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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三章 永生不死

  詩歌。

  伯洛戈讀過一些詩歌,在他看來這是一個浪漫十足的詞匯,是由高度凝練的語言與節奏韻律所構成的文學載體,它們蘊含著強烈的情緒,闡述著心靈的種種。

  忽然間,伯洛戈想起了自己在晉升儀式時,所遇到的異常,在那貫天徹底的風暴里,他如親身經歷般,旁觀了詩人與群山的故事。

  因此經歷,詩歌對于伯洛戈而言,有種更加奇特的意義。

  他開始好奇,好奇為什么貝爾芬格會問出這個問題。邪祟的魔鬼與浪漫的詩歌,怎么想都有些不搭。

  “從很多年前起,我就熱愛著一切的藝術創作,在電影出現前,我最愛的藝術創造便是詩歌。”

  貝爾芬格看著熒幕,其中播放的畫面是荒涼的曠野,一位詩人在刀子般的冷風中,頑強前進。

  “還覺得意外嗎?”

  貝爾芬格猛吸了一口飲料,問道。

  “不意外,”伯洛戈放松了下來,注視著黑白的影片,“哪怕你現在拿出把電吉他,給我唱一段,我都不覺得奇怪。”

  貝爾芬格哈哈大笑。

  畫面中的詩人來到了一座陌生的城鎮,他在城鎮里散播著自己的詩歌,并與城鎮內的其他詩人交流著,得到新的詩歌,將它帶去另一個遠方。

  “我和我的兄弟姐妹們有著不同的愛好,例如你已見過的僭主·瑪門,他就像個收垃圾的,只要有價值的東西,他都不會拒絕。”

  “聽起來就像烏鴉,”伯洛戈說,“它們喜歡收集亮閃閃的東西,不管它們是什么。”

  “對,就是這樣,”貝爾芬格說,“每一頭魔鬼都有著一份難以拒絕的喜好,這或許就是我們身負原罪的開端。”

  伯洛戈暗自記下了這一情報,或許會在以后能用上。

  伯洛戈接著說道,“你的喜歡就是追求藝術創作?這聽起來可太不符合魔鬼的形象…”

  還沒說完,伯洛戈就立刻否定了自己的想法,魔鬼就是這樣,無常且怪異,他們做出什么瘋狂之舉,在他們自己看來,都有著合理的解釋。

  甚至說,就連合理的解釋也不重要,只要他們能感到開心就好。

  “我知道這很難讓人接受,怪異的魔鬼居然不渴望靈魂,反而喜歡這種東西,就像個與社會脫節的頹廢青年一樣,收集著這些在他人看來,無法理解的東西。”

  貝爾芬格擺弄著他的藏品,他說的沒錯,如果貝爾芬格只是個普通人的話,他就是個把自己關在家里,與社會完全脫節的孤僻怪胎。

  伯洛戈看待貝爾芬格的眼神怪了起來。

  秩序局還真會挑魔鬼啊,居然選擇了這么一頭奇怪的家伙,倒也是,也只有這種奇怪的魔鬼,才會被凡人的血契束縛吧。

  伯洛戈心底依舊對貝爾芬格抱著十足的警惕,貝爾芬格外在的表現再怎么奇怪,他依舊是一頭可憎的魔鬼。

  貝爾芬格說,“我喜歡這些東西,為了這些事物,我就像我的兄弟姐妹們一樣,也逐漸擁有了一支信奉我的團體。”

  “無縛詩社。”

  伯洛戈注視著熒幕,喚出那個團體的名字。

  熒幕內,詩人來到了原野,在這一望無際的野草地上,有許多詩人等待著他,詩人們支起營帳,架起篝火,如同拔地而起的小城鎮。

  詩人們圍繞著篝火起舞、彈唱、悠揚的旋律伴隨著詩詞的念誦,盤旋在天際之下。

  “伱可能不會信,拉撒路先生,我雖然是魔鬼,但我與無縛詩社締結的血契,卻并非出自于那些卑劣的欲望。”

  貝爾芬格眼神直勾勾地看著電影,伯洛戈也將注意力放在電影上,兩人如同相約于影院內的好朋友般,沉浸于故事中。

  詩人們在原野上聚會歡舞,每一天的過去,都會有更多的詩人從遠方而來,加入其中,直到第七天時,一位訪客涉水而來。

  詩人們將他團團圍住,對他講述著自己的故事,從天明到日落,又一個七天過后,訪客終于聽完了所有人的故事。

  是時候離開了。

  詩人們收拾著行李,將這座平地而建的小鎮拆除,他們互相擁抱、告別,約定著明年的見面。

  每位詩人在離開時,都會在訪客面前停留片刻,訪客對詩人們施以祝福,詩人則撫摸著訪客的衣袍,在其上留下鮮艷的顏色。

  這是黑白電影內的第一抹顏色,越來越多的詩人與訪客告別,將訪客的衣袍涂染成斑斕的色彩,在這黑白的世界里,他宛如一只絢爛的飛鳥。

  所有的詩人都離去了,絢爛的飛鳥也開始了自己的下一次飛行。

  “我不太喜歡以什么神明與信徒,來稱呼我們之間的聯系,這并不對等,我們更像是…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

