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了掩體,一瞬間槍聲大作,數不清的子彈朝著帕爾默射來。
帕爾默就像在逛街一樣,不躲避,也不格擋。
他迎著彈雨大步向前,這是送死,可他毫無懼色,臉上閃過亢奮的、微紅的色澤,眼睛也布滿了血絲。
心臟劇烈地跳動著,新鮮的血帶著新鮮的氧輸送至全身,肺部被撐大,大口大口地呼吸著,全身變得熾熱,就像完全啟動的機器,高速運轉。
危險刺激著帕爾默,帶來令人瘋狂的快感,這感覺就像在海上沖浪,他幾乎要大笑出來了。
舉起手槍的瞬間,腦海里響起那邪異鬼魅的聲音。
“帕爾默·克萊克斯。”
混沌朦朧的灰白霧氣里,不可知的存在,朝著自己伸出了數不清的手臂,將自己托起,直到面對那熾白的百眼千目。
“你是個劍走偏鋒的賭徒,無論何種險境,你都想以那微薄的籌碼,贏過賭桌的所有人。”
銳利的指尖撫摸著自己的臉龐,帶來刺痛與深寒。
“你喜歡這種感覺,這種生死之間游離的感覺,對嗎?”
那聲音問詢著,指尖微微用力,輕易地刺穿了皮膚,邪異轟鳴的聲音在耳道里橫沖直撞。
“和強敵、和邪惡、和死神…和魔鬼。
和我們謀易。”
陰冷與苦痛變得越發地清晰與劇烈。
轟鳴而至的槍聲混亂奏鳴,仿佛帕爾默正置身于雷暴之中。
槍手們反復地扣動著扳機,將一枚又一枚的灼熱的子彈掃向帕爾默,猶如萬千的燃燒的火箭,只要觸及,便能將帕爾默打成一團破碎的血肉。
回憶里的聲音繼續低語著。
“躲過死亡的鐮刀與寒潮,喜悅與恐懼中,帶著所有的籌碼全身而退。
這就是你想要的,也是我要賜予你的…”
面對著飛馳而來的彈雨,帕爾默臉上露出了熱誠的笑容。
他是帕爾默·克萊克斯,亡命的賭徒。
叮叮當當命中聲不斷,就像傾盆的暴雨,洗禮著大地,混凝土上被雕琢出一個又一個凹陷的孔洞,子彈撞擊著,掀起一股股的黃煙,將視線完全吞沒。
溢散的煙塵后浮現一個朦朧的身影,他大步走出,與此同時槍聲再起。
就像被某種力量庇護一樣。
帕爾默走出煙塵,所有的子彈都沒能命中他,擦著他身體的邊緣掠過,亦或是在途中與其它子彈撞擊在了一起,就此彈開。
暴雨洗禮,而他躲過了所有的雨絲。
“真走運啊!”
帕爾默高聲道,扣動扳機。
他在彈雨里連開五槍,打空了所有的子彈,他的槍法精湛,每一枚子彈都精準地命中了敵人的頭顱,一團又一團的血霧炸開,槍手們逐一倒下。
射光了子彈,帕爾默直接丟掉了手槍,跑動了起來,子彈追逐著他,可總是慢上一步,只能擊中帕爾默的影子。
一個翻滾撿起尸體上的步槍,滾進掩體里,帕爾默靠著承重柱,呼吸急促,臉上沒有絲毫的驚恐,反而興奮的不行。
掩體之外,借著煙塵的遮掩,伯洛戈一路突進,手中的折刀被拉扯成了銀白的刀光,宛如落入人群的雷霆,熾白的光芒閃過,灼熱的鮮血如影隨行。
沖入敵陣,借著一根根承重柱為掩體,獲得喘息的時間,伯洛戈一舉打亂了敵方的陣型,混亂的嘶喊聲夾雜著槍擊。
“以太增幅”強化了伯洛戈的力量與速度,這些人跟不上伯洛戈的身影,往往當他們扣動扳機時,伯洛戈已經不在準星之后了,下一秒明亮的刀光在眼前放大,掀起紅色的幕布。
“真強啊…”
帕爾默的余光注意到了伯洛戈的行動,伯洛戈的身上沒有泛起“煉金矩陣”,眼下的一切僅僅是他依靠體能便做到了這些,實在是令人驚異。
可伯洛戈終究無法躲過所有的槍擊,仍有一部分子彈命中了他,但這依舊無法拖慢他的步伐。
密集的槍火刺痛著眼眸,視線胡亂間,伯洛戈看到了什么,一雙燃燒起來的眼瞳,幾乎是在伯洛戈意識到這一情況的瞬間,腦海里傳來劇烈的痛楚,就像有重錘猛砸著頭顱,連帶著身體的平衡都開始失控,朝著地面倒去。
慌亂只是一瞬的事,伯洛戈伸出手拄著地面,控制住了自己摔倒的動作,可那劇痛還沒有休止,他回過頭,只見在數不清的敵人之后,尤金緊盯著自己,伴隨著自己的移動,他也移動著,保證自己一直處于他的視線之內。
撕裂的痛楚徘徊著,好在因“死而復生”這一力量,伯洛戈已經習慣了死亡,以及死亡帶來的痛苦。
劇痛下他仍能保持著行動力,一個翻滾,滾進了帕爾默所處的承重柱后。
脫離尤金的視線后,意識的痛楚持續了不到三秒的時間,便開始恢復,伯洛戈很快便從暈眩的痛楚中清醒過來,他大口地呼吸著,注意到了靠在自己身旁的帕爾默。
“你怎么做到的?”
