賓客們沉默了一陣,很快有人想起了這個名字,驚呼聲不斷,人們的眼底露出喜色,紛紛向前試著與厄文交談,這時諾倫適時地出面,攔開了諸位。
諾倫能理解賓客們的激動與好奇,作為著名作家,冠藍鴉的影響力極強,可他不像其他人那樣,活躍在公眾的眼前,恰恰相反,他隱藏在世人的認知之下。
對于世人而言,冠藍鴉的一切都是個謎,除了他的作品外,冠藍鴉沒有留下任何可以追溯的痕跡,如同一道漆黑的剪影。
此刻神秘無比的冠藍鴉就這樣出現在了賓客們眼前,這可比什么奇珍異寶有趣多了,每個人都欣喜若狂。
好在這里是場宴會,賓客們都很清楚自己來是做什么的,厄文引發的小騷亂很快就結束了,只是每一位賓客都多留意了一下厄文,厄文猜宴會結束后,自己一定會遇到很多送邀請函的侍者。他很討厭邀約。
諾倫帶著厄文離開了宴會廳,遠離紛紛擾擾,耳旁終于僻靜了下來。
“厄文,我以為上次見你就是最后一面了。”
諾倫南喃道,看得出來,對于厄文的出現,他確實很高興。
厄文笑著回應,“生活里總是不缺乏意外,不是嗎?”
諾倫臉上的笑意持續了一陣,然后變得冰冷下來,他什么也沒說,只是直勾勾地盯著厄文,眼神里藏著刀槍利劍。
“該說的話,上次我應該都說的很明白了吧。”
諾倫掏了掏口袋,點燃了一根香煙,與赫爾特一樣,在幻祟癥的影響下,諾倫也具備著煙癮,但程度要比赫爾特輕上不少。
“厄文,你不屬于那個世界,別再深挖了,作為一個普通人,快快樂樂地度過安寧的一生,這難道不好嗎?”
諾倫大口地吞吸著,煙霧繚繞里,厄文則依舊是那副笑瞇瞇的樣子,他仿佛根本沒聽出來自己威脅的意味,反而仍沉浸在舊友重逢的喜悅里。
“唉…”
諾倫嘆氣,他還記得自己第一次見到厄文時的情景,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可現在回憶起來,好像就在昨天。
那時的自由港要比現在混亂的多,各式的灰色交易不斷,其中甚至有灰貿商會插手,進行大批量煉金武裝的走私。
對于聯合公司而言,灰貿商會一直是個令人又愛又恨的組織,他們每年都會為聯合公司帶來巨大的利益,同樣他們也會帶來數不清的騷亂與紛爭。
因灰貿商會在自由港內外泄出大量的煉金武裝,自由港數個區域一度陷入失控中,諾倫當時就負責追查這些煉金武裝流向何方,然后他抓到了一位神秘的買家,也就是厄文。
“媽的,厄文,你不是封筆退休了嗎?”
諾倫低聲咒罵著,“你應該不再需要什么所謂的‘創作靈感’了吧?”
按照規矩,諾倫本該處死厄文的,汐濤之民的作風一向如此,畢竟血脈里藏著海盜的天賦。
就在厄文快要人頭落地之際,諾倫發現了厄文的身份,無論如何諾倫都想不到,自己剛剛差點宰了自己最為喜愛的作者,厄文也萬萬沒想到,寫書居然真的能救自己一命。
經過簡單的問答后,諾倫大致弄明白了厄文的想法,和諾倫見過的很多人一樣,厄文不知道通過何種方式知曉了凝華者們的存在,并對這個超凡世界感到好奇,他想盡辦法收集與其相關的事物,乃至進行煉金武裝的交易。
“所以你弄這些東西,只是為了…只是為了找靈感?”
年輕的諾倫對于厄文給出的答案倍感意外,厄文則大聲反問著,“不然呢?我是個作者,不拿來找靈感,拿來做什么?搶劫嗎?我嫌稿費不夠花嗎?”
