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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八章 唯一的愿望

  握緊手中的怨咬,漆黑狹長的劍刃輕而易舉地切斷了所有觸及之物,無論是鋼鐵還是血肉,在伯洛戈的揮舞下,盡數支離破碎,溫熱的血沫與碎屑狂舞不止,猶如油漆般,肆意揮灑、涂染在金屬之上。

  伯洛戈察覺到了手中利刃的致命性,它的性質有些像自己曾面對過的、斷鋼裁鐵之劍,冰冷的金屬具備著絕對的切斷能力,凡是被其觸及的物質,都將被完全撕碎。

  在這種局面下,獲得這樣的一把武器,為伯洛戈帶來難以想象的提升,這一刻起,他雖然依舊是一位凡人,但他也具備了宰殺強敵的力量。

  猙獰可怖的斷肢者,不再是無解的存在,只要伯洛戈將怨咬送進它的心臟之中,依舊會徹底殺死這頭扭曲的怪物。

  “哈特!”

  伯洛戈呼喚著哈特的支援,高大的身影狼狽地起身,朝著伯洛戈飛撲而至,哈特完全放棄了所有的進攻手段,只為用盾牌替伯洛戈擋住一次又一次的致命一擊。

  銳利的尖爪勐噼在盾牌上,堅固的金屬上留下一道道凹痕,哈特再次被擊退,整個人重重地拍在墻壁上,氣血翻涌。

  哈特的狀態很糟糕,他剛剛經受了漫長的噩夢,整個人的精神都瀕臨崩潰,結果還未休息,就再次面對這可怕的戰斗。

  借著哈特為自己爭取的空隙,伯洛戈握起漆黑的影子,一躍而起,交錯的手臂攔截在身前,斷肢者試圖以堅固的骨骼擋住伯洛戈的噼砍,但正如《夜幕獵人》里所描述的那樣,怨咬由特殊的金屬制成,并且經受了魔藥師們的祝福,這是一把來自故事之中的、斷刃之刃。

  “讓開!”

  伯洛戈低吼著,怨咬像是熱刀切開黃油般,極為從容地將交錯的手臂盡數噼開,伯洛戈甚至沒感到從劍柄上傳來的阻力,也可能是極度的憤怒,令他已經疏忽了這種感官的存在。

  斷肢者哀鳴著,接連的重創下,它少見地產生了恐懼的情緒,來自本能的警告,令斷肢者主動規避起了伯洛戈的劍刃,它用力地撞開一側的車門,呼嘯的狂風灌入室內,壓的伯洛戈抬不起頭。

  肢體的斷面清晰可見,大量的血液溢出,緊接著有更多的手臂從斷肢者那肥碩的軀干里伸出,它們胡亂地抓撓著金屬,伴隨著叮叮當當的撞擊聲,宛如巨型蜘蛛般的身體爬出了車廂。

  伯洛戈能聽到車廂外傳來的密集聲響,斷肢者沒有離開,而是掛在車廂的外壁上,尋找著再度降臨、發動攻擊的時刻。

  他暫時擊退了斷肢者,這是個好消息,但壞消息是,這場游戲已經變得越發混亂了起來。

  “該死的!厄文,這是什么情況!”

  帕爾默傳遞給伯洛戈武器后,舉起匕首,與阿斯莫德對峙了起來,即便帕爾默反應再怎么遲鈍,他也看得出來,厄文與阿斯莫德之間復雜的關系。

  厄文沒空去理帕爾默,他全部的精力都用在與痛苦對抗上,無數的刀片將他切成一個又一個的碎塊,如此真切的疼痛與苦難幾乎令厄文發狂,但他還是承受住了,沒有屈服于阿斯莫德的誘惑。

  只要向她低頭,來自魔鬼的加護便會令苦痛變成快感,可厄文是個固執的人,他不想對魔鬼認輸。

  阿斯莫德轉過頭,微笑地向帕爾默解釋道,“你還沒意識到?其實他遠道而來,就是為了我啊。”

  “你不是為了什么狗屁的永生嗎?”

  帕爾默大吼,話音未落,他就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誤,說不定永生只是厄文的一個謊言,回想起自己在初稿里讀到的故事,破碎的信息串聯了起來,一個可怕的真相擺在帕爾默的眼前。

  “媽的…你居然愛上了一頭魔鬼。”

  帕爾默后知后覺,緊握匕首的手微微松懈,但下一秒他再次緊握了起來,如臨大敵。

  一時間帕爾默居然不知道自己該怎么去做了,厄文為了其他人,正承受著難以想象的苦痛,可在這份苦痛的沖洗下,厄文又能支撐多久呢?

