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要邁入死亡之際,元老依舊心懷著幻想,他誓要蔑視死亡,藏身于風窖之中,在暗無天日的陰影下茍活,只為再度燃起的機會。
就這樣,元老在風窖內度過了漫長的時光,有時候他會陷入長眠,有時候他會蘇醒,守衛著一成不變的風窖。
風窖內累計著難以想象的財富,禁忌的知識,無數人渴求的力量…這一切對于元老而言近在咫尺,他甚至算是這世界上最具備權勢的人了,但元老并不開心,相反,歲月正磨滅著他的意志。
元老與死亡共舞太久了,久到曾經有勇氣蔑視死亡的自己,也開始變得懦弱、畏懼。
某一夜元老在噩夢中驚醒,他看著自己可悲的軀體,在外人看來,他已經達到了極高程度的以太化,全身絕大部分器官與血肉都化作了純粹的以太,就此超越肉體凡胎。
只有元老自己明白,高度以太化的軀殼下,元老已經很多年沒有感受到饑餓、口渴等一系列生理反應了,他不知疲倦、也不知痛楚,就連睡眠對于他而言也不再是必需品,每次他都需要強迫自己陷入長眠。
元老本該唾棄這些憂愁煩惱,但他的心無法平靜下來,他懷念美酒的滋味,他渴求肉體的歡愉,他羨慕著那些自由自在,在無際曠野上奔走的人們。
為什么自己獲得了權力與力量,卻要像囚徒一樣茍活著。
“我受夠了這樣的日子。”
狂風在元老的周身匯聚,高濃度的以太融入風中,仿佛有萬千銳利的尖刀與其起舞,在周遭的地面上瞬間劈砍出密密麻麻的劍痕。
元老目光癡狂地看著德比手中的攝政王之血,只要進行了賦血,他就能轉換成夜族的一員,逃掉死亡的鐮刀。
那時他不在需要高濃度的以太環境,來延續自己的生命,他能憑借著內心所想去行動,不再理會任何規則。
“我得離開這,飲酒、作樂,享受所有的美好。”
駭人的狂風中,元老的踉蹌的步伐逐漸平穩堅定了起來,難以想象的意志強撐著這具年邁的軀殼。
元老要去看看時代的變化,那些興起的高樓與尖塔,令人沉醉留戀的美好之物…
密集的風銃再度襲來,帕爾默憤怒地揮動著力量,只是這咆哮的颶風仍未能影響到元老,只見他輕輕抬手,一股強大的風壓便憑空降臨,將帕爾默死死地按在地上。
帕爾默掙扎著挺起腰板,壓力徒增,身體不受控制地倒在地上,眼瞳充血,連帶著地面也在重壓下布滿裂痕。
“真無情啊,他可是你們克萊克斯家的新星,不是嗎?”
德比嘲笑道,從他得知的情報里來看,帕爾默對于克萊克斯家意義非凡。
“他?帕爾默沒什么特殊之處。”
元老吐露著那殘忍的秘密,“帕爾默并不重要的,重要的是這個時代。”
帕爾默努力地抬起頭,可風壓將他死死地按在了地面上,強烈的壓迫下,他甚至難以呼吸。
“克萊克斯家的煉金矩陣,經過百年的累積,于這個時代綻放出了最輝煌的光彩…帕爾默不過是恰好出生在了這個時代,背負這樣的力量而已。”
元老慢慢地下壓手掌,帕爾默半個身子都陷進了地面里。
“特殊的不是帕爾默,是這個時代。”
言語刺痛著帕爾默的內心,將他那小心翼翼潛藏起來的高傲全部打碎。
“從未有什么‘英雄’,只是時代的力量匯聚在了一起,令某人成為了這力量具現化的意志。
帕爾默只是力量的載體,載體這種東西,隨時都可以更換。”
元老釋放著全部的力量,風壓快要將帕爾默碾碎,這時銳利的鐵矛穿刺而來,在臨近元老的瞬間,被無形的風墻所阻,彎折、破碎。
伯洛戈保持著擲矛的動作,緊接著同樣沉重的風壓降臨,伯洛戈當即半跪了下去,壓碎了身下的堅石。
力量之間的懸殊差距在此刻展現的淋漓盡致,伯洛戈動彈不得,就連抬頭直視元老也做不到。