  貝爾芬格輕聲道,“沒錯,朋友,他們將靈魂交付于我,我賜予他們力量,這一切并不只是為了魔鬼的本性,而是為了我們一致的、崇高的理想。”

  “理想?魔鬼還有這樣的東西嗎?”

  伯洛戈抓起一把爆米花,塞進了嘴里,含糊不清道。

  貝爾芬格哈哈笑道,“聽起來不可思議吧?但這也是事實,總有些事是魔鬼也辦不到的。”

  “所以這不是什么電影,對嗎?”伯洛戈說,“這是那些靈魂的記憶,你將記憶編成了電影。”

  熒幕內播放著百年之前的光景,以伯洛戈的觀影量來看,這部電影里的服裝、道具、演員們的演技,可以說是他看過最為極致的,比起電影,更像是拍攝真實的紀錄片。

  這就是紀錄片,以魔鬼之力,從靈魂里剝離那些畫面,將它們剪切成沒有盡頭的、記錄時代的記錄片。

  “是啊,這是交易的一部分。”

  貝爾芬格說著拿起一個暗盒,抽出其中的膠片,膠片格子內的畫面并不是靜止的,而是不斷變化著,連帶其中男人的動作也在飛速變化。

  這讓伯洛戈想起電影剛出現時,一些人對電影的排斥,他們說電影是一種邪術,它會將人的靈魂封印進膠片里。

  現在邪術似乎成真了,格子內的男人注視到了伯洛戈,露出驚恐的表情,求救似的嘶吼著。

  伯洛戈能聽到他的嘶吼聲,每一幀的男人都在發出哀嚎。

  “我畢竟是魔鬼,再怎么熱愛它們,我的本職工作還是要做的。”

  貝爾芬格粗暴地將膠片塞了回去,隨意地將暗盒丟入黑暗之中,在光芒所能照亮的一角內,伯洛戈能看到那堆積成山的暗盒。

  “我喜歡和人交易,以實現他們的愿望,換取他們的視線,從而窺探他們的一生,你可以把我理解成一位觀眾,而他們就是我的演員。”

  貝爾芬格拿起又一個暗盒,沖著伯洛戈指了指上面的名字。

  “斯科特·馬丁,你應該見過他了。”

  伯洛戈記得這個名字,他回想起了不死者俱樂部內,那座無言死寂的雕塑。

  “沒錯,就是不死者俱樂部里的那個,”貝爾芬格繼續說道,“年輕時,斯科特便與我交易,以換取開拓未知的資金,我給予了他雄厚的資金,作為代價,我要親眼見證他的冒險。”

  貝爾芬格失望道,“可惜了,我們的交易在那時終止就好了。”

  “斯科特成為了世界著名的冒險家,而我也獲得了絕贊的影片,在這之后,斯科特并不滿足,他開始害怕死亡,向我請求著永生的力量。”

  伯洛戈低聲道,“你賜予了他永生,卻是以另一種形式。”

  “但那確實是永生,”貝爾芬格戲謔道,“從煉金材料學的角度來看,現在的斯科特,可是世界上最硬的物質之一,時光與刀劍都無法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跡。”

  貝爾芬格收起了笑意,他輕輕地撫摸著暗盒的表面,目光注視著熒幕。

  “其實我向每一位與我交易的人都許諾過,他們會在我的手中得到永生,但他們并不相信我,只是執著于眼前的茍活。”

  伯洛戈大致明白了貝爾芬格的交易規則,如果說僭主是對一切有價值的事物感興趣的話,那么瑪門幣就是對僭主貢獻價值的量化。

  貝爾芬格喜愛的是有趣的故事、他人絢爛美好的一生、震撼人心的藝術創作,越是能打動貝爾芬格的人生,在貝爾芬格的眼中越是具備價值,他越是渴望得到對方的視線,見證他人的一生。

  伯洛戈問,“許諾永生?這算是你那偉大理想的其一嗎?”

  “當然,這是我所承諾的,每一位加入無縛詩社,向我分享人生的詩人,都將被編寫進那無盡的詩篇內,獲得永恒的生命。”

  貝爾芬格緩緩地攥緊了拳頭,聲音嚴厲、充斥著怒意。

  “遺憾的是,無縛詩社已被腐化,無盡的詩篇就此斷絕。”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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