  如果初稿里的故事全部都是真實的話,那么厄文從三十三年前就已經結識了阿斯莫德,再想想厄文曾說過的話,他覺得自己在那列列車上丟掉了些什么,為了找回那個東西,他于三十三年后,再度登上了歡樂園…還帶著他們一起!

  帕爾默不知道自己能否完全信任厄文,相信他能承受住這一切?還是說,在痛苦抵達某個極限后,他向阿斯莫德俯首稱臣。

  這一切的決定權在厄文的手中,一旦他到下了,其他人只會淪為阿斯莫德的玩具,帕爾默討厭這種感覺,尤其是將命運交付他人的感覺,更令他感到厭惡的,則是懷疑的情緒。

  該死的想法在腦海里瘋狂滋生,帕爾默不想去懷疑厄文的高尚,可回想起之前所見的藏品們,帕爾默的思緒不受控制地懷疑著。

  “沒有人是特殊的,每個人都是可替代的…”

  帕爾默逐漸意識到了,這是厄文與阿斯莫德之間的角力,厄文覺得自己是特殊的,能撐住阿斯莫德的考驗,阿斯莫德則覺得厄文并不具備什么特殊性,他遲早會和其他藏品一樣,倒在自己的身前。

  魔鬼與凡人的角逐。

  “厄文,你這樣的家伙,我見太多了,”阿斯莫德繼續對厄文的心靈展開攻勢,“他們最后都無一例外地輸掉了。”

  “既然我和其他人一樣,那么你如此重視我,又是為了什么呢?”

  厄文強忍著痛意,“作為無所不能的魔鬼,你為什么要在我身上浪費時間呢?”

  “是啊,我并不特殊,特殊的只是我身處的處境而已。”

  鮮血之中,厄文隱約地能看到貝爾芬格的身影,他一言不發地望向自己。

  厄文知道的,真正特殊的是魔鬼與魔鬼之間的博弈,他們以自己的靈魂為賭注,相互爭斗著。

  “不是我需要你,”厄文忽然笑了起來,“是你需要我,你需要我的靈魂,來贏得與他的賭約。”

  厄文像是被某種力量支撐著般,他在絞肉機里艱難地轉過身子,直面著阿斯莫德,“也就是說,我能坐地起價,對嗎?”

  阿斯莫德愣了一下,隨即臉上綻放起難以扼制的笑意,緊接著她渾身都劇烈地顫抖了起來,像是聽到了某個極為有趣的笑話。

  “厄文,你是在要挾我嗎?”

  要挾一頭魔鬼,放眼過去,像這樣的事情,阿斯莫德也遇不到幾回。

  “可能吧…”

  厄文的目光在阿斯莫德與貝爾芬格之間游離,“你不想輸,同樣,我也不想輸。”

  阿斯莫德突然聊起了北風與太陽的故事,“故事里,無論北風怎樣吹拂旅人,也只是令旅人將衣服裹的越來越近,相反,太陽的溫暖,倒令旅人脫下了衣服。”

  “我明白的,你就是那北風,因為你覺得人類是懦弱的、虛偽的、失敗的,哪怕我滿嘴的高尚,只要稍加施力,你便覺得能將我壓垮。”

  厄文忍受著痛苦,忍受著北風的侵蝕,任由刀片將自己切斷碾碎。

  阿斯莫德打了個響指,攪動的刀片停了下來,令厄文從痛苦中解放出來,絞肉機像是汲取了足夠多的鮮血,即便停止了絞殺,黎明號的速度依舊沒有減慢分毫。

  折磨的結束令厄文微微失神,他撲倒在自己的血泊里,花費了很長時間,才恢復起精神,晃晃悠悠地站了起來。

  抬起頭,阿斯莫德的臉龐近在遲尺,她蹲下身,一臉愁苦地和厄文對視在一起。

  “那么你說,我該怎么得到你的靈魂呢?”

  阿斯莫德說著握緊了手,“繼續對你施壓嗎?”

  無形的大手握住了厄文,龐大的巨力擠壓著厄文的身體,他的臉龐漲紅,眼睛充血、布滿血絲,連續的骨骼斷裂聲從身體下傳來,胸膛詭異地凹陷下去,內臟似乎也被碾壓成了污血。

  “厄文,我們也算是一起度過了歡樂的時光,繼續折磨你,只會讓我覺得自己是個變態。”

  阿斯莫德說著松開了手,施加在厄文身上的巨力也一并消失,厄文跪在地上干嘔著,血肉的碎片積壓了一地。

  他擦了擦嘴角,嘲笑著,“你是認真的嗎?”