保護伯洛戈的甲胄此刻成為了他的牢籠,鋼鐵開始變形、垮塌,緊貼著伯洛戈的身體,束縛住他的肢體。
伯洛戈嘗試統馭金屬,勉強地在甲胄的背部打開了一個缺口,可他的身子尚未掙脫出去,燃燒的釜薪之焰盡數熄滅,一股股尖銳的刺痛從體內傳來,體表的煉金矩陣閃滅出電弧與火花。
元老的以太充盈在了這片區域內,以太互斥下,伯洛戈統馭不了任何物質,并且他自身的矩魂臨界也在反復遭遇沖擊。
咳出大抹的鮮血,伯洛戈固執地昂起頭,即便眼瞳完全染成血色。
“你…堅持不了多久的。”
嘶啞的聲音從伯洛戈的嗓子里擠出,他能察覺到元老體內的異樣,那股作祟的瘋囂之意。
百年前的破曉戰爭中,元老并非接受夜王的賦血,而那一滴鮮血化作了邪異的種子,埋葬在元老內心的深處,直到百年之后,被神秘的攝政王利用。
夜族之血極為神秘,其不止蘊含著與魔鬼之間的血契,隨著夜族的發展狀態,他們的血液賦予了諸多奇異的力量。
伯洛戈感受著四周的以太強度,目前可以確定,元老的階位為守壘者,這令伯洛戈想起了時軸亂序中的第三席。
當時第三席真身并非降臨戰場,他所依靠的只是一具傀儡,以及一把無物不斬的秘劍。
榮光者不出現的情況下,守壘者便是超凡世界的力量天花板,即便是守壘者的傀儡,僅僅是揮灑著那純粹的以太,戰力也無比可怕。
在列比烏斯、杰佛里等多人的圍攻下,加上不滅之心釋放“暴食”的權柄,伯洛戈才在混戰中解決掉銀騎士。
現在敵人不再是冰冷的傀儡,而是一位真真正正的守壘者,他呼喚著以太,放縱著自身的秘能,恐怖之景正在陰云之中醞釀,時刻準備掀起毀天滅地的風暴。
遺憾的是,即便元老這般恐怖,這也不是守壘者的全盛姿態。
元老太老了,作為守壘者的他,元老的壽命將抵達盡頭,他能活到現在,完全靠著自身的以太化,以及風窖的庇護。
現在的元老如同夜空中的煙火,光芒璀璨,但又無比短暫,即便元老能移山填海,他的肉體也難以支撐下去,只要給予一定的時間,老朽的身體會拖拽著元老,迎接著死神的到來。
“守壘者…也沒什么!”
伯洛戈強撐著站了起來,他能聆聽到自己骨骼碎裂的低鳴,也能感知到血液的狂涌。
他的心臟如同一臺過熱的發動機,以太全面釋放,對抗著元老的壓力。
伯洛戈的勝算渺茫,但仍有勝算在身,他沒必要和一位守壘者硬碰硬,就像帕爾默喜愛的桌游《絕夜之旅》,面對恐怖的敵人,即便獵人們成群結隊,依舊難以打贏。
為了游戲的平衡,設計師為游戲內的決戰設置了諸多的機制,只要達成那些特殊的機制,即便是凡人也能逆轉命運。
元老痛苦地咳嗽了起來,當初步入風窖時,他與其他元老一樣,舉手起誓過,現在他的叛變觸動了當初的誓約,誓約的反噬正作用在他的身體上,令他的身體狀態進一步惡化。
碎裂的鎖鏈再度凝聚在一起,將元老的身體層層封鎖,他正欲對德比說些什么,可當元老陣痛時,他對伯洛戈的壓制出現了一瞬的間隙,伯洛戈抓準了這個間隙,從風壓中掙脫而出。
伯洛戈用盡全身的力量向前躍去,他的機會只有一次,一擊不成,自己絕對會被元老碾成一地的肉泥。
詭蛇鱗液在手中鑄就成鋒利的長矛,伯洛戈仿佛要將鋼鐵攥碎般,繃緊了每一寸的肌肉。
德比嘲笑似地看著伯洛戈,戰局已定,伯洛戈的所有行動都顯得那么可笑,但很快他就笑不出來了。
鐵矛指向的并非是元老,而是德比,準確地說,是德比手中的攝政王之血。
伯洛戈咆哮著擲出鐵矛,其上的灼鱗引燃,化作貫穿黑夜的流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