回憶著剛剛那“片葉不沾身”的一幕,伯洛戈愣了愣,問道。
“一點點的運氣。”
帕爾默挑了挑眉,如果這是能用幸運解釋的話,他簡直就是幸運的化身,可這樣幸運的凝華者,怎么會失手被人抓到。
但很快,帕爾默臉上的笑意僵住了,一陣低沉的鐵鳴傳來,一朵血花在帕爾默的肩膀處炸開。
伯洛戈警惕地看向四周,他們躲在掩體后,怎么可能被槍擊到。
“沒事的,沒事的,”帕爾默臉色一下慘白了起來,“跳彈,被跳彈命中了,沒事的,我已經習慣這樣了。”
“啊?你說什么?”
伯洛戈已經不知道該擺出什么表情了。
“來自魔鬼的惡趣味。”
帕爾默大口地吸著氣。
“一點點的幸運,讓你絕處逢生,”慘白的臉上露出糟糕的笑容,他繼續說道,“然后便是一大把的霉運,警告著你,死神依舊注視著你。”
“你…是指‘恩賜’?”
伯洛戈察覺到了什么,帕爾默躲過彈雨,根本不可能是什么所謂的幸運,而他當時身上也沒有泛起輝光,那么結論只有一個了。
恩賜。
帕爾默·克萊克斯是債務人,杰佛里在電話里提過的。
“你看樣子懂的很多啊。”
帕爾默沒有多說什么,然后他聽到了一陣細微的擠壓聲,一枚枚彈頭從伯洛戈的身體里被擠出,破損的皮膚開始愈合,只遺留下了滿衣的血跡。
兩人都以一種極為怪異的目光審視著對方。
“這是恩賜?”
“嗯。”
“你的幸運?也是恩賜?”
“嗯。”
停頓了幾秒,帕爾默激動的差點要擁抱伯洛戈。。
“親人啊!我說怎么看你這么親切呢?原來我們兩個都是背上債務的倒霉蛋啊。”
帕爾默情緒熱烈,要不是現場條件不允許,伯洛戈猜他都準備和自己結為兄弟了。
伯洛戈認可似地點點頭,雖然不清楚帕爾默“恩賜”的具體能力,但從目前的情況來看,帕爾默不會那么容易死,這讓伯洛戈放心了不少。
意外的是,帕爾默也抱著和伯洛戈一樣的想法。
“我的好運只能庇護自己,但無法庇護他人,有些時候霉運來了,還說不定會害死他人。”帕爾默說道。
“但你不會那么輕易地死掉,看樣子我們很合的來啊。”
帕爾默友好地伸出手,伯洛戈也伸出手,和他握在了一起。
“視線,我懷疑他秘能釋放的條件是視線。”
伯洛戈低語著,他回憶著和諾姆的廝殺,還有與杰佛里的談話。
這一切就像一把致命的手槍,凝華者的意志便是扣動扳機的手,“煉金矩陣”便是手槍,秘能則是在意志的驅動下,由“煉金矩陣”激發的子彈。
那么“槍擊”,需要瞄準。
視線,便是秘能的準星。
“什么意思,只要被他注視到,就會被秘能猛擊,是嗎?”帕爾默問,四周響起了靠近的腳步聲,留給他們的時間不多了。
“差不多…接觸的時間太短了,只能猜是這樣了,也只有這能解釋,為什么他要一直盯著我。”
對于戰場,伯洛戈很敏銳,戰斗中那熾烈的眼眸一直注視著自己,跟隨著自己一起移動,也是在注意到那雙眼睛時,伯洛戈才感受到了腦海里的劇痛。
“他需要一個目標來發動秘能,所以需要我們一直處于他的視線內?”
伯洛戈懷疑道,拉開破破爛爛的衣服,從其中抽出了飛刀與折刀,“我可以試一試干掉他。”
“你確定?”
“我確定,”伯洛戈認真地回復著,“我擅長忍耐痛楚,而且我對于我的意志力,還蠻自信的。”
“最主要的是,我不會死。”
這句話伯洛戈沒有說出來,而是在心里陳述著。
帕爾默沉默了一兩秒,他一手拿著步槍,一手取過了伯洛戈的飛刀,“把飛刀都給我…我來解決其他人,你負責干掉凝華者。”
“嗯。”
也不問帕爾默要做什么,伯洛戈干脆地卸下了所有的飛刀,全部交由帕爾默,緊接著他手持錘與刀站了起來。
“我能忍耐痛楚,但我不清楚能否忍耐暈厥,一旦被多次重擊,我大概便會開始昏迷…我需要時間。”
“那我盡可能為你爭取時間,以及刺殺他的機會。”
帕爾默難得收起臉上的笑意,抓緊了飛刀,回憶著那一個又一個持槍的身影。
伯洛戈本想說什么,自己能否信任他之類的話,畢竟帕爾默這個家伙似乎有著極為靈活的道德底線,誰也不知道,如果自己失敗了,這家伙會不會反手再投敵一次。
但伯洛戈放棄了,倒不是信任帕爾默,他信任杰佛里,信任這個見鬼的特別行動組,信任這些人為自己挑選的搭檔。
當然,最主要的是,伯洛戈不會死。
就像一場荒誕的街機游戲,別人都只有著一次的機會,可伯洛戈卻有著堆積成山的游戲幣,他可以無數次地卷土重來。
“那么…開始嘍!”
伯洛戈高呼著,再度沖出掩體。