樣了,伯洛戈知曉無言者們的詭異的力量,自己殺的太快,只會加速另一個守壘者的誕生。
伯洛戈只能想辦法與其周旋,不斷統馭四周的建筑,石墻聳立挪移,塑造出復雜詭異的迷宮,以此拖延時間。
可無言者們顯然不想與伯洛戈的浪費時間,他們的以太團結在了一起,像是沖鋒的騎兵,復雜迷宮被他們輕易地踏倒,一層接著一層,兩者之間的距離正不斷地縮近。
伯洛戈深吸一口氣,和無言者們周旋的這種想法,無疑太傲慢了,果然還是要刀劍相向。
屏住呼吸,精純的以太覆蓋在了怨咬之上,劍刃化作模湖的光影,就在眼前的墻壁將要破裂之際,伯洛戈搶先一步揮出了劍刃,隨即一道猙獰的傷疤撕碎了墻體,連同墻體后的無言者也一并撕碎。
恐怖的傷勢擊碎了以太屏障,貫穿了無言者的黑甲,在他的胸膛掏出了一個巨大的空洞。
伯洛戈的力量是如此有力,怨咬沒入血肉之中的同時,暴虐的以太進而粉碎了他的內臟,沖擊貫透了嵴背,能清晰地看到無言者的嵴柱彎折了起來,隨后嵴背破裂,化作血沫的內臟噴發而出,染紅一片。
隨著無言者的推進、包圍,短暫的周旋后,伯洛戈還是迫不得已地與無言者交戰了起來,他壓低了呼吸,蕩起怨咬,揮起一道致命的半圓,隨即數顆頭顱高高地拋起,無頭尸體緩緩跪下。
無言者揮起以太刀劍,伯洛戈提劍格擋,詭蛇鱗液適時地延伸揮舞,猶如伯洛戈生長的嶄新手臂般,凝聚成數把劍刃,噼砍向周遭的敵人。
心神一動,就連大地也為伯洛戈效命,一道道石戟拔地而起,從護甲的縫隙里,刺穿無言者的關節,限制他們的行動。
地面勐地凸起、堆高,伯洛戈刻意修改著地形,使其變成一對一的狹路、角斗場,這極大程度減輕了伯洛戈迎敵的壓力,他如同怪物一樣,以一己之力迎擊整支無言者軍團。
相比之下,帕爾默能做的事并不多,只能協助伯洛戈壓制軍團,并在必要時,替伯洛戈減輕壓力,阻擊那些試圖發動奇襲的無言者。
這并不是一場軍團的混戰,至始至終,只是三個人之間的紛爭。
血氣充盈滿了四周的空氣,呼吸起來能感到一種詭異的甜膩與腥臭,血液浸透在了伯洛戈的皮膚上,像是有毒的藥劑般,喚起了伯洛戈內心的殺戮欲望。
伯洛戈并不像那些癲狂的瘋子,發了瘋似的揮舞劍刃,相反,他在血腥的屠戮中往往能保持著高度理智,像具無魂的傀儡般,沉默無言地砍殺。
說實話,每次見到伯洛戈的沉默殺伐,帕爾默都會感到一種莫名的恐懼。
對于伯洛戈的恐懼。
和在殺戮里發出陣陣怒吼與戾氣的人不一樣,伯洛戈的沉默帶著一種陰冷深邃的寒意,無聲無息地釋放著令人難以承受的壓力。
與這殘酷情景截然相反的態度。
在此之前,帕爾默還能稍加忍受,可隨著伯洛戈的沉默殺戮,無言者們也保持著同樣的沉默,像是不知苦痛的行尸走肉,一個接著一個迎上了伯洛戈的劍刃。
一方無聲地揮下劍刃,一方無聲地倒下。
令人駭然的死寂里,有的只是劍刃揮舞的呼嘯風聲,以太迸發、宛如電流穿行的刺耳噪音,還有鐵甲被噼開、血肉斬斷的、令人戰栗不已的低鳴。
伯洛戈與無言者是舞臺上的主角,帕爾默則是見證血與死亡的觀眾。
尸體越壘越高,血液越積越多,這里是如此地安寧,宛如一場無聲的默劇,鮮血的大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