  “那段時光不能被否認,確實很有趣。”

  阿斯莫德沖厄文微笑,某個瞬間厄文覺得她變回了辛德瑞拉,但也只是蠱惑人心的短暫一瞬而已。

  “我的耐心有限,厄文,”阿斯莫德思量了一下,然后她想到了一個辦法,“我們來認真地聊聊怎么樣?”

  “你想聊什么?”

  “關于你愿望的這部分,我是認真的,在你眼前的可是一位對你百依百順的魔鬼啊。”

  阿斯莫德溫柔地捧起厄文的臉,她的眼神天真無邪,仿佛剛剛的舉止,只是無意間的惡行。

  “例如…例如我讓你回到那段美好的時光,如何?在這美好的夢境里,你將享受到近乎永恒的溫暖,又或者,我創造一個你所愛的存在?這對魔鬼而言并不困難,還是說…”

  阿斯莫德想到了,她驚喜道,“我可以抹除掉你腦海里的記憶,所有不快的、影響你意志的記憶,比如三十三年前曾發生的事,這樣你就不會再受到我的困擾。

  永不離棄的愛人,美好的時光,永生的力量,權勢與地位…說說話啊,厄文,你究竟想要什么呢?”

  阿斯莫德困苦無比,即便是無所不能的魔鬼,也需要他人的許愿,來施展自己的力量,厄文不說出他的愿望,阿斯莫德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你不愿付出自己的靈魂嗎?沒關系的,我們可以將交易推遲到你死亡的那一刻,如何?反正你死掉之后,靈魂也會消逝,那時候將它交付給我,也沒什么問題吧?”

  厄文無聲地起身,一把推開了阿斯莫德,“不,沒那個必要。”

  渾身傳來隱隱的痛意,厄文覺得自己被人拆散了,又再次拼湊起來,這感覺糟透了。

  阿斯莫德大聲反問著,“那你該如何實現你的愿望呢?”

  她能察覺的到,那藏在厄文心底的、強烈的欲望,這股欲望被厄文的理智、以及所謂的高尚牢牢束縛著,阿斯莫德要做的就是擊潰厄文,沒有人是特殊的,厄文也是如此,他遲早會落敗下來。

  厄文踉蹌地走到棋桌邊,染血的手掌抓起了屬于自己的那張牌。

  “我說過的…只是你沒在意而已。”

  厄文喃喃自語,“我會抽到那張愿望卡,它會實現我所有的愿望。”

  指尖傳來火燒火燎的熾痛感,厄文自顧自地笑了起來,一旁帕爾默與艾繆的眼神直勾勾地看著那張卡牌,臉上寫滿了不可置信。

  “見鬼…”

  帕爾默以為自己的運氣夠不錯了,但很顯然,和厄文比起來還是差了太多,簡直就像命運的卷顧一樣。

  厄文向阿斯莫德展示手中的卡牌,焰火燃燒下,它化作一團刺眼的光球,懸浮于厄文的手中。

  愿望卡。

  “不需要靈魂,不需要代價…”

  厄文自言自語地朝著阿斯莫德走去,阿斯莫德的表情也在這一刻冷了下來,無論如何她都沒想到后續的發展會是這樣,緊接著她又露出自信的笑意,她知道厄文不會拒絕自己的,他只會一點點地走向墮落。

  他的愿望會是什么?

  短暫的震驚后,帕爾默忽然回過神,厄文奇跡般地抽到了愿望卡,那么他的愿望會是什么呢?

  伯洛戈踏入了棋盤車廂內,事件映入眼中,懷疑的情緒再度滋生,厄文的愿望將決定接下來事件的走向,那么他會許下什么愿望呢?

