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開窗,凌冽的寒風撲面而來,室內的溫度驟降,睡意朦朧的帕爾默看了眼伯洛戈,默默地裹緊被子,翻了個身,整個人像只毛毛蟲一樣,緊緊地貼著墻壁。
伯洛戈沒有去管帕爾默,頂著冷風,探出身子,看向海面的盡頭。
記得自己前天抵達自由港時,那團陰云還處于海平面的盡頭,如今它已臨近了自由港。
一波又一波的浪花拍打著堤岸,上漲的海水險些沒過碼頭的木板,這種天氣已經難以出海了,所有的船只都停靠在了港口,拋下沉重的船錨,笨重的船只隨著波濤一并搖擺。
天空刮起了綿綿細雨,狂風在街道間橫沖直撞,臨近大海的城區已經陷入了癱瘓中,它離大海太近了,即便有著優秀的排水設施,雨水依舊堆積在了街頭,一些車輛在積水里熄火,一個接著一個堆疊在一起,像是溺死的巨人尸體。
樹木被吹的東倒西歪,有的壓倒了電線桿,密集的人花閃耀,隨后引發一片人災,伯洛戈能聽到遠處傳來的警笛聲,還有人們的低聲抱怨。
氣壓有些低,伯洛戈呼吸起來覺得有些胸悶,這糟糕的景色令許多人都極為不爽,但伯洛戈反倒有些喜歡這樣惡劣的氣象。
空氣潮濕清冷,整個人就像浸泡在冷水里,意識從未有過的清晰,像是擦掉了氣霧的鏡片一樣透亮,最妙的是,籠罩在這座城市上的那股怪味終于消失了。
無論是魚腥味,還是血氣,在狂風的呼嘯下蕩然無存,像是一位清潔工,將這座城市里里外外仔仔細細地清掃了一遍。
“還有五分鐘,你也不想組長親自進來催你吧。”
伯洛戈看了眼手表,對床上的帕爾默說道,然后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房間。
在伯洛戈關上房門的前一刻,他聽到室內傳來咚咚的響聲。
當伯洛戈抵達旅店的等候區時,其他人早已就位,感謝于這驟變的天氣,昨天大家還穿著清涼的短袖,幻想著在沙灘上享受日光浴,今天便換回了黑色的制服,嚴陣以待。
幾人互相對視了一眼,今日的計劃早已籌備完畢,現在需要的只是行動而已。
赫爾特·莫特利。
他與他的兄長、諾倫·莫特利是近些年汐濤之民中最為優秀的凝華者,因此兩人都曾是領航員的候選人。
原本汐濤之民決議令赫爾特擔任這一職位,但在繼任的前夕,赫爾特愛上了一位來自陸地的女人,并與她有了孩子。
盡管汐濤之民在近代做出了諸多的改變,但其核心的權力層,依舊守舊固執,在他們的計劃里,作為領航員的赫爾特應當娶其他部族的女人為妻子,但他卻選擇了陸地上的女人。
這一舉動令權力層極為憤怒,而赫爾特的兄長,諾倫則在此時借機奪過了領航員的職任。
諾倫接替職任后,在他的庇護下,赫爾特并沒有受到處罰,他的婚姻也照常進行。
直到數年前的一次出海…
那次出海記錄被汐濤之民們隱藏了起來,即便是秩序局也不清楚內幕,但可以知曉的是,那次出海赫爾特似乎犯下了某種錯誤,他就此被放逐出汐濤之民,生活在陸地上,狩獵惡魔,保證自由港的安定。
在與赫爾特見面后,伯洛戈對于他極為好奇,從杰佛里與列比烏斯口中,得知了他們之間的過去,以及與赫爾特有關的情報。
早年間列比烏斯與杰佛里曾在自由港執行過一段時間的任務,那時秘密戰爭尚未爆發,他們結識了赫爾特,并一同度過了一段安定的時光。
“各位好!”
