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談判的地點位于工業區內的一棟大樓中,這棟大樓的設計和墾室有些相像,沒有任何窗戶,有的只是路口處唯一的大門,灰白的混凝土沒有經過任何裝飾,粗暴地支撐起了建筑的每一處,鋼筋水泥配合上冬日的雪景,有股壓抑的肅殺感。
伯洛戈的熟悉感沒有錯,秩序局臨時在這里建立了一處簡易虛域,構成按照墾室的模式進行,施加了“封鎖”,對整棟建筑進行加固。
記得自己實習期的最后考試時,與刃咬之狼的搏殺就發生在這樣的建筑里,想必眼前所看到的,并非是這棟大樓本來的模樣,它只是受到了虛域力量的扭曲。
效果也很明顯,現在這座大樓宛如拔地而起的堡壘,即便發生意外,哪怕有守壘者強度的敵人降臨,他們也能固守此處,等待援軍的抵達。
伯洛戈覺得意外的可能性不大,為了第一次談判順利進行,數個行動組、階位不一的大量凝華者出現于此地,除非有一支軍團降臨,不然伯洛戈覺得沒有人能干擾任何進程。
抵達目的地后,距離談判開始還有一段時間,外勤職員們紛紛散開,前往各自的崗位中,數個心樞之網建立,以行動組為單位集結。
伯洛戈按照工作需求的那樣,和帕爾默一起在工業區內漫無目的地閑逛了起來。
無關人士已經提前掃清,他們也沒必要隱藏自己凝華者的身份,以太在體內蠢蠢欲動,時刻準備迸發而出,歪曲物質的現實。
伯洛戈說,“你好像很緊張。”
“有嗎?”
和伯洛戈全副武裝的樣子相比,帕爾默的樣子要休閑的多,雙手插進兜里,像是在逛街一樣,可在口袋里,風暴羽被他緊握在手心,一刻未曾松手。
伯洛戈目光冷澹地看著帕爾默,帕爾默尷尬地笑了笑,“好吧,我確實有些緊張。”
“說實話,我覺得與魔鬼打交道,也比現在這個工作強。”
帕爾默抱怨著,“魔鬼無法干涉現實,他們最多是和你講些沒意義的廢話,搞的你心神不寧而已。
可國王秘劍這些家伙不同,鬼知道他們在想些什么,說不定他們是在預謀又一場超凡戰爭,眼下這些只是由頭而已。”
秘密戰爭爆發時,帕爾默受訓學習,但這不代表他沒有感受到超凡戰爭的可怖。
作為秩序局的創始家族之一,克來克斯家在秩序局內有不少成員,其中就有許多帕爾默童年時熟悉的人,自秘密戰爭后,帕爾默再次見到他們時,是在風源高地的家族墓地里。
先前所經歷的超凡災難,再怎么擴張,最多毀滅數城,可一旦這兩頭龐然大物再度重現往日的戰火,那將是囊括諸多國度毀滅的戰火。
帕爾默做好了戰斗的準備,但沒做好戰爭的準備。
帕爾默反問著,“你不緊張嗎?”
“我不緊張,”伯洛戈搖搖頭,“我可是如今僅存的老兵了。”
戰爭,伯洛戈的老朋友,與帕爾默截然相反,伯洛戈絲毫不擔憂戰爭的到來,他只擔心自己沒有足夠的能力,在戰爭中發揮自己的價值。
時間一點點地推進,雙方人馬開始入場,隔著遠遠的距離,伯洛戈看到了他們,他們的身姿很容易辨認。
他們沒有立刻進入大樓,而是被第六組的人攔截了下來,伯洛戈看到他們似乎在交談些什么,一切都在按計劃進行。
就在伯洛戈移開視線的瞬間,他留意到了什么。
“你感覺到了嗎?帕爾默。”
“什么?”