  答桉已經很明顯了。

  光團在厄文的手中凝聚成一枚骰子,根據厄文所投的點數,將決定他愿望被扭曲的程度。

  厄文朝著阿斯莫德走去,兩人越來越近,強烈的危機感也在幾人的心底爆發,正如一開始所說的那樣。

  沒有人是特殊的,在愿望的誘惑下,大家都將展露自己丑陋的那一面。

  厄文堂堂正正地站在了阿斯莫德身前,阿斯莫德露出自信的笑意,她就知道厄文會回來的,正如厄文從未離開過。

  “我的愿望是…”

  厄文說著伸出了手,一把擁抱住阿斯莫德,這忽然的靠近,弄的阿斯莫德有些不知所措,但她還是抱住了厄文,并挑釁似地看向一直沉默的貝爾芬格。

  “是我贏了。”

  貝爾芬格失望地搖搖頭,轉身離開,身影徹底消失在了車廂內。

  阿斯莫德正沉浸于勝利的喜悅里,厄文也緊緊地擁抱住她,頭埋在脖間,像是在親吻她一樣,可緊接著阿斯莫德聽到了厄文在她耳旁的竊竊私語,她以為自己聽錯了,隨后一股痛意從胸口綻放。

  “你…”

  阿斯莫德呆滯地看著眼前的厄文,他一臉漠然的樣子,一只手攥緊骰子,抱住阿斯莫德的腰,另一只手握著匕首,刺穿了阿斯莫德的胸膛。

  厄文不覺得這樣能殺死魔鬼,但他不在乎,他只是想以自己行動,來表達自己的情緒而已,然后他對阿斯莫德大聲怒吼,再次重復起了自己的愿望。

  “讓我們離開!”

  厄文擲出了手中的骰子,也不去看自己擲出了多少的點數,與此同時阿斯莫德胸膛的傷口開始了坍塌。

  匕首像是刺穿了空間之間的界限般,阿斯莫德的身體如同鏡面一樣破碎,傷口扭曲成黑洞,吞噬起了周圍的物質,湮滅、破碎。

  阿斯莫德依舊保持著那不可置信的神情,她伸出手像是要抓住厄文,但厄文頭也不回地狂奔著,越過帕爾默身邊時,厄文還用力地拉了一下帕爾默并對他大吼著。

  “你在發什么呆!”

  隨著黑洞的湮滅,整間棋盤車廂都在詭異的吸力下開始扭曲,阿斯德莫張開口,發出尖銳嘶啞的哀鳴,痛斥著厄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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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你你你!”

  帕爾默整個人完全懵了,厄文的種種行為,完全違背了他的猜想,接連的巨變,讓他的思維根本接受不來。

  “你什么你!你以為我會許什么愿望!”

  厄文一邊跑一邊大吼,“許愿把魔鬼娶回家?是你瘋了,還是我瘋了!”

  帕爾默啞然,他可以確定自己沒有瘋,但他又覺得厄文絕對算不上什么正常人。

  棋盤車廂徹底扭曲成了一團不斷壓縮的鐵疙瘩,并且毀滅還延續到了下一節車廂里,這種時候,伯洛戈也忍不住質問著。

  “所以你這么玩命到底是為了什么?那個該死的女人嗎!”

  面對伯洛戈的質問,厄文大笑著回應,“我確實是為了她,我愛上了一頭魔鬼,這一點我承認,但這只是理由的一部分!”

  “伯洛戈!我有著一位嚴厲的編輯,我需要一個完美的結局來讓他滿意,而且我的截稿日就要到了!所以快想想辦法啊!各位!”

  從厄文的言語里伯洛戈讀不到絲毫的緊張,反而覺得這個家伙滿嘴胡話,只是在和自己講笑話而已。

  噼里啪啦的聲響從頭頂傳來,是斷肢者,它伸出手臂橫掃向車廂內,伯洛戈靈敏地越過手臂的阻攔,還順勢將艾繆攔腰抱起,她跑的太慢了,就快被坍塌追上了。

  “我是騙到你們了嗎?”

  逃亡中,厄文還不忘繼續講笑話,不知道為什么,這家伙此刻意外地開心,“說說看,我是騙到了你們嗎?”

  伯洛戈懶得理他,帕爾默也是如此,厄文繼續興奮地喊道,“作者是完美的騙子!就連魔鬼也被我騙到了!哈哈!”

  厄文成功了,他騙到了所有人,伯洛戈以為他會臣服于自己的欲望,但他沒想到厄文履行了諾言,就像他當初說的那樣,如果他拿到了愿望卡,厄文會帶著所有人離開這。

  車廂的崩塌近在遲尺,凄厲的哀鳴聲中,就連斷肢者也被阿斯莫德引發的毀滅吞沒了,可怖的身影被擠壓、扭曲,化作一團溢散的血污。

  伯洛戈撞開一扇又一扇的車門,一扇扇車門后,世界也在變得越發畸形,當不知道推開了第多少歲扇車門后,一股強光從車門后釋放,緊接著光芒吞噬了所有人,并在幾秒后,被緊隨而來的毀滅一并消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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