帕爾默大步而來,一邊走一邊整理著衣服,伯洛戈低頭看了眼手表,帕爾默比他想象的還要快。
“那么走吧。”
見人齊了,列比烏斯下達指令。
赫爾特所指的廢船海岸位于自由港的數公里之外,與黃金海岸不同,那里并不是什么度假圣地,而是一處廢船廠。
許多報廢的船只都會在那里沖岸,久而久之鋼鐵的殘骸堆積成山,有時從海里打撈上來的舊船只也會丟棄在那,據說在那里你甚至可以找到焦土之怒時期的戰艦殘骸。
如今那里成為了自由港最為龐大的地下交易市場,每天有數百起灰色交易在此達成,于陰影里醞釀著那深沉的邪惡。
昨天伯洛戈與列比烏斯沒有立刻行動,而是在自由港內又收集了一天的情報,他們沿著城區亂跑,終于步入了尤麗爾秘能的覆蓋范圍內。
來自秩序局的后續情報逐一傳達至他們手中,其中有幾個值得注意的地方。
聯合公司知道廢船海岸的事,也一直在想辦法打擊那里,可卻遲遲沒有行動。
列比烏斯明白,諾倫只是一個代理人,真正的掌權者,依舊那權力的核心,聯合公司的董事會。
不知為何,董事會很想除掉赫爾特,而諾倫、這位奪走赫爾特領航員位置、被赫爾特無比厭惡的兄長,卻一直在力保赫爾特。
可以說諾倫這么多年里,一直駐扎在自由港、寸步不離,就是為了避免他一離開,赫爾特就被董事會的部隊殺死在小巷里。
列比烏斯喃喃自語著,“汐濤之民的事情比我們想象的要復雜。”
伯洛戈以為列比烏斯要插手其中,但列比烏斯立刻說道。
“我們的行動要快,找到第十組,然后撤離這里,原初之物的優先級高于一切。”
時間回到現在,因赫爾特已見過伯洛戈與列比烏斯,兩人準備一同行動,前往廢船海岸,杰佛里則帶著帕爾默、艾繆、杜瓦,前往樂土號。
今天樂土號上有著宴會,是由聯合公司舉辦的活動,即便是這惡劣的天氣也阻止不了活動的進行,那艘龐大的樂土號,即便是面對風暴,也能巍然不動。
“真沒想到,你居然真的能起到作用。”
伯洛戈看了眼杜瓦,現在這位真理修士會的狂熱成員看起來精神奕奕。
宴會只是對外的說辭,實際上樂土號上所進行的是一場交易會,這些生活在大海上的凝華者們,總會在海里挖出一些有趣的東西,并以此盈利。
“秩序局不適合在此時出場,但真理修士會可以,”伯洛戈說,“準確說,你們這些求知者出現在哪里都不令人覺得意外。”
“放心,剩下的事交給我吧,只要你們記得約定就好。”
杜瓦儼然一副把自己當做自己人的感覺,行動組一分為二,剩下的人以杜瓦的身份為幌子,深入樂土號,看汐濤之民們知道些什么。
按照時間計算,第十組已經抵達自由港有段時間了,他們要么是死絕了,要么是被人捕獲了,不然在這座城市里,伯洛戈不可能一點線索都找不到。
臨行的前一刻,列比烏斯突然叫住了艾繆。
列比烏斯說,“艾繆,你和我們一起。”
“艾繆的秘能很適合隱藏,說不定能起到作用。”列比烏斯對伯洛戈解釋道。
伯洛戈和艾繆都沒有什么異議,列比烏斯是組長,行動的事他說的算。唯一讓伯洛戈感到有些不安的是,這樣的分配無疑將幾人的搭檔完全拆散。
拿起雨傘,伯洛戈正準備離開,視線的余光看到了什么。
一個令自己感到無比熟悉的身影。
“阿…”
伯洛戈迅速地轉過頭,剛準備喊出那個名字,對方的身影消失在了視野里,仿佛一切只是幻覺。
艾繆問道,“伯洛戈,怎么了?”
“沒…沒什么,”伯洛戈愣了一陣,回應道,“好像遇到了一位熟人。”
一位本不該存在的熟人。
“沒事了,我們走吧。”
黑漆漆的雨傘逐一打開,遮住風雨,走上狂風大作的街頭。
幾分鐘后,辛德瑞拉晃晃悠悠地和厄文走了出來,厄文陰沉著臉,辛德瑞拉則嘰嘰喳喳,像只鸚鵡一樣,在身旁叫喚個沒完。
厄文對前臺說道,“你好,辦理退房。”
前臺點點頭,留意到辛德瑞拉時,她微笑了起來。
“你看起來很像我的一位朋友。”
辛德瑞拉什么也沒說,保持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