帕爾默現在除了有些緊張外,一點異常感覺都沒有,不知道伯洛戈在說些什么。
伯洛戈嘆了口氣,兩人雖然都是債務人,但與魔鬼之間聯系的深淺卻不一樣,帕爾默對猩紅主母而言只是一個普通的債務人,伯洛戈則是宇航員的選中者,為此兩人對魔鬼的感知截然不同。
冬日寒冷的微風里夾雜著魔鬼的氣息,伯洛戈嗅到了那股令人作嘔的氣息。
“我能感覺到魔鬼的氣息,”伯洛戈的聲音在心樞之網內回蕩,“這些瘋子還是加入了進來,具體情況還沒探明,我正在調查中。”
伯洛戈的消息迅速傳播開,帕爾默神情變得凝重起來,毫無不掩飾地將風暴羽從口袋里抽出,跟著伯洛戈一起前進。
“一區沒有發現異常情況。”
“二區沒有發現異常情況。”
一聲聲匯報在心樞之網內回蕩,在伯洛戈發出警告后,守衛在其他位置的外勤職員們紛紛檢查起了四周,但一無所獲。
目前工業區仍處于秩序局的絕對控制中,國王秘劍的主力也位于工業區外,只有少量的談判人員進入了工業區內。
伯洛戈跟隨著直覺向著封閉的大樓快步走去,設想著一種又一種的可能。
魔鬼無法干涉現實,他們只能派遣受到驅使的凡人行事。
惡魔?這不可能,惡魔的衰敗氣息瞞不過任何人,只會被原地處死,那么這里是有其他債務人在行動嗎?
伯洛戈可以肯定秩序局的純潔性,這樣一來,未知債務人應該來自于國王秘劍之中。
不,不對。
為了表示誠意,以及避免刺激秩序局,此刻抵達的國王秘劍談判組,都是一些普通人,只有少量的凝華者跟隨,而這批人的名單也在幾日前就核對過了,以秩序局的能力,不可能沒有發現債務人的存在。
那么是有人受到魔鬼的蠱惑,雖未交出靈魂,但他正替著魔鬼達成某種陰暗的目的嗎?
種種的思緒在伯洛戈的腦海里呼嘯而過,他此刻就像一名拆彈專家,在這龐大的工業區內,正藏著一枚致命的炸彈,它隨時可能引爆。
一陣銳痛侵襲了伯洛戈的腦海,強烈的痛意就連艾繆也受到了影響,伯洛戈眼中的金色光環迅速閃爍。
臍索的感覺再次出現了,并且要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強烈。
有什么事要發生了。
伯洛戈這樣想著,身體像是不受控制一樣仰起頭,看向了頭頂蒼白的天空。
灰白大樓之頂,不知何時多出了一個模湖的人影,他高高在上,俯視著所有人。
“真是命運的戲弄啊。”
格雷看著將要舉行談判的秩序局與國王秘劍,再想到自己接下來要做的事,他感到一陣極大的諷刺。
有時候格雷覺得自己不再認識這個世界,它變得陌生、瘋狂,格雷沒有辦法接納這樣的世界,也沒法說服自己,他逃避般,令自我意志沉淪,行尸走肉一樣的活著。
“該死的,他是怎么出現在這的!”
其他人也注意到了格雷的存在,咆孝聲在心樞之網內回蕩。
秩序局完全封鎖了這片區域,即便是紅犬想要突入其中,也難以隱藏自己的蹤跡,可格雷就這樣無聲地來到了樓頂。
格雷目光無神地看向下方的外勤職員們,抬起手中猩紅的血色劍刃,尖銳的荊棘從劍柄上延伸,刺穿了格雷的手掌。
鮮血沒有滴落,血移之劍像是具備生命的活體生物般,肆意吞噬著格雷的血液,乃至鉆進了他的血肉之下。
即便承受著鉆心之痛,格雷依舊是那副無所謂的樣子。尸體是不會感到痛的。
依靠著這把可以撕裂曲徑的秘劍,格雷無聲地抵達工業區的深處,現在格雷要將更多的人帶過來。
聽起來有些天方夜譚,畢竟血移之劍根本無法做到這種程度,可現在不一樣了,格雷是受到恩賜之人。
邪異瘋囂的力量在格雷的體內滋長,它們伴隨著以太、血液一并注入血移之劍中,號令著它突破限制,以達成那無法達成的力量。
突破桎梏,超越限制。
恩賜·閾數極限。
格雷向前空中揮劍,在恩賜的作用下,血移之劍短暫突破了原有的力量束縛,力量成倍展現,憑空撕裂出一道可通行的曲徑。
猶如在畫卷上潑灑顏料般,交錯的猩紅痕跡凝滯在了半空中,它的邊緣像鋸齒般猙獰,隨即猩紅的痕跡化作曲徑的傷口,瞬間破裂,傳來凝血怪異的血氣。
“交易達成。”
格雷低聲邁入猩紅傷痕中,消失不見。
喧囂的咆孝聲從猩紅傷痕內響起,以工業區的防御力量,想要在這里撕出一道口子,至少需要一支軍團的力量。
影王需要這樣的力量,所以僭主為他帶來了軍團。
無言者軍團無聲地墜入戰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