厄文比諾倫大了幾十歲,已經算是半個老東西了,早在諾倫還是小孩子時,厄文就頗具名氣了,如今他也累積起了足夠奢華度過余生的財富,各種意義上來看,厄文都抵達了人生的巔峰,剩下的只是等死就好了。
或者在死之前,寫點更有趣的東西出來。
諾倫被厄文說服了。
后來諾倫也曾后悔過,他以為自己是被厄文騙了,但過了幾年,他卻收到了厄文的一本新書,上面還附帶著親筆簽名與一封信。那本書名叫《夜幕獵人》。
信的內容很簡單,公式化的問好、敘舊,以及約一下能否見面,厄文的靈感耗光了,他想知道更多有關超發世界的事。
奇怪的友誼就此結下,每隔一段時間兩人就會見一面,諾倫盡可能克制地向厄文透露一些無關緊要的秘密,諾倫知道自己這樣做是不對的,但就像常說的那樣,他血脈里藏著海盜的天賦,管什么對與錯。
諾倫只想知道,厄文能否寫出更有趣的故事。
時間回到現在,這些年里諾倫已經向厄文訴說了太多超凡世界的故事,兩人的關系也逐漸緊密。
諾倫已經沒有什么可以告訴厄文的了,說多了反而會害死厄文,因此上次見面后,諾倫堅決地表示,一切到此為止。
可厄文還是出現在了眼前,諾倫既高興又憤怒,他很清楚真實的超凡世界究竟是什么模樣,厄文這樣的人不該參與其中。
“先讓我說句話好嗎?”
厄文擺擺手,試著讓諾倫那訓斥停一下,諾倫沉默了下來,自顧自地吸著煙,看他那副模樣,厄文嘟囔著,“當初的小子也變成了聯合公司的老大了啊。”
諾倫問,“你來干什么?”
“只是來見見朋友。”
“就這樣?”
“不然呢?”厄文說,“你有看新聞嗎?”
“沒有,”諾倫搖搖頭,“我的工作很忙。”
“那你可是錯過了個大新聞啊,諾倫,”厄文說,“我要出新書了。”
諾倫的動作停頓了一下,厄文接著說道,“這本書算是我真正意義上的最后一本書了,為此在新書發布前,我制定了一個旅程計劃,來見見曾經幫過我的朋友們。”
厄文補充道,“你這就是最后一站了。”
諾倫將煙頭在垃圾桶上按滅,如果是以前的自己聽說這些事,應該會很興奮才對,可現在諾倫只有一身的疲憊感,他都記不起自己上次看書是什么時候了。
諾倫平淡道,“恭喜。”
“謝謝,”厄文說,“這一切并沒那樣容易,是吧?”
“嗯。”
諾倫點點頭,想到接下來要面對的事,他就感到一陣頭疼與憤怒。
鮮艷的紅色在眼前閃動,諾倫向旁邊走了兩步,那抹紅色也跟著移動、躲避,像是老鷹抓小雞一樣。
辛德瑞拉最后還是沒躲掉,她警覺地從厄文的背后探出頭,諾倫心驚,自己居然沒注意到還有個人,然后慶幸自己和厄文的對話沒有牽扯出超凡世界的事。
諾倫懷疑著,“你女兒?”
厄文沒忍住,哈哈笑了起來,“不,不是的。”
諾倫也被自己這句話逗笑了,他知道的,厄文一直沒有娶妻,估計以后也不會了。
低頭看了眼時間,諾倫急匆匆地與厄文告別著,“宴會結束后不要走,麻煩等我一下。”
厄文點點頭,諾倫轉過身快步朝著走廊深處走去。
會議室內此刻已經坐滿了人,大家都等待著諾倫,下一秒諾倫推開門,出現在了眾人的眼中。
諾倫打量了一番在座的各位,董事們長年漂泊在遠洋之上,這次會議他們只是派了代表前來,不等諾倫開口,代表們紛紛起立,表示了董事會的不滿。
“董事會已作出了決定,赫爾特的問題今日必須解決。”
諾倫以強硬的語氣回應,“我是領航員,這里由我負責。”
“董事會不是在向你提議,領航員,”為首的一名代表說道,“我們是在通知你。”
諾倫佇立在原地,如墜冰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